金枝藏骄-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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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想看着她骄纵蛮横地自在,想看她恣意放肆地欢笑。
他再做不出困住她这样的事。
幸而她再未排斥他的靠近,他心中的焦虑逐渐平复。
这日,慕迟醒来得早,未曾作声,只看着背对着自己、被自己紧拥在怀的乔绾,良久伏靠在她的肩头,偏首印上一吻。
乔绾动了动身子,嗓音犹带着初初醒来的喑哑:“什么时辰了?”
慕迟道:“还早,再睡一会儿。”
乔绾眯了眯眼:“不困了。”
说着撑着他的胸口坐起身。
慕迟随着她坐起身,将她的发拢到一侧,又紧紧抱了她好一会儿方才放开手,习惯地替她整理着衣裳,描眉绾发。
直到忙完,慕迟方才回身穿衣,下意识地摸了摸腰侧的香囊。
这是这段时日养成的习惯。
近些时日不少朝臣都似有若无地询问,这香囊可是佳人相送?得知答案后再夸上一句甚是般配。
甚至后来,更有“太子将纳妃”的传闻传出。
慕迟很喜欢听他们口中的“般配”二字,更喜爱那句“太子妃”,便一直未曾澄清。
可今日,慕迟再一摩挲,心中大惊。
香囊不见了。
他飞快环视四周,目光如炬地寻找着,可是一眼便望尽的床榻与桌下均都没有,昨夜睡前他还曾看见过。
慕迟心中阵阵焦灼,转身朝外走,刚要命人便是将地面翻将过来,也要将香囊找到。
乔绾正在外间看着他:“你在找什么?”
慕迟一僵,想到那到底是她送与闻叙白的香囊,抿了抿唇:“没什么。”
乔绾眨了眨眼:“啊?我还以为你丢了这个呢。”
她摊开手,一枚月白色香囊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香囊上绣着并不算精致的雪山青莲,看起来格外陌生。
慕迟刚要道“不是此物”,却在看清右下角绣着的两个熟悉字迹时飞快反应过来。
——“绾绾”。
她的名字。
慕迟不敢置信地抬眸看着她:“这是……给我的?”
乔绾小声嘀咕:“你成日戴着旁人的香囊算什么事……唔……”
没等她的话说完,慕迟便热切地吻了下来。
他将她抱到梳妆台上,铜镜剧烈摇晃了下,“啪”的一声倒了。
乔绾心中一乱:“慕迟!”
回应她的却只有慕迟低低的一声:“绾绾。”
正如她香囊上绣的一般。
*
沐浴完已是午后了。
乔绾没好气地瘫软在床榻上,脸颊酡红。
慕迟正理亏地为她轻轻揉着腰身,嗓音仍带着动情的沙哑:“我本以为能克制的……”
可是一碰到她,灵魂都仿佛在颤栗,叫嚣着与她相融,他默了默,问道:“舒服吗?”
乔绾一滞,想到方才梳妆台到床榻的画面,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又重重踹了一脚:“道貌岸然的禽兽……”
慕迟任她踹着,手上的动作未停,直到她眉心舒展开来。
门外绿罗的声音小心翼翼传来:“殿下,司总管求见。”
慕迟皱了皱眉,知晓是因着公务,可心中还是涌起阵阵烦躁。
明明晚上便能见着,可他却总难以知足。
“你还不快点出去?”乔绾催他。
慕迟望了她一眼。
她离开他的视线,他便忍不住胡思乱想。
乔绾又催促着推他往外走,慕迟俯身重重抱了她一会儿才终于离开,临走前不忘将那枚绣着“绾绾”的香囊戴上。
司礼见慕迟走出来,忙迎上前去,还未走到近前,便被自家公子冷冷地扫了一眼。
司礼愣了愣才道:“公子,您今日未曾去朝堂,三公有事要见您,”说着,又将手中的折子送上,“这是今日的折子。”
慕迟应了一声,接过折子,随意翻看了几页便合上了,手慢条斯理地摩挲了下新戴上的香囊,复又淡淡地扫他了眼司礼。
司礼察觉到异样,循着慕迟的动作看去,待看见一枚陌生香囊时顿了下,幸而在看清上面的字时,脑子飞快地转了过来。
“公子的香囊很是好看。”他夸赞。
慕迟眉眼渐松,拿着折子朝府邸门口走去,唇角弯起,淡淡应:“嗯。”
作者有话说:
狗子:唇角和太阳肩并肩‘
不出意外的话,还有一章就正文完结啦~
第78章 、乔慕
慕迟这段时日的心情既欢愉又烦躁。
欢愉是因着与乔绾的关系突飞猛进; 他们亲热而亲密,她也再未阻止他前去金银斋。
好像……除了那层窗户纸,他们再无任何隔阂。
烦躁则是因为半年之约将要到了; 可乔绾始终未曾提及过留下一事,哪怕他几次三番地隐晦提及成亲,也总被她绕过去。
慕迟偶尔会难以克制地做起噩梦。
梦里有时在雁鸣山上; 她穿着嫁裳站在山崖之上; 而他的声嘶力竭却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阻隔;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义无反顾地跳下。
有时是在松竹馆中,他在金丝笼中弹着琴; 可乔绾却买下了另一名小倌,自始至终未曾看过他一眼……
慕迟自噩梦中清醒时,心口仍抽搐般的痛,只能紧紧地拥抱着睡在自己身侧的乔绾,安抚着一阵阵的惶恐。
这日傍晚。
慕迟处理完公务从东宫出来; 径自去了金银斋接乔绾,金银斋的伙计告诉他; 今日铺子不忙,乔绾早便回去了。
慕迟回到府中; 夕阳刚好收起最后一抹余晖。
想到一会儿便能见到她; 慕迟不觉弯了弯唇,习惯地摩挲着腰间香囊上的“绾绾”二字; 走到寝房门口。
里面传来乔绾与倚翠说话的声音。
慕迟顿了顿; 想要转身离去,下刻却听见倚翠道:“小姐; 您真要随他们走啊?”
慕迟的脚步僵在门口; 一动未动; 呼吸也不觉凝滞。
过了一会儿乔绾才开口,语气轻松:“还有二十日,便无需药熏了,只需服药便好。”
“我都忍了这么久了,要受不了了!”
倚翠满心担忧:“若是殿下不同意怎么办?”
“他说过不会困着我的,”乔绾笑,“再者道,我便对他说我去青州,青州这么近,有什么不放心的?到时出了燕都,还不是我说了算!”
倚翠沉默许久:“那我随小姐一起……”
“不可,”乔绾忙道,“人各有志,倚翠,你有你自己的志向,不必一路跟随我,且路途遥远,你和司礼如今两情相悦,我怎么忍心让你们劳燕分飞?”
“小姐……”
“此事便这么定了,”乔绾不容回绝道,随后长吁一声,“终于要结束了。”
终于要结束了。
慕迟在门外听着,只觉自己经脉中的血被冻结住一般,从心底渗出阵阵森寒。
他说过,不会困着她。
可原来,他从来都留不住她。
就好像那些折磨得他痛不欲生的噩梦成真了一般,慕迟僵硬地立在门口,脑子里一片空白。
却在此时,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倚翠被门外的人影惊了一跳,看清来人匆忙福了福身子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慕迟只苍白着脸点点头走进房中。
里间的乔绾听见动静转头看了过来,看见慕迟的脸色时愣了愣:“你怎么了?”
慕迟沉默片刻,扯唇笑了起来:“无事。”
乔绾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外面渐暗的天色:“你今日回来得晚了些。”
慕迟认真地望着她,他想,他许是真的懦弱至极,不敢问方才听见的一切,只低声应:“以后不会了。”
乔绾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只觉他今日有些异常:“真的没发生什么事?”
慕迟的心紧缩了下,她这样一句平静的话,都让他觉得她是在关切他,进而生出似欢喜似悲哀的情绪。
慕迟走到她跟前,紧紧地拥抱着她:“只是突然很想你。”
乔绾默默地坐在原处,下瞬想到什么,拍了拍他的后背:“对了,我有话同你说。”
慕迟的手一颤,没有松开她,仍埋进她的颈窝,轻轻“嗯”了一声。
乔绾沉吟片刻,想到过上二十日便无需药熏了,她便想随着金银斋的商队到各处走动走动。
大齐的民风比黎国还要更开化些,此处商队里,女子便占了小半。
这一次商队要去金城进一批狐裘,听商队的人说,金城也有沙漠,虽然比不上西北的雄浑,却也自有风情。
乔绾听得心中直痒痒,可是金城离着燕都不远却也不近,来回也要十日,以慕迟的性子,怕是不会应下,索性便先告诉他,她去附近的青州,待离开燕都再“先斩后奏”。
思及此,乔绾咳嗽一声道:“等过段时日无需药熏了,我想随金银斋的商队去青州……”
乔绾的话没说完,便感觉到拥着她的手更用力了,恨不得将她嵌入他的骨血之中一般。
“你做什么?”乔绾皱眉,“有没有听清我方才说的?”
慕迟的长睫轻颤了下,徐徐松开她,望着她的眼睛:“去青州?”
乔绾迎上他的视线心中一虚,下刻一扬下巴:“是啊!”
慕迟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有些恼恨起自己的敏锐来,让他一眼便看出她在撒谎。
慕迟重新抱着她,再不看她的眼睛:“一定要去吗?”他低声问。
乔绾怀疑他早便知道自己去的不是青州,可是她分明是今日才同商队提及……
“不过几日便回来了。”她含糊地嘀咕。
这一次慕迟再未开口。
乔绾久未听见他的回应,越发觉得是发生了什么事,疑惑地将他推开,想要看看他此刻的神情,却没等她看清,眼前便蓦地一暗。
慕迟吻上了她的唇,顷刻间便攻城略地,带着些慌乱,唇轻轻颤着。
乔绾怔了怔,方才的错眼间,她仿佛看见他的双眸湿漉漉的,泛着红。
这晚的慕迟像疯了似的,用尽了手段卖力撩拨她,乔绾几次瘫软在他的怀中。
浪潮翻涌时,慕迟偏问了她很多遍“舒服吗”,直到她无力地哼了一声“舒服”,他才终于将她用力地拥入怀中,与她肢体交缠着耳鬓厮磨:“以后,会让你更舒服好不好?”他低喃。
乔绾听着他孟浪的话,有气无力地踢了他一脚。
而他照单全收,只在临睡前用力抱着她哑声道:“绾绾,我爱你。”
乔绾“嗯”了一声,很快沉沉睡去。
而未来几日,乔绾更是发现慕迟变了。
变得粘人了。
以往白日他总会去处理政务,夕阳西下时回府。
如今却只去朝堂半日,不到午时便带着折子回来,或是随她去金银斋,或是与她一块待在偏院。
仔细算来,一日十二个时辰,二人竟是有八九个时辰待在一块。
乔绾也询问过他缘由,他只沉默几息后轻飘飘道:“我答应过你以后不会回来得晚了。”
那也不必这么早吧。
乔绾在心中默默道,却最终没机会说出口,只因慕迟对榻上的兴致比以往要浓厚的多。
也不知他何处学的那些花样,每每折腾得她欢愉又疲惫。
若只是这般也便罢了,直到有一日,乔绾喝完药在房中看账本,半个时辰后便要去冰室药熏,未曾想慕迟竟也要跟着她一块去。
乔绾气恼地拍掉他抓着自己的手:“危险。”
“我没那么容易死的,”慕迟认真地看着她,“我的血能解毒,伤口恢复也很快,我试过的。”
乔绾僵了僵,心中蓦地一涩,她瞪着他:“可那是连山上好几百年的寒冰,不是毒,御医说了,你体寒,若是进了冰室会没命的!”
慕迟只看着被她拍红的手,抿唇不语。
然而当乔绾从冰室药熏完出来时,一眼便看见正等在冰室门口,被溢出的寒气冻得脸色煞白的慕迟。
见她出来,他便上前牵着她的手,手指森冷如冰。
乔绾眉头紧锁地拉着他回了卧房,甚至特地让人在炎热的六月烧了炭盆,拥着他,看着他的脸色有所好转方才罢休。
之后更是明令他以后只需在冰室外的院子等待。
而整个过程,慕迟只安静地望着她,良久笑道:“你关心我。”
乔绾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默不作声。
而这晚,乔绾熟睡后,慕迟始终未曾阖眼。
他听着她均匀的吐息,看着她卷翘的唇,晕红的颊,良久从身后将她重重拥入怀中。
这段时日,他好像回到了当年她“假死”后的那段日子,浑浑噩噩,难以入眠。
也许今日她拥着他取暖的缘故,慕迟想起了四年前他卑鄙地利用她得到雪菩提的那晚。
他服下雪菩提后,也如今日一般浑身发愣,她敞开了狐裘,将他拥入怀中。
隔日她对他嚣张的笑,她说:慕迟,我觉得你离了我可能会死。
慕迟只觉眼眶一阵酸涩,他轻轻地蜷在她的身后,抵着她的青丝,小心翼翼地唤她:“绾绾……”
“不要离开好不好?”
他的声音太嘶哑,说出口的瞬间,以至于像是在恳求。
乔绾只觉得自己后颈一阵冰凉的气息,睫毛颤动了下,微微眯了眯眼睛,而后才发觉慕迟正紧抱着她。
他抱得太紧了,以至于她觉得自己会因此窒息,她动了动身子:“你最近怎的这般粘人?”
慕迟的身躯凝滞片刻:“你嫌弃了?”
乔绾默了默:“就是……觉得奇怪。”
慕迟这一次没有动,安静了许久轻声道:“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觉得你说得很对。”
“我说什么了?”
慕迟笑了一声:“你说,我离了你可能会死,”他说着,轻轻盖住她的双眼,不让她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睛,“你说的,是对的。”
乔绾眨了眨眼,睫毛扫过他的掌心,饱含睡意地嘀咕一声:“花言巧语。”
而后在他的怀中寻了个舒适的角落,沉沉睡了过去。
*
离着药熏结束还有三日时,宋攀又来了一次,为乔绾探脉后,直言她的身子恢复得极好,体内余毒已去十之八。九,药熏后再服百日药汤便可痊愈。
乔绾闻言心中欢喜极了,她的确每月十五再未肺腑燥痛过,只是体温生来便比旁人要热,是以她依旧格外不喜闷热。
而慕迟,许是那夜说他“太过粘人”之故,他这段时日倒是恢复如以往的样子,白日忙碌,晚上来偏院中。
尤其这几日,他似乎越发忙碌。
终于到了结束药熏这日,乔绾欢喜至极,特地让人做了一桌好菜,和倚翠、无咎一同等着司礼和慕迟回来,一同用膳庆祝一番。
未曾想只有司礼一人回来,只说慕迟有公务要忙,要晚回来。
乔绾凝眉,她原本还想同他说实话的,告诉他自己明日要去的并非青州,而是稍远的金城。
可他竟然没有回来。
乔绾在心中轻哼一声,用完晚食便回了房,收拾好的包括正放在床下的角落。
而这晚,直到乔绾沉沉睡去,慕迟也未曾归来。
只在睡梦中感觉到有人紧紧拥着她,吻着她。
第二日一早,乔绾醒来时,身侧仍空荡荡的,被褥却微微下陷,显然慕迟昨夜回来过。
乔绾看着身边的空位发了一会儿呆,直到倚翠轻唤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走出门去。
商队已经在金银斋门口等着了,乔绾带着包裹和商队其余女子一般穿了宽松的男装,虽仍一眼便能认出是女子,可到底方便了许多。
直到她随着商队一同徐徐朝城门出发,慕迟始终未曾现身。
更让乔绾没想到的是,在她离开燕都城的第二日,司礼竟驾马追赶了上来,神情疲惫,显然是日夜兼程风尘仆仆而来,见到她便半跪于马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