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藏骄-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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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青霓松了一口气,垂眸低道:“见过长乐公主。”
此话一出,松竹馆门口不少人也朝这边看来,传闻这长乐公主素来恃宠而骄,性子更是骄横无常,都已到嫁娶的年纪,却还未曾有求娶之人,坊间早已议论不休,今日看来,连这小倌馆都肆无忌惮地进来,看来传闻属实。
然这毕竟是公主,众人纷纷伏跪地上:“叩见长乐公主。”
乔绾看了乔青霓一眼,笑了两声,背着手大喇喇地朝馆内走,娇蛮的嗓音随之响起:“都起来吧。”
左右她打马游街的名号在陵京都是响当当的,如今逛个松竹馆,不过就是再被人当成谈资说上几天,不痛不痒,也无需男装。
倚翠已经跟上前来,乔绾扔给守在松竹馆门口的小厮两颗金瓜子,小厮忙恭恭敬敬地迎着二人去了楼上。
乔青霓看着乔绾张扬肆意的背影,抿了抿唇。
春茶不忿道:“公主,那十一公主越发放肆了,方才险些惊了您。”
明明自家公主是天生祥瑞之人,更是四妃之首云贵妃的长女,可偏偏皇上要去宠那一介民女所生的十一公主
“无碍,”乔青霓淡淡地收回目光,“此处毕竟不是光彩之地,今日只是听琴,别闹出乱子。”
春茶还欲说些什么,但见自家公主神色冷淡,只得噤了声,走到门口的小厮跟前,掏出两块碎银子塞了过去。
小厮原本见眼前的三公子和长乐公主交谈,便也觉得眼前人定然身份尊贵,正等着打赏金瓜子,未曾想只两块碎银子,登时脸色微妙地变了下,却很快又恢复了恭敬:“二位公子,请。”
乔青霓看着小厮细微的神色变化,微微凝眉,起身走了进去。
三楼独门雅间。
乔绾嗅着上好的檀香,品着松竹馆知名的梨花酿,透过眼前的凭栏看着下方乔青霓上二楼的身影,突然想起幼时的场景。
那时她六岁,和母亲还住在一间荒凉的宫殿里,有一晚漆黑的天幕漫天焰火,她才知道,那日是乔青霓的生辰,那些好看的焰火为她而放。
她喜欢极了那些焰火,便循着焰火的方向跑去,却不经意撞到了正在御花园赏景的乔青霓,等她狼狈地倒在地上时,才听见身后数十位千金小姐的窃笑声。
乔青霓将她小心地扶了起来。
她呆呆地看着她,叫了一声“三皇姐”。
可当她离开时,不经意地转头,却看见乔青霓正拿着绢帕擦拭着被她撞过的衣袖。
那晚,她去看焰火时,穿的是母亲刚做的新衣。
“公主,快要开始了。”倚翠悄声说。
乔绾收回视线,朝着楼下看去。
各厢房雅座都已坐满了,甚至还站着不少人。
鸨儿游刃有余地和众人调笑着。
直至几声试琴声传来,嘈杂的声音陡然安静下来,众人纷纷朝台前看去。
台上黑色绸缎罩着一个一丈高的拱形物件,如今那镶嵌着流苏的黑布被两个小厮拉着,徐徐朝后掉落。
而后万众哗然。
那是一座精致名贵的金丝笼,笼内的男子一袭雪白色长袍坐在瑶筝前,映着苍白如玉的面容,风花无缺,长发如墨垂落,身上似乎只有黑白两色。
乔绾不觉正了正身子,呼吸微滞,朝下看去。
果然是那天在牢笼里的那个男子,不过今日的他似乎更……诱人。
这样的他,似乎天生便该被人藏起来,锁在金丝玉笼之中。
琴音响起。
嘈嘈切切,余音缭绕。
满室寂然。
有人听得如痴如醉,有人潸然泪下,更有人神情激愤。
也有乔绾这样只听出个好听的人,目光却始终看着金丝笼中的男子。
不知多久,琴音终于停下。
短暂的沉寂后,人群再次哗然起来,直到有人拍着掌粗犷地叫了一声“好”。
鸨儿走上台前,娇笑一声:“各位爷,这便是松竹馆新来的倌爷,名唤慕迟。”
慕迟。
乔绾在唇齿边咀嚼了一遍这个名字,便又听那鸨儿道:“今日也是慕迟初次见客,还请各位爷不吝指点。”
早已有听不懂琴音,见到慕迟本人便等不及的富商高喊:“行了,我出两千两,让他陪我一晚。”眼底是明晃晃的淫/邪。
有人叫价,余下的便省事多了。
“我出两千五百两。”
“三千两。”
“五千两。”
叫价声水涨船高,鸨儿早已喜笑颜开,信手买下的倌爷,果然成了活财神。
乔绾看着金丝笼里的男子,他对那些或鄙夷或淫邪的目光与声音全无知觉,只安静垂眸敛目坐在那里。
形单影只。
“八千两。”一声柔和的声音在杂乱中响起,不同于其他人像是对待玩物的玩味语调,这抹声音坚定且从容,无一丝鄙夷。
松竹馆内议论纷纷,众人朝着发出声音的厢房看去,却只能隔着影影绰绰的纱幔,看见里面一个拿着折扇的清雅公子。
似乎察觉到众人目光,那声音又道:“慕迟公子的琴音,举世无双,当得起这个价。”
乔绾不用看便知这是乔青霓的声音,想必那个叫慕迟的今日弹奏的曲目是货真价实的霜山晓。
拿起酒杯小饮一口,下瞬却察觉到什么,站起身朝笼中的慕迟看过去,手不经意地敲了两下阑干。
之前叫价时,他始终安静地坐在那儿。
可这一次,他却朝着乔青霓的雅间方向看了过去,眼神幽幽。
鸨儿笑成了一朵花:“既再无人叫价,便多谢这位公子……”
“两万两。”乔绾撑着阑干,手指间夹着一沓银票,慢悠悠地开口。
所有人纷纷沉默下来,一片死寂,而后抬头朝三楼独一份的雅间看过来。
便是慕迟也收回了落在乔青霓雅间的目光,看向乔绾。
乔绾无视一旁满眼焦急的倚翠,势在必得地笑笑,双手撑着阑干探出身去,迎上慕迟的目光脆生生道:“慕迟公子,举世无双,当得起这个价。”
慕迟看着她直白的眼神,良久面色无波地垂下视线,掩去一闪而过的厌恶。
第3章 、赎身
厢房的香炉里袅袅升起几缕香烟,夹杂着合欢花的暗香。
绯色的红纱映着影影绰绰的烛火,显出几分暧昧的氛围。
乔绾坐在桌边,一手撑着下颌,无聊地点着脸颊,心想这京城最大的寻欢作乐之处松竹馆的天字号厢房,还不如自己寻常的寝房看起来华贵舒适。
但想到一会儿要来的人,她心情好了许多。
她不懂琴,也懒得懂,出两万两的缘由很简单。
慕迟好看,她想要他。
房门被人敲了两声,乔绾回过神来。
外间的门被人悄然推开,一道人影走了进来,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颀长清瘦的身影出现在里间门口。
乔绾不觉直了直身子。
直到慕迟站在她眼前不远处,乔绾才真正近距离地看清这张脸。
依旧一袭宽松白衣,松垮垮的恍如谪仙,玉肤雪肌,眉眼惊绝透着几分风情,像是冬日雪山上的银莲,染上了松竹馆内暧昧的合欢香味。
倾国倾城,不外如是。
慕迟看着这位小公主直白的眼神,缓步走上前,轻轻地将她肩上的狐裘脱下。
乔绾早便习惯了被人伺候,也只侧了侧身子,让他将狐裘解去。
那只手却并未就此停下,反而落在了她腰间的蹀躞带上,伸手便要解开。
乔绾被一阵合欢香的香气环绕,像是被眼前的男子搂在怀里一般,脸颊一热,不觉后退半步:“你做什么!”
话音刚落,桌上的茶杯被她撞得滚了滚,落在地上,“啪”的一声碎成碎片。
“公主?”门外,倚翠担忧的声音传来。
乔绾反应过来,低咳一声对门外道:“无事。”
慕迟看着地上的碎片,半晌柔声道:“奴伺候公主休息。”
乔绾听着他温柔却清泠的嗓音,顿了下,不自在道:“你先不用伺候我。”
慕迟垂眸,立在原地一动未动,良久开口:“公主既不用奴伺候,为何要买下奴?”
他的嗓音很好听,又添了丝似有若无的幽怨愁绪,独独那双垂下的眼睛里,是掩盖不住的森然与嫌厌。
骄横无脑的小公主,还真是又蠢又惹人厌烦。
乔绾被慕迟的几句话说得沉吟了一会儿:“本公主买下你……”
说到这里,她停了几息。
慕迟睫毛微抬,安静地朝她望去。
乔绾迎上他的脸,笑了起来:“自然是因着本公主爱慕你。”
话本里,那些书生见到貌美如花的千金小姐,也是这般说的。
爱慕啊。
慕迟听着她赏赐般的语气,心中嘲讽,余光瞥见地上的茶盏碎片,缓缓蹲下。身去。
乔绾不解。
慕迟一手拿起一块瓷片,攥在手中,感受着尖锐地瓷片刺入掌心的感觉,瞬间有血珠一滴滴流了出来。
“欸……”乔绾微惊。
慕迟无害地抬头,站起身走到乔绾面前,展开紧攥的拳,瓷片仍然扎在他的掌心肉里,血不断地冒出。
乔绾的眉头不觉紧蹙,看了看他掌心的伤口,又看了看他,奇异地问:“不疼?”
慕迟歪了歪头,徐徐露出一抹笑来:“这世上有一种怪物,生来便不知疼痛。”
生下来时不会啼哭,高烧时不会头痛,中毒时不会察觉,便是骨头被敲断,都可以拖着断骨磨着肉行走。
乔绾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所以你的意思是?”
慕迟依旧笑得温柔:“公主若是能让奴知晓疼痛的滋味,奴也施舍给公主几分爱慕如何?”
这样的怪物,便是骨肉至亲,都会将其当成“非我族类”的不祥之人。
更何况是娇生惯养的长乐公主。
眼下他只希望她能识相点,自觉放弃今夜,或许他能留她一个全尸。
只是未曾想,乔绾盯着他的手好一会儿,没有被吓到,反而伸手将他掌心的那块瓷片拔了出去,扔到一旁。
而后她站在他跟前,盯着他的脸,一扬眉,不服输道:“不妨试试?”
她就不信,还真有人不知疼的滋味。
慕迟笑意微敛,看着眼前不仅不怕,反而一脸跃跃欲试的女子,眯了眯眸,手指轻轻地动了下。
还真是娇惯出来的愚蠢性子,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恰逢此刻,房门被人小心翼翼地敲了两下,鸨儿的声音传来:“奴家给长乐公主送酒菜。”
乔绾看向门口,微微退了半步:“进来吧。”
张秀娘端着一盘好酒好菜小心翼翼地走来进来,脸上堆着恭维的笑,将酒菜一一放在桌前摆好:“长乐公主慢用。”
乔绾“嗯”了一声。
张秀娘飞快地看了一眼慕迟,谄媚道:“慕迟没接过客,也不知给长乐公主满上酒。”说着就要走到桌前,却在看见地上的碎片和血迹时一顿,脸色微白。
乔绾睨了眼慕迟的手:“哦,慕迟公子收拾时,不小心被瓷片割了一下。”
张秀娘放下心来:“今晚的慕迟归公主所有,公主想如何便如何,不必解释。”
话落便要离开。
“等一下,”乔绾慢悠悠地走到她身前,扬了扬下巴,“谁说只是今晚?”
张秀娘不解:“长乐公主的意思是?”
乔绾看向慕迟,刚好迎上他看向自己的目光,琉璃一样的眸子看不出半分情绪:“我要他。”
张秀娘一怔,小心地问:“公主是要给慕迟公子赎身?”
“那两万两还不够?”乔绾冷哼一声,“你这鸨儿不要以为本公主不知道,松竹馆最贵的倌爷也不过区区万两。”
张秀娘自然也遇到过给倌爷赎身的老爷,可这慕迟却和那些人不同,只是今日的初夜,便能卖得高价,往后只怕给松竹馆带来的何止两万两。
可长乐公主又是圣上最宠爱的公主,思来想去,鸨儿看向慕迟,笑道:“既然长乐公主想要给他赎身,我自不敢阻拦,只是,也须得看看慕迟公子的意思不是?”
方才旁人没看见,她可是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慕迟对长乐公主分明没有半分兴趣,反而对那位出价八千两的“三公子”很是青睐。
那“三公子”虽扮着男装,不仔细瞧只当是哪家的温柔公子,可她在这里接触的人多了,一眼看出那是女扮男装。
乔绾同样看向慕迟:“你如何说?”
话音刚落,房门再次被人急匆匆地敲了两下:“张妈妈,禁卫军的人来了,说是近日有逃犯逃到了陵京,正在逐户搜查。”
张秀娘一惊,只觉今夜麻烦事诸多,扭头看向乔绾,勉强扯出笑了笑:“长乐公主,你看,我仍有事要忙,公主要赎身不妨改日……”
“好啊,”慕迟打断了张秀娘的话,抬眸看向乔绾,“奴,愿意追随长乐公主。”
“也望长乐公主不要忘记方才答应奴的事。”
张秀娘闻言,狠狠地瞪了一眼慕迟。
慕迟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来,随后突然温柔地笑了一声。
张秀娘怔了怔,看着他的眸子,只觉得里面盛满了混乱与不堪,后背涌起一股寒意。
“好,”乔绾听到满意的答复,眉开眼笑,“鸨儿,那我便不客气了。”
说着看了慕迟一眼,后者体贴地将狐裘披在她的肩头,二人朝门口走。
直到二人离开厢房,张秀娘才反应过来:“长乐公主,不可……”
“张妈妈,”走在后面的倚翠眼尖地拦住了她,从袖口又掏出一张银票,“趁着还能拿到银钱,该舍就舍,免得连银钱都没了。”
张秀娘脚步猛地一顿,继而看着远处笑盈盈朝外走的女子,升起一身冷汗。
她怎得一时糊涂,竟忘了比银钱更可怕的,是权势。
乔绾了却一桩心事,脚步轻快地朝外走,路上倒是遇到了身穿铠甲的禁卫军,倚翠亮了令牌,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松竹馆大门前。
马车正等在那里,乔绾懒得再骑马回去,径自朝马车走去。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公子小心。”
乔绾脚步一顿,循着声音转身看过去,乔青霓正从松竹馆出来,想必是因为禁卫军的突然搜查,才在松竹馆内耽误了一会儿。
此刻乔青霓看见乔绾也是一怔。
“三公子。”乔绾对乔青霓笑着打了声招呼。
乔青霓微微颔首:“长乐公主。”
说着,目光落在她身旁那位姿容绝色的男子身上,这样的颜色,很难让人忽视,却又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眼熟。
转念又想到琴艺如此卓绝的人,本该是大雅之士,此刻却成了乔绾的入幕之宾,乔青霓眉心不觉皱了下:“慕迟公子弹得一手好瑶筝。”
慕迟原本微垂的长睫动了动,徐徐抬眸,深深看着不远处的柔婉娇媚的女子,嗓音低柔:“多谢三公子夸赞。”
乔青霓勉强一笑,朝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乔绾早已任倚翠搀着上了马车,不多时慕迟也走了进来,坐在对面,低眉敛目一言不发。
乔绾看了看他,又透过轿窗看了眼乔青霓的背影:“你认识方才那位公子?”
慕迟摇摇头:“不识。”
乔绾放下心来,随后朝前凑了凑身子:“慕迟。”
慕迟微微抬眸,乖顺地看着她。
乔绾看着他,弯唇一笑,亮出右边不甚明显的小虎牙:“我会给你请最好的大夫,让你知疼痛。”
“但你若是敢背叛本公主,本公主定剜了你的眼,打折你的腿,让你目不能视腿不能行,只能关在笼子里守着本公主。”
慕迟定定看着她,像是被她吓到了,好一会儿才垂下眼帘:
“奴自然会,好好守着公主。”
第4章 、刺字
乔绾回到公主府时,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