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藏骄-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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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想第二日一早,守卫来报慕迟的身体仍有不适,恐不能奔波。
陈启立即贴心地表示可以去请大夫前来。
乔绾只当慕迟的雪菩提还未完全吸收,又唯恐被人知晓是他吃了雪菩提,并未叫大夫,只将一辆马车和几个守卫留下,待慕迟身体好些再回陵京。
一直耽搁到午时,乔绾才坐上回陵京的马车,一路不断地朝后看。
般若寺越来越远,而慕迟始终未曾出现。
他的身子如何?很难受吗?可能感觉到痛了?
无数个念头在乔绾脑中纠缠,却又令她莫名的难受,好像……从此前路漫漫,慕迟都不会再出现了一般。
直至行至官道,再看不见般若寺的影子,乔绾才将轿窗合上,呆呆地靠着软榻坐着。
倚翠宽慰她:“公主宽心,指不定明日便又见着了。”
乔绾对她笑了下,没多说什么。
马车一路疾驰,乔绾的身体仍虚弱无力,靠着软枕昏昏欲睡。
不知多久,马车行至青云山外,像是撞到了什么,剧烈晃动了一下,马匹长长的嘶鸣声厉声响起,在寂静萧瑟的冬林格外刺耳。
青云山上响起阵阵嘈乱的脚步声,马蹄声,以及众人的喊叫声,伴随着粗鲁的吆喝:“抓活的,抓活的!”
乔绾一惊。
“公主!”倚翠惊慌地唤她,“是山贼吗……”
话音刚落,一支长箭“嗖”的一声穿过轿窗,擦着乔绾的脸颊,刺入一旁的车壁间。
箭尾仍在剧烈地颤着。
*
般若寺。
慕迟身披白色大氅站在寺庙前的高石上,寒风吹着他的氅袍飞舞,他却只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的一片萧瑟败景。
“公子。”司礼身形略显匆忙,他早已换下了守卫的银色盔甲,穿着一袭黑色常服,神色复杂。
“走远了?”慕迟侧首,淡淡地问。
司礼欲言又止,迟疑半晌,方才硬着头皮道:“青云山上常年有山贼作祟,这段时日更是频繁下山抢劫过路人,准备大操大办地过黎国新正。”
慕迟眉头轻蹙,睨了一眼答不对题的司礼:“那又如何?”
不过抢劫罢了,便是杀人,与他又有何关系。
司礼低下头:“长乐公主在青云山一带遇上了山贼,恐有危险。”
慕迟指尖微顿,转眸重新看向远处的山林风景。
司礼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安静等待着。
良久,慕迟才扯了下唇角,平静地开口:“同我何干?”
司礼一怔,不知为何想到昨夜在寮房,一打眼看见的长乐公主拥着公子的画面,他本以为……
是他想多了,公子最开始便是冲着昭阳公主来的,此番回陵京,也只会去寻昭阳公主。
岂会在意长乐公主的生死。
一时间,他竟觉得长乐公主有些可怜。
“先避开。”慕迟耳骨微动,淡漠开口。
司礼不解,可身子依旧下意识地顺从着躲避到一旁的石头后方。
好一会儿,一个穿着银色盔甲的守卫狼狈地跑了过来。
司礼在石头后不免大震,公子的内力,究竟有多高深?
“慕公子,”来人是乔绾带走的守卫之一,他对慕迟一抱拳,“长乐公主命属下告知公子,这几日先不要回陵京。”
话落,未等慕迟应声,守卫再次踏上折返的路。
慕迟仍站在原处,许久,喉结上下翻滚了下,垂头看向右手被灼烧留下的新伤。
自己都小命不保,还要顾念他的安危?
为何要这般蠢?
“公子?”司礼现身。
慕迟心底却陡然升起一阵愤怒,他转身大步流星地朝般若寺走去。
她是死是活,与他何干?
死了刚好,他也好借此机会离去。
司礼跟在身后,不敢发一言。
却在走进寮房的门口,司礼只觉眼前白影一闪,一道人影如光一般,飞快穿梭于林木之间,所经之处,不过枝干轻轻拂动了下,眨眼间已行至丈外。
司礼呆怔,许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公子即便是被封内力前,恐怕都在藏精。
……
与此同时。
乔绾被倚翠和几个守卫护着,边拦着山贼,边不断沿着官道后退。
那些人要抓的是她这个最有价值的长乐公主。
而乔绾自知自己三脚猫的功夫,听话便好。
身后不断传来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伴随着人的哀嚎。
乔绾死死咬着唇,她能嗅到翻涌的血腥味,在自己身边萦绕不绝,令人作呕。
一路边逃乔绾边忍不住想,若是这次能转危为安,她定然在梦里的宫变发生前安排好一切,带着自己身边的人,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自在地度过这一生。
“公主!”倚翠突然高声唤她。
乔绾不解,下意识回眸,只见身后山贼头领搭弓引箭,一只长箭破空而来。
乔绾惊恐地睁大眼,下意识地朝一旁躲避,却已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长箭刺向自己的眉心。
然下瞬,她只觉自己的腰身被人重重一提,整个人飞快地侧身后退,长箭擦着她的鼻尖,刺入山林之中。
乔绾松了一口气,刚要感谢来人,抬头便望进一双桃花眼中。
那人穿着禁军的盔甲,正经起来倒显出几分意气风发:“姑娘不必言……”话在看清乔绾的脸时断了,继而脸色如中了邪般扭曲了下:“乔绾?怎么是你?”
作者有话说:
两狗会面~
第14章 、般配
乔绾也没想到会是景阑救了她。
本欲感谢的话在瞧见他满不乐意的神情时生生憋了回去,乔绾拧着眉嫌弃:“本公主才要问,怎么会是你!”
景阑的神色微妙地变了变。
他来此处自是为了自家老头那句“在禁军里闯出点名头”。
近些时日山贼趁着新正下山作乱,几次三番惊扰百姓,劫持人财,朝廷头痛不已。
他自请命前来剿灭山贼,到时便是功劳一件,再随意找个借口打消圣上欲赐婚他与乔绾的念头,刚刚好。
怎料被山贼打劫的正是乔绾,还被自己阴差阳错地救下了。
思及此,景阑一扬眉,懒洋洋道:“臣以为救了公主,能听见几句感谢呢。”
乔绾瞧着他小人得志的神情,又气又恼,旋即看向景阑抓着自己狐裘后领的手,呵斥:“松手。”
景阑眉梢一挑,干净利落地松开手。
乔绾瞬间只觉自己腿脚一软,方才受了惊吓的身子并无多少力气,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摔在了地上。
她抬头瞪向景阑。
“公主要臣松手,臣不得不听。”景阑扯唇,低头对她嚣张地笑,再抬头看向不远处山贼时,脸色紧绷了些,看向四周的几名侍卫,“你们守着这边。”
话落足尖一点,飞身朝那边而去。
乔绾被倚翠扶起坐进马车内,如今来了近百位禁军,心中才终于松了口气。
却又在看见景阑在山贼众里游刃有余地砍杀时,脸色变了变,后背慢慢升起一层凉意。
那日在毓秀阁,他果真在让着她呢,若他动真格的……
乔绾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誓要远离这个纨绔子。
不过……
想到那场宫变,应当也没什么以后了。
山贼未曾想会有禁军前来,下山的不过几十人,很快便被禁军控制了局势。
乔绾彻底放下心来。
就在她紧绷的情绪将将放松时,一阵浩大的喊打喊杀声自远处而来,不断靠近着。
乔绾的心再次高高提起,匆忙打开车窗。
山上百余名山贼手中拿着砍刀正朝山下冲来,不时有巨石夹带着枯枝滚落。
“少将军。”有人扬声高呼。
乔绾飞快地朝景阑看过去,他一身银甲朝山上望,继而扯起唇角:“这怕是全寨出动了,倒省了小爷去找的工夫了。”
乔绾瘪瘪嘴,这个时候还这般逞能。
景阑似察觉到她的视线,朝她睨了一眼。
乔绾飞快地缩回了脖子,便听见车外景阑道:“你们守住这一片,归降者不杀。我去会会他们头头。”
又是一阵短兵相接的肃杀声音,偶有寒风吹来,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倚翠坐在乔绾身侧,不知在宽慰她,还是在宽慰自己,不断道着:“公主不用怕,会没事的,公主吉人天相……”
只是没等她说完,马车陡然被重物撞了一下,剧烈摇晃,而后那重物砸在了地上,马匹受了惊,高高地嘶鸣一声。
倚翠惊呼,乔绾猛地打开车门,却见马车前,两个穿着虎皮毡衣的高壮大汉如一滩烂泥倒在地上,浑身是血,不知死活。
景阑手执长剑,凛凛站在大汉的身前,红缨兜鍪不见了,身上的银甲也沾了血,高高束起的马尾那颗红玉珠子随风而动。
他肩头的盔甲也被人别了去,露出里面的朱槿色袍服,胸口处被人划了一刀,衣襟裂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刀伤,以及……
乔绾猛地睁大双眼,直直地盯着景阑的胸口。
山贼们随着两个大汉的倒下,有片刻的死寂,继而士气低迷,不少人放弃争斗,弃甲归降。
乔绾始终盯着景阑的心口处。
他的衣襟裂开的很小,除却伤口外,只露出一抹红色印记的边角,却像极了梦里那个十字星状的伤痕。
难道梦里的那个人……是景阑?
一瞬间,乔绾意识凌乱万分,杂七杂八的念头难以克制地涌现。
景家有兵权,乔恒也一直对景家颇有忌惮;
且景阑喜欢乔青霓不是吗?他当初在毓秀阁说不会娶她的时候,便提过“她和三皇姐云泥之别”。
所以,梦里的那个人才会领兵入宫,弑君宫变;而那个模糊的颀长身影才会将乔青霓妥帖地护在身后……
再仔细想想,宫变的时间,正是三皇姐将要前往大齐联姻的前几日!
一切都说得通了。
乔绾怔忡地想。
景家被猜忌,景阑不愿爱慕之人嫁与旁人,谋逆宫变理所应当。
至于她,不过是个再无利用价值、且和景阑水火不容的可怜鬼,随手杀便杀了。
“大哥,老三!”乔绾的思绪被一阵怒吼打断。
她蓦地回过神,便看见身披灰色大氅、像是军师模样的男人蹲在那两位浑身是血的大汉面前,脸色灰败,似早已失去求生意志,任由一名士兵压着他朝俘虏那边走去。
景阑已经退至马车旁,皱着眉听身边人说着什么。
那位军师模样的男人被禁军压着,却在行至景阑身后不远处时,突然发力狠狠撞开了身侧之人,自袖口掏出一柄匕首,目眦尽裂地朝景阑刺去。
始终盯着景阑的乔绾震惊地张大眼,想到梦里掐断喉咙的窒息感,一瞬间觉得景阑就这般死了算了。
可转念又一想,景阑不能死啊,他若是死了,她这一生都将被囚于陵京。
深吸一口气,乔绾脆声大喊:“小心!”
一咬牙便冲了过去。
“公主!”倚翠惊慌失措地唤她。
景阑闻声皱着眉回过头来,却只见眼前红影一闪,一道纤细温暖的身子直直撞进自己怀中,抱着他一齐朝官道倒去。
他的后背重重砸在了地面上,而人影砸在了他身前。
景阑的胸口本就受了刀伤,此刻被砸,顿时痛得满头冷汗,容色煞白。
待看清压着自己的人是乔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救了她不感谢便罢了,而今还要恩将仇报。
“乔绾,你有病……”
他的话在偏首看见周围的禁军一拥而上,将身后的山贼压在地面时戛然而止。
——山贼手里拿着匕首,报仇成空,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长乐公主恕罪,少将军恕罪,”穿着银甲的士兵跪在地上,“属下方才未看管好山贼,令其险些伤了公主和少将军。”
景阑闻言,目光落在压在自己身上的乔绾脸上,陡然变得复杂。
乔绾未曾注意他的眼神,只听见他方才骂自己的那句话,当即回了一句:“你才有病!”说完“嘶”地倒吸一口凉气,从景阑身上爬起来,飞快察看自己的手掌。
官道上不少细碎的尖锐石子,方才她重重摔倒在地,细皮嫩肉的手掌在地面擦出一道血痕,其中不少细小的石子泥土仍硌在她的肉里。
“公主,你没事吧?”倚翠匆忙跑了过来,拿出绢帕小心地擦拭着她的手。
景阑也回过神来,捂着胸口的伤站起身,看着乔绾手掌的血痕,心中更复杂了。
她救了他?
方才若是再慢一些,那柄匕首便会刺进她的身体。
她真的就这么爱慕他,爱慕到连命都不要了?
乔绾不知景阑这么多心思,只在心中懊恼,方才倒在景阑身上时,该扯开他的衣袍好好看清他心口处究竟是不是梦里的红痕。
“公主,”一名士兵走到她身前,恭敬道,“属下已着人回禀圣上,为免公主再遇险境,余下路程公主将由禁军护送回京。然眼下须得处置山贼余孽,还请公主稍作等候。”
乔绾自然颔首同意,看着士兵离去,目光再次落在一旁的景阑身上。
他神色不复之前的懒散与顽世,反而心思沉沉地皱着眉,有人正为他处置着伤口。
乔绾转了转眼珠,目光落在倚翠为自己上药的那瓶白玉膏上。
这是宫里才用的上的,极为珍贵,坊间少有。
乔绾抿了抿唇,深呼吸一口气,拿过白玉膏闷头朝景阑走了过去。
“公主。”为景阑处理伤口的士兵忙行礼。
景阑眉梢一跳,不自在地看了过来。
“你先去忙,”乔绾大喇喇地摆摆手,“这里我来。”
士兵吃惊地看着乔绾,又看了眼皱着眉默不作声的少将军,飞快离去。
乔绾走到景阑身旁,咳嗽了几声,刻意放柔了声音:“景少将军……”
景阑的双眸立即谨慎起来:“你要做什么?”
“给你上药,”乔绾依旧好脾气地笑笑,生怕他拒绝,“这是白玉膏,上好的伤药,景少将军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我给少将军上药也是应当的。”
乔绾边说着,边要上手去抓他胸口扯开的衣襟。
景阑盯着她大胆的动作,神色一僵,飞快避开。
却又在看着她满眼期待的眼神,原本拒绝的话顿在嘴边,好一会儿才生硬道:“给手臂上药就行。”
乔绾此时才注意到他的手臂还有一道剑伤,恹恹地坐在他身侧,飞快地处理好那道伤口。
景阑皱着眉,感受着她没轻没重的力道,脸色极为难看,她是故意折磨他的吧。
转念又一想,她被人千娇百宠,能知道上药先洗净伤口便不错了。
处理完手臂,乔绾又“温柔”地笑笑:“景少将军的胸口也有伤,我一并帮你处理了。”
话落便要凑上前再次扯他胸口的衣衫。
景阑感受着女子压在自己手臂的半侧身子,娇软纤细,耳根一热,伸手将她就要探入自己胸口的手拿开斥道:“乔绾,你究竟是不是女子?”
几次失败,乔绾不耐烦起来:“不就帮你上个药,怎么就不算女子了?”
“谁家女子像你这般……”景阑一顿,脸颊飞起可疑的红,“不知羞耻!”
乔绾气笑了:“帮你上药便是不知羞耻?听闻你六岁便会钻侍女裙子,你便不是不知羞耻了?”
“我那是去找骰子!”
“上青楼的时候呢?”
“那是去听曲儿!”
“本公主命令你站住!”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
*
不远处的林木之间。
司礼气喘吁吁地追到此处时,慕迟早已立在一处隐蔽的山石上。
白色锦裘随风飞舞,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山下。
不知已看了多久。
“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