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哑序-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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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辞,明天一大早我要去医学院见一位导师,比较突然的安排,要不……”关涵打开门探出脑袋,他正愁找不到理由让两人敞开心扉,结果师弟发来消息去见见研究生时期跟过的一位导师,对方恰好在榕城出差。
岑越辞对着关涵面色缓和许多,他坐直身体,伸手要去拿拐杖,贺行舟立刻双手奉上。
“我先走了,下次别用这么蹩脚的借口,不用送了。”临出门,岑越辞淡淡撇下这么一句话。
身后的关涵立刻为自己辩解:“是真的有事,你得相信我。”
走到电梯口,外面正放着熟悉的轮椅,岑越辞站立在原地,贺行舟小心翼翼观望着他的脸色,岑越辞感受到熟悉的场景,心中生出一股闷气,那种时时刻刻被人关心着,怕他不开心,照顾他情绪的生活,让他更加疲累。
“我坐轮椅。”岑越辞收起拐杖放置在轮椅扶手的暗格里。
两人在电梯里都没说话,等车融入车流贺行舟才敲着方向盘,说道:“困了的话先睡一会,等到了我喊你。”
车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雨水在玻璃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痕迹。
岑越辞坐在后座,突然开口:“对不起。”突然的道歉让贺行舟心里一紧,他用余光描绘身侧男人优秀的下颌线,单就一个侧颜足以秒杀徐立公司推出的那些的当红明星,只是身上的疏离感太过明显,冷冷淡淡的样子,有一种与世隔绝冷清和寂静。
岑越辞静默了片刻才说道:“我们认识这么久,又有过最亲密的关系,我该对你多一些信任。”
贺行舟掌心动了动,皮质的方向盘有些粘手,他擦了擦掌心的汗,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是阿辞发现了他动过书架?还是改变主意要回去了?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岑越辞顿了顿,“当年我恨过你一阵,原因有很多种。现在想想,也许你当年也已经做了所有能够做的,只是力量微弱无法改变局面。是我隐瞒在先,从一开始我们的信息就是不对等的,包括现在也一样,你怀疑我调查我也正常。”
贺行舟踩下刹车把车停在路边,他打开车门,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走走?”
岑越辞没有拒绝,他坐在轮椅上,贺行舟俯下身替他裹上围巾,又将大衣脱下来披在他身上,不远处路口挂着摄像头,贺行舟也不在意。
停车的地方恰好在江边,两岸的路灯上挂着雨痕,路上行人和车辆极少,两边树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彩灯,随风摆动。
等两人过去发现江边还停靠着两艘游船,伴随着时下最流行的音乐和玩乐声传来。
贺行舟举着伞挡着树上滑落的雨滴,一手推着轮椅,岑越辞没开口,他也不愿打破现在的静谧与安宁。
夜里才下过雨又是在江边,贺行舟走了一段路便停了下来,站在上风口帮他挡住江上刮来的风。
“这么走着,是不是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贺行舟望着他的侧脸,突然笑着说道。
岑越辞点点头。
贺行舟放下伞,也不顾地上雨水,半蹲下身拉着岑越辞的手,“我们一直这么走下去,好吗?”
不等岑越辞开口,他自顾自说道:“你问我有什么想问你,我有许许多多的疑惑想问你,我不知道给你留话的人和你是什么关系?周首为什么突然自首?你什么时候会离开,身边是不是有危险,这些我都很想知道。”
“所以你动了我房里的柜子?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岑越辞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贺行舟不知道自己哪里暴露了,他不想两人在互相试探,选择直接承认:“我想知道清河湾项目里所有参与人,查出幕后指使。”
“不仅仅是这样,你还想知道我为什么停掉郑廷的项目,还想知道我了解多少你的目的。”岑越辞毫不留情戳穿他的借口,“我回来和郑廷没多少交集,一开始他就在排斥我,我以为他是做贼心虚后来发现常常和一位不起眼的人来往,那个人是你的棋子。”
“瞒不过你。”贺行舟调整了姿势坐在台阶上,大脑组织着语言,确定要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他心里既是轻松又有些忐忑。
“我之前说过一直在查5年前贺氏危机的凶手,追查8%股份下落,一直没有收获,于是我想着不如让对方主动出现,制造一场混乱,最终我锁定了达尔夫来完成这个目的。”贺行舟摸摸兜里的糖果,拆开包装,扔进嘴里。
岑越辞一直安静地听着,偶尔以审视的目光看着贺行舟的后脑勺。
“蒋一鸣职业素养不太行,能力没得说,我布局了许久终于两家达成合作意向共同开发宏博商贸项目,如果他没出事,宏博项目现在会因为贺氏资金链短缺导致项目无法正常交付,贺氏会在业内一落千丈。如果你没退出郑廷手里面的项目,达尔夫现金流也会出现问题,股价下跌,股市动荡,借这个机会,蒋一鸣会选择跟我合作游说FG断尾求生,让达尔夫迅速独立出来,他便是达尔夫最大的持股人。再然后是榕城两大集团公司都出现危机,虎视眈眈的人还不得乐疯。”贺行舟从三年前便在一步一步布局,包括郑廷主导的项目、包括壮大蒋一鸣的野心。
哪曾想到蒋一鸣阴沟里翻船,直接进去了,失去关键的棋子,这盘棋也失去了价值。
“这只是你的预测,具体执行方案呢。”不得不说贺行舟的计划可行性很高,岑越辞要是不仔细审查达尔夫项目情况和财务状况也会被表面繁荣欺骗过去,这也是他态度强硬宁愿付违约金也要退出一些项目的原因,按道理说参投标的项目是不能轻易退出或者违约,岑越辞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基于事实得出的判断。
“计划已经铺开就要收网了,埋下的棋子也在不留余地煽风点火,可我后悔了。”贺行舟从他回来就摇摆不定,得知岑越辞识破几个项目的问题后心虚,也不敢轻举妄动,便想着带着人到山庄度假,探探口风。结果更不愿意执行原计划,他不愿意岑越辞焦头烂额面对一个烂摊子,也不忍心岑越辞身败名裂。
岑越辞意味不明道:“这算是承认了我离开达尔夫是你在捣鬼?”
“遇到你让我措手不及,我也不甘心放弃,所以有了第二个计划你离开达尔夫,无论达尔夫后面会破产清算还是会被吞并收购都和你无关,郑廷有几分小聪明,自以为你抢了他的位置,不用我的人出力,你就成了假想敌,按照我的计划,他会联合其他股东向达特利总部施压,没想到他老婆比他厉害多了,和斐纳关系匪浅让斐纳捏住把柄闹到FG,才让你不得不卸任。”
“贺总厉害,连达尔夫和斐纳内部斗争都知道。”岑越辞为他鼓掌,真心实意赞赏他的计划。
贺行舟会心软,会动摇,会害怕,但不会放弃,无论是对岑越辞还是对5年前的幕后真凶。
“阿辞,你问我为什么不将城投事建的项目告知你,不是我不信任你,我想让你远离商场安心养身体,但我了解你,无所事事的日子你不会喜欢。”
路灯的光有一半洒在岑越辞身上,贺行舟能看清他深邃的眸光,他捏了捏岑越辞的手指,传递微弱的暖意。
“我看过贺氏项目执行人,牵涉重大的几乎都是新成立的事业部在执行,都是你的人,即使不出面也不会混乱到哪里去。为什么要让我接手贺氏?”他坐直身体裹紧外套,江风呼啸而过,啪地掉落一连串雨滴。
贺行舟担心他感冒,站起身推着他换个有遮挡的位置,岑越辞拉着他衣袖示意,“这点风还能吹一吹。”他微仰着头,眼神坚定。
贺行舟替他整理吹乱的头发,又想起什么,蹲着从轮椅下方格子取出一顶深灰色帽子给他戴上,“冷了跟我说。”又将他的手放回毛毯里面,整个人都被裹得严严实实。
“我说了,你会信吗?”
“看你怎么说。”岑越辞凝望远处热闹的游船,毛毯下的手悄然紧握。
贺行舟拍了拍脑袋,“直接说我舍不得你,不想让你离开,你肯定会说我不可能没别的打算,我了解你正如你明白我。我不会放弃调查,这是个一举三得的做法。”
既能搅乱一潭浑水,又能给岑越辞提供留在榕城的理由。
岑越辞收回视线,“那三得。”他早已猜出,想看贺行舟愿不愿意如实相告。
“以你的才智肯定已经猜到了,何必来问我。”贺行舟突然背过身去,拒绝的态度明显。
“我不是你,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既然打算把话说开,你说我便信。”
贺行舟扭过头看他,“我目的不纯,你不生气?”
“玩这么大仅仅是不想让我离开,我反而会质疑自己当年的眼光、榕城年青一代有多垮才让个恋爱脑总裁稳坐头把交椅。”
贺行舟转过头,眯着眼盯着江面,嘴角弯起,“爱是势均力敌,熟悉吗。”他还记得岑越辞说这句话时自信又理所当然的样子。
第56章
岑越辞笑了,眼里闪过怀念,他沉迷摇滚那段时间,常常去学校附近酒吧,一来二去和酒吧老板成为朋友,老板也是性情中人,酒吧只是他玩音乐之余的乐趣,隔三差五带着乐队上台表演,岑越辞喜欢重金属也是受到酒吧老板影响,有时扎起小辫,戴上墨镜也上台过把瘾。
大学城周围人流不少,岑越辞外貌气质绝佳,为酒吧招揽不少客人,哪怕岑越辞公开表示已非单身,依旧围着莺莺燕燕试图打动他一度春风。
不过他兴趣来的快去得也快,体验过几个月便觉得没意思,偶尔江湖救急才会上台。
酒吧老板拿他当朋友,口里说着不想看到贺行舟的黑脸赶走客人,一边趁着情人节活动那晚,借着有人给岑越辞表白间隙,当着所有人的面问他理想标准和性格,委婉让下面蠢蠢欲动的人收回不该有的心思。
那晚岑越辞喝了点酒,在酒吧氛围下再无遮掩,给不少象牙塔的学生重重一击,点了不少酒哀悼无疾而终的暗恋。
“我记得你说了很多,印象最深的只有这句和……劝告大家不能恋爱、婚姻都不是每个人必须经历的,你说爱情必须排在自由后面,在你人生计划里,做独立自由的岑越辞比什么都重要。”
贺行舟抱着双腿,头靠着石墩子上,这两句话让贺行舟开始审视自身、思考两人间的未来,思考两人家庭的阻力,将创业计划提上日程,也和家里关系开始紧绷。
岑越辞整个人放松下来,显然也回忆起第二天调酒师打趣说他昨晚一番话让酒吧营业额直接翻倍,也让不少人歇了心思,他们离岑越辞太遥远,可望不可即及时抽身才是最佳选择。
“酒吧后来怎么样了?”他离开得突然,也不知酒吧老板的音乐梦是否坚持下去。
“酒吧后来被人买下来了,不过经营得一般。老板后来带着乐队去了其他城市发展,他走时我和徐立还送了他。”贺行舟脸上笑意散了些,当时老板看岑越辞没出现,以为是两人分手,还劝他说相爱的两人总有人要退一步,不要为了琐碎小事影响感情。
那时贺行舟对外强撑着骄傲,不愿承认内心的痛苦,嘴硬地说着不能接受背叛。
岑越辞闷闷地哦了一声,对此感到有些遗憾。
他转过头看向贺行舟,“你呢,你会怎么说?”
岑越辞极少谈论爱、婚姻的话题,贺行舟也只能偶然窥得半分然后夜里辗转反侧,岑越辞喜欢他,这份喜欢的参照物太多,比如摇滚、比如潜水、比如攀岩,岑越辞喜欢的时候恨不得24小时沉迷其中,热度过了之后便忘到脑后,偶尔才会想起。
从小到大贺行舟对任何事与人都自信满满,而岑越辞对他的喜欢,贺行舟毫无把握,甚至害怕他在岑越辞的计划里面会排在最后边。
对岑越辞的问题,贺行舟思考了许久才回答:“我是个俗人,说不出有多爱。”
他掐着台阶边冒出青草嫩芽尖,掩饰着心里的紧张:“人们一般通过分开后的痛苦来确定爱的程度,我也一样。我其实一直很害怕你会离开我,离开榕城。我不想承认自己没有安全感,你像是一阵风,不会为任何人停留,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我都没有信心你会为我停留。”
说出深埋五年的话,贺行舟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漫漫人生路有多少伴侣能坚定不移走下去,痴男怨女何其多,不差他一个。
在岑越辞离开后,他很长一段时间睡不着,坐在岑越辞最喜欢的软椅上,香烟一根接着一根,等待着黑夜过去黎明到来,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洗漱上班,白天和各路人马斗智斗勇,晚上彻夜难眠。
后来他沉迷去酒吧寻找当年的回忆,两人第一面便是在酒吧,万一岑越辞会出现呢,去的次数多了,偶尔会遇到商场上的朋友,逢场作戏传出过不少绯闻。
他享受过一阵灯红酒绿,声色犬马的生活,醒来后只觉得悲哀和孤独,在黎明未到之际,他一遍又一遍回忆着两人相处的画面。
岑越辞感觉面前的背影透着一股悲伤,他抬起手停顿在半空中又放下。
“对不起。”
“你永远不需要说这三个字,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我也有很多不够成熟的地方。”贺行舟突然转身抱住他,头埋在岑越辞胸口,鼻尖是熟悉的清苦味道,他不敢用力轻轻抱着岑越辞诉说心意:“我爱你是我的事,你永远是自由的。只是如果……还有离别的时候,别忘了带上我。”
岑越辞缄默无言,伸出手回应着拥抱,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闭着眼将头搭在贺行舟肩膀上,汲取一些活下去的力量。
感觉到不对,贺行舟抬头想要看他,被岑越辞牢牢抱着。
“贺行舟,这五年的日子太累了,猜来猜去的日子累,天天吃药的日子也很累,不让家人朋友担心最累。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找不到我想要的生活了。”
肩膀上似乎有温热的液体落下,江风一吹有些凉,贺行舟听到这话眼眶都红了,单膝跪地直起身体挡住寒意,拍着怀里瘦弱却挺直的脊背。
贺行舟对岑越辞的认知绝大多数停留在5年前,在他心目中岑越辞永远是恣意洒脱,自信飞扬。
重逢以来,岑越辞表现得沉熟稳重,冷淡疏离,偶尔谈起过往才有几分情绪波动,时常会让人忽视他是个病人。
如今怀里的人,正在无声地流着眼泪,说自己找不到想要的生活,像是溺水的人正发出最后的求救,他撑不下去了。
这五年里,岑越辞是怎么坚持下来,又是如何在家人朋友面前强撑,贺行舟无法想象。
他放缓了语速,低声安慰着:“没事的,我会带你找到的,阿辞,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我会永远陪着你。”
游船不知何时开了出去,江边只有他们两人,四周都静悄悄的。
贺行舟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缓解他的难受,岑越辞遭遇的落差天底下没几个人能真正感同身受,永远体会不到他的痛苦和崩溃。
在这个夜晚,岑越辞放纵着自己的软弱,不再掩饰内心的自弃,他心里装着太多的事,太需要一个宣泄口。
下午的见面,让他苦苦压抑着的情绪轰然爆发,他想到当年被拿枪指着威胁离开榕城、想着贺行舟对他的怀疑和质问、想着他勾勒的未来,想到了许多画面,又想到和贺行舟谈起两人计划环游世界的想法、想到两人最后一次争吵以及错过至亲之人最后一面,痛苦得连喘气都觉得困难。
他一遍一遍问自己,到底在干什么,抱着心如死灰的想法披着云淡风轻的假面,拒绝所有人的帮助,仿佛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