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臣-第2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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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堂木,喝了一声:“带马三。”
马三又惊又怕,浑身的肥肉哆嗦成一团,爬行几步来到公案前,抖着声音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大堂上灯火通明,西南角围墙处黑影一闪,片刻之后从墙外传来一声响动,有人跳下围墙,脚步匆匆地远去了。
“马三,你把白日所供之事,再陈述一遍。”大堂上,声音带着回响,威压感十足。火烛光中,江安义的脸阴晴不定,与阎王殿中的泥像相仿,众衙门手持水火棍,就是殿中的小鬼,要择人而噬。
马三感觉自己都快昏过去了,磕磕巴巴地把白天交待的事又说了一遍,文书落笔如飞,将马三的话记录在案。
“马三,据你所供,这人牙的生意是华府管家华仁所差,那你贩卖十岁以下小童之事也是华仁指使的吗?还是另有其人?”
“禀大人,确是华仁所指使,华仁每旬来与小的对一次帐,那些卖身契便是华仁带给我的。”
江安义回后宅吃顿饭的功夫,已经有人与马三等人通了信,要他们一口咬定是受华仁指使,千万不能攀扯到镇西男身上。
“马三,你家主人镇西男可知情?”
“这个,小的也不清楚。”马三给自己留了条后路,除了受华仁指使,其他的一概不知。
审问农庄管事华安,同样一口咬定是受华仁安排,那些贩卖的人口都是管家派人送来的,他只是照看和接收。江安义与华思源对视一眼,看来这伙人已经串了供,异口同声地把黑锅甩向华仁。
江安义再审威远镖局的人,回禀是送货。章天刚做事小心,每次送小孩都是半夜,借着送货的名目,顺带着押运点东西掩人耳目,不想此刻真用上了。
问了一圈毫无收获,江安义焦躁起来,眼前总晃动着那些小孩的尸骨,原本像花儿般的生命悄无声息地逝去,令人叹息。想起张文津那张大义凛然的脸,江安义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手伸向惊堂木,准备用刑。
华思源看出江安义问案是个生手,全无章法。诚然,江安义任富罗县令,只问过一堂案,当堂打死了张朴天,给自己惹下了不小的麻烦。华思源虽然自己也不会问案,但听前任刺史任敬臣说过,问案要什么“两造具备,师听五辞”,不可轻易拷讯,以防严刑逼供不真。
“咳咳”,华思源轻声咳嗽,江安义的手顿住,目光看见华恩源。华思源轻声地提醒道:“华文明。”
江安义醒悟过来,犯人都关进了府衙的大牢,华文明的身份特殊,没有把他押入大牢,而是关在驿馆的小屋中,门前派四名府兵看守着,应该没有跟他通气,看来缺口要从华文明身上打开。
趁着司狱去提华文明的空档,华思源起身来到江安义身侧,小声地提醒道:“大人,问案要‘两造具备,师听五辞’,不可轻易动刑,以防授人以柄。”
江安义赧颜,自己心伤那些小童的遭遇,急于将华政绳之以法,反而有些乱了分寸。问案要双方齐至,这点道理连华司马都懂,自己反而忘记了。感激地冲华思源点点头,江安义深吸一口气,烦躁的心平静下来。
华文明还没有提到,州衙的大门被人砸得“咚咚”响,张文津气急败坏地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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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前路坎坷
守门的府兵哪敢拦别驾大人,张文津心急如焚,一溜小跑地奔向公堂。
华文明刚刚提到大堂,江安义还没开口问案,一个小吏大声禀报道:“张别驾到。”
江安义一皱眉,自己原本想避开张文津,没想到府衙之中耳报神不少,有张文津这根搅屎棍在,突审要取得突破很难了。
张文津闯入大堂,顾不上温文尔雅的形象,喘着粗气斥问道:“江大人,我们不是商议好明日升堂问案吗?怎么连夜突审起来,而且不通知我,这是何意?”
让衙役替张文津搬来把椅子,江安义笑道:“夜长梦多,本官唯恐有人在夜间做手脚,因而决定连夜提审。张大人身体不佳,我担心你熬夜吃不消,所以没让人通知你。不过这府衙倒是有不少有心人,居然跳墙出去告诉你。本官倒想问问张大人,是何人给你送的信?”
州衙共有四处门,除大门外后宅有个小门,方便刺史家人出入,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小门,江安义夜审农庄一案,四门紧闭,不许人出入,所以江安义才会笑问谁是跳墙人。
张文津一愣,支唔道:“张某因想点事,想与大人沟通,故而饭后来府衙拜访,不料看到大人夜审,并无人报信。”
等张文津坐好,华文明也提到了大堂上。火把下大堂阴森恐怖,众衙役的黑影在四墙上张牙舞爪,华文明纨绔子弟,哪经过这场面,刚进大堂时还趾高气昂,越走越哆嗦,来到公案前,已经站不住脚,趴在地上叩头道:“参见大人。”
江安义看到华文明忍不住火大,这小子色胆包天居然敢调戏欣菲,不打他个皮开肉绽难消心头之恨。重重地一拍惊堂木,江安义喝道:“华文明,你可知罪?”
“大人,小人知罪,不该言语轻薄,举止放荡。”华文明认罪的态度很好,一下子把握住了江安义发火的重点所在。
“本官问你,农庄之中贩卖人口可是你所为?农庄内的管事招认是你主使。”江安义有意地诱问道。
华文明连忙摇头,道:“大人,冤枉啊,不干小人的事,那是……”情急之下,华文明可顾不上兄弟之情,打算把二哥华文光抛出来顶罪。
张文津一看不妙,如果从华文明嘴中说出华政或者华文光的名字,这贩卖人口之罪就难洗刷,一字入公门,九牛曳不出,当即大声喝道:“华文明,你可要想仔细了再回答,公堂之上绝无戏言。”
华文明被公堂的森严吓破了胆,刚才没有看到坐在一旁的张文津,此刻听到熟悉的张叔发话,一颗心平稳了不少,话到嘴边变了样,道:“那是……那是下人所为,我并不知情。”
看见张文津捊着胡子看似无意地点头,华文明心中笃定,胆气也壮了不少,反诘道:“大人,小人今日去农庄玩耍,虽有冒犯,但大人已经打了我一嘴马,不知为何还要小人抓到府衙?”
江安义心中恼怒,恨不得封住张文津的嘴,有他在旁边捣乱,什么事也别想问出来。正犹豫要不要退堂,有个小吏进来禀报:“大人,镇西男华政求见。”
“喔,来的好快。”江安义看了一眼面带喜色的张文津,道:“有请。”案情未明,华政是镇西男,有爵位在身,江安义也不敢轻慢他。
华政中等身材,头戴平巾帻,身着青色交顶大袖袍,腰系革带,脚蹬黑靴,这身装扮表明镇西男是个武爵。灯火中华政面带微笑,脸色平和,缓步走近公案,不亢不卑地向江安义拱手道:“华政见过江大人。”
“镇西男不必多礼,请坐。”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在未定罪之前,镇西男的身份在那,江安义不能不礼遇。
华政从容坐下,扫了一眼堂下跪着的众人,眼光在儿子华文明身上略顿了一下,然后收回目光望着江安义,抱拳道:“大人,华某听闻我家农庄出了贩卖人口之事,大为震惊。华某虽不敢说洁身自好,但绝不敢做违法乱纪之事,马上召集家人和奴仆查问,是谁背着我做下这伤天害理之事,辱我华家声名。”
江安义哂笑,看着华政神色激昂,一脸愤然地表演着。华政的声音在公堂上继续回荡:“逼问之下,管家华仁承认是他冒我之名,暗中派人收罗小儿,养在农庄之中贩卖谋利。唉,华仁祖孙三代是我府的管家,与华府感情深厚,华某真没有想到会是身边亲信之人暗中行此不轨之事,华某愧对列祖列宗。”
华政站起身,向江安义躬身礼道:“华仁身犯国法,华某虽然心有不忍,但法不容情。华某只得忍痛将华仁绑到府衙,听候大人发落。华某亦有失察之过,愿接受大人的处罚,是打是罚绝不敢有半句怨言。”
江安义目光一凝,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华政用下人顶罪,自己逍遥法外。可惜公堂之上并未取得华政主使贩卖人口的证据,从已经掌握的口供来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华仁,抓不住华政的把柄。
“带华仁。”江安义无奈,只得吩咐押上华仁。不用江安义询问,华仁主动地交待了是他暗中指使贩卖人口,然后便低头不语,一副要杀要剐听凭自便的样子。
一切似乎都清楚了,案子问不下去,江安义只得宣布先将华仁和有关人犯押回大牢,华文明释放。华政向江安义说了几句感激的话,带上儿子,和张文津有说有笑地离开大堂。
华思源见江安义气得脸色发青,温言劝慰道:“大人莫要气恼,善恶终有报,华政等人老天早晚有一天会收拾他们。”
江安义冷笑道:“等老天开眼,不知猴年马月,这等恶人江某定要将他绳之以法,替那些惨死之人报仇。华司马,此案暂时先放一放,一切等我从文进县回来再说。”
华思源应诺,笑道:“这是应有之义,历任官员都有拜会韩老爷子的习惯,上任刺史大人到任第七天就去了文进县,说起来大人还算去得晚。到了文时县,大人替我向韩老爷子问声好,我可没少受韩府的恩惠。”
江安义心头一动,向华思源打听了几句韩老爷子的情况。
华思源充满崇敬地道:“韩家满门忠烈,当年之事大人想必也有所耳闻,韩老爷子为抵戎兵入寇文进县,散家扫募勇士与官兵守城,长子与三子皆战死,朝庭嘉其忠义,天子亲书‘忠义满门’的匾额,加封老爷子为明威将军,老爷子战死的两个儿子为定远将军,授其次子韩亮清为安西都护府司马。”
这些情况江安义都清楚,他对韩老爷子也很是钦佩,不过接连几场事不由让江安义对韩家起了怀疑,特别是这场贩卖人口案韩府是不是参与其中,韩亮清身为都护府司马,他能直接接触到绞车弩和新制连弩,如果要做手脚,应该很容易。
“韩老爷子平生最爱救危扶困,仗义疏财,化州百姓有不少人受过韩家的恩德。华某在军中曾犯了件事,恰巧韩老爷子来看儿子,在朱大帅面前替我求情,才保住我的前程,让我转任化州司马。”
说起韩老爷子,华思源滔滔不绝,江安义笑道:“好了,华大人,二更已过,下次再聊吧。”
江安义带着满腹疑虑回到后宅,欣菲在书房等他,问道:“案子问得怎么样了?”
苦笑着把大堂上的情形说了一遍,欣菲思索了片刻道:“要从华府的人嘴中撬出真情已经很难了,不过夫君可让人注意一下顶罪的华仁,贩卖人口致死二十多人,这是死罪,华仁不一定就甘心送死。”
“不错,我在大堂上看华仁面色死灰,不肯多语,偶尔瞟向华政的目光充满怨恨,应该是受了华政的胁迫。”江安义回忆着,笑着对欣菲道:“能不能龙卫查一查华仁,看看他有无家人,找到症结后,或许能让华仁翻供。”
丈夫有求,欣菲自然不会拒绝,何况贩卖人口是大案,龙卫也有职责插手问案。
屋角的小泥炉冒出了白雾,江安义殷勤地提着炉泡茶。安龙茶特有的淡香在屋中浮动,洗去一身的疲惫。
夫妻俩相对无语,静静地品着茶,偶尔目光交会,嘴角露出浅笑,一切尽在不言的温馨之中。
一杯茶饮尽,江安义放下茶盅道:“我准备近日前往文进县拜会韩老爷子,有许多疑点指向这人忠义之家,我想亲自去听听看看,这个忠义之家到底有没有问题。”
“韩家在化州的势力极大,韩老爷子交游广阔,权势之家多与韩家有交集,化州得过韩家恩惠的人很多,你也曾说过,韩老爷子过六十大寿的时候,许多江湖好汉都到韩府拜寿。安义,你如果要去韩府,一定要多加小心,天子不是许你三百亲卫吗,我看此行不妨带着这些亲卫一同前往。”
欣菲替丈夫砌满茶,看着袅袅的茶烟,江安义叹道:“当年我从西域归国,张先生的入籍还是韩老爷子托人办妥的,说起来我还欠老爷子一个人情。如今要去查韩府,真有些抹不开情面了。”
“韩家如果真是忠义,江郎正好借机替韩家辩明屈直还以清白,也算还了老爷子的人情。如果韩家借忠义之名行不轨之事,这样欺名盗世之徒便是帮人再多,也不过是收买人心,其心可诛。”欣菲果决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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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 老谋深算
文进县离会里府一百四十多里,韩彩珠乘坐的马车巳时三刻从华府出发,一路疾驰,中途吃饭让马休息了半个时辰,花了两个半时辰在下午申时赶到文进县韩府大门前。
“小姐回来了”,韩府的守门人笑吟吟地迎上前,有人跑去向韩老爷子通报。
“把车上的两只箱子抬下来。”韩彩珠站在车前吩咐道。
四名壮仆上前扛着两只大黑木箱,吃力地跟在韩彩珠身后往内宅走去。刚进第三进院落,韩志琰笑着迎了出来,道:“三姐,爷爷正说要派人去接你归宁呢,可巧你就回来了。”
韩亮清三子一女,三子分别叫做韩志瑜、韩志瑞、韩志琰,韩彩珠行三,所以韩志琰称她三姐。韩彩珠拍拍小弟的肩膀,道:“两年多不见,结实了不少,个头也长了点,等有空姐考较考较你的功夫。”
韩志琰苦了脸,道:“姐,你难得来一趟,就不要舞刀弄枪的。”
韩家以武立家,韩家老小都习练武功,韩彩珠虽是女子,从小就跟着兄弟们一起练武。韩元实结交了不少江湖上的高手,韩府从来不乏明师。韩彩珠比韩志琰大,小时候打不过两个哥哥,便常拿小弟韩志琰做对手,韩志琰没少吃姐姐的拳腿,所以见到姐姐就怕。
姐弟俩说笑着来到正屋,韩元实满面笑容地看着她。华文庆到京中任职,韩彩珠跟着一起去了永昌帝都,后来华文庆前往端州阳川县任县令,按大郑律规定,五品以下官员外任三年之内不可以带家眷(小妾除外,韦佑成是特例,江安义暂理刺史,已经是五品官员了,所以欣菲和江安勇可以随任),韩彩珠不能跟丈夫去阳川县,一个人呆在京城举目无亲,便回了会野府,算起来有两年多没见到爷爷了。
两年不见,韩老爷子风采依旧,韩彩珠规规矩矩地跪倒磕头,“拜见爷爷”,抬起头来,眼泪止不住落下。
韩元实三子中仅剩次子韩亮清,但孙辈却有不少,长子和三子都留有后裔,但在这些孙辈中韩元实最喜欢韩彩珠,韩彩珠为人大气豪爽,又喜练武,韩元实常慨叹“孙辈之中,彩珠最似我,可惜是女娃”。
“起来,哭什么,到爷爷身边来。”
韩彩珠依言站起,擦干眼泪来到爷爷身边。韩元实拉着孙女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点头道:“唔,气色不错,看来华文庆这小子没亏待你。你在华府有什么委屈跟爷爷说,爷爷替你做主。”
“爷爷,公公一家对孙女极好。”韩彩珠指着放在一旁的黑木箱道:“爷爷,华府如今遇到了难事,公公托我来向你求助,这两只箱中装着华家的财产,公公让我暂时放在韩府保管。”
韩元实浓眉一拧,问道:“华家在化州也算有权有势,什么事居然华政都无法摆平?”
韩彩珠把新来的刺史带兵查抄了华府农庄,搜出被掳掠的小儿一事轻声告诉了韩元实。
韩元实重重地一拍桌子,骂道:“鼠目寸光,这等缺德之事也去做,当初我就劝过你公公,他不听,出了事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