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臣-第1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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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罗县的官道两旁热闹起来,每天都有灾民或流民拖家带口在凉亭两边住下来,官府派人登记造册。为了收拢好这些流民,江安义命人在长亭四周建起些简易木棚,根据情况发给粮食,十家为单位发放一头耕牛,以长亭为单位,在流民中推举出亭长管理。
钱粮如流水般地敞出,前期的底子打得好,富罗县支撑得下去。饶是如此,粮食还是告急了,听到富罗县的粮价涨了,四面八方的粮商赶着马车来到富罗县卖粮,这让粮价上涨得极为有限,市场的自动调节让江安义放下心事。
人口的到来带动了各行业的生意,富罗县的店铺价格飞涨,城中的空地如雨后春笋般生出一栋栋商铺,整个富罗县中人山人海。县城的面积有限,于是有人把目光投向了城外,先从城门口开始,商铺沿着城墙向两边拓展,生生在富罗县城外辟出个新城区来。
看着富罗县如日方升,江安义满是得意,照这样发展下去,年底考绩的时候富罗县就能提等为上县,自己与欣菲重逢的日子就要来到。
黄羊山现在成了富罗县的一块招牌,不少人专程前来玩耍,僧、道、儒三家同时出现在风景秀美的黄羊山中,在大郑是特有的情况,更加让人好奇而神往。
江安义在牛头岭修建了一座道观,相比黄羊寺黄羊观并不起眼,观内只有至明真人一人修行。江安义寻了一家姓陈的农人,免去一家人的田税,让他们住进道观,照料至明真人的起居。至明真人出身明灵教,而明灵教一度被朝庭所追缉,虽然后来不了了之,但张克济提醒江安义还是需要事先向天子禀明。
江安义趁着汇报“合税为一”的情况,把至明真人的事夹在最后面上奏给了天子,在奏章中表明,朝庭虽然有意扬佛,但也不能消灭道教,一来道教渊源流长,信众很多,如果根绝反为不美;二来佛门兴盛,亦要牵制,一枝独秀不是春;三来三教合一皆可为朝庭效力,正所谓“佛为心,道为骨,儒为表”。
奏章在七月初送到了天子手中,石方真关注的是“合税为一”推行的情况,看到奏折中江安义罗列的种种数据,天子龙颜大悦,看来“合税为一”可行,而且朝庭、地方官府和黎民百姓都能获利,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善政。最近段次宗也来本奏道,看了天子转来江安义的奏章,深受启发,在楚州各地推行“合税为一”分别对等,进展较为顺利,估计到年底税赋有望翻倍。
看到奏章尾处,江安义提到至明真人一事,石方真笑骂道:“这个江安义,还真能找事,他将黄羊寺、黄羊观、黄羊书院搬到同一处,搞个四不像的三教合一出来,给朕出了个难题。”
刘维国见天子欢喜,虽然是骂江安义,但言语之中听得出对江安义的喜爱,凑趣道:“这位江县令是个乱拳打死老师傅的主,不按套路出拳,却屡屡能建奇功。”
石方真深有同感,笑道:“朝中暮气沉沉,朕倒是希望有几个江安义这样的人,将朝局能搅动一下,多出几分锐气来。韦佑成在并州平春县清仗田地,推行’合税为一‘之政,安寿来信说他早出晚归,一心扑在县治上,变得又黑又瘦,比起在京城时轻了十余斤,让朕劝说他不要如此操劳。朕欣慰之余,赐他良药,要他保重身体,来日方长。。”
谈到韦佑成,石方真的语气沉重了起来,沉声道:“这些有用之才在地方为朕的江山社稷奔劳,吃苦受累不说,还受人攻击,朝中居然有人说朕新命的这些县令在地方上涸泽而渔,为迎合朕而不顾百姓死活,朕真想让他们也到地方上去做做县令,又怕这些人坏了朕的大事。”
石方真重重地一哼,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杀气。刘维国低头不语,在天子身边,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说,说些什么都是功夫,刘维国在天子身边侍候,这门功夫练到炉火纯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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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方兴日盛 二
江安义奏折中提到的“牵制”两字打动了石方真的心,如今佛门昌盛,江南一带经过洪信大师的努力,开始对佛教接纳,道教被挤压得生存艰难。大魏时期道家兴盛,佛门正是因为生存艰难才会相助郑高祖夺取江山,为自己争一席之地。
大郑国信佛,但石方真心中清楚,佛教只不过是天子手中的借力,一旦道门消亡,佛教一家独大,对朝庭、甚至对佛门自身来说都非是好事,洪信大师容许至明真人在黄羊寺旁建观清修,就是出于这个考虑。
提起笔,石方真在江安义的奏章上批道:合税为一之政要紧,将心思多用在正处,细心揣摩政务,有好的做法及时上奏朝庭,有何难处亦可奏明,供政事堂参考。所奏黄羊山三教并立之事,准,今后勿要多事,朕自有安排。
笔刚放下,冯忠捧着盒子进来。冯忠虽然已经是暗卫都统,掌印太监的职务却没有丢掉,按规矩每日申时中将龙卫的奏报呈给天子。暗卫成立后,呈报的谍报便更多了一分,呈报时冯忠精心地挑选内容,有意地显出暗卫高出一筹来。
石方真如今养成先看暗卫的禀报,再浏览一下龙卫的谍报,事先在龙卫谍报的基础上做过筛选和补充,暗卫的谍报自然比龙卫的要重要的多。冯忠的心思石方真清楚,正如江安义所说的“牵制”,龙卫和暗卫未尝不是相互牵制的产物。
最重要的情报依旧是化州的战事。战事不如人意,耗废国家无数钱粮战事依然胶着,朱质朴已经回京,暂时任着太子太保,在其父朱太尉手下帮忙,并未安排其他官职,不过大家都知道朱质朴是在等着接替其父的太尉之职。
接任朱质朴安西大都护的毅勇伯杨祥亮并没有出色的战果,这让石方真有些灰心,原以为自己看重这位骁将能给自己长脸,结果居然也被拖入泥潭之中。杨祥亮的苦衷他知道,初到安西大都护府,帅不知兵,有不少人对杨祥亮继任大都护心怀不满,对他的将令阳奉阴违,无形中杨都护的精力内耗了不少在这上面。
青山水寨的那些元天教匪盘据多年,准备充分,西域联军在他们的协助下在地利上并未吃亏;化州原本就是多族杂居之地,人心焕散,人和也谈不上;天公又不作美,四州之地刚经过洪灾,虽然朝庭大力救灾,但总有不到之处,事实上有不少灾民加入了盗匪行列。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利于杨祥亮,他能苦苦支撑局面,也算难为他了。
谍报是陈腔烂调,石方真扫了一眼就知内容,无非是龙卫英勇、匪徒狡猾,又抓住了多少匪众,把抓住的匪众加起来,少说也过了千人了。石方真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奏报丢到了一边,有些事就得揣着明白当糊涂,天子亦然。
好在其他地方还算风平浪静,年初派出的那些官员正兢兢业业地推行“合税为一”,从龙卫的奏报来看,收效不错,这让石方真松了口气。如果推行“合税为一”有效,明年年初他准备再派一批官员到县城任县令,再试行一年,第三年上便准备着手全面铺开。按照富罗县的情况,税赋能增长三倍以上,即使各处的情况不同,打个折扣,能增长一倍,国库每年也便多出二千多万两银子。有了钱,制造出一批军械运往化州,杨祥亮应该能很快平定这场混乱吧。
七月,富罗县开始热起来。黄府的鞭炮声在这个月响了两次,珠珠和珞珞分别给张先生产下了一子一女,张克济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亲手给婴儿换尿布,孩子一哭,便忙不迭地抱起摇晃。有的时候两个小孩比赛着哭起来,张克济拍拍这个抱抱这个,忙得不亦乐乎,好在珍儿懂事,会帮着抱抱弟弟和妹妹。
冬儿挺着大肚子,羡慕地看着珠珠、珞珞给婴儿喂奶,满心幸福地憧憬着自己给小孩喂奶时的情景,脸上焕发着母性的光辉。县衙不适合冬儿住,江安义把家搬回到黄宅,看到张克济身上挂着尿迹,乐哈哈地抱着小孩,江安义突然有种恐惧感,他难已想像自己抱着个小婴儿是什么样子,似乎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成为父亲。
偶尔张克济会将手中的婴儿让江安义抱抱,江安义笨手笨腿地捧着小小的人儿,心里满是担心,担心用力过大弄痛了婴儿,担心用力过轻小孩从自己的手中滑落,所以他象征性地抱一下,赶紧地把婴儿还给张克济。看着张克济熟悉地抱着婴儿,在园中漫步,江安义既是羡慕又是担忧。
冬儿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算算产期应该是八月底,每天吃罢晚饭,江安义牵着冬儿的手在后院的长廊中散步,冬儿会轻声哼唱着家乡的俚语小调,幽扬的哼唱让江安义的心逐渐安宁下来,满是温馨。
七月底,江黄氏带着大车小车又来到了富罗县,对于她来说抱孙子是天下头等大事。江黄氏带来了整车的婴儿服,有棉的、有绸的,都是江黄氏和几个舅母在这几个月做成的,江安义看着堆积成小山的衣服,心想这么多衣服,一天换一件也足够了。
妍儿哭着闹着要来做姑姑,只好委屈安勇看家,七月正是制做香水的季节,家中没有人看着不行。看着娘拿着一件件小衣服在冬儿的肚子前比划着,冬儿脸上露着甜美的微笑,与身旁的妍儿说笑着,江安义突然感觉到生命是如此地美妙。
七月二十八日卯时初,一声响亮的啼哭从房中响起,片刻之后,江黄氏笑容满面地抱着个婴儿出来,对着站在院中的笑道:“是男孩,母子平安,义儿,快来看看你儿子。”
皱巴巴地小脸,眼睛紧闭着,头发稀疏,江安义第一感觉是丑。小心地伸出手指,江安义想抚摸一下孩子的脸,指尖触到婴儿的脸上,婴儿“呜哇呜哇”地哭起来。江黄氏爱怜地摇晃着孙儿,嗔怪地瞪了一眼儿子,道:“去看看你媳妇吧,女人生小孩,可是闯了一趟缘阎王殿。”
屋内,封闭得没有一丝风,冬儿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看到江安义走进来,冬儿笑了笑。江安义坐到床边,轻轻地握住冬儿的手,手有些凉。
“辛苦你了。”江安义不知该说些什么,即使是才高八斗的状元郎,此刻也觉得词穷,他的心中充满了怜惜,这个女人与自己有了共同的血肉,让江家的血脉得以延续。
冬儿的脸上焕发出神彩,微笑道:“儿子像你还是像我?”
江安义无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妍儿从门外抱着婴儿走了进来,江黄氏紧张地跟在她身旁,小心地叮嘱着。听到冬儿的问话,妍儿笑道:“像我哥,也像嫂子你,好可爱的侄子,快叫姑姑。”
妍儿的话逗得大家都笑起来,冬儿伸出手想接孩子,江黄氏连忙道:“你产后虚弱,别动,我把孩子就放在你身边,让你看个够。”
屋内几个女人忙手忙腿地照料着婴儿,评论着哪里像江安义,哪里像冬儿,哪里像江黄氏,妍儿争着说嘴唇最像她。江安义觉得自己有些多余起来,悄然地来到外面,张克济、黄东泉、石头、珍儿等人七嘴八舌地向他道贺,然后拥进房去看婴儿,江安义背着手,有些欣喜、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鞭炮声从宅外响起,紧接着县城内鞭炮声响成一片,整个县城的百姓都知道县太爷生了个男孩,大家真心实意地为这位县老爷祝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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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责任担当 一
江晨智的出生让江安义感觉到自己地位直线下降,全家人都围着不会说话的小婴儿打转,所有的话题只要说上三句就要转到江晨智的身上。
好几次江安义静坐调息,被突然响起的啼哭声惊得差点走火入魔,幸亏他现在境界提升,再加上习练的明玉真功后心绪更稳,才没有出事。
冬儿虽然希望丈夫能陪在身边,但她仍然体谅地让江安义搬到书房去住,江黄氏满心欢喜地住了进去,照顾她的心肝宝贝大孙子。
衙门卯时开衙,江安义晃晃悠悠地来到县衙,今年五月江安义又开革了三名衙役和一名胥吏,如今的富罗县衙内风气一清。走在衙门内,众人见到县太爷无不心惊肉跳,远远地避开,拐弯处面对面碰上,要不站得笔直大气不敢出,要不弯着腰等他走出老远才敢直起。
江安义有些失落,自觉为人还算和善,见到大家也是笑容满面,走在大街上普通百姓无论老少都会热情地跟自己打招呼,怎么衙门内的诸人畏己如虎。
秦子雄笑着打趣道:“安义你来富罗县后先是赶跑徐明远,打死张朴天,逼死苏昌和;接着搬倒两王,剿灭黄羊寨,徐明远最终死在你手中;紧接着清理吏治,清退了一大批人,你在富罗县算得上‘凶名赫赫’了。这些胥吏和衙役在你手下讨生活,怎敢不小心翼翼,要是惹怒了你,轻则丢了饭碗,重则有牢狱之灾啊。”
百姓安居乐业,衙门清闲无事,即便有事刘九思和秦子雄带着众胥吏也处理得妥妥当当,江安义在县衙内里里外外地转了两圈,看到躲避自己的胥吏和衙役,自觉没趣,索性偷得浮生半日闲,带着石头出城打猎去了。
石头纵马跑得欢快,这段日子他也闷坏了,珍儿又忙着照看弟弟妹妹,没有多少时间和他一起玩。元玄心法存在太多的不确定性,江安义不敢随便授人,就连弟弟安勇也没有传授,但明玉真功是千锤百炼过的,而且以静为主,江安义在前段时间已经传授给了石头。
石头对练功很有天赋,短短两个月,体内就有了气感,对江安义所授的意箭心弓已经初窥门径。路边惊飞起一只野鸡,也不见石头瞄准,看似随意一箭,野鸡应声而落。
江安义不用看就知道这一箭从野鸡的眼睛处穿过,真是准得不能再准了。突然想起当初自己箭术是许昌化所传,一别经年,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脑海中同时浮起那黄色衣裳的身影,冬儿已经为他产下一子,彤儿现在又如何了?
“这只野鸡真肥,正好给冬儿姐姐煲汤补补身子。我多射两只,给张先生也送去,我听珍儿说,珠珠姐姐的奶水不足,野鸡汤最好下奶了。”
石头的话打断江安义的遐想,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江安义记得前面不远是黄泥村,出城有一个来时辰了,有点渴了,江安义想到黄泥村讨杯水喝,差不多该回去了。
进村的道路新修过,又宽又平,看地上车辙印很深,看来经常有马车路过。村头处有家大院,有年轻的女子正在喂鸡,江安义和石头在院前勒住马,年轻女子见来了生人,拿着簸箕进了屋。
石头将马缰随意地挽在院门的篱笆上,江安义打量着这家院子,东边一排房屋应该是新修的,屋顶上的茅草露了青青的翠色了。院内搭着棚架,垂着几条丝瓜,在风中打着晃,看着喜人。
一个老汉从屋中行了出来,高声问道:“客人可是来买药的,不巧的很,我家的药前几日都卖掉了,明年请早。”
江安义记得这老汉附近黄姓的族长,因为娘也姓黄,所以江安义在去年的乡老大会上还和他聊过几句。
“黄老丈,一年不到,怎么就把我忘记了。”江安义拱手笑道。
老汉眯缝着眼上前几步,“唉呀”出声道:“这不是江大人吗?您怎么来我家了,快屋里请,我说今早喜鹊叫什么,这真是柴门有庆啊。”
江安义见棚架下有几条竹椅,笑道:“不用进屋,就坐棚下,走得渴了,讨杯水喝。”
黄老汉冲着房里大声喊道:“桂英,拿爹的好茶叶泡水,招待贵客。”
江安义听黄老汉谈吐不俗,笑道:“黄老丈读过书?柴门有庆可不是随便能说出来的。”
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