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臣-第1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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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安义耸耸肩,没有理他。卫大昌两人走后,朱质朴问道:“你们谁知道雁滩在哪儿?”
大帐内鸦雀无声,朱质朴气急反笑,厉声斥道:“自家内斗倒是了得,水匪约斗却连地点都不知,严松云,你做得好水师大帅。”
严松云见都督发怒,吓得连忙跪倒请罪道:“卑职有负都督信任,请都督责罚。”
帅帐内其他将官也站不住了,纷纷跪倒请罪,帅帐内黑鸦鸦伏倒一片。
段次宗一看,这仗没法打了,作战的将官都有罪,连忙起身劝道:“朱都督,水师刚成立不久,对地型不熟是正常的事。估计雁滩只是个小地方,只有当地的人才熟悉。混水寨赵氏兄弟久在江边,他们应该清楚雁滩的位置,不如把他们请进来问问。”
混水寨的人都被打得遍体鳞伤,怎么问?就算问了这伙人心怀恨意,指不定再起反心,反而不好收场。段次宗看出朱质朴的踌躇,道:“都督,既要用到这伙水匪,就要让他们诚心降伏,不妨封赏他们的官职,让他们为朝庭效命。此刻众人有伤,先让军医医治,再让江安义前去劝说一番。”
朱质朴想想,也只得如此,点头同意。
江安义出帐传令,官兵解下混水寨的诸人,军医拿着金创药替他们疗伤,好在都是皮肉伤,未动及筋骨,也没有人被打死。江安义松了口气,事情总算有挽回的余地。
赵氏兄弟涂过金创药后靠在一起休息,江安义走近前叹道:“江某一时不查,让两位赵兄和诸位兄弟受此苦楚,还望恕罪。”
赵良才勉强拱手道:“江大人,不怪你,你为我们据理力争我们都看到了,要怪只怪咱们不该做水匪,官军打水匪,天经地义。”
江安义一听,话中带着怒气,心结未解啊。赵良才说完,低着头,不再说话。
赵良汉接口道:“江大人,这鞭子也挨过了,是不是该去牢房了,我们兄弟罪孽深重,不敢侥幸,但这些弟兄们罪过不大,不知江大人能否跟官爷们说一声,放过他们吧。要杀要剐,就拿我们两兄弟开刀好了。”
江安义被这两兄弟挤兑的无话可说,干脆懒得多说,径直道:“两位,安西都护府朱大都督要见两位,请跟我来吧。”
看了一眼不远处,洪老汉一家人围着洪春抹眼泪,江安义觉得歉意,高声叫道:“洪春,你随我一起来。”
赵良才等人见帅帐比自己的聚义厅还要宽大几分,刀斧手手持利刃排列两厢,正中桌案后坐着个黑脸金甲将军,两旁侍立着不少盔明甲亮的将军,那个下令责打自己的严大帅垂头丧气地着在桌案旁,整个帅帐内鸦雀无声,透着肃杀之气。
江安义轻声提醒道:“还不拜见朱大都督。”
赵良才等三人早有些不寒而栗,赶紧跪倒叩头道:“小人参见大都督。”
朱质朴打量了一下三人,沉声道:“赵氏兄弟,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聚众造反,劫持赈灾的粮船,按律当诛三族。”
话语在帅帐内回响,带着重重地威压,赵氏兄弟强撑着颤抖的手,如秋风中的枯叶,抖个不停。
朱质朴很满意自己刚才几句话的效果,语调放缓道:“不过你们能悬崖勒马,翻然醒悟,率众投靠朝庭,而且抓住青山水寨的军师王天刚和供奉秦明辉,也算立下了功劳。今年一定要实心报答朝庭,否则的话,本帅的大刀可不轻饶。”
赵氏兄弟轻了口气,连忙叩首道:“多谢大帅不斩之恩,小人兄弟今后一定竭心尽力,为朝庭尽忠。”
“唔,不错。本帅向来赏罚分明,刚才的鞭子是责罚你们之罪,现在本帅要嘉奖你们的功劳。赵良才率众投降,抓拿住朝庭要犯,擢升为宣节校尉,拨五百兵丁归其统制,赵良汉能随同兄长立功,擢升为宣节副尉,在赵良才手下任职。”
朱质朴想了想,赵良才兄弟得罪了严松云,如果归在严松云的手下不用两年肯定得死光,看在江安义的面子上,索性道:“赵氏兄弟所部归安西都护府所辖,为都护府水师参谋。”
赵良才兄弟从地狱跨到天堂,悲喜变幻得太快,对朱质朴自然是感激涕零,“呯呯”嗑着响头,哽咽地道:“都督是我等兄弟的重生父母,我等兄弟从今往后,愿为都督效死。”
江安义在旁边看得佩服得紧,赵氏兄弟刚才对自己冷脸相对,结果被朱都督一番先威后恩的拿捏,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这等手段确实是了得。
朱质朴看赵氏兄弟涕泪横流,暗自得意,柔声道:“你二人先行下去换装,换好行装后本帅还有事情问你们。”
赵氏兄弟抹着眼泪跟着军兵出去换装,洪春趴在地上羡慕得很,眼巴巴地瞅着江安义,江安义心中好笑,拱手道:“都督,这位洪壮士便是与我一同入水寨卧底的勇士,请都督示下。”
朱质朴刚刚收伏赵氏兄弟,多了条水上的臂膀,心情很不错,看着洪春笑道:“洪壮士,你立下大功,要不本帅也封你个宣节副尉,在军中效力如何?”
洪春不知道宣节副尉是什么官,不过他牢记着江安义答应他最少给个县尉做,忙道:“都督老爷,江大人告诉俺说能做个县尉,俺要去县里做县尉,不想当兵。”
帅帐内的人被洪春逗得笑起来,宣节副尉是正八品下,比起下县的县尉从九品下高出五阶,这个洪春要小不要大,也算是千古奇闻。
朱质朴哈哈大笑,道:“也罢,本帅就满足你的心愿,本帅给吕刺史写个条子,让他安你在县中做县尉。”
帅帐内一片笑声,刚才的紧张气氛因为洪春消散无影,朱质朴暗自庆幸,总算把这场难事化解无形。江安义送洪春出来,埋怨道:“洪大哥,宣节副尉可比你县中的县尉高出不少,你怎么这么傻,要小不要大,你不知道大小怎么不问问我?”
洪春憨笑道:“俺娘说做人要知足,能做县尉老爷俺已经知足了。再说,赵老大他们官是比我大,在军中谁都比他们大,管着他们,哪有我到县里自在,还可以跟家里人住在一起,再讨个媳妇,那才叫好日子。江大人,俺要谢谢你。”
江安义看着洪家人欢天喜地的样子,心里升起淡淡地失落,自己的官越做越大,可是离家人却越来越往了。入京已经满三年了,按制今年自己可以请探亲假三个月,等并州事了,一定要回家看看,妍儿应该长得自己都不认识了吧。不再打扰洪家人的快乐,江安义转身走向帅帐,没有看到妮儿望向他的眸子中含着泪光。
帅帐内,赵氏兄弟换了身鲜明的盔甲,正诚惶诚恐地站在帅案旁。帅案上铺着地图,赵良才用手点指着方位介绍道:“雁滩就在这,这里是黑水河和润水交汇处,听老人讲原本是块大礁石,天长日久泥沙在此处堆积,逐渐形成了一块方圆十多里的沙滩。上面长满了芦苇,成了大雁落足之处,所以叫做雁滩。”
赵良汉补充道:“这块地方河底浅,大船过不去,我估计青山水寨怕我水师的楼船所以选在此处,要不我们这就带水师前去探路,在雁滩上先派人驻扎,以防青山水寨使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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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血涤蒹葭
天色灰蒙,江风凛冽,天地一片凄清肃杀。
数十条战船冲开波浪,向着雁滩驶去。率先的是艘朦冲舰,赵良才笔直地挺立在船头,此刻的赵良才一身官军的盔甲,看脸上春风得意,雄姿英发。他已经是官府的正八品的宣节校尉,除了混水寨随同他一起投降的人外,朱都督给他补齐了八百人,直接听从朱都督调遣。八品官,当得上一个县老爷了,赵良才觉得自家祖坟上冒着青烟。
这段时间赵良才和兄弟一起,忙里忙外地布置雁滩,官兵和青山水寨一东一西各自扎营在雁滩上看守,两营之间筑起个木制的擂台,比斗就在擂台上举行。今天是十一月初八,赵良才早早地乘船来迎候朱都督。
朱都督对赵良才的勤勉夸赞了几句,越发让赵良才感觉浑身轻飘飘的,站在船头劲风吹拂,赵良才心中有一团火,谁说老子只能当水匪,说不定过两年,老子也能混个将军当当。
雁滩就在不远,枯黄色的芦苇出现在前方,江安义和欣菲站在船舷欣赏着眼前如同梦幻般的美景:风吹苇杆摇曳,扬起洁白的苇花,有飞鸟从芦苇荡中惊起,鸣叫着飞向远方,漫天芦雪纷纷扬扬飘落在江面之上……
赵良才让人在雁滩旁修建了个简易码头,官军乘坐的朦冲舰吃水浅,能够直接停靠。码头边,赵良汉带着几十名官兵列队迎接朱都督的到来。段次宗跳上码头,立时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住了,开口吟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妙,妙极。”
朱质朴在一旁接口笑道:“段大人,吾辈武人不会吟风颂月,不过眼前此景,倒让本督很有感触。青锋涤蒹葭,碧血染黄沙方是吾辈武人的风采。”
话音一落,采起四起,朱质朴身后跟着十余名龙卫的供奉,其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叹道:“朱都督刚才那句‘青锋涤蒹葭,碧血染黄沙’深合我夫心意,我辈武人,心有不平,拔剑问之,何惧死生。”
朱质朴见段次宗脸色不愉,笑道:“文以载道,武以安邦,都是为国效力。本督最欣赏安义这样的人才,能文能武,国之栋梁啊。”
江安义笑笑没作声,他心中明白这是朱质朴为了平和与段次宗的文武之争拉自己做挡箭牌。欣菲站在江安义身旁,这段日子两人形影不离,只要眼睛不瞎,都知道两人是情侣关系。江安义不在意,欣菲心中倒是甜丝丝的,爱郎便赞,说明自己的眼光出众,连带着看朱质朴也觉得那张黑脸变得可亲了些。
雁滩的面积方圆数十里,为了方便比斗,双方派了人手将洲心的芦苇砍去,搭建起一处木制的高台。台高半丈,用碗口大的粗木搭就,上面铺着两寸厚的木板,拼接得整齐,左右各宽十丈,别说是比斗,骑马都可以冲杀。
台子两边是看棚,水寨那边的看棚已经坐满了,李清站在刘子维身侧,看着身穿盔甲在前面引路的赵氏兄弟,叹道:“没想到赵氏兄弟临阵反水,有这两个祸害在,对水寨的威胁不小,要想办法除去两人才好。”
刘子维手抚须髯,忧心忡忡地道:“如今官军势强,我方形式不妙,只能被动防御,能拖些时日最好。”
李清道:“丹元子老叔不是传来了好消息吗,说是戎弥国联合了善兰、治乌、西合三国,聚兵十四万,不日就要东进,莎宿国王妃新生下一个王子,可惜事先不知,要不然派人送出贺礼,指不定能让莎宿和羌兰两国出兵。”
“可是郑平仁和周少锋前往北漠依旧音信全无,算算时间,我估计希望不大了。更可恨的是那田少秋,居然和余秋生抓起了迷藏,余秋生在苗疆一个多月,硬是没能见到田秋生。”刘子维恨恨地道:“这些人已经忘记了当年我元天教对他们苗疆的帮助,人心善变,老夫失算了。”
周综坐在他们的身后,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两把大斧放在座椅旁。他的黑风寨已经被青山水寨并吞,不过周综已经不想去争,他只想今日比斗能与严松云一决生死,了却尘世间最后的执念。
风送来芦花,在眼前徐徐飘落,让周综想起埋葬妻儿时的纸花,缓缓地闭上双眼,豆大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充满怨念的还有卫大昌,他把混水寨中的失败归咎于江安义,发誓要除去这根“搅屎棍”。可是江安义不想跟他赌斗,卫大昌也没有办法,于是他便每天磨着刘子维想办法,刘子维实在被他磨得难受,只好派人向朱质朴提出,归还左威卫中郎将何平进,条件就是让江安义同卫大昌比斗一场。
对于青山水寨来说,何平进不过是鸡肋,而对官府来讲何平进的象征意义重大,能将他救意味着安西都护府在营救左威卫官军上进展顺利。朱质朴当然不会放过这等好事,不过他自知无法说明江安义,于是央了段次宗说服江安义,总算把事情敲定。
两边人手到齐,自然不多废话。青山水寨有供奉,龙卫这边也有供奉,一对一上台,结果却让朱质朴大失所望,一连三场,龙卫皆输。青山水寨士气大振,王天刚、秦明辉,还有一名元天教徒被释放回去,看着青山水寨欢天喜地的庆贺,朱质朴拧断了座椅的扶手,气焰嚣张的龙卫供奉们也变得悄无声息起来。
第四场,周综提着板斧上了台,用斧头指着严松云道:“老匹夫,还不上台受死。”当日江上大战,周综身中十多箭,严松云见他腿脚之上还缠着纱布,应该是伤势未愈。
“大帅,卑职去取这狂徒的性命。”严松云禀道。上次是仓促间接战,此次严松云换了条铜棒,身为大将,严松云并不缺直面生死的勇气,他也想借此机会与周综做个了结。
朱质朴清楚严松云与周综之间的恩怨,皱着眉头吩咐道:“多加小心,我送你的软甲可曾披上?”
严松云感激地道:“多谢大帅,我已经穿在身上以防万一。”软甲是指用细金属丝编织的背心;刀剑砍之不破,可以防护身体。这种拉丝工艺在大郑极为罕见,二名熟练的工匠要花上一年的时间才能纺织出这样一副软甲,所以被武将视为性命。朱家是武将第一家,家中有几件珍藏,严松云是朱质朴的心腹,事先知道要与周综决斗,朱质朴便送了他一件护身。
看到严松云走上擂台,周综的双眼开始泛红,嘶吼着向严松云冲去,两把斧子舞动如轮,恨不得一斧将严松云劈成两断。严松云心中暗哂,匹夫之勇,上台前已有准备,先行游斗,消耗周综的体力,然后再置他于死地。
脚步迅速地挪动,严松云让开呼啸而来的斧光,手中铜棍一挑,抽向周综的后背。周综猛然刹住前冲的身形,身子扭转,双斧横扫,并不在意抽来的铜棍,斧光直奔严松云的腰间。
严松云暗骂,亡命之徒,不得不撤回铜棍,向后退去。擂台足够大,严松云不断地后退,迂回,消耗着周综的气力。哪知周综双扇大斧翻转如飞,化成一座斧山滚滚不断,飘荡的芦花被劲风卷起,在周综的身旁化成一朵洁白的大芦花。
严松云暗自心惊,这样下去,不等周综的力气耗尽,恐怕自己要先被斧子斫中。不能再一味游斗,严松云主意改变,铜棍碰向斧刃,发出震天的金鸣。
两人齐齐震得向后退去,严松云眼尖,看到周综大腿处缠着的纱布渗出血红色。看来周综的伤口在打斗中重新撕裂,严松云抓住机会,铜棍直扫,奔向周综的双腿。
棍长斧短,周综不得不用手中斧子往外摚去,又是一声巨响,周综向后退了半步,纱布的血痕更大了。严松云见攻击有效,手中铜棍排山倒海般向着周综砸去,情形变化,这回轮到周综左躲右闪起来。
江安义在看棚中暗暗叹息,周综与严松云的仇怨他已经清楚,说实话他对周综充满了同情,只是敌我殊途,不可能替周综鼓劲打气。
突然间,周综狂吼起来,铜棍重重地敲击在他的背上,打得身上的衣服破碎,背上鼓起一条紫色的血痕。周综有意不闪躲,以伤换取一个机会,左手斧反撩,一声暗哑的摩擦声响过,周综回转身,却见严松云腹部的衣服被斧子破开,露出里面精亮的护身软甲。
“护身软甲”,周综眼光一黯,有宝甲护身,自己要取严松云的性命除非是击碎他的头颅,砍断他的脖项,而在争斗中,他发现严松云对头顶的防护尤为紧密。
周综的胸膛起伏着,面目赤涨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