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漾-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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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茶有些愕然:“你说的是你们游泳部的陶主管吗?我不认识他。”
丁教练顿了一会,忽然笑了起来:“到底是什么人乱传的话,我还以为你是老陶家亲戚才请得动陆哥呢。”
阮茶越听越迷糊,试探地问道:“陆教练他…。。”
“他不是这里的教练,当然不带学员了。”
水流从阮茶的周身波荡着,她的心情也跟着起起伏伏,秀气的眉峰渐渐拧起,阮茶回忆起一年前来这里报课的场景,那时看见陆勋游泳很厉害,对他萌生崇拜,一心想跟着他学,在陶主管的办公室里点名要他教,以为他的学员满了,陶主管才会那么为难,却不知道他根本就不是游泳教练。
阮茶一双眼睛逐渐睁大,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陆勋不是教练?他不是…天天在这里吗?而且对这里很熟啊。”
“当然熟了,他是速博股东。”丁教练回。
阮茶依然站在水里,却感觉平静的水面荡起了阵阵波涛涌进她的心底,掀起巨浪,她无法相信自己居然荒唐地拉着一个健身房的股东让他教自己游泳,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
丁教练见她懵圈的模样,搭了句:“我以为你知道呢。”
阮茶喃喃自语:“我不知道,我怎么能想到一个股东能教我游泳?”
她质疑的表情引得丁教练发笑,调侃道:“陆哥虽然不是专业教练,教你游泳还是绰绰有余的,他曾经是名海军正营职军官,18岁就在海里飘了。”
这些信息猛然落在阮茶面前,让她一时间无法消化,陆勋专注的神情、冷毅的眉眼、坚定的眼神,还有他身上那些来路不明的疤痕,一幕幕,一帧帧呈现在她的记忆中,曾经她试图给他安上各种背景似乎都无法和他的气质相匹配,而这一刻,一个身份跃然而出。
“海军……”她情不自禁叹道,有意外,有震撼,更多的是一种刻在中国人骨子里的肃然起敬。
丁教练见她震惊的模样,打趣道:“是不是觉得挺自豪的?被个海军军官教会了游泳?”
阮茶的确被一种受宠若惊的情绪围绕着,她并不是陶主管的亲戚,她只是歪打正着在那个夏日炎炎里遇见了陆勋,并执意要上他的课。
她甚至至今都不明白陆勋最后为什么会同意带她,是考虑到健身房的经营?是不让陶主管为难?还是帮其他教练分担她这个大麻烦?亦或是他们之间那浅薄的缘分。
她不得而知,更遗憾的是她可能这辈子也不会知道了。
丁教练的学员回来后他便继续上课了,直到他的课程结束上岸后,阮茶才追上了他问道:“你说陆教练之前是军人,怎么会投资健身房?”
丁教练停下步子跟她闲聊了几句:“听说是伤病退役的,你没发现他听力有问题吗?”
这句话仿若一枚炸弹丢进阮茶的脑中,让她的脑袋嗡嗡作响,她当即想起了陆勋那个造型奇特的耳机,即便在水中教学他也时常戴着,她曾经还问过他这个耳机的牌子,陆勋用沉默代替了回答,如今想起来懊恼的情绪让阮茶的心脏瞬间拧了起来,声音都有些扭曲地问道:“他那个耳机是…助听器吗?”
当看见丁教练点头的时候,阮茶懊悔地捂住了嘴:“我真的没发现,他不是什么时候都戴着的,有时候没戴耳机也能正常沟通,我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也不怪你看不出来,陆哥那性格是不肯轻易服输的,退役回来后为了学唇语,整天抱着手机看新闻,花了不少功夫,所以他不戴助听器也能跟人沟通,一般人很难发现,我也是跟他认识了好一段时间后才听同事讲的。”
他告诉阮茶:“陆哥和高总之前就认识,他退役后,高总要在这里搞健身房,拉他入股,他就投了一笔钱,基本上不怎么问事。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就听人讲过,说陆哥有个出生入死的战友被大海卷走了再也没找到,他也是死里逃生,刚退役的那年好像患上了应激障碍症,对水特别恐惧,他是个狠人,天天过来逼自己往水里跳,硬是把这障碍克服了。
就这耳朵应该是没办法好了,在水下一旦发生意外,往往水压造成的损害是不可逆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了……”
丁教练的每一句话都让阮茶无比震惊,以至于她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她想起了很多之前和陆勋相处的点滴。
他和人说话的时候总会十分专注地盯着一个人,起初让阮茶对他产生别样的信任也正是因为他这份专注,后来她发现陆勋和晓颖说话时眼神也那样认真,这还一度让阮茶感觉有些酸酸的,现在才知道,他在努力分辨对方的唇语,这个真相仿若当头一棒,把阮茶的心脏敲得四分五裂。
她甚至还记得有一次陆勋背对着她带晓颖上课,她喊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搭理她,这件事让她郁闷了好久,还请了两天假以此来回避他对自己的冷漠。
当真相迟了这么久才来到她面前的时候,阮茶的胸口回荡着一块巨石,在她被那么多莫须有的猜忌困扰时,却根本不知道陆勋的难言之隐。
他的欲言又止,他的刻意回避,他的分寸感和距离感,他们之间连朋友都做不成的界限,这一切都在一年后得到了答案。
当天夜里阮茶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她不断回忆起陆勋曾经和她说过的话,似乎在记忆中找寻蛛丝马迹,可真的回想时才发现陆勋和她说过的话真的很少,而大部分都是和游泳有关的。
她好不容易在记忆中搜寻出三个别样的字“万安滩”,那次是她在猜测陆勋的年纪,她以为他27岁,然而陆勋却回复她:“我27岁那年……万安滩还算太平。”
阮茶立马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电脑搜寻“万安滩”,这是她第一次通过互联网了解到万安滩的地理位置和历史背景,从94年的勘探船遭包围,一直看到19年三进万安滩对峙事件,那是中越在南海的正面较量。
25年前越南用机枪逼退我国勘探船,25年后局势发生逆转。
她不知道陆勋是不是曾经在南海服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去过万安滩,甚至参与过那里的作战任务,但想必,作为一名中国海军他始终心系南海。
在那一刻,阮茶是震撼的,甚至每一根汗毛都是竖起的,从前她只看到祖国日益强盛,不再受小国欺凌,却从未看到强盛的背后是无数个像陆勋那样的战士挺身而出,守护每一寸山河。
而她居然有幸跟着一名海军学习游泳,这样的感觉奇妙到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以至于再次躺在床上身体仿若置于云端,轻飘飘的,骄傲自豪,无法言喻的激动。
Chapter 15(第十五课再遇。。。)
“水这东西吧,以后你慢慢了解它的脾气,顺着它来就能驾驭它,但是别想着完全征服它,哪怕有一天你技术再好都千万别有这种想法。”
“你水性这么好也不行吗?”
“我也不行。”
“为什么?”
“大自然的敬畏心。”
阮茶不知道陆勋当初在对她说出这句话时,是否想起了他牺牲的战友,他们都是水性很好的战士,却终究敌不过大自然的残酷。
明明应该正值当年,然而他心中却像盛着厚重的羽翼。
直到听说他的经历后阮茶才明白他身上的沉重从何而来,那承载着他一生志向的羽翼在他最好的年华里被生生折断了,得有多痛才能让那么坚毅的人患上创伤应激症,她无法想象。
在和丁教练聊过陆勋的事后,阮茶时常会想起他,无论是休息区还是泳馆,好像总有陆勋的影子,好几次阮茶都有种感觉,仿佛他就会站在拐弯处,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出现在她眼前。
虽然他不会再回来授课了,但他是速搏的股东,她是会员,这种微不足道的联系让阮茶每次踏入健身房的大门都有一种没来由的归属感。
她依然会经常来游泳,也会盯着教练休息区发呆,好像在等着永远不可能等来的人。
春去秋来,在这待的时间长了阮茶才知道,原来这里学游泳包教会是指从池边到第一根柱子的距离,通常教练员带到这种程度就结课了,虽然学员当下能游得起来,但一个冬天过来很多人就会打回原型,还需要再上巩固班,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授课套路。
相比而言,陆勋当初对她的要求真的很高了,在她换气刚学会的时候就带她来了深水区来来回回拉体能,那时的她不懂,还经常在心里腹诽,叫苦连连。
她曾经问过陆勋。
“如果我学会了,一段时间不游是不是又不会了?”
他告诉她:“那是没完全学会,真正会游是不会忘记的。”
阮茶用了一年的时间明白了陆勋当初的用心良苦,看多了别人的教学课程,她才认识到陆勋不仅让她学会了游泳,更重要的是帮让她找到了水感,这种感觉可以让这项技能伴随她一生。
而那些过去她从未在意过的细节也在后来逐渐清晰。
或许对于每个不会游泳的学员来说畏水都是很正常的现象,可陆勋却敏锐地发现了她藏在心里的秘密,在找她聊过后,他把她带去了浅水区,让她暂时远离深水区给她带来的压迫感,在得知她下班就赶来上课后,他把课时往后推了一个小时,给她留出了吃晚饭的时间。当时的阮茶并未在意,隔了这么久再去回味,她才体会到在她和陆勋还很陌生的时候,他便一直照顾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有过类似的经历,正因为自己淋过雨,才会想给她撑伞,帮她克服对水的恐惧,明明当初他对自己那么狠,却到底没有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她。
在后来的很多个日夜里,阮茶才终于想明白当初的陆勋为什么会对毫无交集的她伸出手。
可是她想明白得太晚了,如果那时她就能够知道,也许不会在心里偷偷怪他严厉,不会经常反抗他的命令,所有事情都会不一样吧,可又能怎么样,她终究不会走进他的生命中,这样的现实让阮茶每每想起来都仿若窒息般难受。
他把她带上了岸,可他的岸呢?
她不知道,正因为不知道,才会无比牵挂。
她问过丁教练陆勋的现状?
但丁教练告诉她,自从去年陆勋离开杭州以后,他们就没见过了,大概也只有高总和他有联系。
阮茶知道他口中的高总就是速搏的老板,然而她并不认识,自那以后陆勋这个名字就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底,每当想起他的时候她的心脏都会隐隐作痛,又似乎拔不掉,任由其在她心脏上扎根、泛滥、无可救药。
夏天很快过去了,她的生活依旧在既定的轨道上前行,在参与了几个大型策划案后,阮茶升为了组长,开始尝试独挑大梁,工作也越来越繁忙。
暑假结束的时候,雨婷学会了自由泳,看着她速度很快地蹿出去,阮茶有点羡慕,蛙泳的速度到底赶不上自由泳,可她还是固执地游着陆勋教她的动作。
入秋后的一天周末,阮茶游完泳背着运动包离开,才走到电梯口就看见一个穿着风衣的成熟男人站在电梯门前低头看手机。
阮茶走到他身旁,透过电梯门上的镜子默默打量着他,在他抬头的瞬间,阮茶认出了他,是速搏的老板高总,虽然曾经只有一面之缘,但他的长相很有特点,阮茶还能记得。
电梯门打开后,高总绅士地让她先进,阮茶拉了下运动包迈入电梯,随即高总也走了进来按下一楼的按钮。
电梯行进的过程中,阮茶几度想开口询问陆勋现在的情况,可话到嘴边到底觉得不大合适,她和高总并不认识,陆勋也已经有了家庭,即使问到了又能怎么样?
电梯很快到了一楼,阮茶还在出神,身边的高总已经率先迈了出去,没听见身后动静的高总突然转过身来盯着阮茶问了句:“你就是陆勋以前带过的那个学员吧?”
阮茶猛然抬起头,有些愕然地盯着电梯外的高总,电梯门在这时自动关了,她赶忙按住开门键一步跨了出去:“你认识我?”
高总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笑得温和:“听晓颖提起过你。”
见阮茶没说话,他补充道:“我见他带你上过课。”
她这才恍然,微微垂了下眸,再次抬起视线声音发紧:“他……我是说陆教练现在过得好吗?”
当这句话真的问出口时,阮茶并没有感觉松口气,反而一颗心吊掉了嗓子眼。
高总的表情有些难以捉摸,沉吟片刻,反问她:“你是指哪方面?”
阮茶没想到高总会这样问,一时间没接话,也正是这时他的手机响了,高总说了声“抱歉”,然后接起电话往停车场走去。
他匆匆讲完这通电话打开车门的时候瞥见阮茶依然站在远处看着他,高总扶着车门回视着这个神情忧愁的年轻女人,手指轻轻敲打了两下车门,斟酌几秒提声告诉她:“他过得不太好。”
这句话像烙铁烫着阮茶的五脏六腑,她可以接受他家庭美满,婚姻幸福,唯独无法接受他的日子不顺遂,每当想起他过得不好,阮茶的心情就翻江倒海般难受。
好几次她点开他的微信想问问他的近况,可一年多没有联系,她怕自己太唐突会打扰到他,还是一次下班和同事喝了酒后才壮着胆子给他发了一个“好久不见”的表情包。
可令她意外的是,她已经不是陆勋的好友了,整个晚上,她盯着那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怔愣。
她和陆勋是茫茫人海中的陌生人,他们没有共同的朋友,没有联系的途径,一个在天津,一个在杭州,毫无交集。她不知道陆勋的生活发生了什么,她无能为力,而这种无力感使她再次尝到了溺水的滋味,这一次没有人能救得了她。
那晚她喝得酩酊大醉,似乎是毕业以来第一次把自己灌醉,回家后还被老妈上了好几天的思想教育课。
可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时间悲春伤秋,一场宿醉过后,她又不得不对脚下的路负责。
整个冬天,组里都在忙成都春季会展的活,从年前忙到年后,阮茶同时负责了两个案子,过年都得抱着电脑走亲戚。
她也早已不是刚毕业的愣头青,对下要兜住组员时不时闯的祸,对上要应对领导的各种拍脑袋方案,对外还要周旋于客户之间,让她的抗压能力日趋加强,不知不觉中,她渐渐蜕变成了一个睿智冷静的职场女性。
三月底的时候两个案子同时收尾,阮茶连续加了一个礼拜的班,每天都是赶着最后一班地铁回家,有天晚上没赶上,碰上大雨她站在路边叫了好半天车都没叫到。
写字楼旁边的公寓里走出来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径直走向停在路边的保时捷,阮茶抬起伞盯着那个女人,在她快要上车的时候喊了声:“晓颖。”
女人愣了下,抬起头看向她,似乎没有把她认出来,收回视线上了保时捷,车轮缓缓滑向前,停在了阮茶面前,晓颖落下车窗对她说:“去哪?上车。”
阮茶收了伞拉开车门,系好安全带抬头的时候阮茶的目光落向晓颖搭在方向盘的手上,她的无名指上有颗夺目的钻戒,在昏暗的车子内闪着光。
晓颖低眸扫了眼对她说:“我结婚了,去年。”
阮茶这才回过神来,道了声:“恭喜。”
阮茶的家不算远,晓颖顺路将她送了回去,两人并不熟识,一路上只是客套地聊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