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心-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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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又黑又厚,大概要下许久,”阿烟转头看胡岩,“进屋呆着吧,下雨的时候冷。”
进屋?进哪个屋?
堂屋左右两侧是卧室,但一个被锁住,一个住着大佛。胡岩赶紧晃悠脑袋,瞎编道:
“我就爱看下雨。”
阿烟更觉得这群人奇怪了,不过尊重个人喜好。
“行,那我进屋了。”
站在门口,即便是房门开着,阿烟也敲了两下。待男人清冽的声音说进的时候,她才抬腿迈进去。
“早上想吃什么?”
阿烟想那碗面没吃,他应当不喜欢吃面条吧。腕子上的大将军探出脑袋,被阿烟一把塞了回去。
“就剩四个鸡蛋了,不能给你吃。”她有点凶巴巴的,“你都吃了三只小鸡仔,还不够!”
大将军原本翘起的尾巴萎了下去,蔫蔫的盘在少女纤细的手腕上,假装自己的镯子。齐誉只能听见她训斥那条碧绿小蛇,但不知怎么,脑海里想象出她娇嗔的脸。
齐誉皱眉,微微晃头将画面清走,声音也像吹进来带着雨水的风似的,让人觉得冷。
“都可,一会让胡岩给阿烟姑娘报酬,多谢你。”
包括救了他,包括让他住在这。
可他没看见,他说出的这番话让小姑娘咬紧嘴唇,心里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这分明就是划清界限,那拜过的堂算什么?
即便是她未经他同意拜的,可他到底占了便宜,不止看过她洗澡,还成了她名义上的夫君。越想心里越不舒服,鼻尖红红,圆润可爱的眸子也红彤彤的。
阿烟也学着他冷淡的声音,颤声道:“随你。”
屋里安静下来,齐誉没听见银铃和脚步声,知道阿烟没离开,但她竟然一直不言语。过了会,屋里出现滴滴答答的声音,齐誉高挺的鼻梁上落了几滴雨水。
齐誉侧耳倾听,注意到阿烟站着的方向似乎雨水声更大一些,但他只是手指微动,未作任何表示。
半响之后,齐誉想站起来躲开这处漏雨的地方,却不想刚起身,俩人直接撞在一起。
男人的胸膛硬的像是石头,阿烟的鼻子发酸,眼泪也如珠子似的往下掉。
齐誉看不见,可不同于雨水,带有温度的水滴砸在他手背上,让他心头一跳。
墨色的天空划过银龙,雷声忽地炸响在耳边,阿烟花容失色大叫一声,猛的抱住眼前人。
第18章
阿烟此生最怕的东西有二:苦味,雷声。
方才天边划过的闪电犹如人手臂粗细,雷声响彻天际,甚至给胡岩都吓了一跳。
胡岩想着进屋看看有没有漏雨的地方,却不想一探头便瞧见三哥和小姑娘抱在一起!
又是让小姑娘叫他大名,又是和人家拜堂,现在甚至抱人家……
胡岩不傻,断定肯定是三哥喜欢人家。他缩了回去没让俩人瞧见,躲在角落里嘿嘿笑。正笑的开怀时,漏下的雨水滴答在他脑门上,凉的他嘶一声。
胡岩一个大男人都觉得凉,阿烟自然更觉得冷。
漏下的雨水顺着她光滑的脖颈往下落,直接让衣服湿了一片,凉的她哆嗦。
埋在宽阔胸膛的小姑娘脑袋乱动,抱在精瘦窄腰上的手也不安分,唯有齐誉,站定如石头。
还是块僵硬的石头。
少女柔软的像是一朵云,浑身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就连盘起的乌发都带着花香,全部化为钩子萦绕在齐誉的鼻尖,直直往里钻。
随着外面雷声越发的大,屋里掉落的雨点也越发的频繁。齐誉衣襟湿了一片,有种和阿烟贴的更紧的感觉。
男人的胸膛忽地上下起伏,但在被发现前恢复如常。
“阿烟姑娘。”
如果此刻的阿烟留意,兴许会发现他声音和往日不同,带着低沉感。
但现在阿烟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当雷声炸起后越发的往他怀里钻。
屋里的窗户只关了一扇,还有一扇被风吹的吱呀响,寒意也被吹起来,冷的人难受。
过了会,雷声似乎小了许多,难道是雨停了?
等她从温暖的怀里抬起脑袋,才发觉他的大掌正扣在她的耳朵上。
小姑娘长的娇小,齐誉的手掌甚至可以覆盖她整张脸,将耳朵完完全全包裹住,隔绝外面的声音。
阿烟一抬头便见他正好低头,幽深宛若湖水的眸子看着她,阿烟的脸也映在他眸子里。
不知怎么回事,即便他看不见,可阿烟还是觉得他的眼神具有穿透力,阿烟心跳加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贝齿轻咬,缓解脸上的烘热。
男人就像是一块热源,她被他身上的温度烤的燥,脸更热了。
明明该凉腻的天气,她却觉得比中午时分还要难捱。
阿烟没动,齐誉也没动,待外面雷声不见了之后他才放下手臂坐下,什么都没说。
。
“这雨下的真大啊。”
彩霞坐在王婶子屋里,和母亲一起用银丝往簪子上缠。缠枝价格高,到时候能卖个好价钱。
“彩霞,我自己来就成,你去歇着。”
“娘,我只是肚子大,手又没事,正好我爱干这个,等做好后给阿烟送一支。”
王婶子点头,彩霞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看了一眼门外,见大志在风风火火的做饭,不会听见她们谈话。彩霞压低了声音问道:
“娘,阿烟算是安全了吧?”
王婶子动作未停,脸上露出笑意,让褶皱都多了不少。
“等雨停了我们去看看,那个齐誉应当醒了。只要醒了就好,俩人男才女貌合适。”
这话的意思彩霞明白,王婶子满意这桩婚事。不过彩霞有点不确定,小声道:
“娘,要是俩人一直不圆房怎么办?”
不圆房这亲就白成了。
虽然知道阿烟性子可爱人又美,没人会不喜欢她,但凡事就怕个万一,万一出了什么岔子……
彩霞似乎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一个没注意,被银丝割破了手指,血顿时流了出来。
“彩霞!”王婶子呵斥一声。
彩霞这才回过神来,立刻将手指放在嘴里,过了会确保不会流血后才拿出来。
王婶子看着唯一的女儿,再看看越发见涨的肚子,不由得心疼:“娘当初和你说别要孩子,可你就是不听啊。”
嘴上是说她,可王婶子下地找来一块干净的布,给彩霞涂抹药粉再用布条包住。
彩霞笑了,脸上带着温柔的神色摸肚子,轻声道:“可这是我和大志的孩子,娘,大志为我付出太多了,我想为他延续血脉。”
大志是上门女婿,平日里没少被人在背后说闲话。他本人又是个沉闷的性子,什么事都往心里憋。
大志对彩霞很好,彩霞也想对他好。
王婶子也满意这个女婿,家里的事情都是大志在忙活。可是……王婶子叹气一声,彩霞安慰似的笑道:“娘,你放心,将来我们一家四口会好好的。”
王婶子继续缠簪子,像是应和也像是笃定:“会的。”
。
这场雨让村里许多人家房顶都漏了,天气放晴后,家家户户都忙着补屋顶。但茅草被雨水浇湿,只能先晾晒。
阿烟家就不一样了,编好的茅草早就被胡岩抱进屋里,只湿了一些,完全可以直接铺在屋顶上。
只是他一个人干活不便,阿烟打算去叫村里人来帮忙:“齐誉看不见,胡岩你自己没法弄,我去叫人过来。”
说人不说短,这句话显然对阿烟不适用。
胡岩偷觑齐誉,见他神色淡淡的,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似乎并没有不高兴。
“阿烟姑娘,”胡岩叫住人,“我自己就成。”
开玩笑,他可是统领,这点小活不在话下。
只是说完这句话,就见阿烟怀疑的看他。胡岩哭笑不得,只能让她去喊人。
等阿烟走了后,胡岩刚要开口,齐誉先发声道:“一会就和人说你是我弟弟。”
胡岩:?
他之所以叫齐誉三哥,是因为俩人有过命的交情。那时候齐誉没挑明身份,所以他才喊他三哥。
这一叫,就是这么多年。
胡岩脑子转的快,明白三哥是怕阿烟姑娘脸上不好看,他得有个名分才行,而这个身份便是阿烟姑娘的小叔子。
“行,”胡岩应下。
没一会阿烟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大志以及王婶子。彩霞也想来,但家里俩人都不让,说道路泥泞怕她摔倒。
阿烟介绍胡岩,王婶子扫过所谓的两兄弟,面上的怀疑很是明显。
一个如玉树兰芝,一个像乡野村汉,这真的是兄弟?
胡岩像是明白她的眼神,赶紧笑了露出一口白牙:“表兄弟。”
“表兄弟啊,”王婶子信了,嘀咕了一句,“怪不得长的不像。”
胡岩:……
齐誉出身皇家,自然是人中龙凤,怎么可能随便来个人像他一样俊美?
很快大志去干活,齐誉回房歇息,王婶子拉着阿烟坐在树下,小声的问她:
“这个表弟什么时候来的?”
阿烟不傻,没说实话,只道:“刚来没多久。”
总不好说洞房花烛夜就来了。
王婶子点头,上下打量阿烟,重点放在她如新月的弯眉上。只见少女眉毛浓密不松散,漂亮的形状甚至不用描眉。
但,王婶子却是蹙了眉头,一股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阿烟,你和婶子说实话,圆房了吗?”
“啊?”
少女疑惑的张大嘴巴,屋里齐誉正在叩桌面的手也顿住。
“婶子,”阿烟一张小脸涨的如猪肝,嘴唇嚅动着半响也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如此模样倒让王婶子怀疑自己看错了。
说圆还是没圆?
想了想,阿烟羞涩的低头,如蚊讷似的嗯了一声。
“那就行,”可能刚圆房,看眉还看不出。
王婶子松了口气,不过她更凑近了一些,嘱咐道:“刚成亲正是新鲜的时候,告诉他别太贪,你也是,约束着他。”
什么别太贪?
阿烟不明白,只能含糊的应下。
阿烟家在弄房顶的事情很快就传到雀儿的耳朵里,因着上次五两银子的事情,雀儿和她娘被老六训斥,好几日不曾出门了。
弟弟告诉雀儿后,雀儿问他:“你确定说的是表弟?”
“是,路过的人是这样说的。”
雀儿眼睛里闪过不屑,唇角带着讥讽。
刚成亲就弄什么所谓的表弟,真实情况说不定是怎么样。
雀儿甚至猜测,其实那个男人压根就不喜欢阿烟。
眼珠子咕噜噜转,雀儿很快就有了个好主意。
屋□□好,王婶子和大志没留下吃饭,阿烟炒了蘑菇和腊肉,额外给齐誉煮了一个水煮蛋。
胡岩看着寒酸的饭菜,问她:“阿烟姑娘,我们打回来的野鸡怎么不吃啊?”
那日只烤了兔子,还有羽毛漂亮的山鸡未动。他们技术好,直接抓住活的,甚至拎回来的时候山鸡还在活蹦乱跳。
“喏,在那。”阿烟随手一指,就见院里山鸡被栓着腿,叽叽喳喳。
胡岩:……
。
日头大,没过几天茅草晾晒好了,家家户户都在忙活,阿烟去王婶子家帮忙,还把胡岩带上了,只剩下齐誉。
雀儿打听好之后和爹娘扯了个借口,赶紧过来。
多日来积攒的怨恨让雀儿失了智,只想着报复阿烟。
当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雀儿低头整理身上的衣裳,还伸手将脚踝上的铃铛扶正。指尖上有一颗药丸,雀儿没有半点犹豫,立刻吞了下去。
齐誉本在房里闭目养神,当听见熟悉的银铃声时,他从椅子上坐直。
很快,少女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笑盈盈的道:
“我回来了。”
第19章
王婶子在村子里地位高,所以她家有事有不少人来帮忙。村里男人们热火朝天的铺屋顶,还将墙体重新用泥砌。
女人们则是坐在一起摘菜聊天,准备做午饭。
如果说之前还有不少村里姑娘来巴结阿烟,想通过她获得点那本古籍的消息。但这几天发生了好些事,小姑娘们有点演不下去了。
所以阿烟身边只有彩霞和春桃。
春桃娘恨恨的瞪春桃一眼,示意她离阿烟远点。
她可不想自家也背上五两的外债!
但春桃不为所动,还笑着将手里的野果子擦干净递给阿烟吃。
酸甜味在嘴里散开,阿烟笑的眉眼弯弯,两个小姑娘对着傻笑。
“你们俩呀,”彩霞一手摸一个,揉两个妹子的头,“坐下吧,咱们把这些菜摘好就成。”
都是常干活的姑娘,手下动作快,边干活边闲聊。
春桃道:“阿烟,成婚好几天了,感觉怎么样?”
听人说新婚燕尔正是黏糊的时候,她没好意思过去,正好借着机会问问,她也多学学,眼看着自己也要成亲了。
彩霞也抬头看她,等她答话。
阿烟莫名的脸热,垂眸含糊不清的道:“就、就还挺好的。”
春桃笑了:“他对你好吗?”
阿烟点头,一副不肯多说的娇羞姿态。
很快就将菜处理好,王婶子去忙活炒菜,彩霞让阿烟叫齐誉过来吃饭,省的回家她再做。不过阿烟摇头,说自己一会回去带点就成。
在阿烟看来,齐誉那人不爱言语,想必这么多人他会不自在。
用完饭之后彩霞偷偷将阿烟叫到一旁。
“阿烟,我给你的东西看了吗?”
阿烟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会才恍然大悟似的记起来。
“没看,彩霞姐,那是什么呀?”
彩霞面色浮了红晕,哎呀一声。
“你回去记得看,对了,要和他一起看。我告诉你啊,再烈的马,只要你愿意都可以驯服。”
用烈马比喻男人,那齐誉……阿烟脑海里登时就出现一匹黑色骏马,马儿油皮毛亮,跑动的时候鬃毛随风飘逸。
“阿烟?想什么呢?”
“没什么,彩霞姐,你接着说。”
彩霞压低了声音:“我告诉你,男人很好摆弄的,只要你……”
彩霞每说一句话,阿烟眼睛瞪的越发大,等到最后目瞪口呆。
“傻样,”彩霞亲昵的刮阿烟的鼻子,“行了,快回去吧。”
阿烟挎着竹篮子往家走,旁边的胡岩要接过,她说没事不沉。
胡岩侧目看她,就见她低垂眼眸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到家之后,阿烟将饭菜摆放在桌子上,道:“都是炒好后直接装盘,特意给你留的。”
相处这些天,阿烟看出来他是个爱洁的人,想来不会吃剩菜。
胡岩去外面林子里捡柴,没跟着回来,屋里便只有他们二人。
齐誉抬起眼帘看向银铃响动的方向,修长的手指敲在膝盖上,一下又一下。
如果胡岩在肯定能认出来这是他在思考时无意识动作。
过了一会,齐誉道:“麻烦阿烟姑娘倒杯水可以吗?”
这还是齐誉第一次让阿烟做事,她只当他渴了,于是还特意去将泡好的花茶拿过来。
“温热,喝着解渴还解暑。”她边倒茶边说道:“听说都城那边的人家夏季都会用冰,是真的吗?”
齐誉淡淡的嗯了一声,阿烟好奇的又问:“可是冰从哪里来呢?夏天也会有冰吗?”
历朝强盛,很多地方的富户都会有冰库,在冬天就储好冰夏日来用。而齐誉被封王后派到漠城这样贫瘠的土地,冰块便成了珍贵的东西。
胡岩回来的时候便听见俩人的谈话,他想起老管家曾诉说京城的繁华,他不由得想:
在京城那等人间乐土生活多年,突然被扔到鸟不拉屎的边城,三哥竟然能坦然自处。
光这份气度和胸怀,一般人比不上。
胡思乱想的功夫,齐誉答话了:“冬天储存,夏天便可用。”
阿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