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继续吹-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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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盛悉风老老实实跟着他走,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颇有点奸情被撞破后的避嫌意思。
比当年还要命,当年好歹隔着个手机屏幕,现在人就在身边,躲都躲不掉。
山野那么空旷,却又显得那么拥挤。
俩人无言地走出一段路,江开一改前头强迫她散步的专…制,主动问:“累不累?给你叫车。”
盛悉风忙不迭地点头。
坐车大大缩短了煎熬的时间。
几分钟后二人回到木屋,廊下的狼狈还没收拾,屋里更是乱得仿佛野猪出没过。
盛悉风在这种事情上向来没自觉,虽然东西是她扔的,但她还是心安理得回了房间,留江开自己收拾残局。
江开甚至都没有损她是“公主”。
盛悉风估计他也还是有点尴尬,生怕说她公主,她一良心发现,就留下来帮他一块收拾。
过了约莫十分钟,盛悉风正要出去,忽听房门被敲响,江开在外头问她:“盛悉风,让不让金毛泡温泉?”
“可以吧。”盛悉风低头看看自己刚换好的泳衣,“你们要泡吗?”
“嗯。”江开说,“你泡吗?”
盛悉风:“嗯。”
她的手握在门把手上,却怎么都不敢揿下去。
泳衣是偏保守款,但再保守也是泳衣,露肤度摆在那里,又是紧身,她想到要穿到江开面前,两个人衣着单薄地单独待在一个池子里,就哪哪都不自在。
山庄的汤泉用的活水,是当地品质最上乘的温泉,所以这趟度假的重点就在于此,她带了不少泳衣,全部拿出来摆在床上,一一对比,前后换了几套,要么太暴露,要么不好看,反正都不好意思穿到他面前。
她干脆换回了常服才出去阳台。
汤池之上热气氤氲,金毛兴奋得要死,游来又游去,搅得汤泉水波激荡,江开的头发被它甩起的水花淋得半湿,但没有责怪之意,噙着笑看它在水里撒欢,时不时还吹个口哨给它助兴。
只看他一眼,盛悉风就知道自己不跟他一块泡温泉的决定非常正确。
男人大半身体浸没在水中,只露出宽直的肩膀和一截袒露的胸口,是常年不见日光、有别于脸颈的白皙肤色,锁骨和肩胛骨明显凸起,瘦但不显羸弱,水流顺着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往下流淌,滚进半浑浊的水中。
非常蛊人。
听到动静,他掀起眼皮看她,看她的穿着,那双被水汽蒸得潮湿的眼里浮上一层疑惑。
“我要去练琴。”盛悉风主动解释。
盛悉风自学琴开始,除非病到起不来,就没有哪天不练琴的,就连高考那几天都没能例外,去外头过夜的话,小提琴倒是方便携带,钢琴比较麻烦,得提前联系安排。
沈常沛早就帮女儿提前确认过了,度假山庄内有个小型剧院,备着钢琴,免去家里弄台钢琴上山的兴师动众。
盛悉风不能理解出去玩还要练琴的规矩,小的时候每次在外头过夜,都要跟沈常沛经历一番哭闹或讨价还价,所以沈常沛特别头疼带她出门。
独自乘坐摆渡车前往剧院的路上,盛悉风收到沈常沛的微信。
悉风麻麻:“乖囡,在干嘛,不要忘记练琴哦”
盛悉风无法解释自己心头升起的无名之火。
明明她今天对练琴没有任何怨言,明明沈常沛语气那么温和。
唯一合理的解释,也只能是江开说的叛逆期了。
叫她往东,她就想往西,哪怕她本来打算往东。
这种叛逆在沈常沛发来第二条微信的时候达到顶峰。
悉风麻麻:“乖一点,度假也不可以松懈,妈妈陪你练,好吗?”
她坐在钢琴前,心态爆炸,打了一串坏脾气的话,控诉妈妈管太多,控诉自己没有松懈,戾气满满。
发出去之际,又全部删掉。
她把手机拍到琴盖上,干坐着深呼吸。
最后忍无可忍,猛拍了几下琴键,琴声响彻空旷的室内,混乱而刺耳。
琴音停下的瞬间,他听到剧院双开门外传来一点动静,有人来了。
应该是妈妈吧,她闭了闭眼,已经能够料想到母亲的责备。
她的思想割裂成两半,一半说,懂事点,不要跟妈妈起争执;另一半说,老子他妈受够了。
所有的天人交战在她看到江开的瞬间化作乌有。
江开陪她练了两小时的琴。
钢琴练到一小时的时候,他掐着表替她喊停:“换琴。”
每门乐器只练一小时,是她高考时候才有的特殊待遇。盛悉风已经冷静下来了,迟疑着看他。
时间不到位,她负罪感很重。
“妈妈说的吗?”
江开会过来,肯定是沈常沛看她不回消息,就找到他那去了。
“我说的。”江开替她打开小提琴琴盒的环扣。
盛悉风犹豫一会,接过他递来的琴。
又是一小时后,他准时喊停。
两个小时连手机都没拿出来,真就全程陪着她练琴。
他以前也陪过她练琴。
读高中那会,晚自习是她的练琴时间。
高二那年,学校里有个女生因为学习压力过大跳楼自杀,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天黑以后,学生都结伴出行。
晚上的艺术楼人迹罕至,除了巡逻的老师和保安,只有她一个人。
她怕的要死,一路念着“富强民主”,壮着胆子走进艺术楼,推开琴房,发现琴房里已经有人在等她。
“我来陶冶下艺术情操。”他不直接说陪她。
江开连翘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晚自习,他坐在探视窗的下方,那里是视野盲区,巡逻的老师看不到他。
说是陶冶艺术情操,事实上他从不认真听她弹什么,多是写作业或看书,有时候也戴着耳机看赛车相关的视频和电影。
知道他这两个小时陪的不容易,盛悉风主动说:“我没事了,你去忙吧。”
江开却说:“也没什么可忙的。”
“你这趟过来不是为了赛车吗?”她都能想象龙天宝有多痛心疾首,好不容易把人拐出来玩车,谁知道都没见上两面,估计背地里快咒死她了吧。
他不置可否,反问:“你还想继续弹会?”
盛悉风点头:“不然我不安心。”
江开脸上露出点鄙夷之色,打量她两眼,暴露本性,又损她:“你别是跪久了站不起来吧?”
“……”
话糙理不糙,盛悉风挥手赶他:“你走吧,我再弹会,反正下午也没事。”
“想有事还不简单,我温泉才刚泡上。”
她回忆起他在汤泉里的模样,心有余悸,连连摇头:“我对温泉没兴趣。”
“那你带那么多泳衣干嘛?”他匪夷所思地看她。
盛悉风:“……”
出门前忘收拾泳衣了,这会还全部摊在床上。
可他怎么知道?
他进女孩子房间干嘛?
江开当然不会闲着没事进她房间。
当时沈常沛联系不到她就过来找她,了解了大致的经过,他自告奋勇说去剧院陪她练琴。
沈常沛也挺欣慰:“那你去吧,我把金毛擦干。”
二人进盛悉风的房间,找金毛的浴巾和吹风机,她这里有不少他的东西,不必担心分房的事露馅。
然后齐齐被床上摆的满满当当的内衣所震慑。
蕾丝的,带钻的,细带的,缠绕式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沈常沛很快移开目光,装作没看到,但江开出门前,分明捕捉到她极为复杂的眼神。
仿佛在说,年轻人花样可真多。
男人天生是擅长脑补的物种,所以此时此刻,即便盛悉风衣着完好站在他面前,他脑子里却走着一场活色生香的维密秀。
他给她数了,14套。
第20章
盛悉风不想泡温泉; 于是江开又提议去兜风。
她原以为是跟他那群朋友一起,所谓兜风也就是个说法,结果到了停车场; 发现并没有其他人。
还真是兜风。
二人来到他的越野车旁,江开改主意:“你开?”
她绕过车头往驾驶座走:“也行。”
江开却没往副驾驶那走; 而是往后挪了一步; 作势要开后座车门。
盛悉风看出他的意图:“你敢!”
睚眦必报的男人,居然准备学她坐后座。
“都说了我也有王子病的。”他在副驾坐下来的时候还要强调。
盛悉风一边暗自好笑,一边发动汽车; 开出山庄的时候; 她忽然想到个事:“所以那天你叫警察把我抓起来,是不是报小时候我让警察抓你和沈锡舟的仇啊?”
江开又震惊又惋惜:“你才发现?”
贩剑最大的乐趣不在于贩剑本身,而在于对方明白你贩的什么剑,如果对方get不到,那贩剑毫无意义。
盛悉风:“……”
还在无语; 就听他在旁边嘟囔:“生女儿; 必须生女儿。”
“……”
盛悉风的好胜心被激发,跟他掰扯起来:“那生一儿一女比啊; 看谁聪明。”
倒也不全是气话; 她的家庭观一直很坚定,至少要两个孩子。她两个哥哥里面,盛锡京是温柔大哥哥; 对她关怀备至;沈锡舟总是惹她生气; 但一路走来; 到底是快乐远远多于不快乐。
他们三个留着同样的血; 先后待过同一个母腹; 又在同一个家里长大; 有最相似的人生背景、相同的起跑配置,和拆不散的手足情深。
她希望她的孩子也能这般热热闹闹地长大,当然,男孩子最好是盛锡京那样的。
江开:“不用比,江关肯定输。”
儿子的名字他小时候就想好了,他叫开,崽叫关,一听就是一家人。
盛悉风:“照你这么说,你的意思是我爸爸不聪明?”
说老丈人坏话的罪责,江开可不敢随便揽,于是甩锅:“这你说的啊,别赖我头上来。”
两人此番对话,完全是忽略造娃过程、直接谈造娃结果的流氓行径,关键双方的线路还能对上。
谁听了不说一句牛批。
这个话题过后,车里恢复寂静,盛悉风沿着盘山公路一圈圈绕下山,梅岭山下是大片大片的茶田,沐浴在金黄的阳光下闪闪发亮,风吹过的时候,碧金相间的浪就翻涌起来。
弯弯曲曲的公路就从其中穿过,降下一点车窗,淡雅的茶香顺着风灌进车厢来,被阳光烘烤过的清爽干燥。
她的思绪逐渐放空。
开车是很好的解压方式,专注路面,在一个独立而狭窄的密闭空间里远离人情世故,什么都不必多想,再紧绷的神经都会松弛下来。
江开的后脑抵上车窗,看着她被风吹乱的鬓发和被阳光照得透亮的脸庞,微微眯起了眼。
真是好惬意的一个下午。
若问一个人最自信的时候是什么,有一个答案一定能获得高票:开车的时候。
除了我,这条路上全是不会开车的sb。这是每个驾驶员的心态。
普通人尚且如此,江开受职业影响,这个毛病只会更严重,所以他一般能不坐别人的车就不坐,不然他总忍不住疯狂挑刺。
即便是坐其它职业赛车手的车,也因为习惯、竞争心态等种种客观或主观因素,没法彻底看顺眼。
除了盛悉风。
她小时候成天跟着他俩,小男孩最爱的玩具不外乎变形金刚、模型飞机、遥控汽车,当然也有可驾驶的玩具车,她都跟着玩。
江开车技惊人,即便是简单的玩具车都能开出花来,不过沈锡舟不要他教,小男生有小男生的骄傲,盛悉风就不一样了,她缠着他要学。
她天赋不如他,他当然有嫌她笨的时候,于是一个不耐烦,一个哭闹,但和好以后,他还是愿意教,她也还是愿意学。
小时候教她开遍各种玩具车,她未成年的时候他更是带她在空旷地带开过真正的车,这么多年的言传身教,她的车技纵使不能与专业车手相提并论,但在普通人堆里绝对是佼佼者。
她去考驾照的时候,教练看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做好了她是个驾驶白痴的准备,学车第一天,教练费劲巴拉地给她讲了半天倒库的要点和步骤。
她越听越疑惑:“这么麻烦?”江国庆没说啊。
“当然啦。”教练说,“我不说详细点,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该踩刹车,什么时候该转方向盘呢?”
盛悉风:“不就是把车移到后面那个车位里去吗?”
教练:“这就是你们新手的误区,你看着简单而已,不信你倒是开开看。”
盛悉风就开开看。
一气呵成倒进车位,车身平直,车身左右离线距离均衡到肉眼无法分辨。
“???”
教练下车,站在车前左看看右看看,怀疑了半天人生,问她:“你练过?”
盛悉风的车技完全复刻了江开的习惯和喜好,他坐她的车,就像在坐另一个自己的车,只不过相较于他习惯了在赛场上角逐厮杀的野性,她要温和许多。
她每一个转弯的角度,每一次加速或减速,选择超车的时机,甚至车在公路上行驶的位置,都精准踩在他的点上,挑不出一点毛病。
与车打交道的这些年里,她是他最完美的杰作。
*
盛悉风一直把车开出很远很远,到申城与隔壁临城的分界边,看时间差不多,她才松开油门,任车降速拖行,直到彻底停下。
回程是江开开的车,她窝在后座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再睁眼,他们已经回到梅岭,夜幕四垂,郊区的晚上特别漆黑,天上全是星星,闪烁着城市里看不到的美景。
零零星星的路灯伫立两侧,汽车在昏暗的盘山公路上匀速移动,前头被首灯光照亮,后头随之被夜色吞噬。
家里人已经准备开饭,就等他们两个,期间二人接了好几个催促的电话,虽然一再强调“不用等我们,你们先吃”,但等他们赶到包厢,桌上只有一些水果冷盘和酒水饮料。
宝贝外孙女和孙女婿到场,外公才吩咐服务生上菜。
大家照例给他们空着沈锡舟身旁的两个位置。
看在前一天江开“无条件答应你一个要求”的人性上,盛悉风自觉坐到了中间的位置,省得他们两个不自在。
她刚坐下,沈锡舟就拿筷子敲她头:“下山干嘛去了,想饿死我啊?”
刚好酒瓶转到她面前,她拿过,吨吨给他和自己的杯子都满上:“不好意思,去兜风一不小心开远了。来,敬你一杯,给你赔个罪。”
沈锡舟看她和江开各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罕见地好说话,端起杯子跟她碰了下。
盛悉风:“……”
这个剧情她熟。
听她如是说,桌上其他亲属也纷纷打趣小夫妻俩感情好:“原来去兜风啦,还以为你们有什么事才下去呢。”
只有沈常沛的关心点不一样:“那你今天练了多久的琴?”
盛悉风顿觉无比扫兴。
江开的腿在桌子底下轻轻撞了撞她的,代她作答:“四个,本来练三个小时就想耍赖了,我督着又练了一个钟。”
细节到位,行为逻辑也符合盛悉风的性子,沈常沛完全没有怀疑。
江开平白赚个懂事的好名声。
除了他,没有人注意到这小小的不愉快,桌上话题层出不穷,谈笑风生。
他拿出手机,开始发微信。
是给她发的。
比沈锡舟帅一点:“叛逆第一步:阳奉阴违”
Breeze:
“……”
“真厉害,这么算计丈母娘”
比沈锡舟帅一点:
“那你告状去啊”
“得了便宜还卖乖”
Breeze:“【暴打】”
俩人互甩了一堆表情包才消停,盛悉风收起手机看到沈锡舟有点无语有点调侃的表情,他就在旁边,用不着刻意看她的屏幕,也肯定猜到她和江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