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蹲妻手札(美食)-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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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还真?真?是第一回 。
好在只过了半个时辰,传旨的内监便顺着方才离开的方向走回来。
中宫娘娘打了赏子,听闻芫娘是个女子,本还欲接见一回,只是被旁的事情打搅,故而便吩咐内监们带第一回 进宫的芫娘在宫中逛逛。
大家?忙不迭跪下谢恩,打量着芫娘的目光也变得多出几分艳羡。
毕竟大家?虽出入宫禁多遭,却从未有一人能?得如此的殊荣。
芫娘也跟着大家?磕了头,随即便跟着宣旨的老?内监朝外?头走去。
宫里头实在大的很?。
从乾清宫一路沿着中轴线往后走,芫娘脑海里除过震撼,便只有更震撼。
大殿高耸雄伟,将所有人都衬得格外?渺小。
更有甚者,晌午时顺天便飘起雪来。
红墙和黄瓦都盖上了一层洁白的厚被,雪花连拈成片随风而落,满眼金门朱殿,被装点得静谧又庄严。
芫娘跟着老?内监朝前头走,觉得下过雪的皇宫又变得同早晨来时不大一样了。
可惜她今日脑海里还思量着快些?出宫去找陆怀熠,不然一定要耐着性子好好逛上一逛的。
老?内监话不算多,但还是时不时同芫娘搭两句腔。
直等?得两个人绕过几道门,风雪也越发?大起来,芫娘正想请老?内监带她回去,便见那漫天风雪中好似有个人影。
老?内监顺着芫娘的目光望了望:“那是英国公世子,唉,应该说?那是以前的英国公世子。”
“姑娘在宫外?不该没听过,如今英国公已经?削爵了。”
芫娘眸子一缩,连忙追问:“他?怎么在宫里?”
“还能?因着什么?昨日一道弹劾的折子惹怒了陛下,陛下要判英国公流放之刑。”
“世子昨日就?进了宫想求见陛下,可惜陛下不愿见他?。”
芫娘蹙眉,有些?不可置信:“他?跪了一夜?”
老?内监轻叹:“正是,不过就?算再跪上一天一夜,陛下也不会出来的,陛下正烦的紧,恨不得将人赶紧赶出宫去。”
“摊上兆奉陈案,若是旁的人只怕早就?满门抄斩了。如今陛下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儿上,才只削爵流放英国公,已经?算是皇恩浩荡。他?再这么犟下去,只怕是连锦衣卫的那几口俸禄也要吃不上了。”
第76章
风好像一下子变大了。
偌大的皇城; 在飘絮似的雪花中渐渐朦胧,最终变成了模糊的远景。
雪幕仿佛隔绝开一切,只让芫娘堪堪看清了跪在雪地里的陆怀熠。
饶是有陆巡在一旁撑伞守护,但眼下?风大雪大; 这点遮蔽无疑也是杯水车薪。
洋洋洒洒的雪花好像很?轻; 被风一吹就遍地得落。
可是这雪花又好像重于千钧; 它?足以压低陆怀熠的头,甚至压弯他的脊骨; 将他碾在?地上,肆意虐待。
正在?此?时; 殿门忽地被人打开了一条缝隙。
芫娘才自缝隙中?瞥到一眼殿中?燃立着的金丝炭笼; 便见宫人迅速将一盒棋子端起,信手朝着雪地上泼洒而去。
只不过这门又好似生怕迟一刻半刻会引了寒气进去; 故而又匆匆关住了。
满天的雪还在?下?,除过棋子“噼里啪啦”地纷纷坠下?,这里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陆怀熠的头发早已被雪沫缠得花白; 他垂下?眸,像有些被冻僵似的伸出手; 慢吞吞地捡起一颗滚落在?身旁的棋子; 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芫娘瞧着他,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今日如此?风雪交加; 不用想也知道跪在?那里有多冷。
可是他口?中?那个一贯疼爱他的舅父,甚至不愿见他一面?。
他从?袖口?中?拿出两枚玩惯了的骰子; 半丝迟疑也不带着,便径直将骰子弃在?地上。
很?快; 陆怀熠抓着棋子的手就慢慢垂落下?去。紧接着,他整个人便朝着地面?开始下?陷。
“世子……”守在?一旁的陆巡见状; 连忙丢下?伞,忙不迭将陆怀熠扶稳。
芫娘再也站不住了,她急匆匆赶上前去,帮着陆巡担起陆怀熠。
她转身托引她的老内监给荟贤楼的师傅们带了话,便跟陆巡一道儿离去。
她拿吊子炖着香喷喷的乳鸽汤,这样不管他什么时候来,汤都是热乎的。
可惜昨日一天过去,那汤都熬干了,却?不见他来,直到如今她方?才知道,那熬汤的时辰里,陆怀熠就一直在?宫中?跪着受罪。
她握着他的手,只觉得他的手都凉透了,冷不丁激得她打了个哆嗦,便不由得鼻头一酸。
芫娘将毛裘裹在?陆怀熠身上,连忙低下?头帮他使劲搓手。
“暖和么?”芫娘轻轻“呵”一口?气,焦急地询问着,“怀熠,有没有暖和一点?”
眼见陆怀熠几无反应,她索性揽着陆怀熠靠进自己怀里:“怀熠,你?醒醒,跟我回?积香居去吧,好不好?”
“我们到暖和的地方?去,我让师父烧两个炭笼子,你?想吃什么,我们就做什么,我们再去想别的办法救公爷。”
陆怀熠循着芫娘的怀抱,似乎找回?来几分失去的温度,他吃力?的勾起几分嘴边的弧度,轻声笑道:“芫娘,抱歉……”
“没能替你?找见爹娘的线索,往后还连小公爷也当不成了。”
芫娘揽着陆怀熠的手下?意识紧了紧,温声安慰道:“做不了小公爷,那便不做了,你?只做陆老六就很?好。”
“等这事情平息下?来,我也找到爹娘,我们就一起开酒楼,我继续烧菜,你?来当账房。晚上就买两根羊油蜡烛,叫上红芍和师父一起打马吊。”
陆怀熠一怔,唇边的弧度便越发弯翘起来,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却?还是汇成了一句话:“也不是不成,到时候把老头儿接回?来。咱们和他打对家,把老头儿的私房钱赢光……”
他说着说着,话锋忽然没来由地转开:“芫娘,天地为媒,今朝的雪那么大,也算是让你?我共白头了,是不是?”
“芫娘,有你?在?真好啊……”
“不过,我好像有些困了……”
他的声音越说越轻,越说越小,最后竟有些听不清了。
最后变成了嘤嗡呢喃,终究归于无声。
芫娘才被他惹得轻笑出声,转瞬又被他牵起了满心担忧。
她心里害怕,不敢停下?帮他搓手,又塞个手炉进他怀里,却?仍旧觉得自己像是抱着一块冰。
陆怀熠身上没有半点回?暖的迹象。
芫娘连忙拍了拍他的肩:“怀熠,别睡。你?这一夜肯定?冻坏了,不能睡,你?跟我说说话。”
“你?想吃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
……
芫娘的声音越来越焦急:“我都不记得你?不喜欢吃什么了,你?在?香海说过的,你?给我再说一次好不好?就一次就够了。”
“你?不要天上飞的,不要水里游的,对不对?你?还不要什么?”
“不要什么?你?快点跟我说话呀!”
……
芫娘已经急得带上了哭音,陆怀熠却?没有丝毫回?应。
他静静躺在?芫娘怀里,双目轻阖,透着前所?未有地安稳。
可芫娘却?只有满心绝望。
她瞧着疾驰的马车,还有一旁同样神?情沉重的陆巡,终于抿了抿唇角,鼓起一阵勇气,不管不顾地俯身贴在?他唇角轻轻吻了一下?。
“你?醒醒,不准睡。”
“陆怀熠,你?是不是欺负我没有爹娘?你?应过我要退婚的,你?什么时候娶我?你?骗过我一回?了,如今还要骗我吗?”
芫娘的泪珠滴在?陆怀熠颊侧,终于引得陆怀熠的睫毛颤了颤。
他轻咳几声,慢慢从?唇边磨出一声:“芫娘,别哭了。”
芫娘瘪了瘪嘴,忍不住破涕为笑。
她的嘴开开合合几回?,心里有万千话语,可终究塞在?口?边。
时光太短,情意太长。
她说不来诗词歌赋,只好抹干眼泪,俯身彻底吻住了她的意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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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疾驰着往荷花市场的方?向跑,不出意料地落在?候在?鼓楼大街喝茶的周悯同眼中?。
周悯同见着换好的新泡,便哂笑着放下?挑起的窗。
外头天寒,抬着窗看一阵也免不得会手冷,比不得茶楼雅间的溪柴火暖毛毡软。
他端起杯子敬了一程:“殿下?尝一尝,这六安的瓜片,别有一番滋味。”
坐在?周悯同对面?的年轻人闻声,这才慢条斯理地端起杯子轻轻品起来。
这茶的味道确是比往常的茶要香一些,只是和宫中?各色各样的御供比起来,也不过是稀松平常。
他虽是幼子,上头顶着几位兄长和太子,但他在?宫中?最得圣心,宫中?那些好的东西,父皇从?不会短了他。
他是被崇仁帝捧在?掌心里长大的,故而如今即便只着便装出宫,也掩不住浑身上下?透出来的贵气。
年轻人端着茶轻啜一口?,只当是意思意思,随即将茶杯搁回?了桌子上。
周悯同见状,却?一点也不恼,只轻笑道:“如今英国公府一败涂地,便是碎末冲水,难道不算别有一番滋味?”
年轻人听得这话,随即轻轻撩眉,紧跟着笑出了声:“周阁老这话说的好生讨巧。”
周悯同便拿杯盖漂了漂杯中?的茶叶:“如今吴管家已死,苟七也不会再出现在?这天底下?,这案子再没了头绪,陆怀熠又失了圣心。”
“案子已经成了死案,如今怕是只有活神?仙下?山来助他,他才能查的出来,殿下?同我岂不是又能高枕无忧?”
年轻人听得周悯同这一番细讲,却?也并不曾挂出几分喜色:“先前那些弄钱的路子都断了,周阁老如今还如何高枕无忧?”
“殿下?多虑了。”周悯同轻笑,“只要殿下?握着权力?,还愁没有人会送钱来么?”
“没有了先前的胡三,还会有张三,李三。”
“就算英国公忠心耿耿又有什么用?他将满朝文武骂了个遍,如今是墙倒众人推。这朝堂之中?,最重要的是权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只要是敢同咱们作对的人,都只会落个陆家一样的下?场。”
年轻人眯了眯眼:“周阁老可是忘了?乾清宫的人说,父皇先前有意着表兄私下?去打探兆奉陈案。”
“如今虽是借着英国公将事情平息下?去,可保不齐表兄来日掀了周阁老的老底,再将您和谢家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查出来,那可就不好办了。”
周悯同啜茶的手顿都没顿:“陛下?想查,我就送人敲登闻鼓去催着陛下?查。如此?一来,陛下?手中?尚无证据,朝堂中?免不得又要陷入当年一样的混乱,陛下?自然不能任由事态发展成当初的模样。”
“宫中?传了话,说陛下?今日不仅不见陆怀熠,任着他跪了一夜,还撒给他一盒棋,此?作何解?”
“棋子,弃子,陆怀熠已经成了陛下?的废棋。”
就算陛下?有心要知道兆奉陈案的真相,怀疑英国公绝非幕后黑手,他也不能不借着英国公将这苗头重新压下?去。
如今的陆家就恰如当初的贺家,一切都不过是在?重演。
更何况牺牲一个官员,换得朝堂安稳,本就是崇仁帝最熟悉的事。当年他可以纵着恩师贺家满门受冤而死,如今又怎么不能舍弃英国公判他流放之刑?
于一个皇帝而言,什么是比皇位坐得安稳更重要的呢?
只要能获得至尊的权力?,那么恩义可舍,亲人可舍,良知更可舍。
若非如此?,天下?不会安稳,也不会有如今的崇仁帝。
若不是深谙此?道,他周悯同又如何能从?一个人人鄙夷的庖厨之子坐上如今位极人臣的内阁大学士之位?
“殿下?,我太了解咱们的这位皇上了。”
“人不狠心,是成不了大事的。”
年轻人撩起眸子,眼中?一时漾出几分狠意。
这些年诸多的银两砸下?去,顺天府的上直十二卫,早已经尽在?他的掌握。左不过一个愣头青的英国公,无论如何脑子里也只有忠君奉上,不肯听他调遣,如今也不必再费心了。
只要英国公一走,这一整个顺天府,便归他说了算。
他缓步走到窗边,轻哂着笑起来。
“父皇老了,该请他歇一歇了。”
第77章
这场雪太大; 足足下了三天,直下得压断好些树枝,天色才终于又一次转晴。
积香居中床暖衾厚,芫娘还专门在床边搁了两个炭笼; 只怕陆怀熠会觉得冷。
至于吃食; 自然更?是精挑细选。即便白日芫娘要在宫里头忙碌; 还有?老孙在积香居坐阵,苛待不了陆怀熠去。
陆怀熠本就不似陆巡一般身强体健; 这一跪属实是跪掉了他半条命。
等他再能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英国公被判流放已然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芫娘知道事情改变不了; 只能早早将?用得上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天还没亮就抓着陆怀熠往城门去。
英国公还未曾出城。
他们一路赶去,堪堪迎上押送英国公的队伍。
英国公在刑部的大牢里过?了几日; 整个人都清瘦出一圈,但好在如?今尚算体面,并没有?因着被削了爵位便在牢狱中吃太多苦头。
芫娘忙不迭将?准备好的东西都递给英国公; 陆巡更?是因着自责,在英国公跟前?愧疚不断。
只有?陆怀熠垂着眸子; 一言不发地靠在车边; 站得离英国公甚至有?些远。
英国公抬眸瞭见?他,恍惚是想要叫他一声?; 只是话音到了嘴边,终究欲言又止。
芫娘和陆巡便都不说话了; 只是顺着英国公的目光冲着陆怀熠望过?去。
英国公迟疑片刻,终于还是将?目光打?量在陆怀熠身上; 缓步朝陆怀熠走?过?去。
他的声?调平和,就像是一位寻常的父亲正关爱着自己的儿?子:“身上先前?的伤; 可都好了?”
陆怀熠撩起眼眸,低声?道:“早就不妨事了。”
英国公笑了起来。
他长长叹下一口气,伸手?拍了拍陆怀熠的肩道:“好,这才像我们陆家儿?郎,有?我们陆家的胆识和血性。”
“宫里的事我都知道了,我多年来待你甚是严苛,不近人情,难为你还替我去宫中,在陛下跟前?受这么?多的罪。”
“我实在算不上个好父亲,害的咱们陆家削爵封府,如?今也留不下什么?给你,只有?几句嘱托。”
“你和陆巡要彼此照应,往后这陆家上下,都压在你身上了。你要照料好陆家,还有?你娘。”
“只是万事当前?,照料好自己最要紧。”
陆怀熠侧目望向英国公碰过?的肩头,眸子里神色郁郁,叫人瞧不出什么?情绪。
他并没有?什么?言语,仿佛还并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的父亲相处,于是只慢吞吞地点?点?头。
“成了,我该走?了。”
“早些回去吧,城门口风大。”英国公摆摆手?,背着一身的疲惫,转而望向城外茫茫无尽的前?路。
芫娘眼见?英国公要离开,忙不迭伸手?推了推陆怀熠:“公爷要走?了,这一走?,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
“你不跟他说说话吗?日后后悔就来不及了,快去呀。”
陆怀熠冷不丁被芫娘推了个趔趄,抬起头时一下子便望见?了英国公离去的背影。
那个背影透着老态,竟隐隐有?些驼着,头发也依稀被晨光衬得有?些斑白,纵是有?一身傲骨,也在岁月中被蹉跎得面目全非。
陆怀熠皱了皱眉头,脑海里顿时好像浮现出数不清的画面。
幼时生?病惊厥,是老头儿?带着他连夜找寻郎中;最初骑马,也是老头儿?送他好看的小马驹子;小时候夜里下雨潮闷,老头儿?就抱着他跟陆巡,讲那些在九边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