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后我成了首辅的朱砂痣-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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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禾在清河镇呆了一年多。
最开始她就住在那处院落里; 后来她觉得自己住在这不知道主人的院子有点奇怪,便索性用马车里不知道哪儿藏的一箱子钱盘下了一家茶楼。
接着; 把小院改成了一座花园。
在清河镇的第三个月; 沈知禾去茶楼里跟掌柜和账本的时候,有个乱着头发衣服却很规整的人找上了店来。他穿着一身白布衫,身材颀长却充满了颓然之态。走路东倒西歪; 俨然是刚从对面的酒楼里出来。
这人一进门就自言自语:“对面的酒楼老板忒不是个东西; 老子要喝酒,她还不让我喝了。又不是不给她钱,非得让我过来喝茶。”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着柜台后的沈知禾说道:“掌柜的,给老子上壶茶。”
“你要什么茶?”
“西——”
他蓦地一顿。脑袋也不迷了; 心里仔细品着刚刚那一声询问的声线; 愣了愣才回过头来,迷迷瞪瞪看向沈知禾:“这茶楼里什么时候换掌柜了?”
沈知禾没说话。
她顶着那人探寻过来的视线; 侧头看向一旁敛声站着的掌柜; 示意让他来应付后,便转身准备离开。
脚步刚要踏入后院,那醉醺醺的男子便叫住她:“你等等。”
见沈知禾没停; 那人几乎是踉跄着从椅子上站起来; 快步往前走了几步; 一把拽住女子的衣裳:“我让你等等。”
沈知禾被迫停下来。
她冷眼回过头去; 看向那莫名其妙的男子。
哪知; 男子在近距离看到她的正脸之后; 原本还浑浊的双眼登时便亮了起来,指着她激动万分:“你是……你是……”
沈知禾皱眉。
想了片刻,那人便说道:“你是沈知禾。京城里那户沈家的郡主!”
沈知禾眉头愈紧。
他又多说了两句,女子这才知道,原来这人曾到过京城,是个落魄文人。他原先还在京城的时候,自己还未出嫁。
当时,整个京城都将沈知禾奉为玫瑰仙子。
“我还为你写过诗呢。可惜,没人喜欢。”他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伤感。
沈知禾对此并不太感兴趣。
那人也不过多纠结,倒是问道:“我记得我离开京城的时候,你不是已经和陆首辅说亲了吗?怎么如今会在这里?”
沈知禾拧眉。
她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准备转身离开。
男子茶也不喝了,跟在她身后穷追不舍,一路都在表达自己对女子的倾慕与疑惑。后来直到看见沈知禾在一独院跟前停下,这才止住了絮絮叨叨的嘴。
院子里,一排排黑色的花朵密密麻麻,从小屋的门前,一直蔓延到了三面的围墙之上。甚至还有想要顺着围墙往上爬的趋势。
闻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香气,那男子立刻顿住脚步,心中产生了些许不安:“这是什么花?”
沈知禾回过头看向他。
那人见她不说话,便猜测道:“是山茄子吧?”
女子低眉不语。
良久,就在那人以为沈知禾不会回答的时候,女子蓦然开口,却是向着花丛深处走去:“是。黑色的曼陀罗。”
曼陀罗。
那男子念着这个名字,心中产生疑惑的同时,还在担忧那已经闯入院中女子的安危。他不顾男女之防,一把拉住她的手,试图阻止她进去。
“这花是有毒的!你在你住的地方种这种花做什么?”
沈知禾被他拉的一个踉跄。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抑住想要骂他的怒气。她垂下头,看着那被人攥住的手腕,一点一点,将他的手指拉开。
等重新恢复自由,女子俯下身,从花枝上揪下来一朵即将枯败的花,随意丢给了身后那人。
“祭奠我死去的婚姻。”
说完这话之后,沈知禾便站起身来,再不管身后的动静,朝着花丛后面的小楼走去。
往后的日子里,这人常出现在沈知禾的周围。每次见到都会走上前来,兴致勃勃跟她聊天。
原本沈知禾还会跟对面酒楼的老板坐在一起一同饮酒,后来那人养成了在酒楼里守株待兔的习惯,沈知禾没了法子,只能一次买上个好几坛,搬回茶楼里慢慢喝。
沈知禾来清河镇的第七个月,见到了从京城那边来的故人。
她是八月到的江南,七个月过去,正好是江南的梅雨季。沈知禾嫌天太阴,又嫌空气太潮,左右都不适应。平日里,若非真的有事,不愿意走出茶楼一步。
那日是想到院子里种的那些黑色的花了。
当时她想着,要不要给那些花搭上个棚子。反正这种花比较糙,比起陆府里那些名贵的品种,总是要好养活些。
她将最后一口茶喝尽,眸色微沉。
又想起陆府了。
心尖杂乱起来。
她将杂念撇到一边,把伞捞过来,准备回去看看。
结果刚走出茶楼,正准备撑开伞,沈知禾一眼便见到了对面酒楼的招牌下面,站着的那个清瘦俊朗的男子。
他明明站在酒楼的檐下,却打着一把油纸伞。
在江南春日潮湿的风里,男子穿着一身湖蓝色锦衣,外面套着一黑色斗篷,透过缥缈的水雾,遥遥地看向路的这边。
沈知禾一时忘记了走路。
她看着那人跨过这一条街,仿佛跨过了从京城到清河镇的五百多里的路程,仿佛,跨越了这一年来所有的时间长河。
殷澜踩着地上的水坑,好像踩着沈知禾在京城里的所有记忆。
缓缓而至。
二人相对无言。
应当是过了很久很久,殷澜才恍若惊醒一般,将手里的东西抬起来,递到沈知禾的跟前:“这是公主让我送来的。”
是个提盒。
从京城到这儿得有半个月。这盒子里定然不可能是吃的。
沈知禾接过来,并未着急打开。
可视线却落在上面。
手下意识地捏紧了盒子上的提手。
殷澜看着她垂下去的头顶,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动着,像是要握拳,又像是,只是颤动着。
“公主让我告诉你,原不原谅陆羲洲是你自己的事,她尊重你的一切决定。她还说,再过一个月,京城里的玫瑰花就要开了。”
殷澜顿了顿:“我来之前,陆大人——”
“好了。”沈知禾阻止着他继续说下去。
她抬起头,看向殷澜,神色平静:“要不要进去喝杯茶?今年早春的普洱昨天刚到,还有去年摘下来的茉莉,一直在库里放着。”
殷澜与她对视,沉默片刻:“好。”
于是刚刚出来的沈知禾又再次拐了进去。
等小二将茶点送上来的时候,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的安静。
门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天空很阴,耳畔全是雨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后院的檐下在漏雨。掌柜用一瓷盆接着,叮叮咚咚的声音传到了前面。
这个时候,店里没多少人。
殷澜抿了一口茶,温暖的水立刻浸润了整个胃里。
他将茶放回到桌子上后,才低声开口:“我以为你会开一家酒楼。”
“倒是想开,”沈知禾笑了笑,“对面那家酒楼的老板是个刚成亲的姑娘。那是他们家世世代代的铺子,总不能不要了转手卖给我。”
这家茶楼,也是因为原先那夫妻二人的儿子去世了,一下子承受不住打击,店也开不下去,正好沈知禾要。
便卖给了她。
“公主说,她本想给你送点酒什么的,想了想应天府这边什么都有,便也没有买。盒子里有她给你写的信。一个月一封,如今已经有七封了。
“你来江南这件事,只有公主和我知道。汪家那位夫人并不知情。
“沈府的庶女还没嫁人。如今两个王爷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她谁也不乐意嫁,非要等你回去再做决定。”
“还有,”殷澜顿了顿,“夏将军以无所出为由,休了自己的妻子。”
“至于夏喻娴,已经嫁给了参知政事。如今朝中都在弹劾杨大人,公主说,这应该是陆大人的手笔。”
沈知禾这一次没再阻拦他。
殷澜说完之后,气氛有一瞬的沉默。
沈知禾抿茶后,将杯子轻轻放在桌子上:“我父亲呢?我父亲,沈庭居。”
殷澜突然不吭声了。
这异象让沈知禾抬起头来。
觉察到女子的视线,殷澜这才开口说道:“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那日他们将你劫出狱后,同样有人将沈大人也劫出了狱。但是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被送去了哪里。
“他就像是别人眼中的你一样,人间蒸发掉了。”
沈知禾沉默。
这已经是个好消息了。
“对了,”殷澜思索着,又开了口,“公主让我告诉你,沈大人入狱是巽安王下的令。至于原因,她告诉我是因为沈大人的性子太过顽固,对皇上愚忠,多次忤逆巽安王的意思。将沈大人除掉,是巽安王的顺手之事。”
沈知禾对这个答案并没有多大反应。
她其实已经能够猜出来了。
只是这些日子在江南,远离京城那个乌糟的地方这么多个月份后,她早就已经不去想那里的事情了。
沈知禾叹了口气,手指摩挲着茶盏的边缘。
在殷澜的视线里,女子低垂着脑袋,挡住眼睛的睫毛在微微的颤抖。那白皙透亮的皮肤,在如此阴暗的环境里,竟也成了照亮的一角。
他紧张着,蠕动着嘴唇,喉头滚动:“关于陆大人的事,你还要听吗?”
沈知禾摇了摇头:“算了。”
于是殷澜再次陷入了沉默。
二人无声喝茶良久,门外的太阳似乎有探头的趋势,露出来了一些光亮。
殷澜看着手中清澈的茶水,几块小小的碎渣落入杯底,仿佛洒在被映射的面庞之上。他看着自己在茶盏里的影子,终于鼓足了勇气,带着些忐忑地,轻声询问:“那你呢?”
视线里,女子正划圈的手指微微停顿。
他心提起来,知道这是越界,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小心翼翼地补充着:
“你还好吗?”
作者有话说:
打完收工!
第44章 江南纪事/玫瑰往事
沈知禾笑了笑; 却避而不答:“你觉得呢?”
殷澜没说话。
他知道自己越界了,更知道沈知禾听出来了这句话并不是公主让问的。原本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在那一瞬间爆发性地问出了这样的问题之后; 便再不能支撑他继续下去。
于是这件事就此翻篇。
沈知禾为二人填满茶,提议道:“若是不着急回去; 其实可以在这边好好转一转。不想在这儿停留; 往北走便是应天府,据说极为繁华,你在那儿玩玩也是可以的。”
殷澜摇了摇头:“不了; 喝完这杯茶便要回京了。”
本来贺元康是想自己来的。但是她毕竟身份尊贵; 若是冒然出京,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届时怕是很多人都会发觉沈知禾的踪迹。
殷澜本不知道公主的决定。
故而当贺元康后来不知怎么想到他,让他代替自己过去的时候,殷澜内心极为开心。哪怕是自己如今已经身在公主府; 但是和沈知禾能够见上一面; 也是好的。
可现在不但见上了,还说了很久的话。他很满足。
二人喝完茶后; 沈知禾留他吃了顿饭。然后送他上了马车。
她看着马车消失在下着雨的街角。渐渐的; 连车轮碾过泥泞道路的声音,也再听不见了。
沈知禾心中难免怅然。
她不知道殷澜是什么时候来的,或许是今日一早; 或许是昨日; 或许来得更早些。他带着京城里那些人的嘱托和想念; 悄无声息地来; 又默不作声地走。
沈知禾这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和他说上话。
也是第一次认识他。
转身的时候; 外面的雨有一两滴飘到了裙角上。沈知禾低头的时候; 突然意识到,也很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殷澜的到来就像是一场意外。
是沈知禾走上未知路途的时候,看见了一片曾经见到过的花朵。她也会流连,但却知道这只是昙花一现,再不可能回到过去的日子。
于是生活再次平静下来。
除了店里的小二,没人知道故人到来的痕迹。
沈知禾在清河镇的第九个月,请了一家说书班子。班子里三五人凑在一起,闲的没事儿了,一人在前头说书,一人负责打板,剩下的几个人拉弦。
她偶尔也会跟着那些招来的客人一起听。听前朝旧事,听当朝新闻,听神话传说,听著书古典。有和她相关的,大部分都是与她无关的。
沈知禾在清河镇的第十一个月,对面酒楼的老板曾晚荷平安生下了个大胖娃娃。宴请那天沈知禾没去,后来她拿着礼物过去拜访,那小娃娃抓着她的手,死死不撒开。
曾晚荷索性当场就下了决定,要让自己的女儿认沈知禾为干娘。
沈知禾在清河镇的第十三个月,隔壁住着的那个老奶奶的孙子独自出了清河镇,要去千里之外找父母。于是自那以后,老奶奶时常来茶楼里,一坐便是一天。
沈知禾在清河镇的第十六个月,迎来了在江南的第二个冬天。清河镇下了很大的雪。铺天盖地的雪花飘飘扬扬,很快就铺满了大街。
满目的银白里,炊烟和云雾相互缭绕,街道上置办年货的人肩踵相接,和吆喝声混在一起。到处都是即将过年的人气。
沈知禾披着斗篷从茶楼里走出来。
她习惯了在寒冷的天气里喝酒,蓦地让她在冬天喝茶,尚有些不太习惯。于是闲的没事,便喜欢到街对面的酒楼里去。
哪知这次刚走出店门,尽头的街角突然走来了个小孩。
那小孩沈知禾之前经常见。这一片好多不到十岁的小乞丐,很小便无父无母,一帮情况相同的小孩混在一起,常常混迹于街头。
偶尔沈知禾会见他们可怜,给他们一杯茶暖暖身子。
这次只有一个。
他在街角里出来的时候,好像还在和什么人说着话。等看见沈知禾准备抬步走了,那小孩便急急忙忙小跑着到了女子的跟前。
他将原本塞在胸口的盒子小心翼翼拿出来,双手递到沈知禾的面前:“这是一个大哥哥交给我的。他让我递给你。”
女子接过来。
东西很轻,是个很简单的木制小盒。上面并没有什么雕琢与装饰,四四方方的长条一个。沈知禾没有多想便直接打开。
等看清里面装着的东西之后,眼睛莫名开始酸涩。
——那是一朵干了的红玫瑰。
它被小心地固定在了盒子里,保留着玫瑰花瓣一层层的重叠,甚至包括每一个褶皱,每一片细小的纹理和绿叶,都完好得没有任何萎缩。
干了之后的玫瑰花是深红色的。虽比之前小些,却保留着最完美的形态。
干花,只要稍微碰一下,便会破碎。轻则产生一些细小的渣子,重则大片大片掉下花瓣。可这一枝玫瑰被保护得很好。足以可见送来的人到底有多么小心。
沈知禾的手指在颤抖。
她看着那朵干了的玫瑰就躺在手心上的盒子里。她看着它突然到访,就好像是看着某位故人,带着她前十八年的所有记忆,从京城里步履蹒跚,异常艰难地,一步步走了过来。
原来又过了一年的春夏。
她已经很克制地让自己不要去想过去的事情,可是在这一瞬间,那些被她努力抛弃的,全部卷土重来,如同江涛巨浪,侵蚀着艰难滞留出的小块净土。
那般坚决地,不留丝毫余地。
等收拾好情绪抬起头,送东西的小孩不知道拐进了哪家店里,彻底地找不见了踪影。
她也没有往街角看去。正准备将手里的盒子盖上的时候,忽而一道白光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