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又把青梅跪-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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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恒尚未来得及下令,却听郑旭抢先又是大笑一阵,大声斥问道:“虎豹们,还出的去吗?”
四下寂静,除了雨声。
怎么可能出得去,郭放的这支出了名的虎豹卫队,哪怕能够以一当十,也不是林恒手下千万大军的对手。
郑旭拔剑而出:“那还愣着干什么!”
苗小柔听得此话,立刻便往车厢后头缩,拔了匕首出来试图保护自己。林恒也当即下令保护凤驾,气势恢宏的将士们嘶喊着拼杀上来。
而在她车身依然坚守着的两三护卫,半条命都没有了的他们,艰难地又举起了手里的兵刃。
本以为郑旭会来个鱼死网破,他却拔剑指天,与天咆哮:“誓死效忠丞相!敢有贪生投降者,我亲自将之斩于马下!”
虎豹卫队并没有反扑。
一声声闷响,又一次满地尸首。那些蒙面玄衣的护卫军面对绝无生还可能的包围,竟然没有半分犹豫,全部自刎。
宁死,不肯被活捉。
扑杀上来保护皇后的将士们,因此而生生停住脚步——他们要与之厮杀的对象,竟然自己先抹了脖子。
虎豹、山鹰,郭放耗数年组建起来两支以一当十的亲卫队,就这么折了一半。苗小柔从帘缝里瞄了几眼,震撼得心脏猛一抽搐。
这就是郭放能站到如今这个高度的原因之一,他的身边誓死效忠的能人多如麻雀。头目下令自裁,手下便一个犹豫都不曾有。
尸体倒了一地,唯独豪言壮语的郑旭稳坐马上,没有举剑自刎的动作。他扫了那一地的尸体一眼,嘴角一抹难以解读的笑,他在千万道目光的注视下将手中兵刃远远抛开,翻身下了马来。
踩过一具具尸体,郑旭走到马车跟前,屈膝一跪:“不过微臣身为丞相长史,手上握着太多丞相大人的秘辛,暂时还不想死。”
苗小柔:“……”
他竟然……
林恒又怎容他一个危险之人接近凤驾,立即命人上前将其生擒,五花大绑带下去。郑旭也并不多言只是仰天大笑,怪异的笑声回荡在雨中,听得苗小柔打起寒颤。
今天,这条命好歹是保住了。
她长舒一口气从车里出来,车外的雨依然是那么大,天好似破了个窟窿。外头数万将士为她筑起城墙,都还淋着雨呢,她无意撑伞:“林大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恒此时还胆战心惊着,出于担心斗胆抬头看了皇后一眼,又赶紧把头低下去:“回娘娘的话,数日前陛下命微臣领兵三万去驻守新阳城,信中提及丞相或要南下,我方需及早守住战线。又额外提到娘娘您在永州,让微臣路过时与您接洽并派人护送。微臣来的路上出了点意外,故而迟了一些,还好没有酿成大错。方才见路上有打斗痕迹,大批尸体横陈,微臣心中深感恐惧,快马加鞭赶过来的。”
对了,林恒先前立了数个不大不小的功,头脑也是灵活,可堪为儒将,白睢提过想要将他用起来。此番派他来永州一趟,也是知他必定对护送皇后一事格外上心。
“林大人辛苦了,话不多说,本宫还要赶去兰城。方才活捉的那人,你替本宫好生绑紧了,另支一队人马留下,本宫要立即上路。”
林恒心有余悸,本以为她一个女人经了这事,会稍作休整再走。一愣,道:“还请娘娘千万保重。”
苗小柔指指身侧终于坚持不住倒下去的护卫们:“他们伤势严重,你行伍中可有大夫,救治之事不可耽搁。”
林恒忙招呼了人手来将伤者抬下去,另又挑出两百余人一路护送。至此,这一场遭遇才算平息下去到了头,她筹粮返程重新重回正轨。
车马整顿后重新上路,苗小柔暗叹自己真是越发顽强,这“皇后”的大帽子扣在头上,天生指甲盖大小的胆子也壮了。她没有停下休息的意思,也没有惧怕未知的前路,而是一门心思回兰城去。
带着她搜刮来的好东西,给白睢添砖加瓦去。
车马正欲启程,还以为今日的跌宕起伏已经足够了,却又听得大军中出了阵骚动,那队伍争先恐后从中分裂开来。
雨中有人在狂喝着什么,她掀开车帘去看。
渐渐听清楚那人喊的是什么——圣驾已到,速速让开。
圣驾?
白睢?苗小柔一急,没来得及过脑子人就出了马车,远远眺望。她身上还没干呢,却又淋在雨中了,淋成了一只落汤鸡。
一队人马从大军中狂奔而出,先头一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可苗小柔一眼就认出他来。她扶着车壁下了车,急忙迎上前去。
白睢一路狂奔,跑死了一匹马,三日下来满眼血丝。远远见一个可怜的身影从车上跳下来,他这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勒停快马,下了马来险些站不稳。
他上去便握住自家媳妇儿的手,想要抱一抱,大庭广众之下却终是忍住了,开口仅问了一句:“可有受伤?”
真的是白睢!
苗小柔对他摇头,紧紧攀着他的手臂。先前她没有害怕,可当他乍然出现,她便连腿也软了,只想靠进这个男人的怀里。
白睢暗暗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安心,见林恒跪在身侧,凝眉问:“怎么回事?”
林恒将整个过程叙述一遍,从永州出城开始,到生擒丞相长史,最后他又向陛下磕头请罪,怪自己延误了路途致使皇后涉险。
这几日各处多有暴雨,他来时遭遇洪水冲垮桥梁,不得不绕路赶来,没能及时救援凤驾也是情有可原。白睢斥了几句便容他下去抓紧时间赶往新阳城,至于那个叫郑旭的,他下令松绑,不得为难。
苗小柔混乱了:“那个郑旭……”
白睢好容易说完了正事,现在不是研究郑旭的时候,拉着她回马车去:“不说他。走,在外头淋雨图凉快么。”
遂解了斗笠蓑衣,与她一起上了车去。
一进了车,白睢就把她往怀里揽,抱得紧紧的,狠狠骂道:“他娘的,小爷心脏都快跳废了,就知道你要遇上事儿。”
险些就再也见不着面了,当时她捅死自己的决心都有了。苗小柔头一热也抱紧了他,被强按下去的胆怯又都冒出头,竟牙齿打颤发起抖来,声音泛着虚:“那你还不是来晚了。”
“行,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好不好?”
“不好。”
“怎么又不好了?”白睢轻轻吻着她的耳垂,想把她揣进兜里,吃进肚里才安心,“你可是大彪,怎么还……这是在跟我撒娇?”
小可怜偎在他怀里,抖得跟筛糠似的,他越发心疼,抱得更紧了。
“……瞎说。”苗小柔被他勒得快要喘不过气,先前又险被吓破了胆,淋了雨额头略有些烧,再把心一放松,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哪有力气跟他斗嘴。
白睢感觉到她的害怕,凝起眉头,长长叹出一口气:“大彪,你又为我受累了。”
半晌,怀里的人没有搭他的话,反而环在他腰上的那双柔荑垂下去了。他忙将她松开,却见苗小柔已经两眼一闭,晕了过去,饶是他掐了人中也不见醒。
白睢跑了这些天赶过来,也是早已疲惫,被她来这一下,着实吓得不轻。原想赶紧叫大夫来的,细一想,又作罢了。
淋了雨,又受了惊,她不倒下可就是真的“彪”了。摸摸她的额头,感觉手掌略有些烫,想来是发烧了。
媳妇儿又浑身湿透,这湿答答的衣裳若是不尽快换下来,定会烧得更严重。再者,她说她没受伤,可看她衣服上明明染了一大片血,万一是宽他心的说辞呢。
那要不……先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睢:“控制不住我的咸猪蹄子!想脱!”
苗小柔:“我也控制不住我的断手板!想扇!”
——
算清楚三岁给他媳妇儿上了多少层保险了吗?
——
三岁的fg保住了,下面轮到我炸掉温度计的fg迎风飘扬了。
第65章
“陛下让原地休息; 赶紧把棚子搭起来,烧些热水。”伍长指挥着车队停下休息。
只是搭棚子,没让扎营,大概休息个半个时辰就又得上路了。大家都乏了,尤其是从兰城跟来的人马,倒地就睡,也不管地上脏不脏湿不湿。
这么急着赶回去也是正常,战事正要打响,陛下这个主心骨需要尽快回到兰城。要不是皇后娘娘生了病; 需要热水,未必会休息这半个时辰。
“喂,过来躲雨啊。”伍长招呼郑旭过来; 好奇地问他,“你是陛下派去郭放身边的细作?厉害啊; 装得可真好,不知道你是自己人的时候把老子恨得牙痒痒。”
陛下下令给他松绑; 交代不得为难他,又让他跟着回去,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于是便都猜他多半是陛下的人。
一身湿漉漉的郑旭挪到棚子下坐着——他也是快马加鞭从恒阳赶过来的,疲累得很; 方才兴奋得耗尽了力气,这会儿连口也懒得开。
他望了眼马车,勾起笑。
车里面; 陛下正在照顾着皇后。
可真是夫妻情深啊,让人羡慕。这让他想起了旧日的光景,当年,太子殿下也是这么宠爱太子妃的。
那时候,他是太子乳娘的儿子,有幸在太子府常住,和太子的关系像亲兄弟一样好。后来,他斗胆看上了太子妃的陪嫁大丫鬟,太子和太子妃欣然同意,还为他们定了婚期。
后来……
后来一切都成了空。
太子死了,太子妃也死了,他的未婚妻子胭脂更是不知所踪,他找了许多地方才知她连京城都没能逃出来,早被乱军糟蹋至死。
一切的一切,全都化作泡影。
他立誓要报此仇,想尽办法活下去。在逃亡路上伤了一只耳朵,断了一根手指,身有残疾,哪怕改头换面从郑岳阳改名郑旭,也无法入仕伺机报仇。他只能去做广平王的幕僚,撺掇着他造反。可惜这老贼迟迟不反,当了□□却想立牌坊,还想着青史留名。
再后来,一切就都有了转机。
哈哈哈哈——他才会有机会笑得那般猖狂。
痛快啊!
给郭放下药是他干的,向谢怀安透露追捕机密也是他干的,催促郭放起兵造反还是他干的。他心狠,对自己人也几乎不手软,这才在疑心深重的郭放手下安全留到现在。
一步步按照陛下的意思在走,这一次,仗快打起来了,陛下告诉他是时候功成身退。他未答应,倒是因为救皇后的事,最终还是回来了。
弄死了周昙,又干掉了虎豹卫队,算起来也是值了。多精彩的细作之路啊,可是他什么都不想说,只想笑。
笑着笑着,便想他的胭脂。
伍长拍拍他的肩,给了他一碗水,摇头走远了,嘀咕着:“傻了吗,这人。”
郑旭喝了一口,润润干涸的嗓子,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对了,还有王贵人泄密的事儿。那封密信郭放没有烧,而是藏起来想伺机挑拨王家与陛下的关系,不过被他抓紧时间偷到了手。
不得不说,这位王贵人能探听到皇后前往永州的消息可真是够聪明的,然而想借郭丞相的手借刀杀人却又是够蠢。
就这样呆坐了半个时辰,皇后需要的热水烧够了,陛下便又催促上路。他爬上马背,抬头挺胸,遥望夏国京城的方向。
下一个他想弄死的,是奉天帝。
——
车里。
苗小柔浑浑噩噩地做起梦。
重回永州城以来,她时常想起父亲母亲,走过熟悉的街道时而又忆起小时候的光景。一切都不一样了,她的心情总是沉沉的。
这梦自然是不大轻松的,一张张熟悉的脸重复闪过,她也不知自己梦了些什么,更不知梦里的永州城怎么就变成了血海,满地残肢断臂。
今日受到的惊吓在梦里又将她折磨了一遍,再醒来时足足大喘了三口气才稍稍回过神。
白睢正给她擦着眼泪和汗水,眉头拧得山峦起伏:“又做噩梦了?”他光着个膀子,因大雨淋湿了衣服,便将衣裳都脱了。
苗小柔头好晕,感觉自己发烧了,张开嘴:“水。”她感觉身上好热,浑身汗啧啧的。
白睢便端了水来,喂她喝了几口。马车颠簸,洒了些出来,他放下碗用手细心给她擦干净,说话的声音倒是温柔,说的话却让人想揍:“感觉怎么样,一脸傻乎乎的样子,还认得你男人我么?”
哦。
苗小柔这才发觉自己被他抱着斜躺在车厢木板上,身上盖着薄被,被子上还里三层外三层裹着她这一路带来的所有衣裳。
而她先前穿的衣裳,湿答答的只配扔到角落。
苗小柔:“……”发现问题有点严重了。
她动了动被子下的手,发现果然有点严重了。她好像……是光溜溜的!
观察到了她的小举动,白睢耳朵根出现一点点不正常的红:“咳咳……怕你烧傻了,小爷就把你所有衣裳裹你身上。怎么样,出了一身汗,舒服了吗?”
意思就是,首、首先,扒了她的衣裳,然后擦干她身上的水——看肯定是看光了,可能还摸了一把——最后给她搭条被子,一层一层往她身上裹衣裳。
连一条裤子一个肚兜都不留给她?
他说得那么单纯,那么正义,那么关心她,她差点就信了。
苗小柔两眼一白,恨不得跳起来咬死他,急火攻心快要当场气死,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猜你应该很明白,我现在想杀了你个狗东西!滚!滚出去!”
白睢涨红了脸,他又不是故意做这种事的,死犟着讲道理,抱着她不放:“这不是怕你生病么,你衣裳上全是血,我担心你身上有伤不说。你、你突然晕过去,吓得我魂儿都快飞了……那、那给你脱了我有错吗?行伍里都是男的,半个女的都找不到,我是你丈夫,有什么不可以的。”
头一次做这种事,某人玉体横陈在眼前,看得他险些流鼻血。但是他的初衷是好的,没得她的允许,当真只是偏着脑袋眯着眼睛拿帕子擦了,能不触碰绝对不碰。
苗小柔却又哪里信他,又羞又恼,她只认个死理——他扒了她衣裳,看了她的身子,他就是故意的,他就是不要脸。
亲了她多少次了,回回拒绝他都硬要亲,现在更过分,竟然……她不听解释,她什么都不要听,挣扎着要起来锤死他。
白睢晓得自己这回虽然自认没错,却肯定彻底惹恼了她。苗大彪一向死守着她的心结不解开,不肯给他机会,一旦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必定会更加封闭自己,说不定关起门来不见他了。
所以,这次他不能再跟她绕来绕去了,他必须大大方方地把事情摆出来说歌一清二楚。
白睢由着她咬在自己的胳膊上,并不呼痛:“媳妇儿,你听我说。”
苗小柔不听,谁是你媳妇儿了,你滚!她只管咬着这混蛋的肉,咬疼了他才会长记性。
“我白氏江山毁于外戚之手,往前数三个朝代,或多或少因外戚灭亡。大彪,江山在我手上,我定不会再让外戚坐大的,规矩我先定在这里——后宫佳丽必须广选自民间,皇后更不得出自权贵之家。靠宠幸女人稳固江山,是君王无能!你所担心的事,根本不会发生,我也对拥有多少女人没兴趣。”
她松了口,还在气头上:“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听不懂。”
“我如今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