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又把青梅跪-第1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时辰已不早,这会儿天都黑了。
郭慧心盛装打扮,一身粉色穿戴,头戴五尾凤簪,额见点红梅一朵,貌美端庄。她原坐在椅子上等,见皇帝现身忙起身恭迎。
“昭仪不必多礼,坐。”
白睢脸上哪里还见半点方才在苗小柔面前的笑容,神情淡淡,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粗略扫了郭昭仪两眼,觉着好看,嗯,比苗小柔好看。
就是没什么味道。
也不知最近怎么了,老爱拿一些女人和她比较。
“陛下请用茶。”郭慧心将一碗热茶奉上,面上不见娇羞,唯有恭敬尔。
她悄悄打量了几眼皇帝,见是个俊逸少年,一双剑眉衬得他分外英气,并不似父亲口中所说的那般草包。
白睢慢条斯理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一改平素多笑的面貌,周身竟似裹着一股龙气,不怒自威,叫人心房颤了颤。他问:“入宫半日,可住得习惯?”
“谢陛下关心,习惯的。”
放下茶碗,又道:“但有需要,开口就是。”
她柔声回话:“妾谢陛下厚爱。”
规规矩矩的一个姑娘,眼珠子一点儿没乱瞟,一直低垂着盯着自己的脚尖。白睢心中乐了——这郭老贼也是的,舍不得自己宠爱的女儿也舍不得侄女儿,唯舍得庶出的这个三女儿跳火坑。自己的女儿不疼,外人一颗糖不就给骗走了。
他无声勾出个笑,从袖中取出书信,放在案上,往郭昭仪面前推了一推,不跟她绕弯子:“这是谢怀安托朕转交给你的。”
谢怀安?竟然会在此情此景中听到他的名字。郭慧心心中本镇静下去的潭水,顿时被激起层层涟漪。她睁大眼睛陡然把头抬起来,先是望向皇帝,忙又惴惴收回眼神,将目光落在那封未开启过的信纸上。
“陛下?!”
鱼儿正在上钩中……
晓得她有疑惑,白睢不紧不慢道:“谢怀安是出了名的清高文人,朕多次派人请他入仕。想当年,谢家也曾是名门望族,而今朕给他机会,他却不知是否看破官场,回绝了朕多次,铁了心在他那破房子里吃糠。”
是的,郭慧心想起来,大黎初立便下了求贤诏,招揽天下人才,这是她父亲也认同的举措。那时谢公子曾提过,皇帝派人来请过他,他回绝了。
当时她还很难过,私心想着,若是谢公子入了仕途,是否爹就能高看他一眼,将自己嫁给他。结果……
他有他的原则,说什么也不肯,推说官场肮脏臭味难闻,不如在家著书来得自在。后又写了一封信给她,说什么身份有别,此生有缘无分,祝她早日另觅良人。
只是她不肯断了联系,仍时常与他书信往来。
而今,皇帝突然把一封信摆在她面前,说是谢怀安写的,让她惊得合不拢嘴。她迟疑着将信拿在手里,半信不疑:“这真的是……”
白睢慵慵懒懒又喝了口茶,抓了一把瓜子嗑,似是完成任务轻松了一般,哪里在乎她信不信:“这次朕又去请他,他依旧回绝了朕,不过却给朕写了一封信,另托朕转交一封给你,千叮万嘱,跪谢万千。”
皇帝自有天威在,但似乎好说话的样子。郭慧心便将信打开看,入眼的确实是谢怀安的字,立即将身心沉入信中一字一句看起来。
信中道,郭放狼子野心,早有不臣之心,借白氏正统之名为自己打江山,趁火打劫不仁不义更不忠,乃大奸大恶之人,与奉天帝之辈同属小人。她若甘心成为郭放棋子,成全孝道,则亦是不忠不仁不义之人。他一外人多说无益,亦不能救她于水火,但若从此两立各走一边,来生不必再见。
谢怀安虽不愿入仕,宁肯靠抄书糊口,挣了点钱便买纸笔著书,却伦理纲常大道理满口,清高又固执。而今说出“来生不必再见”这样的狠话,可见已气极。
郭慧心看完书信,指尖发颤,呼吸也痛了。自古忠孝难两全,可叫她如何是好。双目泪眼朦胧,望了望天子,在他面前跪了下去:“妾明白,陛下晓得郭家女儿是什么样的存在,怕是也知道,妾的心不在陛下身上。但妾入宫前便打定了主意,绝不害人,人若害我由他害便是,左右我这一生都不值得。”她停下,隐隐叹了口气,眼泪落下,“不瞒陛下,谢公子……是妾的心上人,原想着此生无缘,来世再见,他却说出如此决绝的话……妾就此发誓,绝不做有违纲常道义之事……陛下能否,替妾传回书信?”
咔嚓咔嚓——白睢磕着瓜子,漫不经心把脑袋一点:“准了。”
便是这漫不经心的态度,叫郭慧心不敢耽搁,生怕他反悔,忙便起身去了隔间,提笔回信。约莫过了半盏茶,便写完了,摊在皇帝面前请他先过目。
白睢也不看,叠起来帮她装进信封,一脸没所谓:“害人你是害不了的,就别去琢磨这个了。好生在宁安堂过日子,不少你吃穿。”
“陛下教训得是。”
白睢将信封揣进袖中,又继续嗑瓜子,举止随性,眉心的沟壑却隐隐显出指点江山的气韵:“朕不是与你说笑,你郭府中前几日后花园里新种了株牡丹,乃是花了百两银子买回来的名种,买花的同账房多报了三两银子,这等小事朕都知道。”
郭慧心惊了:“……”
“朕还知道你爹用的茶具乃是户部刘文光送的,羊脂玉做的,南叟先生的手艺,比御用的还珍贵。”
郭慧心听得不能言语,尚不及搭话,又听皇帝道:“朕百般顺从但求自保,给你爹装孙子当狗儿子,但你觉得,朕当真一辈子如此了?”
听了这满面英气,泰然不惊嗑瓜子的皇帝说的话,那自然晓得了——他非池中物,自不可能一辈子这般窝囊。而今这样一个人,在自己面前露了本性,他究竟想做什么?
郭慧心理了理呼吸,试探着问:“那……儒生弹劾我父亲的事……”
皇帝浅浅一笑:“方同之列了你爹六十条罪状,还有八条是朕加的。”
也就是说,这次朝堂上天底下闹得沸沸扬扬的弹劾事件,始作俑者根本是她面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皇帝?
果然啊……
“告诉你这些,无非是给谢怀安面子,朕还想用他,总得保他的心上人。昭仪,朕是在提醒你,千万别踏错了路。”
心中百转千回,郭慧心低下头:“妾省得的。”
皇帝的人早不知安插到了哪里,实力有多强,竟连她郭府账房的事都知晓。她本无心做坏事,而今听了皇帝的话,更打定主意不敢偏帮父亲。
更何况,皇帝看重谢公子,于公于私,两不相帮才是她最正确的选择。将来若是父亲赢了,自己必成弃子,谢公子也难保性命。倒是假如皇帝赢了,她许能得个圆满,说不准还能借着谢公子帮父亲留下条性命。
这样很好,她也不用害人。
白睢说完这番话,内心忍不住夸了夸自己的睿智。其实他告诉郭慧心的仅仅是一方面,在郭府探听消息有多难他不会说,他也不会说其实他的人在兵部一点力都使不上,几十万军队紧握在郭放手中,只要想捏死他这个没实权的小皇帝,随时都可以。
这些话,唬一唬深闺女子罢了。
另再找个人来监视,不怕她不乖顺。
少年皇帝那微微笑着的脸颇为和蔼,细看,眼中却有刀光。就这么的,这一晚的洞房,唱了一出摊牌戏。
坐下用了些吃食,叫了水来洗漱,罢了皇帝便说犯困,和衣躺上床,指了指角落里的软榻,示意她去那里睡。
窥看不透,满眼算计,这皇帝……和她想象的真是不一样。
次日皇帝早早上了朝去,她不敢再睡便也跟着起了。方才用了膳,并听说那位不一般的苗姑娘来给她请安。
“快,快请进来。”片刻不敢怠慢,郭慧心忙叫人撤了这些碗筷吃食,亲自迎了出去。苗小柔眼底青黑,站在台阶下,用手掩着打了个哈欠——好困啊,昨晚在梦里跟白三岁捉迷藏捉了一个晚上,那小子居然藏在猪圈里,气得她泼了他一身猪食。
半夜醒来好气又好笑,回忆起三岁这些年干的一堆蠢事,继而又想起他去宁安堂前说的那番话,便乐得睡不着。
郭慧心一出来就看到苗小柔精神不大好,当即忆起自己下药的事,愧疚之下忙问:“苗姑娘身体抱恙了么?”
正走神呢,苗小柔这才发现郭慧心眨眼到了跟前,已走下台阶,伸着手要拉她。
她赶紧把头埋下去,跪下行大礼:“谢昭仪娘娘抬爱,倒是不曾生病,不过是昨夜被猫儿惊了几次,未能饱睡。”
方跪到一半,被郭慧心握住手,只听得她热情言道:“那日一别,听了些流言蜚语,说你病了。我担心了许久,一直想写信问问你来着,信却连家门都出不去。”
哦,这样啊。
“那日确是瞧过病,早就痊愈了。”苗小柔用帕子捂捂嘴,不小心又打个哈欠出来。侧目瞧见彤史女官抱着记录宫闱起居的册子从角门离开,一时又走神了。
听说彤史还记录了侍寝的事。
——三岁……已经不是小时候的三岁了。
郭慧心摇摇她的手,打量着明显不在状态的她,想提一提解暑药的事:“其实我那天……”
作者有话要说: 白睢:“运筹帷幄,看谁还敢叫爷三岁。”
——
你萌看来是不喜欢女主了,开文到现在,“大彪”满天飞,有谁温温油油叫过人家一声“小柔”。
苗小柔:“呵,最是人间不值得。”
第27章
“其实我那天……”
——其实我下药只下了一半,不求你原谅,我也有苦衷的。
话说一半,郭慧心却没说完。她见苗小柔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应是那日的药量确实没伤到她,故而何必话多提这等敏感的事呢。
于是话音一转,道:“其实我抄了两本佛经,为苗姑娘祈福呢。”
“哈?”苗小柔哈欠打完,有些莫名其妙,被她拉着一起进了客堂,“这样啊……昭仪娘娘有心了,我怎好劳您费力伤神抄这个。”
她方才在想跟她一起长大的少年,不过瞥了眼彤史女官,就忽然又觉得自己像个被儿媳妇儿抢了儿子的娘,心眼儿小得让人烦躁。
郭慧心招呼下人端上果盘糕点,又引她入了座,面上挂着温婉微笑,竟有几分讨好味道:“那日与苗姑娘聊得投缘,我将你视作姐妹,自是担心的。不怕你笑话,慧心长这么大,还不曾见过说话比苗姑娘风趣的人。我生来养在后院,出门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苗姑娘讲的那些见闻啊,可从未有机会亲身经历。这便日日都念着你,盼着能再同你说话。”
这么热情?几分真,几分假?怕不是愧疚吧。苗小柔看破不说破,知她不过是郭放棋子,倒不十分讨厌她,便坐下同她聊聊天打发时间。
然郭慧心七分热情是真,三分敬重也是真。她的话不假,喜欢苗姑娘这样的人,同时也碍于皇帝,晓得必须敬着这位。且苗姑娘这等抛却性命搭救陛下的女子,她是打心眼儿里佩服。
于是两人坐在一起,聊罢了见闻聊针线,聊罢了针线又聊妆容。苗小柔好些日子没这么畅快言语过了,一时便不讨厌来宁安堂请安了。
聊了约莫一个时辰,说得口干舌燥,竟觉得颇有些投缘。
先前白睢曾跟她提过,这个郭慧心看起来是个敌对的,可他总有法子将之变个立场。能利用的人便要充分利用,利益面前朋友可以变成敌人,相对的敌人也能变成朋友,委实没有必要揪着过去不放。若最终仍咽不下那口气,待成了大业,这笔账再慢慢清算不迟。
假若事事较真,便会疲于应付,渐渐忘了自己最大的敌人究竟是谁。她细细想来,觉着这郭姑娘也不过是个可怜人,若对白睢还有用,好言好语处着就是了。这不外乎便是负重前行,既然都决意当狗了,再忍下一件又何妨。
把对立藏起来,坐下谈笑风生,竟也能开开心心。
只是,这份儿开心并没有很长的。
这皇宫中最大的是皇帝,其次就是郭昭仪了,凤印虽尚未赐给她,一早上却来了十几批大小管事来参拜,俨然已将她捧做后宫未来的主子。
目下阖宫的大小事务名义上由皇帝亲自过问,实则大多由毛崇之代劳了,从某种意义上说,按着郭放的意思在办,只是到了要紧处,毛崇之少不得留个心眼儿。
大大小小的事情听都听烦了,苗小柔觉着聊也聊够了,明日继续就是,便告了辞,回去躺床上看闲书。
这本闲书却是郭慧心手抄赠与她的,讲了些佛法故事,也颇有些趣味。她看着看着,赞不绝口,直道故事好看,字也写得漂亮。
郭慧心这姑娘很是不错,字如其人人如其字,若没有个姓郭的爹,许能与她真正做成朋友。
这日白睢下了朝径直去了宁安堂陪郭昭仪,并未来她这里看一眼,只着毛崇之来问了安。一连三日皆是如此,直到第四日,才回来陪她一起吃了顿饭。
“想我不想?”少年舒舒服服仰在圈椅上,感受着她这里独有的安宁气息,一连伸了两个懒腰。
“不想。”
“那就是想。”少年咧着嘴笑,半眯着眼睛瞅她,“嘿嘿,女人就喜欢说反话。”
“哪头猪告诉你的?”
“毛崇之那头猪。”
几日没见,白睢可想她了,一日见不到他奶奶便食不知味睡不安寝,剜心掏肝地浑身不得劲儿。这会儿赖在苗小柔身边,要是有可能,恨不得挂在她身上。
“嘁。”苗小柔赏他一个白眼,笑了笑,“少来——喏,这几日我可日日都帮你喂儿子的,快去看看,你儿子长得多好。”
盆儿里那几只王八悠悠闲闲爬来爬去,一看就是吃饱了。
白睢从圈椅上爬起来,拿起根儿竹签逗了几下,嘿嘿笑道:“祖奶奶自是把重孙子照料得百般好,我操心啥。”
苗小柔:“……”
白睢:“嗯……有件事忘了跟你说——双凤已经到了东洋,前头来人报了平安。说她俩刚到就在岛上交了朋友,还拜了个女先生,学读书写字做文章……依我看,她俩个是真长大了,说不准几年后回来那字能比你写得漂亮。”
安顿下来了?那就好,苗小柔安了心,与此同时抓住了重点,下巴一抬:“你什么意思,我的字怎么了?”
“跟狗啃似的。”
“你且摸着你的良心再说一次?”
“是夫子说的,他老人家气得胡子都歪了,逮着训了我两回。”
“……”帮这混蛋抄书还被埋汰,她闲得皮痒了才帮这个忙。
白睢坚持己见,自她床头拣起那本佛法故事:“喏,你看,郭慧心的字就比你漂亮多了。蝇头小楷,纸张还熏了香,一看就出自美人之手。”
“我的一看就出自丑人之手,是吗?”
白睢:“……”
苗小柔冷笑,大眼睛阴森森斜斜瞅着他:“合正宫第一丑,是吧?你那些宫女全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我就是丢脸的那个,不如丢到杂役房去洗马桶。”
错了,他大错特错了!
少年“唰”地丢了书,浑身上下挂着两个字——耿直——赶忙一本正经道:“美人在骨不在皮,你比她们有味道多了!”
苗小柔却抱臂偏头,气着了,懒得理他。说她写得不好可以,把她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