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依赖-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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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练琴的时候,吴尧又找他把风了,两个人悄悄地跑上五楼,又在那个小角落里,吴尧点了一只烟,白色的烟气随着风飘到远方,眨眼间就不见踪迹。
“你最近有抽烟吗?”吴尧忽然问起来。
“没。”靳融呆滞了一会儿,又补充道,“抽烟,牙齿会变黄。”
吴尧听后大笑:“你怕这个?”
倒也不是怕这个。靳融怕太多事情了,牙齿黄都不太重要。他背对着吴尧,眼前是望得到边的走廊,两边教室空荡无人,喊一句都能发出回声。
“你要来一根吗?”吴尧从烟盒里抽出一半来递到他跟前,靳融仍是摇头:“不要了。”
抽完了烟,吴尧还是在卫生间门口洗了一回手,咬了一包辣条在嘴里去味。靳融在他旁边低头看手机,偶然刷到靳时苑的朋友圈:突然想吃高中门口的蜂蜜蛋糕了,太久没去,也不晓得还有没有。
“蜂蜜蛋糕。”靳融觉得太阳穴一阵疼。
靳时苑以前也是三中的学生,她口中说的蜂蜜蛋糕,应该就是门口的那个蛋糕店卖的。
“什么蜂蜜蛋糕?”吴尧听见了,还以为他是在跟自己说话。
“没什么。”靳融把手机揣回兜里,闻了自己的袖子,还沾着一点烟味。这点烟味很快就会消散了,在琴房多呆几个小时也就闻不到。他全然不在意,与吴尧拐着弯儿准备要下楼时,正好有几个人上楼来了。
“还找我们搬板凳,怎么不找艺术班的人搬?我看他们都不用上课的。”
“叫你搬就搬,哪来这么多话呢。”
靳融贴着墙壁下楼,正好碰见这几个上楼的人了。全是理科班的男生,众多人里,还塞了一个显眼的蒋易。
有淡淡烟草味,弥漫在楼道里。蒋易还没从靳融身边路过,就闻到他身上的烟味,不由皱起眉头来。
靳融没有和他打招呼,他们只是擦肩而过,近到彼此摩擦着彼此的校服肩袖。
“走快点的,蒋易,还得搬板凳!”
有人催他,他不敢再多停顿,走完最后一层台阶,回头看时,哪能再看见靳融的身影。
——“再也不抽烟了,以此为证。”
蒋易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恼怒,跟什么诺言破灭似的。说什么再也不抽,为什么还要跑到五楼来抽烟呢?靳融这个人,原来是这样不守信用的人吗?
还是说,他根本就是当做笑话来看的。
是了,蒋易同他连“同学”都算不上,何必认真地对待一个不走心的承诺。蒋易觉得自己太幼稚了,竟然真的会把这件事当真。
他跟同班几个男生搬椅子去体育馆,忙了一下午。动起来还好,要是闲下来,蒋易就总有被耍了的感觉。
这感觉犹如迷雾一般持久不散,到了傍晚居然化作雨水落下来了。蒋易上最后一节课的时候,窗外雨点大作,很快雾气弥漫了玻璃,须得擦净才能看清远处。
“下雨了啊!”姚雪叹了一口气,“这么突然!没带伞呢。”
蒋易没有注意她在说什么,他只是看窗外的雨,哗啦啦地打下来,掀起一阵热气。
“你在发什么呆呢?”姚雪踢他小腿,“热爱下雨天?”
“没。”蒋易托腮,他不想承认自己一直在因为靳融欺骗他这件事而惆怅,“我有点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蒋易很认真地问:“人与人之间,到底要多熟悉,才能交心呢?”
“交心?”
姚雪仔细思考。在她看来,或许聊一下午就能交心了,她没心没肺,很容易就真心全意待人,她问蒋易:“你有想要交心的朋友了吗?”
“好像是有。”蒋易沉吟起来。好像是有,好像那个人就是靳融。他也想不到为什么要和靳融做朋友,可能是觉得比较投缘吧。
“不过我也不想勉强,如果他不愿意,那就算了。”
姚雪倒觉得没那么难:“我想如果是很真心地对待他的话,一定能换来他的真心吧?想要交心,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你性格这么好,不会有人不肯和你做朋友的。”
蒋易听一半放空一半,他还是看外面的雨,没想过自己一会儿要怎么回家。
他没带伞。
最后一节课很无聊,蒋易困了半节课,还不容易熬到下课,又被雨给困住了。他没办法等蒋诚添下班,蒋诚添今天晚上值班,要在学校宿舍查房看学生。
也不会有人来接他的,蒋易从上中学开始就没有过这个待遇。
天越暗,雨点就越大,水流从高处往下滚,涌起了水洼。蒋易心疼自己新鞋,告别过好多同学,被困在教学楼的楼下了。
他站在门口,仰头看雨水从屋檐上串成线,卷起波纹。
“不回家吗?”有很轻柔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
靳融手里握了一把大伞,他缓步走近蒋易,与他并肩站着。
他的身上已经完全没有烟草味了,不过蒋易很在乎他身上的气味,又想起来那个幼稚的承诺了。
蒋易还是看台阶上的雨水。
他想冒着雨冲出去,最好把他的脑子也洗一下,不要老是记着那股烟草味。
第12章 蜂蜜蛋糕和凤梨酥
蒋易想沉默的,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瞥一眼靳融好看的侧颜,看着看着就说起话了:“我以为你在琴房呢。”
“下雨了,我想拿伞的。”靳融淡淡说。
“嗯。”蒋易低头,把想问的话全咽肚子里去。譬如说为什么又要抽烟,为什么不守承诺,为什么骗人,诸如此类。
靳融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能瞧出来他心情不佳。
“不喜欢下雨天?”靳融问道。他注意着蒋易的表情,从呆滞到有点光彩,对上自己视线时,又慢慢找回了一点神。
“没,”蒋易微笑,“今天搬椅子,有点累了。”
“搬椅子干吗呢?”
“体育馆有个讲座,要搬椅子过去充数。”
靳融和蒋易有一句没一句地聊,问起来体育馆要办什么讲座,艺术生可不可以听呢。
“可以的呀,大概明天就会通知了吧。”
聊了这么一会儿,蒋易似乎放下防备了。方才不敢多看靳融,这下还是把试探与不甘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启了一回齿,第一遍没说得出口,第二次还是忍不住问了:“今天在五楼……”
“我没抽烟。”
“嗯?”
靳融把手里的伞拆开了,转了一圈儿。他一字一句说:“我没抽烟,蒋易。”
“我知道。”蒋易忽然笑起来,“我们说好的嘛,你说不会再抽了。”
“所以你是因为怀疑我又抽烟,所以一直这样情绪低落吗?”
蒋易的心思被拆穿了,他只是提了一嘴“五楼”而已,没想到靳融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看穿他。想来他自己那么好猜,有什么都挂在脸上,别人一眼就知道他在执着什么了。
“没。”至此,蒋易还想狡辩挽回一点颜面,“我就是在五楼看到你了,好奇而已。”
靳融撑开伞,纯黑色的伞面,干燥得还没有淋过任何雨水。他突然说:“一起走吧。”
这句话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靳融的声音一直淡淡的,不浓烈,不带着强烈的色彩。
蒋易望着他拿伞的手,食指卷着抵住伞架,剩四只手指头都握着,白色与黑色交织对比,晃眼又吸睛。
“走吗?”靳融又问。
蒋易情愿跟着他走。
有雨水斜着打进蒋易的校服,他往伞里再躲了一点儿,碰着靳融的肩头。靳融个子不矮,可是看起来却莫名娇小,也许在蒋易眼里,任何人都可以算作是“娇小”吧。以往蒋易都因为个子太高不方便同别人一起打伞,故而总是一个人,今天倒成了他第一次和别人共打一把伞了。
哪怕他低下头迁就着靳融。
“淋到雨吗?”靳融朝他那边望一眼,他把伞再拿高一点,尽量照顾着蒋易的感受。
但蒋易已经跟心满意足了:“没事,按照你的心情来吧。”
靳融的心情就是再高一点儿。
学校地势高,往外走时,雨水源源不断往大门口奔赴,走一步就沾湿鞋边。蒋易光顾着惦记靳融了,没想一脚踩水里,溅起好多的水花。那些水花如同珠玉砸在衣服上,也一起把靳融的校服裤子溅湿了。
原本是尴尬的事儿,可他们就是有莫名的默契,一并笑起来。蒋易笑得傻,靳融正经一点儿,问他:“你这么喜欢搞破坏吗?”
“对不起啊。”蒋易说,“对不起啊!”
靳融还记得靳时苑发的朋友圈,她说她很想吃学校门口的蜂蜜蛋糕。
路过蛋糕店时,靳融还是有所犹豫的。不过犹豫了半秒,他就带着蒋易跨进那家店了。
“同学需要什么?”刚进门,店员姐姐就在热情地问了。
靳融绕着前台的玻璃柜看,里面摆着一排蜂蜜蛋糕,好像是刚刚烤出来的,还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帮我拿一点这个吧。”靳融指着蜂蜜蛋糕说,“不要很多,一个人的量就足够。”
他等着店员给他装蛋糕,回头看蒋易的时候,蒋易正在趴着玻璃门看里面的凤梨酥。
蒋易知道靳融的目光落过来了,干脆惊呼:“凤梨酥哎!”
“你喜欢?”靳融走到他旁边,看他这么喜欢的样子,又叫店员姐姐给他拿了一盒。
蒋易受宠若惊:“你给我买的吗?”
“对啊。”
这是蒋易第二次觉得靳融付账的样子特别好看了。看似漫不经心地打开支付二维码,用指尖搭着递到店员面前,“嘀”一声,这就扫上了。
然后靳融把凤梨酥的袋子拎起来送给蒋易:“给你吧。”
蒋易把这袋凤梨酥当宝贝了,拆开来分给靳融一个,可惜他不吃。
“你自己留着吃吧,不用谢我。”靳融走到店门口,撑开了那把巨大的可以容纳得下两个人的伞,“我送你回家吧。”
蒋易抱着那一包凤梨酥。
在那一刻,夏天的最后一丝热气席卷了他的脑子,有点热,又有点凉。他有三秒钟的脑子空白,注意力全在靳融的脸上集中:“好啊,谢谢你。”
蒋易是一个纯情的人,这里的纯情,是囊括了所有的情。爱情、友情、亲情,倘若有人对他好一点,他就立刻上心,要花之百倍来对这个人好。
今天靳融给了他一盒凤梨酥,他在那瞬间已经想好要送给靳融什么了。
雨还是下得很大,又到那个交叉的路口,蒋易的家在靳融家的相反方向。靳融没有多问什么,也没有停留,径直往蒋易家去,走了一半才问:“你的家,你不带路吗?”
蒋易手拎着凤梨酥,顺手再接过靳融手里的伞,这是一把很重的伞,握得久了,靳融手指已然被勒得发红。
“我家挺远的。”蒋易补充,“你还要和我一起吗?”
“走吧。”
蒋易忍不住要话唠,看见脚底下的雨水,他想起靳融问他是不是不喜欢下雨天,这会儿他才认真地解释:“其实我很喜欢下雨天的。”
话题太跳脱,靳融还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其实很喜欢下雨天!”他又用微不可查的细语说,“从今天开始。”
“下雨天挺好的。”靳融笑起来,他的笑莫名带着些无力,恹恹的,提不起活力。
他与蒋易在小区门口分离,因蒋易所住的小区太大,怕靳融进去了再找不到出门的路,也就没有勉强他继续送了。蒋易抱着怀里的那一包凤梨酥,纸袋子被雨水打湿得发深色,另一面还干爽。
“回家之后要洗个澡,不能感冒。”蒋易忽然提起来。
靳融以为他在自言自语,低头甩掉鞋边的水珠,没有搭理。蒋易又说:“我在和你说话呢,听见没呀?”
“说什么?”
“我说,”蒋易看着靳融琥珀色的眼瞳,凑近了还能见到他自己的影子,“你回家之后要洗个澡,不能感冒。”
靳融有点呆滞,他在脑子里反复咀嚼这句话,没有太大反应,只是点头:“知道了。”
“谢谢你的凤梨酥。”
靳融淡淡说“不客气”,转身举着伞要走了。他感知到蒋易一直在门卫的屋檐下瞧他,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伴着淅沥沥的雨一起落在他的伞面。
他在那个拐弯处,轻叹了一口气,侧过身子再回头看一眼。蒋易还在那里,挥着手和他告别。
“路上小心点啊,到家和我说一声。”
靳融没有作声,但他的眼神里透露了一点“知道了”的韵味,打着伞走了。
雨越下越小了,打在伞上的声音也越来越小。靳融再次路过经常驻足的自动售货机处,里面的饮料已然换了新,唯独那罐可乐常在。
靳融不喜欢喝罐装饮料,因为他打不开罐子。
他的指尖划过玻璃门,落在目光所及的罐装可乐处。然后,他鬼使神差地,摁了“可乐”按钮,结了账,从里面滚出来一罐可乐。
冰冰凉的,还凝聚着许多水珠,握在手里都觉得冷。
他不会开易拉罐,也懒得费力打开。
靳融把可乐放在书包里,藏在那些蜂蜜蛋糕的底下,水珠很快浸湿了练习曲集的封面。
他没去管。
雨又下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
他回家很早,家里安安静静的,除了靳时苑房间里的《吴哥窟》,其他一概无声。
靳融悄悄关了门,换了拖鞋,先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坐在钢琴凳上,书包被雨水打潮,幸好里面还干燥,那袋蜂蜜蛋糕还完好无损。
“两个人多挤迫,难容纳多一番秘密,捉不紧,变得更加固执……”
靳融走近他的房间,窥见靳时苑柔软的背影。她窝在椅子上,手悬在扶手,腕上挂了一只金镯子,衬得她手腕贵气。那是方意辙送给她的,三十五岁的生日礼物。
靳时苑生他很早,现下还没到四十岁。她很注重保养,瞧起来也年轻,不像是三十六岁的模样。
“原谅你太理性……”
靳时苑歪过眼,正与靳融视线相交。
她没有主动和靳融说话,靳融也没有主动说话。他们在无声地抗衡,到头来还是靳融先示弱了:“妈。”
“回来啦。”
靳融手里拎着那一袋蜂蜜蛋糕,没有多说什么,只将它放在了靳时苑的床头柜上。
沉默依然延续,靳融了转了身出门,停在门前,他有话欲说。
今天是下雨天,下雨天方意辙不会过来。细数这些年来的每一个下雨天,雷声大作、电闪之间,是靳时苑一个人熬过来的。
她望靳融的身影:“小融,你觉得我恶心吗?”
靳融分得一半目光给她。
“在你眼里,妈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靳融不忍心看她,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憔悴,许是半夜没睡好,又被白日的雷声吓到,现在说气话都有气无力。
但他还是直视她,并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说:“我也可以给你买蜂蜜蛋糕的。”
“谢谢你。”
靳融低下头,在那一刻,他想劝靳时苑不要再做错事,不要再做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可是……
可是他看靳时苑的神情,好像全世界都抛弃了她,她只能在方意辙那儿得到一点喘息。
“如果你想要蜂蜜蛋糕,我会每天都给你买的。”靳融又说。
靳时苑摇头:“你是我的儿子。”
她想要的,靳融给不了。或者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靳融。
她看床头柜枯萎的红玫瑰,几瓣叶子已经落在桌面上了,蜷缩起来。
“去练琴吧。”靳时苑说。
第13章 根本就不看他
靳融的校服沾了很多雨水,到现在还没有干。他坐在钢琴凳上看新的练习曲,那些音符的尾巴好像长了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