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情诗-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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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孙子把你儿子送牢里了,搞得鸡飞狗跳,换你你能喜欢吗?”薄幸低声道,“最开始薄家这辈就俩儿子,薄知聿在薄家行三,他是私生子,十几岁了才自己找上门来的。反正,老爷子从来没重视过他,要不是现在薄氏被三哥捏在手里,老爷子早造反了。”
迟宁感觉薄家这戏码,还挺宫斗的。
临近门口,薄幸又嘱咐了句:“老爷子作风老派,说话不好听,等下你忍忍。如果问到你和三哥的关系,一定要演出你很讨厌很怕三哥的状态,明白了吗?算了你这好学生这套,本来就讨长辈喜欢。”
薄家还是偏向传统中式家庭,边上坐着的是薄幸母亲薄意,青花瓷色的旗袍装扮。老爷子坐在主位缕着自己下巴那缕白胡子,眼神极具威圧感,上上下下仿佛3D扫描仪似地给迟宁一通看。
迟宁打了个寒颤,又扬起完美乖宝宝的笑容。
倒不是怕的,这老爷子空调也开得太低了点儿。
显然这个笑让老爷子满意了不少,“阿宁,快坐吧。”
薄幸还想着出声提醒,迟宁如何选位,下一秒就看见少女坐在最末端的位置,因为“背靠大门为卑”,老爷子又是一个欣赏的目光,他松了口气。
其实薄幸猜得很准,迟宁确实最擅长应付这类长辈,她从小是跟奶奶一起生活的,对于该有的规矩一清二楚。
薄老爷子问的问题无非就是闲话家常,更不难回答。
迟宁不动声色扯了扯裙子,她怕冷,这屋里的空调简直是在挑战她的感冒底线。
就这么一个小动作,老爷子眯了眯眸,不客气道:“阿宁啊,下回裙子要穿长一些,女孩子家要得体。”
“……”
这是校服,长度又不是她能决定的。
不等迟宁回话,后面散漫地传来一道声音,没睡醒,还伴着浓厚的倦意。
“女孩子家想穿什么,轮不到您管吧。”
迟宁回眸,男人发梢懒洋洋地耷拉着,那张多情又温柔的脸写满了“你他妈真吵”的烦躁,看起来很挑衅人的状态。
老爷子顿时暴跳如雷:“你这畜生,谁允许你进来的!”
薄知聿眼睫一抬,似笑非笑,“您说什么?”
话题不对,薄意连忙出来打圆场,“爸,小辈们还都看着呢。阿聿,快坐下,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迟家小辈迟宁。阿宁,这是薄知聿。”
这话题重新拉回正轨,男人的视线落在迟宁身上,懒散道:“阿宁?”
迟宁想着之前的事,尴尬到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他,叫全名又不礼貌。
“薄……叔叔?”
他含笑,“看起来那么老吗?”
迟宁换了个称呼,“那……薄先生?”
薄知聿眸中多出几许玩味,拿了件毯子,“怎么这会儿这么生分,都叫起先生来了。”
迟宁一把子回到“命中注定的女人”的狗血误会里,耳畔有些红。
那她总不能现在开始叫,命中注定的男人吧!
这像话吗!
迟宁的话卡住,男人突然俯身下来,她眼前的光线被彻底遮挡。
距离有些近,清冽的薄荷味拂入鼻息。男人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将毯子轻轻地披在她腿面。
他轻笑了声,拖腔带调:
“我觉得叫哥哥不错。”
第4章 “心跳加速。”
迟宁看着腿面上的薄毯,空调口的风往里吹动,冷意被男人身上干净的薄荷味取而代之。
他眼底还藏着慵懒的倦意,漫不经心的,似乎帮她拿毯子不过是她的错觉而已。
有点儿奇怪。
这位街溜子怎么疯里,还很有点儿温柔。
难道他还真是个温柔且讨厌暴力的街溜子?
迟宁怎么总感觉搞不清这位街溜子的脑回路,想了想,还是略带僵硬地称呼:“薄先生。”
闻言,身边的男人只是低笑了声,也不介意。
客厅的会谈从薄知聿出现开始,氛围如霜临人间,冻人得很。
薄幸小声汇报道:“那个,我们刚才是……三哥送回来的。”
薄老爷子脸色一沉,“既然都认识,薄知聿,你带阿宁回去。”
被点名的男人毫无反应,坐姿跟没骨头似的,懒洋洋地垂着眸。
迟宁感觉有点奇妙,他明明长了张“我很温柔”的脸,但偏偏只要他不说话,这氛围的呼吸声都会不自觉的放轻。
感觉好像,在生气的样子。
“那个!”薄幸小声且迅速道,“阿宁刚到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我跟阿宁都是高三,还同班。爷爷,干脆让阿宁跟我们住好了,三哥那么忙肯定没时间照顾她。妈,您看这合适吗?”
“这倒也不是不行。”薄意早做了这手准备,别说让迟宁跟着薄知聿住,薄知聿不把迟宁赶出薄家,都已经是个天大的奇迹了,“阿宁阿聿,你们觉得呢?”
迟宁没什么意见,生活不过是一间房一张床,住哪里都是住。
再说看这位三爷的现在的模样,是很不愿意,就没什么必要互相勉强。
迟宁:“我觉得——”
男人慢悠悠的:“我觉得,不乐意。”
“?”
满场都在飘问号。
他不乐意,她不就得跟他一起住吗?
迟宁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听错了,“你怎么突然……不乐意了?”
他不是应该满脸“爷不收这麻烦”的不爽拒绝吗。
这位街溜子是不是就走不了正常人的套路。
这山路十八弯的,鬼能接得住!
果不其然,下一秒,男人眉眼间的笑意加深,语调里都是打趣。
“命中注定的缘分,留着吧。”
“……”
/
薄知聿这么开口了,迟宁也只能是跟他住。薄老爷子大概对他们的关系产生误解,对她的态度也厌恶起来,当晚就让迟宁收拾行李搬到薄知聿家。
薄知聿没半点表示,慵懒地回家里窝着,等着这小朋友拿行李搬过来。
“三爷您那破事儿我解决了,今儿个怎么不出来玩儿?”
视频电话里男人留着硬气的短寸,怀里搂着位辣妹,背景是晃悠得眼花缭乱的夜场灯光,奢靡得很。
这位就是之前迟宁听到给他打电话处理后事的人,白涂。
薄知聿没看屏幕,垂着眸拿打火机。
“忙。”
打火机的光晕染在男人的下颚,猩红的焰火腾升起薄雾拢着男人的桃花眼,衬得眼尾的朱砂痣愈加多情。
就是点个烟,迷得白涂身边的女伴眼睛都要黏在屏幕上了。
啧,没人能比得上这人的妖孽劲儿。
白涂随口道,“您忙个啥?总不会您真把那个小麻烦接回家了吧?”
薄知聿抬眸,略带笑意。
相识多年,白涂一眼猜到他的意思,惊讶:“真的假的?不过不是我说,晚上看监控的时候,那小孩儿初中生?长得确实是真乖。”
薄知聿正在翻迟宁的资料,附带一张抓拍的照片。
小姑娘戴着纯白的贝雷帽,杏眼圆圆,脸颊上还有未褪去的婴儿肥,粉唇弯成好看的弧度,依稀能见两颗小兔牙。
很元气的兔系甜妹。
就是假了点儿。
这小朋友无论是之前在巷子里就要被人拖走搜身,还是刚才被当个破白菜一样扔来扔去的归宿处理时,表情都充分的展示着“我无所谓,你随便吧”的情绪。
没反应,只知道笑。
像披着个元气少女皮囊的木头。
薄知聿挑眉,“她高中生。”
“太显小了,看不出来。”白涂非常怀疑,“我认识你十几年,有时候看着你都觉得怕。这年纪的小朋友哪儿有胆子跟你住,你是不是对人家威逼利诱了?人小孩儿还高考呢,别给吓坏了。”
薄知聿漫不经心地望沙发一靠,“没逼,她自愿的。”
从头到尾,没见到迟宁有一点反抗和不乐意。
至于害不害怕——
男人眼尾微扬,眸底的玩味逐渐浓重。
他家里总习惯把灯开得很暗,近乎无光,阴森森的,配上这样的笑,看得白涂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
迟宁没有多少要收拾的行李,几套换洗的衣服,几本高数和竞赛的书,装个20寸的行李箱还绰绰有余。
薄幸帮迟宁提着行李,简直称奇,“你们女生出门不都是大包小包的吗,这还是长住,怎么你行李这么轻?”
迟宁不觉得:“少吗?挺多的。”
她去外地、外国竞赛的日子颇多,来来走走,什么都一样。
薄幸没深究,嘱咐着:“我只能送你到三哥家门口,每次到他家我都感觉后背发凉。我们院里还有传说,三哥家养鬼!”
虽说薄知聿对他们这些小屁孩来说就是大魔王一般的存在,很多传说都具有谣言色彩,但这事儿薄幸是真有发言权。
“有次在三哥家睡着了,半梦半醒,就是现在这个梅雨天,我感觉有什么冰冰黏黏的东西缠着我的脖子,庞然大物,一直发出嘶嘶嘶的声音!我差点被掐死了在这儿!那次真的吓得我一个月没出家门。”
迟宁睁大眼睛:“真的吗?”
薄幸越说越玄乎,拼命点头:“骗你我是太监!反正你到他那之后,晚上把门窗锁好,谁来都不要开门,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千万!不要!”
迟宁乖乖点头:“好。”
等到薄知聿家门口,薄幸还还在以一种“儿行千里母担忧”叨叨,然后迟宁按下门铃,还在叭叭叭的薄幸八百里加急、头也不回地跑了。
能看出来,他小时候被吓出多大的心理阴影面积。
薄三爷大概率在忙,迟宁坐在行李箱上等他开门。
这街溜子混得挺好的,家看起来很大,也大到一点儿烟火气也没有。
半夜十二点,寥寥几盏夜灯,毫无声响。
她看着蔓延到家门口的一株爬山虎,棕黄干枯,叶子死气沉沉地蜷缩在一块儿,风一吹,像极鬼临门窸窸窣窣的响动。
连这可撼墙瓦、以生命力顽强著称的爬山虎都凋在这儿了,换成人呢?
迟宁想伸手去摸,门开了。
男人比她高出许多,五官浓烈,残存的光影落在他的眸里,含着说不明的笑意。
慵懒又勾人的模样。
迟宁仰着脸与他对视,冒出个不合时宜的想法,薄幸说得挺对的。
她也只见过一个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男人顺势握住她伸出的手,唇角一弯,声音缱绻温柔。
“小朋友,欢迎回家。”
“……”
这街溜子果然永远是逆思维,哪儿有跟第一次上门的陌生人说“欢迎回家”的。
迟宁从行李箱上下来,收回手,礼貌地喊了句薄先生。
男人挑了挑眉,让开身影带她进去。
从踏进薄知聿家门的那一刻,迟宁就莫名感觉后背发凉。
他家太大、太空,四方大厅只有沙发茶桌。一点亮色系没有,纯粹冰冷的灰黑色调,整体墙面是水泥的质感,像早期的废墟工业风。
跟他的人一样,好看的皮囊,沉闷压抑的内里。
“喜欢这儿吗?”薄知聿问。
迟宁附和,“喜欢。”
薄知聿含着笑,继续带她参观,“是吗?”
楼梯边的墙面上出现了他家唯一的装饰品,贴着着满满当当的报纸新闻,标题触目惊心。
【17岁少年以玻璃碎片竟想弑父,父亲苟延残喘、哀嚎不止!】
【畜生!弑父少年事后采访毫无悔意,全程笑容以对,对镜头大胆嘲讽!】
不同于迟宁之前在车上看到的马赛克版本,他家里的照片全都是高清□□。满墙通红的血迹,少年转动着碎玻璃,银光一闪,玻璃面反衬着他脸上温柔的笑颜。
笑得太完美,让迟宁都忽略了在他的脚下,躺着的是一个——一个活生生的人。
“吓到你了?”薄知聿温声笑着,以一种欣赏的语气,“这些照片拍得还挺好看的。”
究竟是什么心理,能把万般戳脊梁骨的言论、照片,以装饰品为目的贴在自己的家里,日日欣赏。
迟宁心跳躁动着,她下意识往后靠近楼梯,拉开他们的身位。
这根本不是家,是一座压抑的灰色囚牢。
没有光、没有正常人。
耳畔突然多出些许慵懒的笑,男人有耐心的提醒着:“小朋友,再往后退,可要摔下楼了。”
“……”
确实,薄知聿现在的心情很好。
元气的小兔子紧紧攥着楼梯扶手,眼睛红红的,小小一团,仿佛那个楼梯扶手成了她救命的道具。
答案出来了。
她会害怕。
薄知聿逗弄小朋友的心思逐渐浓烈,“还想住这儿吗?”
屋内的房间没开什么灯,黑不拉几的冷色调主宰,沉闷到透不过风,简直就是吓人的最佳地点。
小兔子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轻轻摇头,似乎是很害怕的模样。
“我……我能问点事情吗?”
薄知聿饶有兴趣地等,这小朋友是想声音发颤着问“别杀我”还是问“我能逃跑吗”这种好玩儿的话。
他是真挺想看这个画面的。
出乎意料,少女的声音清晰且真诚,发自肺腑的疑问。
“薄先生,你很穷吗?”
薄知聿:“嗯?”
小兔子在万般戳脊梁骨的照片里选了一张,点了点,后面是灯的开关,她语气慢吞吞的,“是没有钱交电费,才要藏起来吗?”
“……??”
她点点头,仿佛“悟了什么大道”,无比体谅地说:
“您有什么难处可以说,作为以后房租,我有义务帮您的。”
薄知聿:“……”
第5章 “可太喜欢了。”……
迟宁默默地盯着薄知聿看,男人的表情有些呆滞,像是没反映过来她说了些什么。
难道是她的话说的太直接了吗。
还是这位三爷,从未被人提醒过要交电费?
周围死一样的寂静,男人盯着她的目光灼灼,伴随着浓厚的玩味。
“只因为电费?”
迟宁点头。
不然还要因为什么,就这光线她要是在家刷题看书,迟早会变成瞎子,可不得换地方住吗。
他扬了扬下巴,“你不怕?”
“这个?”迟宁不以为意,“大半都是野媒,特点是喜欢抓着热点恶意炒作。我更相信这个——”
迟宁点了点墙壁上的照片,那条新闻的位置很不起眼。
【薄明强丨奸案尘埃落定收押入狱!多名涉案女性大胆发声,公开支持少年!】
“受过伤的女孩子会像刺猬,敏感又脆弱。她们愿意冒大不韪帮你,相信你也不是个坏人。”迟宁偏头看他,“谢谢你愿意为她们作证。”
不是个坏人。
谢谢你。
薄知聿嗓子溢出几许慵懒的笑声,眉眼似绽放的春。
是真笑得很荡漾。
他被戳着脊梁骨听过的废话以来,这小兔子说的话最新鲜。
薄知聿从最开始见到迟宁的时候就觉得,这只兔子的长相,是一眼就能让人跟着她心情好起来的模样。
他现在有了进一层的感受,不只是长相,看到她,真的能让他开心起来。
一只能让人心情很好的木偶兔子。
有趣。
迟宁听他笑得莫名其妙,仿佛自己下一秒也要变成那个躺在地上的人。
结果男人吊儿郎当笑了半天,也就懒洋洋地说,“电费啊,还挺贵的。”
迟宁不了解行情,但也不想占他便宜,“您说多少,我转。”
薄知聿含着笑,“不太清楚。”
“?”
不太清楚你怎么知道它贵的?
迟宁哑然,现在估计问他怎么办,他还会理所当然地回“你看着办。”
太离谱了。
她停顿三秒,想了个万全之策,“我等下问问薄幸电费多少,转给您吧。”
薄幸一家子住,这电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