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谦妃后我在清宫修文物-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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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为云层遮挡,有些无力地透过雕花木门上的明纸投射到似乎已经许久无人打扫的青砖地上,让那些因宫女关门的动作而扬起的灰尘在空气中无比地鲜活着。
她们有些无奈地对视了一眼,循着屋中如游丝一般的咳嗽声走去。
苏答应本是宫女,来之前婉襄在系统中翻阅过资料,雍正三年七月时,她为永寿宫女子。至同年十二月,进为答应。
下一条记录就已经在四年之后,“雍正七年正月时下官女子三人”,这是她在史书上最后的记载。
这屋子里十分干净,并没有寻常宫妃住处应当有的,用以彰显身份的摆设,同普通宫女的住处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要更加脏乱一些。
重病之人,屋中却并无半分药气,也无人侍应,无不说明苏答应身边宫人对她的慢待。
而婉襄此时望见的,瑟缩在床榻内侧那个瘦小女子,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一切讯息,也都在告诉婉襄,她将要奔赴史书上她的结局了。
桃叶不知婉襄因何事而呆滞,伸出手拉了拉她的衣摆,而后先行下礼去,“奴才永寿宫宫人桃叶,给苏答应请安。”
婉襄终于反应过来,也行下礼去。
“永寿宫……”这三个字唤醒了苏答应的神智,“熹妃娘娘来了吗……”
“永寿宫女子”,苏答应或许曾经是熹妃的宫女。
婉襄不知她为何盼见熹妃,可熹妃没有来。
“回您的话,熹妃娘娘事务繁多,并没有过来。只是她知道您生了病,同样记挂着您,因此特意嘱咐奴才们送了些补身的药材予您。”
熹妃只是吩咐宫女往所有生了病的妃嫔宫中都送去一份补身的药材,自然不是“特意嘱咐”她们送东西过来给苏答应的。
可孱弱将死之人,总叫人不忍心将事实告知。
“真……真的吗……”
这句话迅速地燃尽了苏答应身体里那些缠绕着她的病气,让她重新焕发出了活力,尽管那只是片刻之间的。
“娘娘仍然记得我……是她叫你们过来探望我的?”
桃叶望了婉襄一眼,婉襄为她掩了掩被角,也掩饰着自己心中的悲哀,继续回答她。
“娘娘自然是记得您的,还望您好好保重身体,来日再同她相聚。”
出乎意料的,婉襄说了更多宽慰的话,反而再一次熄灭了苏答应眼中的光芒。
“不会的……不会的……娘娘早就已经不想见到我了,她把我从永寿宫里赶了出来……她是劝过我的……“
婉襄还来不及思考这其中的恩怨与爱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苏答应越加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但她连支撑自己身体的力气都没有,像是忽而为痰液卡住了喉咙,原本苍白的面容一下子涨地通红,似是十分难受。
人若是窒息,片刻之间就会失去性命的,更何况是苏答应这样本就弱如飘絮一般的身体。
婉襄当机立断,立刻让桃叶帮忙将苏答应扶了起来,而后将她背对自己。
她用力地双手环抱住瘦弱的苏答应,右手握拳,用大拇指掌指关节顶住苏答应上腹部的正中位置。
随后将自己的左手压于右拳之上,向上向内击打了数次,终于迫着苏答应吐出了那一口浓痰。
可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口鲜血。
婉襄听见桃叶倒吸了一口凉气,但此时还根本不是结束,“桃叶,你在这里看着苏答应,我去请一位太医过来。”
就算苏答应此时不被自己的那一口痰堵塞住呼吸道窒息而亡,放任她这样下去,她也未必能活过今晚。
婉襄知道历史不能改变,可她今日既都已经出手救了苏答应,又怎能到此为止?
桃叶虽然害怕,但更知道人命关天,很快神情坚毅地同婉襄点了点头,代替婉襄坐在苏答应床边,小心翼翼地让已经陷入昏迷的苏答应重新躺在了床榻上。
婉襄绕过青砖上那刺眼一滩血,快步朝着房门走去。
打开房门的时候迎接她的只有一团昏暗,朔风如历,又吹来了大雪。
原本守在门前的宫女此刻不知去往何处,整座咸福宫中只有主殿尚有零星的几盏灯光。
请一位太医,连苏答应尚且没有资格让太医为她诊治,更何况是婉襄?
东西六宫相距甚远,求熹妃也是来不及的。
婉襄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只能去求见咸福宫的主位懋嫔,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在风雪之中朝着主殿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恩怨
咸福宫正殿之前的广场上一个人都没有,潮湿的地面上开始积攒下了薄薄的雪。
婉襄留下的一串脚印变成了一处又一处的水塘,雪花前赴后继地扑进去,无声地融化,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苏答应状况不佳,相差片刻或许便是生与死。
婉襄实在太过急切了,在将要踏上台阶的时候脚底一滑,整个人向前仰倒,径直磕在了台阶上。
婉襄的额头在那一瞬间巨疼无比,她来不及打点出力气让自己重新站起来维持仪态,因为她看见了一滴一滴落在雪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黑洞的鲜血。
正殿之中有一盏烛光游弋起来,有人打开了风雪夜的殿门,从探头张望。
“呀!”在看见台阶之上的婉襄时她惊呼出声,“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婉襄勉力从地上站起来,放下捂着额头的手,向着这宫人福了一福,“奴才是永寿宫宫人,奉熹妃娘娘之命过来送药材给苏答应……”
迟来的晕眩感令她感觉到了恐惧,不得不停下来忍耐,直到它终于过去。
“苏答应……不想苏答应同奴才说了几句话,谢了恩,忽而为迷痰塞心不能言语,此时也已经晕厥过去,奴才想求见懋嫔娘娘,请娘娘……”
“是谁在这里?”
这个声音比方才那个宫女更苍老,大雪之夜没有月色,缓慢举起来的灯笼之光映照出一张沟壑遍布的脸。
懋嫔身边的宫女闻言回过头去,低下头恭敬地回那老妪的话。
“于嬷嬷,是永寿宫的一个宫女。她说她奉熹妃娘娘之命来探望苏答应,苏答应这一向来病重,似是有些不好了。”
婉襄额上的血仍然没有能够被止住,雪花落在她身上,和快速流失的血液一起蚕食着她清醒的神智。
她只能越加用力地用手帕按住她的伤口,用疼痛来提醒自己,此刻还有一个在鬼门关外徘徊,她必须要让懋嫔知道这件事。
可惜她放了太多的注意力在让自己保持清醒这件事上,忽略了那被称为“于嬷嬷”的老妪眼中一闪而过的光亮。
“老奴去为姑娘通报,还请姑娘在此稍候。”
正殿之中的懋嫔并没有让婉襄等待太久,很快便使宫女将婉襄带入了内殿。
懋嫔宋氏是最早侍奉雍正的女人之一,于潜邸之中便为他生下了长女与三女。可惜这两位公主都没有能够活到满月之时便夭折,因此并没有封号。
而宋氏自己也将在雍正八年玉殒香消,并且未如婉襄这具身体的原主谦妃一般得到乾隆批发的妃位,是泰陵妃园寝中唯一的嫔。
但懋嫔生前的待遇似乎不错,正殿之外风雪交加,殿内却有一种异乎常理的热。
内殿之中的摆设也一应俱全,婉襄不过略略扫了一眼,便发现其中不乏珍品。
婉襄脑海中的系统自动启动了几次,但似乎都因为她此刻的身体状况不佳而没有成功,苏答应命悬一线,她也没有心思在这时候去完成任务。
“给懋嫔娘娘请安。”
伤口处的血管一跳一跳,不断地发着热,婉襄尽力维持着平衡,才没有在给懋嫔请安的时候又一次栽倒下去。
她没有得到回应。
婉襄干脆跪下去,“偏殿的苏答应此时状况不佳,恐有性命之忧,求懋嫔娘娘差遣一位公公往太医院去一趟,人命关天……”
为四个炭盆所围绕,裹在重重厚重毛皮之中的女子忽而抬起了她金尊玉贵的手,婉襄不知何意,不由自主地停止了她的叙述。
而后便听于嬷嬷向方才给她开门的宫女道:“她说的话,你方才都已听见了。遣芸香去苏答应那里守着,再让小永子去一趟太医院吧。”
婉襄以为苏答应能得救,连忙拜下去,“多谢懋嫔娘娘。”
但回应她的却只是一声冷哼。
这声音就像是月明无风的夜里,一个人站在廊下赏月,忽而有一滴水从檐上落下,不偏不倚地落进衣领里,凉彻心扉。
不祥的预感缠绕着婉襄的心,越收越紧。她有些承受不住这种滋味,忍不住抬起头望向懋嫔的方向。
于嬷嬷恰好走到懋嫔身旁为她掩了掩有些滑落的毯子,片刻之后懋嫔的那张脸出现在婉襄眼中,几乎让她吓了一跳。
她知道懋嫔的确已经不年轻了,但她从没有想过入侍君王的女子有一天可以衰败到这样的地步。
侍奉她的于嬷嬷脸上沟壑纵横,而懋嫔脸上同样满是岁月痕迹。
唯一比于嬷嬷好一些的只是她的头发不过花白了一半,黑白掺杂,越发显出一种不甘心老态。
可她和齐妃的年纪分明相仿,甚至齐妃生育的次数还更多一些,她怎么会……
懋嫔没有错过婉襄眼中的震惊,“你是第一次见到本宫。”
是陈述的语气。这声音从腐木之中清明地传出来,在憧憧的烛影之中更别有一重诡异。
婉襄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或者懋嫔也根本就不需要她回答什么。
“本宫也是第一次见你。但,本宫听说过你的名字,刘婉襄。”
婉襄心中一凛。
她方才并没有自报姓名,懋嫔哪里只是听过她的名字,分明还知道她的样貌。
“齐妃是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一只花瓶便吓退了她。”
雍正两次过问她修补瓷器之事都是在璃藻堂中,可后宫妃嫔的消息往往比帝王想象地还要更快一些。
幸而懋嫔并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你是永寿宫的宫人,却要帮这个不知廉耻,背主求荣的苏答应。熹妃什么时候成了一个以怨报德的人了?”
懋嫔话语里蕴藏的往事婉襄自然不知道,可是她似乎必须得说些什么,才能将她心里的那种不安之感驱散。
“熹妃娘娘命奴才给后宫之中每位身体有恙的妃嫔都送了一份药材,奴才只是……”
“沽名钓誉,乌拉那拉氏还没死呢,她便这样迫不及待了。”
懋嫔对熹妃的不屑实在太浓,甚至不想让婉襄把话说完。比起对她的争宠和嫉妒,显然是愤怒更占上风。
察觉到这一点的婉襄心中越加不安,不自觉焦躁地回头望向了宫门的方向。
“太医会来的,但不是现在。”
懋嫔的话语将婉襄的视线又拉了回来,同她四目相对之时懋嫔眼中的急切很快消解下去,她似乎很享受似这般空悬着婉襄的心。
就像是猫捉了老鼠,却并不马上弄死,而是用一双前爪与利齿反复搓磨,倾听着猎物的尖叫,享受着它的反抗。
直到终于丧失兴趣的时候,才会一口咬断它的脖颈。
婉襄忽而明白了什么,她也明白她决不能做懋嫔利爪之下的一只老鼠。
她从内殿之中华贵的地毯上不管不顾地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很快便被懋嫔身边的宫女拦下了。
太医会来的,但不是苏答应还活着的时候。
她不知道懋嫔和熹妃之间又有什么恩怨,但熹妃遣宫中人来探望苏答应之后苏答应即刻便病亡,熹妃无论如何都没法全身而退。
推搡之间婉襄额上的伤口重新开始流血,鲜血穿过了她的睫毛流进了她的眼睛里。
“永寿宫的宫人谋害苏答应,愿跪于咸福宫外自赎罪孽,你们拦着她做什么?”
懋嫔的声音越来越近,方才阻拦婉襄的两个宫女顷刻之间便退到了阴影里。
婉襄回过头去望着站在窗前,推开了一扇窗户的懋嫔。正殿之内隐隐有檀香的味道,她一开窗,便没有了。
“娘娘今日见死不救,便不怕轮回报应么?”
“没有人会感激你的。”懋嫔好像回答了她的问题,又好像没有。
两个年长的嬷嬷从外殿匆匆赶来,抓住了婉襄的手臂,推着她走到了咸福宫正殿前的那片空地上。
雪已经下了许久了,地面上已经有了积雪,她们压着婉襄在雪地上跪下去。
而婉襄始终没有低下头,她只是静静地跪着,同站在窗前的懋嫔四目相对。
懋嫔眼中始终都有讥诮、不屑,而婉襄眼中有一团火。她知道她今夜恐怕逃不出去,也知道苏答应大概撑不过今夜,可懋嫔也始终都是一个失败者。
那两个嬷嬷很快就离开了,于嬷嬷出现在窗前,也终于将懋嫔请回到了那由不同动物的皮毛组成的,有些滑稽的位置上去。
宫女关上了窗户,徒留婉襄独自一人被黑夜包裹。
白雪在她的体温之中融化成了冰水,冰冷一点一点从婉襄的膝盖和小腿上蔓延开来。
婉襄望向苏答应居所的方向,懋嫔早已令人控制住了那里,不知苏答应是否还活着,不知桃叶此时情况如何。
忽而起了一阵大风,卷起刺骨的冰冷扑向婉襄,她回过了头。
她身后的宫门好像忽而有了动静,有人脚步匆匆地赶往偏殿,“苏答应是什么时候……”
除了风声,其他的声音婉襄都听不见了。
熹妃人在局中却恐怕仍旧懵然不知,她和小顺子之间算不上有什么深情厚谊,苏培盛也不会帮她……
整个世界都在婉襄眼中折叠起来,她不知道是她自己在摇摇欲坠。
她能盼望雍正来这里救她吗?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可怜
有什么在拉扯着婉襄,让她不要睁开眼睛。
“警告,警告,执行者快速失温中,执行者快速失温中,请迅速离开当前环境……请快速离开当前环境……”
“婉襄,你真的想好了要参加这个项目吗?封建王朝是会吃人的,我们并不能完全保证你的平安……”
“婉襄……婉襄……”
“婉襄姐姐,你醒了!”
在婉襄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有什么人握住了她的手。
下一刻桃叶满是担忧的目光便映入婉襄眼帘,“婉襄姐姐,你终于醒了。”
婉襄耳边不再有那种刺耳的提示音,她脑海里的一切都沉寂着,没有一点声音。而她终于也不再感觉到寒冷,她是在哪里?
银丝银线错织的锦被,精致的地毯,红漆描金的窗户,银丝炭烧就的暖炉……
像是在熹妃的暖阁里。
桃叶更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婉襄从她手心感觉到了温暖和安心,“婉襄姐姐,你醒了就好了,太医还说怕你会醒不过来……”
这话出口的一瞬间桃叶便察觉到了自己失言,迅速地转移了话题。
“这里是熹妃娘娘的暖阁,婉襄姐姐,你还记得昨夜发生的事么?”
婉襄闭上了眼睛,努力地在脑海中调动出昨日的记忆,雍正前来咸福宫的时候她并没有晕厥过去,人在濒死的时候,意识仍然是清晰的。
“皇上驾到!”在小太监尖利嗓音之中,婉襄奋力地回过头去。
她身体里的燃料好像在这时候就燃尽了,控制不住地向前栽倒。
寒冷让她的感官麻木,她已经完全向它屈服了,居然没有感觉到一点疼痛。
在闭上眼睛之前她望见一角明黄色迅速地朝着她走过来,在她身体腾空的那一瞬间里她又重新有了知觉。
好像有很多人都在那一刻之后迅速地围了上来,为她披上了厚重的毛皮,期望能给她带来温暖。
但更温暖的总是人的体温,婉襄努力地想要抬头看一看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