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月光-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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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伸过来,拇指轻揩去鼻血,手掌张开,虎口对着鼻孔一捂。
这下,血没地方可流,连呼吸都不通。
俞心桥不得不张开嘴喘气,对着徐彦洹的手心,用一种类似被“锁鼻”的姿势。
“看来不是因为大补。”俞心桥这会儿才迟钝地想起,“只要一入秋,我就容易流鼻血。”
北方冷天干燥,以前在首都的家里,必须开着加湿器才能过冬。
“先别说话。”
徐彦洹替他捂了会儿,拿起还没戴上的一只手套,换上继续捂着。
俞心桥试图阻止未果,眼睁睁看着手套沾血,心也在滴血:“那是我的生日礼物……”
徐彦洹几无犹豫地说:“给你换一个。”
俞心桥立马抓住机会得寸进尺:“那你接受我的追求。”
徐彦洹:“……”
意料之中的反应,俞心桥早已习惯,也不灰心,索性再换一个:“那我想知道,那天你为什么亲我。”
问完就后悔了。
其实徐彦洹当场已经给过答案,现在又翻出来问,总归有点为难人的意思。
而且,俞心桥也怕听到比“免费的”还要伤人的回答。
问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无法像微信消息一样撤回,俞心桥只好用物理方法,抬手,掌心虚按在徐彦洹嘴上。
场面有些滑稽,一个被按住鼻子,一个被捂住嘴巴,仿佛在进行某种法事。
俞心桥却笑不出来,他说:“别说了,就当我没问。”
徐彦洹鼻息微热,一下一下地扑在手背。他的眼睛露在外面,一瞬不瞬地看着俞心桥,像深夜的海,浪潮之下藏着无数暗礁。
让人觉得不可接近,又似乎没有距离,像现在这样,伸手便可触碰到。
“徐彦洹。”俞心桥很轻地喊他名字,“你能不能,不要再说让我难过的话?”
良久,徐彦洹点了点头,俞心桥慢慢地把手松开。
鼻血止住,捂在鼻子上的手套也被拿开,俞心桥深喘一口气,呼吸通畅让他感到轻松。
短暂的会面结束,分别前,俞心桥握着沾血凝固的手套,看着面前还穿着单薄校服的少年,总觉得他还有很多话要说。
开口却只余一句。
“生日快乐。”徐彦洹说。
声音那么低,好像深海中孤鲸的频率。
好像,比俞心桥还要难过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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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回忆不出意外还剩一(长)章
本次回忆没有分开
第31章 ←离我远一点。
(上)
十二月上旬,为期半年之久的高中生篮球赛终于迎来半决赛。
高三(3)班代表浔城二中出战,用王琨的话说:“这回咱们班能闯进决赛,是靠百分之十的天时地利人和,还有百分之九十的运气。”
其中那百分十,又有九成归功于徐彦洹。
梁奕很不服气:“一支球队五个人,他占九成,其他人每人零点二五?”
沈达也附和道:“就是就是,小奕你数学真好。”
候补队员俞心桥就客观多了:“团队协作固然重要,不过要是没有他加入,咱们肯定进不了半决赛。”
后来王琨把俞心桥的话转述给徐彦洹听,徐彦洹手里抱着球,抬眼看向不远处在做热身的俞心桥,意义不明地反问了句:“是吗。”
俞心桥就当是对自己说的,大大方方道:“是啊,所以你得好好打,要是进不了总决赛都是你的锅。”
话已经说在前面,因此当3班碰上强敌折戟于半决赛,王琨笑说:“徐哥你的锅接好,今晚等你请吃饭啊。”
徐彦洹平静地问:“你们想吃什么?”
俞心桥立马跳出来反口:“我觉得这次咱们输比赛,除去对方都是体育生实力太强,还有大爷今天状态不在线的原因。”
沈达也:?
“好几次球被你传丢了。”俞心桥碰了碰沈达也,示意他接锅,“要是没丢,咱们说不定还能拼一拼。”
沈达也明白了,俞心桥是不想让徐彦洹请客破费,于是忙点头:“对对对,都怪我。”
王琨:“……”还能演得更假一点吗?
最后这顿饭到底是徐彦洹请的。虽然他是去篮球队救场,但到底承蒙大家照顾,而且这么久以来都是其他人请客,于情于理也该轮到他做东。
大伙儿也都知道他家的情况,嚷嚷着要吃学校门口的烧烤。放学后,高三(3)班篮球队拖家带口八个人浩浩荡荡地钻进路边摊的塑料棚,点了一桌廉价却香气四溢的食物。
俞心桥口不重,吃不惯油腻麻辣的烧烤,便要了几串关东煮,淋上热腾腾的汤,抱着纸杯和众人坐在一起吃。
许是心知篮球赛结束,作为高三生的他们再难有机会像现在这样放松地笑闹聊天,王琨作为球队队长,以饮料代酒向大家敬酒:“原本我以为能打到校决赛就算不错,没想到咱们连总决赛的门槛都摸到了,总之感谢诸位兄弟帮我圆梦,我到老到、死都会记得。”
女孩子多愁善感,何唐月眼眶跟着一红:“什么死不死的,你才多大岁数?”
其他人也唏嘘感慨,纷纷附和道:“嫂子说得对,我们可都得长命百岁呢。”
王琨喝完一杯又倒满一杯,这次面向徐彦洹:“感谢徐哥陪我们玩,要不是你加入咱们篮球队,我真的……想都不敢想。”
徐彦洹鲜少参与社交活动,被这郑重其事的道谢弄得发懵,杯子举了半天,只蹦出一句:“不客气。”
把俞心桥逗笑了,他也举杯帮着暖场:“大家一起来,喝了这杯酒,永远好朋友!”
闹到八点多散席,众人各回各家。
烧烤棚里火烤着不冷,从棚里钻出来,俞心桥就哆哆嗦嗦地打了个喷嚏。
浔城临近首都,天气也类似,如今寒冬腊月呵气成冰,他这种胃寒体质实在不宜在户外久留。
结完账,徐彦洹最后一个出来,看见穿着白色羽绒服的俞心桥站在路边双手互相抄缩头缩脑,圆咕隆咚的,像极了冬天堆的雪人。
还是怕冷到说话结巴的那种。
看见徐彦洹走来,俞心桥蹦跳着迎上去:“走走走,动动动起来,不然要冻成冰冰冰棍了。”
两人回家的路有一段重叠,今天走完这段路,俞心桥还跟在徐彦洹身后。
徐彦洹问他要干什么,俞心桥望天:“听说今晚会下雪,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听起来合理实际上荒唐的答案。徐彦洹问:“你在自己家看不到?”
“能看到啊。”俞心桥踢开脚下的石子,含混咕哝道,“可我家里不是……没有你嘛。”
依然很荒唐,但徐彦洹听完心脏倏地一软,到嘴边的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终究什么都没说,徐彦洹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脚步却肉眼可见地放慢了,在等身后的人跟上来。
不到一刻钟的路程,全靠俞心桥一个人活跃气氛,两人的对话以悬殊的字符比例推进,却又莫名和谐。
“你听歌吗,我分你一只耳机?”
“不用。”
“你送我的手套我洗过了,戴着还是很暖和,不过细看还是能看出血迹。”
“哦。”
“今天我虽然没上场,但有在场边给你们加油,你听到了吧?”
“嗯。”
想到刚才吃烧烤的时候,王琨都快哭了,俞心桥嘿嘿一笑:“阿琨最近和月月谈恋爱,整个人都变得可爱起来了。”
徐彦洹看了俞心桥一眼,没说话。
天太黑,俞心桥并未察觉。他走在徐彦洹身侧,下定决心般地伸长脖子,呼出一口白雾般的热气。
“我们都十八岁了啊。“他望着远方建筑物铅灰色的轮廓,“你有没有想过未来要做什么?”
问完不等徐彦洹回答,自己先说:“我高中毕业之后应该会出国,学钢琴,就算实在不争气成不了演奏家,我还能当音乐老师,反正这辈子都得和钢琴在一起。”
俞心桥偏过脑袋看向身边的人:“等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脚步微微一顿,徐彦洹启唇刚要说什么,俞心桥怕他给出否定的答案,抢在他前面道:“不想也没关系,现在网络发达,我会天天给你发微信,让你没办法忘记我。”
似是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徐彦洹先是愣了下,而后面容松弛,眉眼都变得柔和。
自打记事以来,他就是个悲观主义者,凡事总会先做好最坏的打算。当然事实也大多如他所想,走向最坏的结果。
可是,或许是刚经历过一场温暖的聚餐,又或许因为头顶的路灯是暖色,徐彦洹忽然觉得,有时候不必把自己逼得太紧。
有时候,也可以适当保留期待,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将来。
徐彦洹看向俞心桥:“等到那时候……”
然而话说一半,就看到俞心桥抬手捂鼻子。捂完才意识到自己戴着手套,俞心桥痛心疾首道:“这鼻血一定是故意的!”
徐彦洹失笑,让他在巷口避风的墙角下等一会儿,自己去买点东西。
此处离筒子楼就差穿过一条巷子,徐彦洹去的是上次那家小卖部。买了面巾纸和矿泉水,拎在手里正要返回,突然听见对面楼,也就是他和母亲所住的那栋楼,传来女人凄厉的呼救声。
俞心桥等了很久。
久到风声停歇,鼻血都不再流。
其实他口袋里就有面纸,为了和徐彦洹多待一会儿,才装作没有。
俞心桥也知道徐彦洹不希望外人进到他家里,上回是情况特殊。因此听他的话待在原地,只在等了十来分钟后,悄悄探出头观察狭窄的巷道,捕捉任何可能是有人经过掀起的风声。
再拿出手机看天气预报,上面说晚九点会下雪,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又过去十分钟,俞心桥冷得原地小跑,抬头望一眼,天空无星无月,好似张大的黑色巨口。
他隐隐感到不安,地上墙垣覆下的影子像是笼罩在他心头。他仰头看上方的电线,把它们当作五线谱从一数到五,再从五数到一,实在等不及,俞心桥把用完的面纸往旁边的垃圾桶里一扔,双手揣兜里往巷子深处走。
没走两步,听见前方的脚步声。远远的,一道身影自黑暗中走来,分明直至站立,却仿佛背负沉重。
呼吸陡然一窒,俞心桥被这没来由的预感吓到,忙上前几步:“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
到近处才发现徐彦洹头颅低垂,额发盖住眼眸,肩膀微佝,好像再来一根稻草,就足以将他压垮。
他把手中装着水和面纸的塑料袋递给俞心桥,抿着唇,什么也没说。
俞心桥接过塑料袋,正欲接着问,徐彦洹已经转过身,迈开步子往回走。
“等一下。”
俞心桥追上去,徐彦洹低声道:“别过来。”
俞心桥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青筋爆出,似忍耐到极限,处在在崩溃坍塌的边缘。
“你怎么了?”俞心桥上前两步,“发生什么事了?”
“让你别过来。”徐彦洹拔高音量,几乎是低吼着说,“离我远一点。”
可俞心桥还是走向前,怕面前的人逃走甚至加快脚步,丢下手里的东西,从背后将那道身影抱住。
直觉告诉他,徐彦洹现在很痛苦,需要有人给予安抚。
俞心桥从未见过这样的徐彦洹,他的脸颊贴着他后背,只觉他的身躯在微不可察地抖,胸腔急促而剧烈地起伏,戾气混着血腥味散开,比黑夜还要阴沉可怖。
好像如果就这样放他走掉,可能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事。
“那我不问了,你别走。”即便害怕,俞心桥双臂缠住他的腰,将他死死抱住,“你先别走,在这里待一会儿,就一会儿。”
“等你好了我就走,保证离你远远的……好不好?”
(下)
夜里十点,徐彦洹沿着室外楼梯缓步而上,先去到二楼的邻居大婶家,察看白薇的情况。
刚才进到家里时,白薇正被徐震从地上拖起来,按着脑袋往墙上撞,若非徐彦洹出现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看见徐彦洹,白薇挣扎着从沙发上坐起来:“你冷静一点,千万不要对他动手,上回就差点……这回要是把他打出个好歹……”
徐彦洹走上前,大婶正坐在小凳子上,用毛巾给白薇擦拭脸上的伤口。索性都是皮外伤,人没有大碍。
“这次情况和上次差不多,报警也没办法给他定罪,最多拘留几天。”大婶叹气道,“要不还是听你妈的话,把他放了吧,再过半年就高考了,这个档口上不值当为了那孬种毁了自己的前途。而且不是已经提出离婚诉讼了吗?到时候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帮忙作证……”
“对,已经提离婚了,很快就会有结果了,我们提交了证据的。”
徐彦洹的手被白薇一把抓住,她扯开流血的嘴角,眼里噙着泪,“听妈妈的话,再忍一忍,不要跟他动手,你已经十八岁了,要是惊动了警察,会坐牢的,你要坐牢的……”
回到顶楼自家门口,徐彦洹依旧面无表情,眼神也死水无波。
只在呼吸间有一种模糊的、无能为力的窒息感。
刚才他把母亲救出来后,把徐震踹回里屋,反锁在里面,预备稍后处理。眼下这人还有力气,正在里头哐哐砸门,窗户都被砸出一个大洞,地上满是玻璃渣子。
徐彦洹掏出钥匙,拧几下开锁,猛地推开门,门后的徐震被推得一趔趄,径直坐在地上。
“你他妈……”徐震扶着桌子站起来,又被倒在地上的腌菜缸绊倒,骂骂咧咧,“儿子打老子,还有没有王法了?”
徐彦洹不吭声,把出门前揣兜里的水果刀拿出来,连刀带鞘扔在水池里。
伴随哐当一声,徐震的眼睛瞬间瞪大:“你他妈、他妈的是要弑父啊?”
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就被关着的这一小会儿,徐震也没闲着,除了衣柜碗橱,他把枕头被褥都翻了个底朝天。
徐彦洹视线一瞥,就看到自己堆在窗台上的书都被扫到地上,那本厚厚的字典翻开向下,露出黑白琴键图案的一角。
他走过去,蹲下,把两张过期的音乐会门票捡起来,掸掸灰,在字典里夹好。
他的一连串动作缓慢且冷静,全然不似刚才,眼底猩红,疯了一样的往前冲,要不是白薇拼命拽着他,现在徐震多半已经在救护车上。
像是也意识到这会儿徐彦洹平静下来,原本有些畏惧的徐震重又抖擞精神:“怎么,不敢了?怕坐牢,怕没学可上?”
常年的躲债奔波让徐震看起来像个亡命匪徒,凹陷的眼圈和突出的颧骨,更突出他的贼眉鼠眼。徐彦洹把字典放回去,抬眼看向他,忽然想起俞心桥说过他上半张脸像白薇。
下半张脸像谁毋庸置疑。有时候照镜子,徐彦洹都会盯着自己的唇形和下颌线走向发呆,心里蠢蠢欲动地升起一种类似将它毁灭的念头。
他有多恨徐震,就有多恨自己身上和徐震相像的部分。
包括那些阴暗的、肮脏的,不为人知的堕落的冲动。
注意道他近乎阴鸷的眼神,徐震笑了起来。
“在你妈面前装好孩子装了十几年,不累吗?我知道你有多想自暴自弃,毕竟我们都是最下等的人,可以轻易把自己毁掉的那种人。”
“装什么和我云泥之别,还想和我划清界限?哈哈,别忘了,你身上可流着我的血。”
徐彦洹深吸一口气,没听见似的,从书堆里翻出一份折叠的文件。
再摸了支笔,一并递过去:“把这离婚协议签了,我让妈妈撤诉。”
协议早就准备好,碍于徐震一直没有出现,无奈之下才先提起的离婚诉讼。
徐震还在笑,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