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是病秧子了-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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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的话,恕我有心无力……”陈禁顿了顿,“不然你去求夫人,她的话少夫人还是听的。”
云稚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我去趟军中。”
第十三章
因为一直卧病在床,云稚也有月余不曾到过军中。
这里素来不会受外界的影响,哪怕是镇远侯府的波折也和这里无关,一切还和过往一样,所有人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正是日常训练的时间,校场上汇聚了不少人,云稚远远地过来,一眼就认出众人之中那道清瘦的身影,看着她骑着骏马飞驰而过,利落地搭弓射箭,而后正中靶心。
云稚忽然想起来,幼时某一次跟着大哥来大营,也见过差不多的场景。
那一日大嫂穿着一身红色的小袖袍衫,长发高高束起,发尾和衣摆一起随着飞驰的骏马肆意飞舞,搭弓射箭,英姿勃发。
云稚下意识就扭头看向身旁,只瞧见大哥翘了翘唇,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笑意。
大嫂出身将门世家,与大哥算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早早就定了亲事,在诸多艳羡中嫁入侯府成了世子夫人,却依旧每日混迹于军中。
云稚那时年纪尚小,却也知道女子从军不易,曾对大哥表示过疑惑,为何大嫂不像别的女子那样待在家里安心当侯府的少夫人,非要跑到军中吃苦受罪。
大哥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问题,轻轻笑了笑,反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待在家里安心当侯府的小公子,非要跑到军中吃苦受罪?”
“我……”小云稚一时语噎,半天才回道,“我喜欢到军中来,不觉得这是吃苦受罪。”
“那寒宁就不能是因为喜欢吗?”
“可是,大嫂和我不一样……”小云稚迟疑,“我毕竟是男子……”
“这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是只有男子能做女子不能的,或许要付出更多的辛苦,只要她愿意就足够了……”云稷打断他的话,眼底带笑,语气却格外认真,“人生短短数十载,我希望她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数年过去,大嫂便真的一直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了威震幽州。甚至整个辽北,能征善战,身手了得,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女将军。
云稚在回忆里有刹那恍神,忽听得有破风声而来,还没等辨别出那是什么,身体先有了反应下意识向旁闪了一步,跟着就看见一支利箭穿过自己刚刚站过的地方。
王寒宁勒住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躺了一个多月还能反应过来,看来是痊愈了。”
云稚仰起头,看着马上的人。
他与大嫂也有月余未见。
和上次相比,眼前人又瘦了不少,一双眼却和记忆中一样明亮而又坚定。
“大嫂……”云稚挺直了脊背,“聊聊?”
王寒宁翻身下马,站到云稚跟前。
记忆里那个总黏在她和云稷身后的小孩早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高了自己大半头。
虽然生病让他憔悴不少,但王寒宁清楚,少年人看起来还略显单薄的臂膀,已经比这世上大多的成人还要坚实。
“就知道枢儿那臭小子什么都会告诉你……”她用手里的马鞭轻轻敲了敲云稚的肩膀,笑着开口,“都城如果没有危险,谁去都没关系,同理,如果有危险,谁去也都一样。”
“大嫂……”云稚顿了顿,语气却十分坚定,“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王寒宁微微眯眼,视线几乎是凝在云稚脸上,半晌,她捏紧了马鞭:“你是不是……”
“大哥当年和我说,人生短短数十载,希望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云稚突然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校场,打断了王寒宁的话,“都城的波云诡谲,我更合适。”
提及云稷,王寒宁有刹那恍神,短暂沉默之后,她轻轻笑了一声,晃了晃手里的马鞭:“你知道我一向懒得废话,比试一把,赢了再说。”
云稚低头往她手里看去:“奉陪到底。”
自入军中以来,这样的比试时不时发生,上到云邺、下到普通的兵士,云稚几乎都对过。
最初的时候输多赢少,之后渐渐长大,身形和力气还有对敌的经验都不断增长,赢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现如今在军中,能称得上是对手的已少之又少,其中就包括王寒宁。
他二人在军中举足轻重——皆是镇远侯的血亲,一个是一往无前的少年先锋,一个是让诸多男子都羞愧的女将军,骑射武艺精湛,战功卓绝,一前一后地站到校场上立时吸引了许多目光。
尚在训练中的兵士暂且不敢造作,其他得了闲暇的都凑到近前来,稀稀拉拉地围在校场边,一边张望,一边议论。
云稚视若无睹,兀自在兵器架前选武器,忽听得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倏然转身发现王寒宁已经到近前,闪着寒光的长剑直奔面颊而来。
云稚拧过身,避开那一剑的同时一脚踢到兵器架上,从一众飞起的武器中随手抓过一柄,顺势架开再次攻向自己心口的第二击,人闪到马后,动作迅速地跃上了旁边另一匹战马,倒拖,纵马向前。
王寒宁调转马头,迎着云稚过来的方向,转瞬之间,二人已经战成一团。
不管是年岁、性别、身高、招式甚至是武器这二人都大不相同,却偏偏对彼此了如指掌,一来一回连着过了几十招,直看得四周军士下意识屏住呼吸,偌大的校场一时之间只能听见马蹄声和兵器相撞的声响。
对比起来校场上的二人倒显得格外沉着冷静,直到——
云稚双手握枪,硬生生地接下了王寒宁从上而下劈来的一剑,硬木制成的枪杆断成两截,却没能完全挡住呼啸而来的剑势,云稚整个后仰,看着剑刃擦着自己面颊而过,下一刻一脚蹬在马背上,在四下里的惊呼声中整个跃起竟是落到了王寒宁马上,同时一把匕首从袖中滑出,抵在她颈间:“我赢了……”
刹那的错愕之后,王寒宁翻转手腕将长剑收到背后:“愿赌服输。”
云稚收了匕首朝她拱了拱手,旋身落到地上。
围观的军士从方才眼花缭乱的打斗中回过神来,接二连三地响起叫好声。
陈禁从人群中闪身出来,凑到云稚跟前,压低声音:“方才侯爷来过。”
“知道……”云稚转身要走,没几步,王寒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幼怀……”
四下里围观的军士陆陆续续地散去,王寒宁却仍在原地,晨光笼罩,让还在马上的她身上多了几分温柔。
“人生短短数十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她的目光落在云稚脸上,却又好像越过了他,看向别的地方,“这也是你大哥对你的期望。”
云稚微微睁大了眼,唇边漾出笑纹,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在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自己。”
他再次朝着王寒宁拱了拱手,转身朝主帐走去。
“爹!”
云稚掀开帐门,一眼瞧见了书案前的云邺。
云邺抬眼,目光从他脸上扫过,回手拎起一条布巾扔了过去。
云稚接了布巾,在额头上胡乱擦了两下,自顾在书案对面坐下:“我正好有事要跟您说!”
“去吧……”云邺垂下视线,看着手里的书册。
云稚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您都不多问问?”
“方才我在校场旁站了一会……”云邺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既然病好了,本也该你去都城。”
“您可真是……”
话说了一半,云稚忍不住笑了一声,他清楚云邺不会阻止自己,却也没想到都不用开口。
先前准备的那些解释,倒也不用再提。
他到底久病在床,方才的打斗耗费了不少精力,这一会工夫就感觉到倦意,索性半伏在书案上,抬眼看着云邺。
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他还是无法适应记忆里英武不凡的亲爹突然斑白了两鬓。
外人印象里的云邺大都是严正敏锐一丝不苟的,尤其是涉及到军中的事,云稚从小到大就为此受过不少责罚。
可也是这样的云邺曾将幼小的云稚扛在肩头在城中闲逛,在云稚浑身是伤从疆场上下来昏迷不醒的时候不眠不休守在床前,在云稚做出任何旁人无法理解决定时轻轻点头,给他无声的信任和支持。
在云稚眼里,云邺是镇远侯,是三军主帅,整个幽州的底气,却更是他们兄弟二人如山一般坚实的依靠。
仿佛察觉到云稚的情感波动,云邺突然抬头扫了他一眼:“还有事儿?”
“也没什么……”云稚坐起身,视线从帐中环过,“就是太久没到您帐中来了,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
这倒也不算是借口,云邺的主帐一直都是云稚在军中最熟悉的地方。
他五六岁开始习武,常常跟到营中来,很多时候云邺要和各位将军讨论军务要处理各种事宜,便自己抱着本根本看不懂的兵法在屏风后呼呼大睡。
再后来,云稚也入了军中,有了自己的营帐,却还是习惯到主帐里,有时是为了军务,有时却什么都不做,就像小时候一样,抱着本兵法忙里偷闲小憩一场。
可能是云邺自带的正气与威严,每每在这里,都会感到难得的放松和心安。
这么想着,云稚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我有点累,借您营帐睡一会。”
云邺视线仍在书案上,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云稚也不在意,自顾起身径直往屏风后的床榻而去。
没多久屏风后传来清浅的呼吸声。
云邺侧耳听了听,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出了营帐,再回来时,身后跟了个捧着炭盆的小兵。
第十四章
李缄这一夜睡得并不好。
都城的气候与辽北大不相同,才入春就下起了暴雨,一整晚风急雨骤,搅得人难以安眠,幸好等一大早醒来已经放了晴,推开窗隐隐地能闻到一股湿润的泥土气息。
前一日下午他们抵达都城,安置在这间不太大还有点偏僻的驿馆里。
不过到底是都城,与一路上经过的驿馆客栈相比,这里虽然小却是独门独院,清净雅致,房门前还种了几棵柳树,刚刚抽了新芽,正吐露着勃勃生机。
李缄站在窗口看了一会,正打算出门转转,有人适时地敲响了房门。
不出所料,门外果然是李良。
瞧见李缄身上的中衣,他皱了皱眉,就好像瞧见什么不体面的东西,丝毫没有自觉是自己大清早地到人房间里来的原因。
这一路上李缄见惯了他这样的态度,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有事儿?”
李良抿了唇,往房里看了一眼:“圣上召你入宫。”
“入宫?”
李缄还以为要自生自灭一段时间才会有人来管,却没想到那皇帝这么快就要见自己。
可能是要看看这个人质听不听话。
李缄想着,随口应了声,回手关上房门去换衣裳。
皇城一如料想一般气势恢宏。
李缄在皇城门口前下了马车,遥遥地望着墙内一座座巍峨的宫殿,突然有些感慨。
人生还真是充满了始料未及,当年在村里吃饱穿暖都成问题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居然还能进宫面圣。
虽然一无所知,前路吉凶难料。
李缄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守在马车前的李良:“你不嘱咐我点什么?”
李良皱了皱眉:“属下只奉命护送公子入京,照料公子饮食起居,其他不得再干涉。”
“不得再干涉?”
李缄笑了一声,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门内早早候着一个内侍,瞧见李缄先上下扫量了一遍,而后才开口:“是李徊将军家的公子吧?”
李缄点头:“叫我李缄就行。”
那内侍仿佛没听见,自顾道:“陛下现在乾元殿,李公子跟我来。”
说完也不等李缄回应,转身就走。
李缄轻轻挑眉,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沿着长长的巷道不知走了多久,兜兜转转终于来到一座殿室前,那内侍才停下脚步:“李公子稍候,我入内禀报。”
李缄应了一声,稍稍缓了口气。
他自小体弱多病,但生活所迫每日上山下河各种农活劳作片刻不得闲。
反倒是这段时日吃饱穿暖养在马车里路都没走几步,蓦地走了这么远,多少有点体力不支,几次差点跟不上那内侍的脚步。
真是实实在在地体会到什么叫一入宫门深似海。
厚重的殿门关了又开,内侍去而复返,朝着李缄微微点头:“陛下请李公子进去。”
李缄用力地握了握藏在袖中的手,单手背在身后,挺直脊背轻轻点头:“好……”
殿门口守了不少侍卫和内侍,殿内却是静悄悄的。
章和帝袁璟穿着件小袖袍衫,独自站在书案前正专心致志地作画。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了一眼,面上笑吟吟的:“来了?”
他容貌清俊,笑容和煦,若不是身上袍衫是醒目的赤黄色,根本没人会相信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一脸温和的年轻人就是当今天子。
短暂的迟疑之后,李缄跪伏在地:“参见陛下。”
“不必拘礼,今日也算不得什么正式召见,朕听说你到了,叫你来随便聊聊……”袁璟面上仍旧笑着,看了眼一旁的内侍,“赵礼,扶李公子起来。”
叫赵礼的内侍把李缄扶起后便退了下去,只剩下李缄自己垂首站在书案前。
这皇帝比他想象中年轻,也比预想的要和善,却不知是生性如此,还是故意做出的样子。
除了从当日李徊夫人的书信上稍微知道一点自己来都城的缘由。对于这里的情况、朝中的局势,甚至到了这儿将要面对的处境,李缄一无所知。
对于眼前这位下旨要自己前来的章和帝,也只稍微听过一点关于先帝驾崩之后诸子夺嫡,最后却是这位从未有存在感的先帝的弟弟登上皇位的民间传言——亦真亦假,做不得数。
袁璟蘸了墨,又在纸上画了两笔:“刚赵礼说你叫李缄,那有没有……”
话说到这儿,他突然顿住,抬头看向李缄身后,握笔的手停在半空:“淮安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李缄愣了愣,这才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有人没经通传直接推开殿门,径直进到内殿里。
他忍不住回头,迎面瞧见一张昳丽的面孔,不由愣在当场。
民间传言里确实有位淮安王,据说姓萧名铎,是朝中仅有的一位异姓王,武艺高强,手握重兵。
李缄一直以为那是个身强体壮的武夫,却没想到本人居然长得如此——惊艳。
对,惊艳,瞧见那张脸的第一眼,不管是谁,脑海里首先会跳出的就是这两个字。
面貌优越的人他也见过不少,比如云稚,剑眉星眸,好看里带着矜贵,还带着属于少年的青涩和稚气;
眼前的章和帝也算得上清朗俊雅,温和宁静;
淮安王却跟他们又都不一样,他的五官容貌是俊美的,却又十分凌厉。
瞧见他那张脸你会下意识想避开视线,并从心底生起畏惧。
“听说李徊的儿子到了,过来瞧瞧……”萧铎毫不客气地坐在书案旁的一张大圈椅上,目光落在李缄身上,“方才圣上说你叫什么?”
李缄抬起头,正对上这人的目光。
那双凤眸微微弯起,仿佛是在笑,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人气势太盛,让人根本无法从那张脸上感觉到什么笑意。
李缄莫名生起一股方才面圣时都没产生的忐忑。
他对这淮安王实在是不怎么了解,也不太清楚他在这朝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但眼下的情景多少是不太正常。
他稍稍偏过视线,余光里袁璟收敛了情绪,继续专心致志地作画。
“怎么,是个哑巴?”没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