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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金吾不禁,长夜未明-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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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忍着虎目中的泪意。
  张行简静一瞬。
  他说:“我带来的这些人,可否跟你们进山救人?会耽误你们吗?”
  将军吃惊:“郎君?!不、不耽误,自然是人越多越好,我们会带路……但是你们都是东京来的大人物,你们是宾客,哪里能跟我们进山……”
  张行简说:“拿地舆图吧。沈青梧他们最后一次失踪,是在哪里?”
  ……
  沈青梧与杨肃带兵进入山中支援博容,他们与敌军遭遇,山中起雾后,本能顺利撤出,却被困山中。
  非但被困,还遭遇迷路、同伴失散。
  整整三日,山雾不散,一两千人对敌上万敌军。他们走不出这里,西狄人也别想走出大山。
  沈青梧最后也不知自己在哪里。
  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她一剑杀了那个凶猛厉害的敌军大将,对方死前,手中的剑也刺入她腹部。
  她似乎后退一步,脚下踩空,摔到了哪里。白雾弥漫,她看不太清。
  再次醒来时,敌人的剑还插在她腰腹上,她躺卧在一片白茫茫世界中,鼻间闻到浓郁血腥味,摸不到自己的武器,却摸到了满地的尸体。
  沈青梧猜,自己应该和尸体躺在一起。
  她浑身没力气,气血大量流失。她不敢拔出腰腹上的剑,因一旦拔出、无法止血,伤口腐烂受到感染,她也许连现在都撑不过去。
  沈青梧慢慢地撑着半边身,在尸体间挪动。她艰难地找到山壁,让自己倚靠着,可以视线清晰些——雾气总会散的。
  不知道杨肃还活着吗?
  进山的将士活着的人有几个?
  无论如何,她完成自己的任务了——她为博容撤离争取了时间,她重创了敌军大将。她认识自己杀的那个将军,那是西狄军最难对付的一个将军。
  她立了大功。
  她只要等同僚们在雾退后进山找到自己,救自己就好了。
  若是等不及,生死有命,她也没什么遗憾的。
  ……
  漆黑的天幕,在进入山地后,变得雾濛濛一片。
  雾气更加浓,天地有些潮意。众人用绳索做标记,各自分头找人。因将军说,山里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那将军苦涩道:“沈将军他们很厉害,我们找了两日,都没遇到几个敌军,找到的……全是尸体。”
  益州军的尸体,西狄军的尸体。
  密密麻麻,堆积如山,出山后被焚烧。
  入夜时分,天上簌簌飘雪。
  益州军人吃惊,他们很少见到冬日的雪。
  张行简这些人跟着他们,拄着拐杖,与他们分开寻人。张行简不只将长林派给他们,自己也跟来山中寻人。走着走着,他与他们失散,但他并不急——
  有绳索为标,雪落雾散,迷路的可能性已经降低很少了。
  行在这片雪雾中,张行简微有恍神:这就是沈青梧从十六岁开始就生存的环境么?
  雪落在他睫毛上,眼睫轻颤如蝶翼,袍袖飞扬如皱。
  张行简开口唤:“沈将军——
  “沈二娘子——”
  他被雪呛得咳嗽,深吸口气,抬高的清朗声音在天地间流淌:“沈青梧——”
  ……
  沈青梧浑浑噩噩,意识游离。
  她突然听到一叠声的呼唤,有些月光清明的感觉,像她偶尔会做的梦。
  那声音离她越来越近。
  她费劲地睁开眼,失神的眼睛看到天上飞落的雪,雪雾后朦胧的人影。
  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但她知道张行简在遥远的东京。他应该在繁华的街市间观灯,不会在益州苦寒之地。
  她想,难道自己快死了,不然怎么会梦到他?
  可笑。
  连她这样的人,也会死前回光返照,梦到一个人。
  ……
  跌撞行走间,张行简听到一个方向传来模糊的敲击声。转过弯,踩过山石,张行简看到了那靠坐在石壁前、坐在尸体中的一脸麻木的女将军。
  铠甲丢了,长发如蓬草,面上尽是血污,腹上插着一把剑。她用手敲石壁吸引他的注意,一双幽静的眼睛看着他。
  他眸子微缩,大脑有短暂空白。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虚弱的模样。
  他走过去,丢开拐杖,深吸口气平复气息。他蹲在她面前,伸手来探她的鼻息。
  张行简客气:“沈将军,你……”
  他失声,因他蹲下靠近时,她身子一晃,忽地倾前,拥住了他。他只来得及侧身,不让她腰腹上的那把剑刺得更深。
  张行简听到沈青梧冷淡又解脱的声音:
  “怎么会是你来接我下地狱,你也死了吗?
  “不过也挺好。”
  她喃喃如呓语,搂着他脖颈埋下头:“我早就想杀了你了。”
  张行简笔直地跪着,任她晕倒在他怀中。
  作者有话说:

? 第 29 章
  沈青梧总是要强行出现在张行简的世界中。
  势如冰剑; 碎金断玉。
  她要在张行简心口刺一个无底洞,掀翻他所有的沉着、清醒、冷静。这个洞; 要一日胜过一日; 一年比一年裂缝大……总有一日,她要彻底摧毁他、瓦解他。
  天龙二十三年冬日最后一天,无龙雪山中风雪交加这一漫长一夜,张行简跪于地、一动不动地任由沈青梧倒在他身上时; 他便已经意识到了她对他的影响。
  寒夜飞雪; 天地煞冷。
  张行简静静地跪着; 靠着他的娘子身上血迹早就干了; 拂在他颈处的呼吸也稀薄微弱,连搭在他肩上的手臂都前所未有的无力。
  雪落在张行简的睫毛上。
  他良久不动,比她更要像一尊冰雕。
  待过了很久; 沈青梧的呼吸越来越弱; 张行简才慢慢伸手,小心避开她腰腹上那柄剑,将她抱入怀中。
  他应该和长林一起找人的; 他不该独自救她。
  张行简冷静地想着那些; 缓缓开口:“沈将军。”
  已然昏迷的沈青梧当然不能回应他。
  他冷漠无比地看着这片遍地尸骨的天地,自言自语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又是活生生一条性命。我应该帮你的。”
  他垂下眼; 目光落到沈青梧那被冰冻住的半张脸上。他想那冻疮,估计得受许多罪了;但是幸好; 她活下来了。
  张行简轻轻吐口气。
  他说:“在下要拔出那柄剑; 为你包扎一下伤势; 如此在下才能带你离开这里; 找回军营。在下并非想唐突沈将军; 情非得已,请将军见谅。”
  他自顾自说完了该说的话,便环视此处环境。他有些狼狈地将她抱起来,寻找避风的地方。
  此处环境太差,他只能用雪帮她清洗伤口。拔出剑后,她身上没有一点干净的衣物可以包扎,他只好撕了自己的内衫衣带帮她处理伤势。
  最后,他飞快瞥一眼被自己宽衣解带、仍全然无害的娘子。
  他不禁笑一下。
  若是沈青梧清醒着,他敢这样对她,恐怕她早出手了。那个娘子,向来是只许她冒犯旁人,不许旁人碰她一下。
  雪花凝在张行简长睫上,他面容更白了。
  他脱下外袍盖在她身上,叹口气:“希望我们平安吧。”
  ……
  沈青梧觉得周身都十分舒服,像是浸泡在一汪温泉中。
  暖融融的,血污也似乎清理了些。气候太冷冻坏了她,她有时感觉不到伤口的痛,只觉得自己似乎活过来了。
  她浑浑噩噩地睁开眼。
  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因这一幕是她梦中都不会有的——
  大雪纷飞,山雾如霜,宁静至极的深夜中,她被一人背着,在深山中缓行。抬头不见明月,只有无边无际的雪雾。
  她茫茫然然地看着背着自己的人:
  肤色如雪,侧脸清隽,鼻梁挺高,唇微微上翘,是一个习惯微笑的恰到好处的弧度。
  那么长的睫毛,那么黑的眼睛……就像画本中画的那些俊俏郎君一样。
  他因背着她,而呼吸沉重。雪夜中,她拂在他颈上的呼吸几乎没有,他的呼吸则呈白雾,在半空中飞呀飞,向上飘远。
  沈青梧还闻到血味、腐烂尸味,不知道来自哪里。
  这真是世间顶美好的一幕,安然恬美。
  她吃力地伸出手,轻轻戳那人的睫毛。
  那人的睫毛动也不动。
  沈青梧不知是失落,还是释然:果然,这是梦,梦中人都是假的。她大约真的快死了,梦到张行简时,居然不是想劈了他,而是被他背着。
  可是他怎么看起来,像冰做的月亮,周身都泛着寒气。
  沈青梧迷离的:“张行简。”
  张行简不回应。
  沈青梧问:“你累不累?”
  她自言自语:“我挺累的。为什么我都死了,还觉得很累?”
  张行简察觉到她意识昏昏沉沉,不过说一些梦魇的话。他微微思考,想自己该如何让沈青梧意识到如今情况时,听到沈青梧很认真地问:“你是死在我手里的吗?”
  张行简轻轻笑了一下。
  他声音清如月光:“沈青梧,这几年,你过得开心吗?”
  张行简问她开不开心……
  沈青梧便更觉得这是自己的梦了。
  之后她再没说过话,只是安静地伏在他肩上,有时睁眼,有时昏睡。昏睡时做些乱七八糟的梦,有点意识的时候,就看到山草半人高,他背着她一直在走。
  黄泉路为什么这么长?
  天地苍茫,生死有命。死亡竟然不可怕,像一场安然圣洁的盛事一样。
  她无疑是很虚弱的,但她心又格外静,竟觉得此间美好,此生无憾。
  ……
  苍穹燎原,天地何旷。
  张行简背着沈青梧,顺着绳索标记的方向走回头路。
  他将外袍给她披着,自己一直忍着寒意。他不和背上伤得糊涂的沈青梧说话,不去唤她的意识,也是怕自己泄了力,二人一起倒在这山中,再也走不出去。
  风雪冻得他意识迟钝,手脚失去感觉。他只是不能停下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张行简听到越来越清晰的唤声:“郎君,郎君——”
  他抬眸,看到几点星火在前方,一些来山中找人的将士扛扶着同伴,纷纷招手。长林大声呼喊他,见他没回应后,干脆纵步奔来,要接他背上的人。
  长林吃惊:“你找到沈青梧了?她……”
  一个年轻郎君的声音惊喜交加地传来:“沈青梧活着?!”
  跌跌撞撞冲过来的人将张行简一撞,从张行简背上抢过了沈青梧。张行简被撞得后退,低头咳嗽,脸色白如苍雪,长林大怒:“大胆!”
  来人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局促、吃惊:“张、张、张……”
  张行简咳嗽着对他笑一笑。
  他认出这个迫不及待去关心沈青梧的年轻郎君,是以前跟着沈青梧去东京的那个杨肃。
  张行简淡漠地想:出身弘农杨氏的小郎君,居然和沈青梧关系不错。
  杨肃是被长林和两位将军救出来的,救出来没多久,杨肃醒来,哽咽着说自己和沈青梧走丢,沈青梧怎么替他引开敌人,自己如何对不起沈青梧……
  杨肃不肯跟他们离山,坚持要见到沈青梧。
  他们正争执着,遥远崎岖的山道上,张行简背着沈青梧出现在了视线中。
  众人百感交集:死了这么多人,两位主将还活着,实在幸运。
  杨肃检查沈青梧,见她虽然伤重,但毕竟没死。他放下心,这才想起自己的失态,被人扶着向张行简致歉。
  张行简微微笑一下:“向我赔罪的话,照我的吩咐做一件事,我便不计较了。”
  众将士隐怒看张行简:杨将军都伤成这样了,这位张三郎还要提要求!
  杨肃拱手:“郎君请说。”
  张行简语调轻慢:“回去后,沈将军醒了,你就告诉她,是你救的她。希望诸位都能配合。”
  众人呆住。
  长林目光复杂地看着张行简。
  张行简咳嗽两声,示意杨肃将自己披在沈青梧身上的外袍还回来:“我的要求便是如此。我一介文人,就不和你们武人站在这里吹风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忙说撤退。
  ……
  回去军营后,张行简见博容依然没有醒来,便去探望了一下主帅,之后去沈青梧与杨肃那里探病。
  众人纷纷请他入帐,感慨这位朝廷官员细心体贴,对将士如此重视,与其他那些东京大官全然不同。
  杨肃本应该去自己的营帐养伤,但是他坚持不走,想等在这里,看老军医为沈青梧看过伤,若是没大碍,他才能放心离开。
  张行简坐在火炉边,已换了一身干净好衣裳,端着一碗热茶品酌。
  帐中只有昏迷不醒的沈青梧,以及军医、杨肃,不知道为什么留在这里的张行简。
  老军医摸着胡须,为沈青梧诊脉又诊脉,犹豫迟疑,回头看两个男子,欲言又止。
  老军医慢吞吞:“沈将军身体底子好,强壮如牛,只要好好养几个月,肯定不影响她上战场……”
  杨肃脱口而出:“那你结巴什么?她难道会有什么后遗症?”
  杨肃想象丰富,自己将自己吓得脸色煞白:“失忆?还是会变笨?我听说有的人重伤后醒来,一直说头疼,有一天,就突然死了……”
  炉火的光落在青年乌眸中,星星点点。张行简蹙着眉,慢慢吹着自己的茶水,一动不动。
  老军医支支吾吾:“这、要说严重,也不严重,说不严重吧,沈将军终究是个女儿郎,哎……”
  他抱怨:“当初博帅就不该留她在军营的。一个娘子不好好相夫教子,整天喊打喊杀,像什么样子。我就绝不会让我女儿上战场……”
  杨肃轻飘飘瞥了一眼张行简。
  张行简如玉人一样优雅,对老军医的话无动于衷。
  杨肃问:“所以她到底怎么了?”
  老军医:“沈将军腰腹上的剑伤,是你们帮包扎的吧?救的太晚了,伤了女儿家的根底……沈将军这一辈子,很难生育子女了。”
  青春明媚的娘子,也许再也做不了母亲。
  杨肃呆住。
  张行简睫毛轻轻颤一下,端着杯盏的手僵了半晌。
  片刻后,他转过脸,对杨肃微笑:“这是沈将军的私事,你我都当不知道好了。”
  杨肃低头。
  杨肃半晌道:“沈青梧是救了我,才到这一步的。如果她真的不能生育了,我娶她便是。”
  张行简:“……”
  他表情一时很古怪,看着杨肃看了许久。
  杨肃转头问他:“你当初……咳咳,是怎么让我们沈将军心动的?”
  张行简彬彬有礼:“杨将军是不是伤重了,脑子有些疾病呢?郎中先生,不如再为杨将军看看吧。”
  杨肃当即被老军医拉住诊脉,张行简则放下了茶盏,掀开毡帘出去了。
  ……
  沈青梧醒来后,恢复神智,已经到了三日后。
  好消息是,她醒来便听说,博容跟她同一天醒了。
  她从来探病的将军口中得知,张行简在这里。这几日,军中主帅昏迷,几位将军忙着救人,军中政务都是张行简在操持。
  沈青梧披衣坐在帐中,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啰嗦。
  众人看不出她的反应,面面相觑。他们既感激她,又因她的寡言而尴尬。
  老军医的前来,解救了他们。
  众人打哈哈:“博帅醒了,你也醒了,这是大好事。晚上咱们办宴庆祝……不过将军刚醒来,就不用来参宴了,意思一下就可以。”
  他们纷纷推帐告退,老军医一人待在沈青梧的军帐中,为她探了脉后,吞吞吐吐说起她那个生育艰难的隐患。
  沈青梧心神空了一下。
  也许是有点难过。
  毕竟她也是一个女子。
  不过……能活下来,已经很幸运。人生于世,上天本就很少优待她,她早已习惯。
  老军医见她反应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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