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白囍-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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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看向朱饮宵,“姐你呢?朱家怎么说?”
“彼此彼此。”朱饮宵耸耸肩,“咱姐妹俩将心比心。”
柴宴宴不由得叹了口气。
安平没听懂,看着愁云惨淡的氛围,“怎么了?”这两人都是家主,药家和朱家又不像阴阳家受制于外部,难道还做不了主?
“我如今在家里算说得上话的,就是家里长辈多。”朱饮宵笑了笑,“还得磨一磨。”
安平顿时想到了朱白之。
“我是翘家逃出来的。”柴宴宴看着安平,强调道:“翘家。”
安平隐隐约约明白了一点,“你和家里关系……不太融洽?”
“岂止是不太融洽。”柴宴宴道:“我父亲是奶奶收养的,不是药家血脉,原本没有资格继承家族,是我奶奶力排众议,才让我父亲接了家主之位。”
说着咬了咬嘴唇,“你知道如今的药家派系吗?”
安平一愣,摇了摇头。
柴宴宴扭头问朱饮宵:“姐,你说这小子是老祖宗的徒弟,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乌毕有还是他闺女呢,还不是二傻子似的一无所知。”朱饮宵摆了摆手,“安平不傻,就是知道的少了点,你该说就说。”
“啧,诸子七家的男人。”柴宴宴嘟哝道:“一代不如一代。”
安平心说姑奶奶我听见了,还有他现在是木葛生徒弟这件事已经是七家共识了吗?
木葛生什么都没跟他说,安平猜想这大概是个烟雾弹,毕竟诸子七家水太深,他牵涉其中,天算门下的身份也算一层保护。
柴宴宴想了想,对安平解释道:“当初舅老爷自请退出药家,奶奶接了家主之位,几十年中勉力维持,其中多有艰辛。虽然撑了下来,但很多矛盾积弊已久,奶奶实在无法化解,只能压着而已。”
不难理解,当初柴束薪在那个位置上,坐的也并不容易。
“后来奶奶晚年时,决定把家主之位交给我父亲,这个决定她做得很艰难,但实在找不到可以托付的人。”柴宴宴叹道:“当时很多人反对,但奶奶执意如此,家族中积压已久的矛盾一下子就爆发了。”
“最终一部分人退出了药家,也带走了传承里的很多东西,他们另起炉灶,用数年时间经营了一个新的家族。”说着看向安平,“你听说过药氏集团吗?”
安平一惊,他听说过这个企业,规模很大,在国内甚至海外都非常有名。
“药氏集团背后就是当年从药家脱离的那批人,他们也自称为新药家。”柴宴宴道:“如今的药家分为三派,压根不是我这个家主的一言堂。药氏集团的人从大年三十就找上门来了,黄鼠狼给鸡拜年,搁谁谁受得了,老祖宗的信一来我就跑了。”
“分为三派?”安平道:“还有一派是哪一派?”
“我哥手下还有一批人。”朱饮宵接过话道:“他当年脱离家族后慢慢培养起来的,人不多,但是实力很恐怖。”
“历代罗刹子都是一人一家,我舅老爷都快把罗刹家经营起来了。”柴宴宴打了个抖,“总之我可不是那帮人的家主,药氏集团也不会有胆子去招惹。”
朱饮宵道:“这么一盘算,朱家我来搞定,药氏集团有我哥处理,如果只有阴阳家和酆都站在一起,那还好说。”
他顿了顿,道:“如今最关键的,就是蓬莱的态度。”
柴宴宴道:“如今的蓬莱门主是谁?我记得叫林眷生?”说着看向朱饮宵,“这一代长生子为人如何?”
安平听出来了,对于一些当年往事,柴宴宴并不清楚。
“说不准。”朱饮宵话音一转,语重心长道:“丫头啊,喝奶茶的时候悠着点,口红都被你吃完了。”
借着柴宴宴去补妆的功夫,朱饮宵对安平道:“我记得你前段时间见过长生子?”
安平点了点头,“是。”
“感觉如何?”
“温文尔雅。”安平想了想,补充道:“看不透。”
“他和老四是师兄弟,能看得透才有鬼。”朱饮宵叹了口气,“他当年见死不救,但老四并不怪他。”
“……为何?”
“当年天算门下两名弟子,我记得先生当年评价过,老四至情至性,赤子冲动,而林眷生心有大局,指顾从容。”朱饮宵道:“当年之事,虽然将同门生死置之度外,但站在诸子七家的立场上,他没做错。”
“有时候我也会想,或许这就是先生当初把他送到蓬莱的原因。”朱饮宵笑了笑,“上代诸子们从小长在一处,过于亲厚,有时常常为了情义而悍然不顾,总需要一个兜底的。”
“他对不起老四,但对得起诸子七家。”
三人逛了一下午,冬日入夜早,回到城隍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门前停着乌毕有的城管车,拉了满满一车的大包小包,乌毕有正忙着往里面搬东西,安平看的一愣,“你这是在干嘛?”
“妈的,你们可算回来了。”乌毕有把东西往安平手里一塞,“过来帮忙搬。”
袋子里面装着一大摞保鲜盒,有的还带着冷库的碎冰,“这是什么?”
“还不是她来了。”乌毕有看了柴宴宴一眼,嫌弃道:“这娘们爱吃辣,老不死的要在院子里摆火锅,让我从邺水朱华给他运食材。”
柴宴宴哼了一声,蹬着新买的高跟鞋,“又见面了小鬼,今年你还是没我高。”
“你有种把高跟鞋脱下来再说风凉话。”乌毕有一声冷笑,“你今年胖了得有十斤吧?”
两人说不到三句就怼了起来,冷嘲热讽横眉以对,安平看向朱饮宵,“你不管管?”
“你不懂。”朱饮宵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这叫天伦之乐。”
安平:“……”
双方吵了半天,等朱饮宵终于看够了戏,这才把乌毕有拉了过来,“别吵了,过来跟哥说说,今天去酆都你们都干啥了?”
乌毕有原本吵得正上头,闻言顿时打了个颤,看他一眼,道:“罗刹子找十殿阎罗喝茶。”
“这茶可不好喝。”朱饮宵闻言挑眉,“然后呢?”
“坐下不到一刻钟,三个尿遁,一个跑去结账,还有两个压根没敢来,有一个直接撅了过去,剩下两人找借口把他抬走了。”
“那还剩一个呢。”朱饮宵道:“大老爷们儿说话别磨蹭,给个痛快话儿。”
乌毕有咽了口口水,道:“罗刹子对他说,七家齐聚,他同意了。”
朱饮宵和柴宴宴一齐傻眼,“同意了?”
安平也觉得匪夷所思,酆都提议七家齐聚,明显没安好心,柴束薪居然会同意?
“大晚上的怎么都凑在门口?”木葛生的声音传来,“乘凉呢?”
朱饮宵一个箭步上前,“老四你被人卖了。”
“放心,我要被人卖了肯定捎带上你,买一赠一。”木葛生拍拍他的肩,“七家齐聚之事,三九天之前已经和我商量过了,我们同意。”
朱饮宵懵了,“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
木葛生看他一眼,悠悠道:“想知道戏码,得等到开锣。”
“正月廿八,诸子七家齐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45章
安平还记得当年诸子七家齐聚,银杏书斋水榭上摆着白纸屏风,信香袅袅,众人端坐肃穆。
这个场景在他的记忆中尤为深刻,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竹帘隔开了,水榭内外成了两个世界,白衣大袖的诸子行止从容,平静之下风云骤变。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那是他对诸子七家最直观的印象。
——他本以为如今的七家聚会亦是如此。
木葛生“啪”地一摊牌,“我和了!”
说着朝四周伸手拿钱,“承让啊承让。”又朝一旁招呼道:“崔判官,劳烦您倒个茶!”
城隍庙中开了两张麻将桌,洗牌声不绝于耳,木葛生、林眷生、朱白之和朱饮宵一桌,木葛生已经连赢了八圈,大杀四方,赚得盆满钵满。
这人完全是有备而来,没带现金有pos机,没拿卡还有二维码,甚至还准备了冥钞,扭头直接和崔子玉兑换,谁输了都别想赖。
林眷生叹了口气,无奈道:“若是下棋,或许我还有胜算,打麻将真是甘拜下风。”
安平还是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朱白之,对方和当年看起来全无变化,精神依旧很好,只是把白衣大袖换成了棉服和养生鞋,像个仙风道骨的下山老道。
朱白之输得最多,朱饮宵瞄着老人家脸色偷偷喂牌,对方捋着胡子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两桌麻将,一桌凑得齐,一桌三缺一,最后连安平也被拉来凑数,他看了看一旁给自己打眼色的柴宴宴,心说这可真是修罗场。
安平上家是柴宴宴,下家是乌毕有,对家坐着一名深目削颊的美人,一身黑,丝绸手套长过肘际,帽檐上垂下黑色的面网,唇上一点深红。
今日是正月廿八,大清早城隍庙就开始陆陆续续地来人,最先到的是林眷生,其次是朱饮宵和朱白之,乌毕有来时带着崔子玉,最后是柴宴宴,进门时挽着一位夫人的胳膊,一张小脸笑吟吟的,语气亲热里带着端庄。
安平最近和她混熟了,知道这是这位大小姐应付人的拿手好戏。柴宴宴是个鬼灵精,又乖又野,会撒娇也牙尖嘴利,普通人很容易就能觉着亲近——但这不过是她外场面上的客套,真是关系好的,要么像朱饮宵那样称兄道弟,要么像乌毕有那样见面就怼,总之半点不客气。
但也有例外——比如在柴束薪面前,柴宴宴就是标准的大家闺秀,端庄尔雅,丝毫不露馅,连乌毕有故意招惹她都能娴静识大体地忍下来——至于事后如何报复,暂且不提。
安平看着柴宴宴的脸色就知道她和这位夫人的关系必定不好,果然朱饮宵拉过他,悄声道:“这位是药氏集团的董事长,名叫柴菩提,宴宴称她一声姑姑。”
安平看柴菩提活像看黑寡妇,美艳肃杀,也不知木葛生怎么配的牌搭子,把柴宴宴和柴菩提配到了一桌,结果还三缺一。
柴束薪一大早就出门去了,也不知原因,最后安平被拉来凑数。柴宴宴平时和乌毕有怼天怼地,这时候倒是一致对外,悄悄给安平递了眼色,三人串通起来坑柴菩提输钱。
计划很丰满,真到开局安平才知道,柴宴宴和乌毕有都是臭牌篓子,一个比一个坑,全靠他独自力挽狂澜。安平跟着父母,应酬场合见得多,打牌不在话下,然而对家的柴菩提却让他有几分头疼——没别的原因,都是董事长,对方的气场有点像他妈。
安平摸了一张九万,正是自己要听的牌,一推牌,道:“和了。”
柴菩提扶起帽檐,微微笑着打量他一眼,“牌技不错。”
柴宴宴在桌底狠狠踩了安平一脚,安平忍痛挤出一个笑,“哪里,您过奖。”
姑奶奶大敌当前您至少拉拢一下好吗?真不怕把我踩急了投奔敌营去?
也不知木葛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群人从大早上开始打牌,如今已经过了午饭点,不过在座的要么是修仙的、要么是成精的、要么是已经归西的,看起来似乎确实没什么用饭的必要。
但是这么大动干戈地把诸子七家聚在一起,难不成单纯就是来打牌的?
木葛生缺钱缺疯了?专门逮着诸子七家赢钱?
不过在座确实玩的很大,他不知道冥钞兑换率是多少,看崔子玉脸色,肯定不是小数目。
这位判官大人也是惨,被酆都派来当出头鸟,硬着头皮得罪人,来了还没地方坐,被木葛生差使了一上午端茶送水。
又打了两局,朱白之看了朱饮宵一眼,朱饮宵不得不开口:“老四,都过午了,要不咱歇会儿?”
木葛生摆摆手,“刚被朱长老赢了两局,输的钱我还没赚回来呢。”
朱白之淡淡道:“天算子把我们聚在一起,难不成就是专门来打牌的?”
木葛生:“几十年没见了,老伙计联络一下感情也是极好的。”
朱白之一声冷哼:“几十年没见,天算子倒是本性难移。”
“哪里哪里,朱长老您也是老当益壮。”木葛生支着下巴笑道:“这正月还没过,在座大小都是您晚辈,要不您趁着年关补个红包?”
“这怎么好意思呢。”柴宴宴立刻道,“朱长老您恭喜发财!”
乌毕有顺嘴就接了下去:“红包拿来。”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被坑了,眼神简直能杀人。
柴宴宴回他一个鬼脸。
安平:“……”
朱白之脸色黑得像锅底,最后还是林眷生开口解了围:“正事当前,闲话稍后也不迟,诸子七家多年未聚,天算子还请说说所为何事吧。”
“哪里哪里,联络感情就是正事,其他不过一顺便。”木葛生端起搪瓷缸喝了一口,朝崔子玉竖起大拇指,“崔判官手艺不错啊,这茶泡的绝妙。”
崔子玉擦着脑门上的汗,“天算子谬赞。”
“崔判官太谦虚了。”木葛生道:“那您说说吧,把我们叫过来,所为何事啊?”
崔子玉愣住,“卑职区区一介判官,怎能劳动诸子大驾?”
“这话生分了,不是您给我递的信,请诸子七家齐聚么?”木葛生示意周围,“现在人我都给您叫来了,有什么事,您吩咐吧。”
崔子玉简直要给他跪下了,“这这这……卑职万万不敢、万万不敢,卑职不过奉酆都之令……”
“哦,原来是十殿阎罗给您派的差使,那今日怎么不见诸位阎罗驾临?”
崔子玉看着都快厥过去了,“几日前罗刹子已经见过十殿阎罗……”
“那真是不巧,今日罗刹子不在。”木葛生悠悠道:“诸子七家难得聚一回,酆都到底给您派了什么差事,您给个痛快话。”说着示意眼前牌局,“您尽快说,我还等着自摸呢。”
安平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觉得自己要是崔子玉,现在可能巴不得直接撞死在墙上。
乌毕有突然道:“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阴阳梯异动么?”说着看向木葛生,哼道:“我记得煮夜宵给你传过信吧?记性这么不好使?”
朱饮宵:“……”
安平心说这打岔打得可太有眼色了,他要是木葛生,现在大概想掐死这熊孩子。
乌毕有不傻,只是一怼上木葛生就降智。
木葛生倒是脸色如常,朝崔子玉道:“崔判官,下次酆都再有什么口信,直接送到城隍就行了,年轻人心大,难免误事。”
崔子玉赶紧答应下来,又听木葛生补了一句:“罗刹子不吃人,不会把送信的怎么样的。”
崔子玉:“……”
够狠。
木葛生环视四周,开口道:“众家都有自家的渠道,前段时间阴阳梯异动之事,想必诸位都很清楚。”
“此次异动与百年前不同,阴兵已所剩无几,经过阴阳家镇压,已不足以为虑——”
话未说完,柴菩提却抬起手,声音从面网下传出:“天算子,容我一问。”
“柴小姐但说无妨。”
“百年前的往事,我虽不曾亲身经历,亦多有耳闻。”柴菩提声音低缓:“当年惨剧,触目惊心。”
“阴兵暴动一直是诸子七家的阴影,既然百年前并未清剿成功,天算子如今又如何判断,阴阳家的镇压足够充分?”
“喂。”乌毕有道:“你什么意思?”
朱白之面露不悦,“阴兵暴动只是当年旧患未能根除,诸子七家经历朝历代,区区阴兵,不足以成为七家阴影。”
“晚辈年轻,见识短浅。”柴菩提朝朱白之微微低头,又看向乌毕有,“若镇压足够充分,酆都又何必召集七家齐聚?今日之事,不就是为了商议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