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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红白囍-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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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嘞,来了来了。”木葛生接过碗,酱色汤头里放着一把细面,葱花青翠,安平看得狂咽口水,黄牛拉了一把他的袖子,“走,盛饭去。”
  安平跟着人进了后院厨房,这房间平时几乎是个摆设,今天却开了灶,一锅细面,一锅汤头,“这一大家子人。”黄牛盛了一碗面,自己又开火打了个荷包蛋,满足地感慨:“总算回来个会下厨的。”
  安平也盛了一碗,他在梦里只见过一次柴束薪做饭,没想到对方的手艺居然这么好。
  当时在银杏书斋,他天天看着松问童开小灶,可惜看得见吃不着,馋得人抓心挠肺,今日终于一饱口福,两人围着锅吃的不亦乐乎。
  “今儿是除夕。”黄牛掀开灶台上的锅碗瓢盆,瓦罐里腌着洗好的鸡鸭,鱼虾泡在清水里,还有几大筐蔬菜,“这架势,晚上能摆上好大一桌。”
  安平看着窗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柴束薪,犹豫片刻,含糊道:“那位……他住在这里吗?”
  “不错。”黄牛埋头吃面,“前段日子出了点事,那位爷难得外出,刚好和你来的时间岔开。”说着打了个嗝,“可算赶在年关回来了,不然就天算子那手艺,真能让咱们大年三十喝西北风去。”
  “平时都是他做饭?”
  黄牛笑了笑,看向窗外。“也不全是。”
  两人站在后院门前,柴束薪拿着碗,木葛生踩在门槛上贴对联。
  黄牛说的不错,当日下午厨房就开了灶,煎炸烹煮焖炖炒,满院子都是浓香。木葛生坐在檐下和安平下棋,安平跟着林眷生学了数日,略有进益,他有心理准备,果然输的溃不成军。
  “安瓶儿你又输了。”木葛生抛着棋子,“要不要下五子棋?”
  这人一边杀他一边涮他,还趁着棋势在盘上摆了个笑脸,安平心态崩了,“不下了。”
  “别介啊,你可是跟我大师兄学过的,就这么认输多丢份儿。”
  安平不吃这一套,“长生子也输过你,不丢人。”
  木葛生耸耸肩,“可惜大师兄不在,我们倒是很久没下过了。”
  林眷生是蓬莱门主,前几日门中有事,便提前回了蓬莱。
  闲坐无事,木葛生去了一趟厨房,抱回一大盆刚炸好的藕夹,金黄酥脆,满院子都是他咔嚓咔嚓的吃喝声。安平听得忍无可忍,从房间里拎出书包,掏出两大摞试卷。
  “安瓶儿,今儿过年。”木葛生看着挑眉,“至于这么用功,大年三十还写作业?”
  安平心道呵呵,将一摞卷子放到木葛生眼前,“这些是你的,木同学。”
  “好好学习,一起写。”
  木葛生果然不干,拿试卷叠纸飞机,飞得满院子都是。
  安平看不下去,刚要开口,后院门吱呀一声打开,“老不死的醒了没有……操!”
  是乌毕有,木葛生手里的纸飞机投出去,不偏不倚扎在他脸上。
  “闺女你来了。”木葛生招招手,可算找到个消遣,“过来给爹磕头,给你发压岁钱。”
  乌毕有似乎是来送年货的,手里大包小包,一听就炸了,“磕你大爷!”
  “怎么跟你爹说话的,没大没小,当心你今年还长不高。”木葛生擦擦手,“刚好三九天回来了,晚上留下来吃年夜饭。”
  乌毕有似乎有点忌惮柴束薪,往厨房瞄了一眼,硬邦邦道:“不吃。”说着把年货一扔就要往外走。
  下一秒厨房门打开,柴束薪站在门口,“你该吃药了。”
  这回轮到木葛生拒绝:“不吃。”接着又补上一句,“上个方子刚吃完,你好歹让人喘口气。”
  “这几个月你擅自把药停了。”柴束薪不为所动,“上个方子,你一剂都没吃。”
  一语拆穿,木葛生倒是脸不红气不喘,嚼着藕夹含糊不清道:“行吧,等我闺女给我拜完年我就吃。”
  柴束薪转头看向乌毕有。
  乌毕有:“……”
  这几人真是形成了奇葩的食物链,乌毕有几乎是捏着鼻子给木葛生拜了年,拜完也不走了,坐在台阶上打游戏,踢了安平的桌子一脚,“过来组队。”
  安平掏出手机,两人打了几场,胜率尚可,乌毕有脸色好看了点。安平想了想,没话找话道:“你来这里过年?”
  “怎地。”乌毕有斜他一眼,“我不能来?”
  “你不是不喜欢你爹吗。”天天嚷嚷着老不死。
  “去你妈的,他才不是我爹。”乌毕有哼道:“我是来看罗刹子的,他和我爹当年是兄弟。”
  说得好像木葛生不是乌子虚兄弟一样,安平心中腹诽,突然意识到乌毕有对柴束薪的称呼,“你刚刚叫他什么?”
  “罗刹子。”乌毕有看他一眼,“那老不死的没和你说?你那晚不是看到房间里的牌位了么。”
  安平住在城隍庙的第一晚,夜半时从梦境中惊醒,在那间被风吹开的房间里,看到了一个牌位。
  诸子之灵枢子——柴束薪之位。
  在安平所见过的记忆里,柴束薪尚且是灵枢子,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得而知。
  牌位从来都是死人用的东西,木葛生上午也说过,柴束薪和他一样,都是已死之人。
  罗刹子——逢乱而生,主凶杀。
  虽可镇乱世,却暴戾凶恶,历代罗刹子都是绝大的叛逆,完全不可控,甚至有与其余六家反目者,是个令所有人都头痛忌惮的变数。
  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罗汉杀罗汉,逢父母杀父母,逢亲眷杀亲眷,始得解脱。
  安平记忆里的柴束薪虽寡言冷隽,但终究是君子为人。当年的药家公子成为穷凶极恶,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我还以为那老不死的什么都告诉你了。”乌毕有看着安平,一声冷笑:“也是,有的事情他自己都不记得。”
  乌毕有是个一点就炸的爆竹,安平有心想问乌子虚生前发生了什么事,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往事迷雾层层,愈发显得扑朔迷离,安平也不知道木葛生是怎么对其他人介绍自己的,好像众人莫名其妙就接受了他的存在——说到底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真能如此轻易地介入诸子七家?
  难不成还真像乌毕有说的那样,木葛生要收自己为徒?
  安平打了个寒颤,他还有家业要继承,当个普通富二代就挺好,没那么远大的志向。
  木葛生的记忆他都看在眼里,那是何其波澜壮阔又悲欣交集的半生。
  木葛生虽然待他亲近些,不过这人都快活成了精,喜怒不于色,见谁都是一副笑脸。安平回忆着之前种种,觉得木葛生未必像众人说的那样,他或许有别的打算。
  道行高深,非他可以参透。安平胡思乱想片刻,最终还是将纷纭思绪抛在脑后。
  来日方长。
  厨房里,木葛生苦大仇深地喝了一碗药,“你的事办完了?”
  “差不多,残余的三途间基本清理干净。”柴束薪在水池边洗碗,“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孩子?”
  “嗯,阴差阳错尝了我的血。”木葛生趴在一旁漱口,“有点缘分,先放在身边养着。”说着想起一件事,“前段时间阴阳梯异动,是你把他从三途间救出来的?”
  “他带着玉扣,上面沾过你的血。”
  “亏你看得出来。”
  柴束薪擦干手,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木葛生,“我从阴阳梯里拿出来的。”
  木葛生看着一愣,继而笑了起来:“你居然找得到。”
  那是一枚山鬼花钱。


第35章 
  入夜。
  菜已出锅,满桌丰盛。
  木葛生不拘什么礼序,自己已经不亦乐乎地吃了一下午,事先便说谁饿了就直接上桌。乌毕有似乎就是专程来蹭这顿饭的,刚刚开桌就已经动筷,不仅仅是他,黄牛亦是大快朵颐,两人一通风卷残云,为了抢一块樱桃肉甚至开始瞪眼。
  香气在院子里飘了一下午,安平亦是食指大动,谁知他还没动筷,就被木葛生叫到了厨房,“新年大吉。”
  对方笑眯眯地看着他,递来一只红包。
  安平有些惊讶,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木葛生将红包放进他手中,“小孩子过年收压岁钱天经地义,你上年遇到的邪祟不少,更应该压一压。”
  红包里是一张记账卡,卡面上印着天地银行。
  “过段时间鬼集开市,可以跟着我闺女去逛一逛。”木葛生道:“鬼集的规矩懂吧?除了点着青色灯笼的摊子,随便刷。”
  安平还是头一回收到这样的压岁钱,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木葛生难得大方,他刚准备说点什么应景的吉祥话,一旁的柴束薪开了口:“收着吧。”
  对方正在蒸一只汽锅,眉眼在灯下烟火中多了几分温和,“他这是借花献佛。”
  木葛生振振有词地反驳:“我这叫耆老有德。”
  有德无德另说,一年到头为老不尊的神棍总算有了几分长辈模样,木葛生用锅盔夹了一块粉蒸肉,递给安平,“吃点先垫着,外间那俩饿死鬼投胎,安瓶儿你可未必抢的过。”
  锅盔刚刚出锅,椒盐酥脆,回味悠长。安平舔着嘴唇走出厨房,当初在梦中看得见吃不着,日日对着厨房干瞪眼,如今总算等来了这个年夜。
  银杏书斋的小厨房大概能算半个新东方,当初在里面做过饭的人大都有一手好厨艺——木葛生除外。
  安平看着满桌饭菜,比起松问童的重油重辣,柴束薪明显更清淡养生,光是炖盅就有四五品,他面前摆着一道蜜汁火方,盘底垫着大块干贝,火腿酥烂,酱色卤汁上撒着一把松子仁。旁边的菜似乎是葱烧海米,不过已经被吃的只剩汤汁。
  他不清楚乌毕有的口味,发觉桌上多了不少甜口的菜,印象里木葛生是不挑食的,难道柴束薪是嗜甜的人?
  “愣着干什么,你还吃不吃?”乌毕有指着他面前的一盘杨梅圆子,“不吃老子端走了。”
  安平回过神,连忙伸筷。
  满室热气升腾,像极了那些年灯下夜饮,是一席旧雨的滋味。
  一餐饭罢,已是半夜,木葛生不知从哪扯了电线,数人围在院子里看电视——似乎是春晚,安平看着电视里头戴红顶的官人,“这是谁?”
  “生前好像是个洋务大臣。”乌毕有坐的离木葛生八丈远,埋头打游戏,“这是酆都电视台。”
  安平闻言一愣,接着打了个喷嚏,“你不冷吗?”说着看向木葛生,“半仙儿,咱能不能进屋看?”
  “屋里信号不好。”木葛生嗑着瓜子,“没事,待会儿就暖和了。”
  “什么意思?”安平没听懂,然而众人都在各干各的,没人理他。黄牛在厨房帮柴束薪包饺子,从窗户里探出个脑袋,“安小少爷,要不要进来暖和一会儿?”
  安平看不下去电视里的群魔乱舞,跑去帮厨,话说柴束薪自从回来似乎就没从厨房里出来过,“灵枢子,”安平边洗手边道:“您不吃点东西么?”
  柴束薪动作一顿,“无妨。”
  黄牛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咱这院子里除了你和无常子,其他人吃不吃饭都无所谓。主要是天算子嘴馋,等着吧,今儿晚上还有三顿。”
  安平听傻了,三顿?
  不过看着厨房里的满锅满灶,确实不像是轻易收摊的架势。柴束薪将花椒放在锅铲上干煸,香气爆开,光是馅料就有三大盆,安平认出了药芹和韭黄,“这一盆是什么?”
  “马蹄和玉米,甜馅儿。”黄牛道:“待会儿还有一盆红糖饺子。”
  红糖饺子,安平闻所未闻,听着就像是木葛生自创的暗黑料理,犹豫道:“饺子做甜馅儿?好吃吗?”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黄牛笑道:“嗜甜者,大有人在。”
  片刻后饺子下锅,院内传来一阵鼓声,安平循声望去,“电视里在放什么?”
  “五方狮子舞。”木葛生道:“唐朝的一种舞乐,本来快失传了,建国后酆都宣传部灌制了录像带,现在鬼集上卖得很火,还有健身操和广场舞版。”
  槽点太多不知该从何说起,安平不禁猜想如今的酆都鬼集会是什么样,鬼还需要健身操吗?魑魅魍魉又蹦又跳,大唱燃烧我的卡路里?
  那可真是群魔乱舞。
  窗户被人敲了敲,乌毕有冒出个脑袋,“给我装点吃的,快点,妈的老子又要死了。”
  乌毕有打游戏的技术实在不怎么样,不是要死就是在要死的路上,安平看了他的屏幕一眼,确定没救了,“你不能进来拿?”
  “罗刹子在里面,我不进。”
  安平奇了,“你就这么怕他?”
  乌毕有全副精力都在游戏上,顺嘴说了下去,“你和他打一架试试……艹!”接着就被人一枪爆头,他险些就要摔手机,眼看着少年又要原地爆炸,安平赶紧掏出手机,“这样,我陪你打一局。”
  “不打了。”乌毕有却摇了摇头,“正月十五你有没有空?”
  “怎么?”
  “老不死的不是给你压岁钱了么。”乌毕有道:“十五鬼集开市,带你去蹦迪。”
  安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你说什么?”
  “蹦迪啊。”乌毕有啧了一声,“你要不想去就算了,要不是我带你,你个未成年根本进不去。”
  安平:“……我成年了,谢谢。”
  “嘁,那你长不高了。”
  安平不知道乌毕有到底对身高有多大的怨念,少年并不矮,可能是被每日被木葛生言语荼毒的缘故,活像个牛奶重度依赖症。乌子虚的身高不低,按照他的基因,只要他媳妇不是个拇指姑娘,以乌毕有现在的身高,将来肯定能超过一米八。
  接着他又想起来,这孩子似乎只有幼儿园毕业,确实不知道遗传学。
  安平给乌毕有盛了一盘拔丝芋头,被他嫌弃道:“你怎么喜欢这么娘们儿兮兮的甜东西。”
  “我还以为是你喜欢吃。”安平咬了一块,“我看灵枢子今晚做的饭不少都是甜的。”
  嫌弃归嫌弃,吃归吃,乌毕有接过盘子,含糊不清道:“老不死不挑食,他也嗜甜。”
  安平注意到他的用词:“也?”
  “你不知道?”
  乌毕有突然反应过来,接着换上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不然你以为这么一大厨房的饭菜谁吃的完?喂猪么?”
  安平想了想方才饭桌上风卷残云的两人,觉得还是不要挑这熊孩子的语病了。
  乌毕有和他讲了一些酆都鬼集的奇闻异事,两人正聊着,饺子出锅,同时门外有敲门声响起。“他倒是会赶巧。”乌毕有挑眉道:“年年都赶上第一锅饺子。”
  木葛生全副注意力都在电视上,两耳不闻窗外事,柴束薪和黄牛忙着端饺子,最后还是乌毕有推搡着安平去应门。刚一打开门,彩花“砰”地爆开,炸了安平一头一脸,笑声传来:“过年好啊过年好!财源广进!恭喜发财!”
  门外站着个相当漂亮的姑娘,红唇细腰,短裙下露出一双长腿,高跟鞋一脚踩在门槛上,几乎比安平还要高出一头,“你是安平吧?”对方好兄弟似的揽过他,说话带着点京腔,“爷们儿长的不赖嘛!”
  “你他妈怎么又穿高跟鞋?”乌毕有仰头看着对方,“艹,你还染了个粉毛?”
  “头发越粉,打人越狠,我现在可是王者,回头带你抢人头晋级。”姑娘从兜里摸出一个红封,“压岁钱,拿着吧爷们儿。”
  说着又看向安平:“这次来得急,没准备什么见面礼,回头请你去鬼集蹦迪。”
  这姑娘简直潮到爆,说起话来神采飞扬,带着点说不出的潇洒风情,虽然比他高了一头,安平还是忍不住生出点旖旎心思,“幸会,请问怎么称呼?”
  乌毕有脸色奇怪地看着他,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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