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寻-第1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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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逸点了点头，也不怕烫，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怡儿你先睡吧，我到勤政殿去等他。”
他脚步匆匆地穿过宫中的玉宇琼楼，一直走到勤政殿的长阶之上，却也不进殿，立在夜风中又等了一刻钟，才看到一行人缓缓而来。
林启身上被捆得很结实，两只手都动不了，由人牵着，像只小羊一般不快不慢地走着。
只一眼，他就认出了李水衡。
两世为人，此时林启再见到这个儿时恨得咬切齿的仇人，他只是摇了摇头，打了个招呼。
“你知道吗？你身上有种‘学习委员’的气质，我真的不喜欢。”
萧逸：“……”
他想了很久，想了无数种可能，却没想到林启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林启走到他面前，两个人对立着相看了一会。
萧逸道：“我读书的时候，没有学习委员。”
“哦。”
“但我是班长。”
“了不起。”林启耸了耸肩，无所谓的样子，道：“怪冷的，进去聊吧。”
于是卢子雍便把林启押进勤政殿。
等这些人都退出去以后，空荡荡的勤政殿上便只有林启与萧逸两人。
林启看着殿中半点热气也不冒的炉子，叹道：“你要是舍不得生火取暖，就弄个小点的宫殿办公，这地方多冷啊。”
萧逸道：“不用生火，只要有了电，我能生产出……”
他还没说完，林启轻轻笑了一笑，嘲讽道：“你连电都没有？”
“我是物理学家，不是工程师！”萧逸难得有些有生气。
“哦，所以工程师更有价值？”
“你和上次见面时有些不同。”萧逸气道：“嘻皮笑脸，变得像个傻子。”
林启道：“你也是，年轻了不少。”
萧逸摇了摇头。
“年轻了不少？”他道，“你以为我来到这里，得到了些什么？古代的皇位？几十年的寿命？我告诉你，和我失去的相比，这些都不值一提。”
林启道：“你失去了什么？”
萧逸又摇了摇头，叹息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想要说的话太多，两人一时也不知从哪里说起，便沉默下来。
过了良久，萧逸道：“知道吗，你小时候，叫我李叔叔。你的名字是我起的。启者，开启。我和你父亲原本打算一起开启奇点，改变人类，然而事与愿违。以前年轻的时候，我和他都是那样胸怀大志，可后来他谈恋爱结婚，一开始我是反对的……”
林启翻了个白眼：“你反对什么反对。”
“果然，在他有了你母亲之后，他就便得越来越市侩，越来越斤斤计较。动物想要繁衍的本性，最后果然成了毁了我们事业的根源。”萧逸道：“永生与繁衍，本就是相悖的两个命题。你爸有了你母亲和你之后，再也无心研究，满脑子只有钱。这最终导致了我必须去消灭他的肉体，结果，因果循环，由你最后毁了我的心血。相比永生，你说我如今失去的是什么？”
他说着，有些愤怒起来。
“你说我失去了多少？”
林启叹了口气：“我说句实在话，你那个研究实在是不可能成功的。东原科技其实已经在打算将你的研究打包卖掉了。”
萧逸愣了愣。
林启道：“事实如此，我是个商人。我甚至知道东原科技的开价……”
“你胡说！”
“你爱信不信。”林启耸了耸肩。
他确实是在胡说，张口中就来的胡说。
萧逸却是来回走了几步，恨恨道：“我当时刚取得了重大的突破……”
“科学这种事，我虽然不懂。”林启道：“但你以为的每一个大步，可能只是科学史上极小的一步。”
这句话入耳，萧逸又气又无语，心中甚至觉得有点道理。
“你看，你也不亏的。”林启又道：“当时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垂垂老矣，有生之年显然不会再有寸进。如今不同了，你年少权重。也许你找个道士带你修练一番，反而能羽化登仙。”
“你闭嘴。”萧逸冷冷道：“羽化登仙？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我告诉你，我们如今活在这里，是实实在在地活着，不是什么游戏。”
林启道：“我没有把这当成游戏！”
他盯着萧逸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道：“我活得比你认真，也比你珍惜活着的每一天。”
萧逸再次摇了摇头，道：“你知道我到了这里之后，每一天是怎么过的吗？我醒着的每一刻，都在为这个时代计划着推演着。你呢？你这样吊而郎当的活着，也敢叫珍惜？”
………………………………
第360章 我死之后洪水滔天
“林启，你说够了吗？”萧逸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我查过你的所做所为，开口闭口道德文章，这些话你自己信吗？”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又道：“也对，你前世就是个商人。学了些不所说云的管理学知识，张口就做些演讲，哄骗一些没有主见的人给你卖命。我最瞧不起的便是你这种资本主义的做派。”
林启大摇其头。
“我只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下本本份份的生意人，怎么能说是资本主义呢？”他似乎颇有些感到冤枉。
萧逸一时语塞。
两人再次沉默了一会。
萧逸道：“还想找我报仇吗？”
林启道：“我上辈子就打死过你了。”
“我活着，你能安心吗？”萧逸又道。
“我若要杀你，需要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只为了活得心安些，肯定是不划算的。”林启道：“我说过了，我珍惜现在的生活。你也知道，我找到江茹了。上辈子为了报仇没有珍惜她，我很后悔。这辈子便想过得简单些。”
萧逸道：“但你活着，我却不能心安。而且我杀你，不用冒九死一生的风险。”
林启道：“你要杀我？”
萧逸点了点头。
“从概率上而言，你破坏过我的事一次，便很可能会有第二次。你的存在，对我始终是个威胁。”
“你这是怎么算出来的，不怎么科学嘛，倒像是玄学。”
萧逸未见林启之前，一直有些期待，此时见到了，也未必真有那么多话要说。
但独自生活在这个时代，就连他也感到一种孤寂。不可否认的是，林启存在，让他有种奇怪的慰籍。
杀还是不杀，他微微有一丝犹豫。
林启看到这种犹豫，笑道：“你不能杀我。”
“我想杀就杀。”萧逸道。
“我才为你们萧家立下功劳，你怎么能杀我呢。”林启叹了口气。
夜很深了，殿中颇有些冷。
萧逸忽然道：“父皇一直在找你，你不如去见他一面……”
此时已是丑时，夜色深邃。
林启并不觉得这个时间去打扰一个老人睡觉是件好事。但此事却不由他说得算。
转过好几座宫殿之后，他便被移交出去，由冯柄引着进了福宁宫。
“陛下睡了吗？”
“还没有，还在等冯大人。快请进吧。”
听了这样的应答，林启心中颇有些受宠若惊。
他笑道：“你看这父子二人都是夜猫子，居然都不睡觉。”
冯柄并不应话。
穿过重重明黄色的帷慢，林启终于见到了这个曾经主宰天下的帝王。
萧劭果然还没有睡，他身上的皇袍穿戴得很整齐，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浑身上下散发着生杀予夺的威严气象。
却唯有一双重重的黑眼圈，显示了他的无力与愤怒。
萧劭打量了林启一眼。
“长得真的很像林述，他当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斩杀太子扶朕登基，也是如此英姿勃勃。”萧劭道。
林启苦笑了一下：“臣这样被捆着，肯定算不上英姿勃勃。”
冯柄听了这句话，便请罪道：“陛下，林将军有些不太情愿来觐见，因此臣不得不……”
萧劭叹息了一口气，道：“朕知道，如今那逆子势大，敢听朕的话的人越来越少了。”
他说着，解下墙上的黄金佩剑，似乎要给林启松绑。
“但，敢蒙蔽朕的人……”
说话间，萧劭猛然一剑惯入冯柄腹中。
冯柄不可置信地捂着肚子，看着萧劭，喃喃道：“陛下……陛下……”
“但敢蒙蔽联的人却只有你一个。”萧劭冷冷道。
冯柄的血溅了他一手，甚至脸上也沾了些血迹。然而萧劭感受到这种温热，反而精神了些，就仿佛是吸收了冯柄的生命力。
“朕知道冯柄也是那逆子的人。也知道那逆子让你来见朕，其实是没安好心。”萧劭道。
林启撤了两步，免得地上的血迹流到自己脚下。
萧劭还在继续说道：“但朕还是要见你。朕知道你没有归降那个逆子，这很好。”
林启无奈道：“其实我也想归降他，只是他不愿意。”
萧劭愣了一愣。
“哈哈哈，你真是个有趣的人。”萧劭只好打了个哈哈，道：“今日既是那逆子让你来见朕，你便可在我们父子间做个选择。”
林启奇道：“选择？”
“你们都还年轻，皆一时之人杰。你若是降他，往后的岁月漫漫，终有一日他必向你动手。如一山二虎，绝难共容。”萧劭道：“但朕不同，朕老了。朕封你为平辽郡王，这不是一个虚爵，田亩兵权，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选择朕这一边，你既有大义之名，又有兵权在手，等朕百年之后，不论何人登基，都不会再有那逆子如今的权势。到时你摄政也好，裂土为王也罢，其权柄更甚于汉之大将军霍光，哪怕你是取而代之，也并非没有可能。”
萧劭以一种极打动人的口吻又道：“只要你保朕这几年光景，朕能许给你的——是一切！”
林启微微动容，道：“哪怕你死之后，洪水滔天？”
萧劭道：“不错。哪怕我死之后洪水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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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平辽军的破绽
“一年杀一个皇帝？”
“三年杀三个皇帝。”
偶然会有人轻声地提起林启，然后压低声音，不敢再说话。
这个弑君者被押到了天牢的最深处，等候处决。
本来萧逸是打算直接将他杀掉的。
“你不能杀我。”当时林启笑了笑，笃定地说道，“有句话，你可以去查一下。”
萧逸微微眯了眯眼。
“昭姬入宫时已有生孕。你杀我，这句话就会天下皆知。”
林启又道“还有，把我的女人……们，放出京城吧，说好的，我替你杀皇帝，你放人。”
萧逸点点头，他是个极守信的人。
接下来的两天，他忙着登基称帝、诏告天下。
但年轻的新皇最关心的却还是林启那句话。
好在开平司的效率极高，两天之后就有了结果。
“林启说的是事实。先帝确实是昭姬所生，昭姬是西夏舞女，入梁时确定有了身孕……”卢子雍伏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
眼前的新皇，是那样的出类拔萃。自己这一干人，费尽心机将他扶上了皇位，大梁的中兴，万世的太平似乎指日可待。
可这一切期望，在卢子雍心中像是忽然间戛然而止了。
这像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大梁朝在一个西夏人手中被主宰了三十年。
之后，自己又把大梁交到了西夏人的后代手中。
但不然如何？
去扶持裕王那个蠢货吗？还是从宗室里再挑一个人出来？
卢子雍迷茫起来……
萧逸能看到卢子雍的身体在颤抖，他甚至能感觉到这个曾经最忠心的手下，心态在发生着变化。
很奇妙，自己分明没有读心术，却能看到卢子雍的心在改变。
萧逸真的不在乎自己是西夏人还是梁人。
这件事，在他眼里，甚至有些可笑。
这明明是一桩很小的事而已，就算是西夏人，自己有什么改变呢？还不是一样在为了这个时代尽心尽力。
但，卢子雍变了，再也没办法回到从前。
于是萧逸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有些遗憾……
剑刺下去的时候，卢子雍并没有防备。
他做梦也没有些想到，萧逸会这么果绝地将自己杀掉。
血从嘴里涌出来，这个胸怀志向的年轻人伏倒在冰凉的殿上。
“万里城边须饮马，八公山上多鸣鹤。待归来、依旧执金吾，万户候。”
年轻的皇帝轻轻吟着卢子雍的词句，叹道“朕不会忘记你的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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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峡谷。
天子驾崩、新皇即位的消息还没有传到这里。
谷中的众人才刚刚收到朝庭封林启为‘平辽郡王’的消息，处处洋溢着庆贺的气氛。
徐峰、万渊、颜怀却感到了很大的压力，因为有个名叫傅世元的年轻人正在谷中作客。
傅世元是前枢密院院使傅斯年的长孙，更是当今天子的心腹。
这样一个人出行，自然架势不小。两千余人的护卫队，清一色跨着良驹，手中持着燧发火枪，驻在峡谷之外。
傅世元自称是来犒慰平辽军的，带了丰厚的银钱，两万从辽境归来的战士人人皆有封赏。
接着，他到太行峡谷仅仅两天之后，平辽军最大的破绽，就被他狠狠撕开
平辽军两万人，任常恭的保义军、颜恪的彰德军，两支人马占了一半之数。
“颜恪本在京养伤，今已痊愈，受封为河北西路经略使，诸将士可与本官一道回河北西路，将官各升两级，士兵另有丰厚赏赐。”
只此一句话，彰德军军心震动。
接着，傅世元见了任常恭与田寿。
“如今林启被封王，但依本官所见，任将军的功绩绝不逊于林启……”
“田公公毕竟是宦官，宦官生活在宫里，就像鱼儿生活在水里。田公公一辈子呆在这里能有什么前途……”
很快，任常恭与田寿倒向傅世元，开始到处拉拢人马。
一时间，平辽军军心振动，暗流汹涌。
这种形势，对徐峰等人而言，便显得有些艰难起来。
当两边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徐峰思来想去，便决定先将徐瑶、洪梅等人先送走。
“我是不会走的。”徐瑶的反对却极是坚决。
徐峰皱了皱眉，道“我们与傅世元之间难免有一战，你们留在这这里只会碍事。”
徐瑶神色平静，道“他的基业在这里，我总归是要替他守住的。”
兄妹俩从小就是谁也说服不了谁，一时便有些僵住。
好在徐峰早有准备，转过身向万渊道“万老头，你与她说。”
万渊还未开口。
徐瑶问道“万先生，如今的形势，对我们不利？”
万渊点点头道“无咎人在京中，平辽军中下层的将领皆以为他受封为王就不会再回来了，各自都想早做打算。”
“那要是他能回来呢？”徐瑶沉吟道。
万渊叹道“平辽军由多军组合，辽北诸番转战，所有人如今只服林启一人，若有他在，危机须臾即解。可是，一时间他绝难回来。”
万渊说着，脸上忧虑之色愈重“甚至他人虽在京城，生死却皆系于此处。”
徐瑶神色一变，问道“万先生此言何解？”
“老夫与他约定。若是事情顺利，他会传信回来。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