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右小卒-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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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会发出一丝一毫的脚步声。
李冰穿行在月光下的戈壁上，不多时就到了土坡下，看着面前一百多个密密麻麻的坟包，坐在新修的两座坟包前，擦拭了两个名义上本不存在的灰尘，轻叹了一声，分别倒了一小杯三勒浆浇在墓碑前。
有缓步走向后面的坟包，钱通，云烨，熊伍，铁元，叶钰，马狗子，周环……每个墓碑上都有一个李冰熟悉的名字，每一个或多或少的都教了李冰几手活命杀敌的手艺，每一个都跟李冰一起上过战场，一起杀过敌。
李冰的心头很苦，很苦，来到这个所谓的盛世三年，也血战了三年，这些在历史上默默无闻的名字给了李冰最大的触动，没有一本书记录着他们的名字，但他们却都为这个国家牺牲了自己的生命，他们或许有罪，他们或许也曾是个恶人，但在为国赴死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选择后退！
李冰吧剩下的半壶酒狠狠地倒进口中，艰难的咽下，辛辣的三勒浆划过喉咙，流淌进李冰的身体，火热火热的。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李冰嘶哑的歌声传的很远，很远，传进每一个无人问津的沙场孤魂的心里，一直就传到千年之后。
“少喝点酒！听老马的话，去长安！让长安的人知道，我们这些被人遗忘的孤魂，还有传人！”陈腾的声音传进了刚越上城墙李冰的耳朵里，李冰装作没听见，到伙房翻出一张凉了的死面饼子，一口一口的啃了起来。
第八章长安之变
武德九年仲夏，长安来的罪卒经过半年的血战，如今只剩下十四个人，但各个都变得凶悍了几分，按老马的说法就是，终于有了几分边军的样子。
夏天开始兰州城出发到草原上的商队变得多了起来，李冰这个小队的任务也变成了扫荡草原上的马贼。小城之中过往商队越多，才能保证小城今年的收益，不然怕是连交到兰州城那群校尉手里的孝敬都凑不够。不光是小城，兰州一线十余边军卫所都开始了扫荡马贼的工作，所以在隔壁上经常能遇到同为大唐边军的行踪。
孟合等人这时才发现李冰在边军之中的声望竟然如此之大，任何一路边军见到戴着恶鬼面具的李冰，都会十分恭敬的将剿灭马贼所得的三成收获毫不犹豫的送给李冰，李冰也毫不客气的挑挑捡捡，完全不客气。
有时候一起跟其他大唐边军扎营闲聊的时候，孟合才知道自己等人这个武力值爆表的队正到底都多牛！砍柴这件事是这位发明的，马蹄铁是这位发明的，以青盐跟兰州城那群官老爷交易精铁和各种资源的方式也是这位促成的！最最令人难以相信的是，这位在羌人部落里面，是一位足以令婴孩止啼的存在！甚至传出过一人破百骑的战绩，在一众大唐边军的眼里，这位绝对是一位神仙一样的人物。
本来李冰来陇右的第一年，就因为发明了马蹄铁要被送到长安兵部嘉奖，但嘉奖申请到了长安就石沉大海毫无消息了，大唐十六卫之中也没有哪一卫给战马安过马蹄铁。可见此事怕是已经被太子一党压下来了，估计朝堂上那些大臣没有一个人见过李冰的这封嘉奖奏折。
经过这半年的了解，孟合等人也是知道了李冰原来也是秦王府一派的子弟，乃是前谏议大夫李龟年之子，李冰觉得自己这身体的父亲名字实在太过于羞耻，所以从来不提，但在大唐以龟为名，绝对不是贬义的意思，而是褒义的长寿的意思，可惜李龟年未到不惑之年就被太子一党攻讦，不仅自己身死，还害的独子充军陇右。
大唐两位皇子之争早就显出其乱像，秦王一脉多是武将，文臣只有寥寥几人，太子一脉则恰恰相反，山东士族嫡系多是太子门下，太子一党把持朝政多年，若非天下未定，秦王常年在外领军作战，只怕这二位早就厮杀个天翻地覆了。
不过这一切都很快就要在玄武门画上一个终点了，麾下并无精兵良将的太子竟然选择了自己最不擅长而对手最擅长的方式消灭对手，那李建成、李元吉死亡也就不难预料。
武德九年六月初四，这一天李冰没有外出打柴，而是招呼伙房杀了两头牛，众人看到都劝李冰，但李冰却哈哈大笑到：“自今日往后，这两头牛，就再不存在了，哈哈哈哈！两头蠢牛！”众人都不知道李冰到底抽了什么风，不过有牛肉吃终归是好事，虽然是三十多人也吃不完两头红牛，不过过往商队这么多，也不怕这点牛肉卖不出去。
还是那个瞭望台，还是一壶三勒浆，这次却多了一大块酱好的牛肉，小城众人已经习惯了李冰一个人喝酒的小怪癖，众人皆以为李冰在怀念自己逝去的父亲和家，但却不知道李冰是真的很迷茫。李二从今天开始就会开始登基称帝，中华上下五千年里汉人最辉煌灿烂的时代即将开启，自己这样的人能在这个时代做些什么呢？学习成绩不怎么好的李冰只知道唐初会发生以下几件事，第一就是贞观元年的渭水之盟，李二帝王生涯最羞耻的一件事，第二就是贞观三年的大蝗灾，真正的饿殍千里的灾难，第三件就是不知道那年的文成公主和亲等等几件事。
自己这样的小角色又能做些什么呢？李冰一口一口的灌着自己烈酒，大脑却在飞速思考着……
待到李冰醒酒，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这是李冰几年以来第一次喝醉。
收拾收拾之后，李冰把老马还有孟合找到卫所之中，将地图铺在桌子上说道：“咱们兰州一线有边军卫所十六个，每个卫所人数在几十人到几百人不等，总人数加到一起怕是有一千五百多人，这对于咱们漫长的防线来讲是杯水车薪，所以咱们要想办法扩军！”
老马跟孟合都是一脸懵逼，边军人数都是长安那边每年派来的罪卒和十六卫刷下来的罪卒等组成的，哪是边军自己说扩军就扩军的？
“你们没懂，我要以修缮城防为由招纳关中府兵和过往商队护卫，加大砍柴的效率！咱们负责杀伤羌人骑兵，那些府兵护卫则是帮咱们把那些牛羊战马都赶回来，省得浪费！”李冰没有说这个方法是为了在明年秋天劼厉率领十几万突厥铁骑劫掠中原的时候，抢回那十几万被劫走的中原百姓，甚至能够限制劼厉的十几万突厥大军！
“没错，这是个好办法！每次去砍柴，都有大量的牛羊赶不回来，咱们倒不如雇一些府兵护卫，帮咱们把牛羊赶回来，一头犍牛在关中可是要买到五十贯！便是在兰州城发卖也能卖到三四十贯一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孟合这半年也是了解过陇右这边情况的，也是因为每次人少，导致大量的战利品带不回来浪费了，而感到可惜。
“不违反军纪？”老马试探的问了一句。
“私自出战可是死罪！”李冰不屑的说了一句，然后拍拍老马的肩膀说：“咱们不必亲自招募府兵和护卫，咱们大可成立一个商队，这不就不违反军纪了么。”
老马一听李冰的话，眼前一亮随即说：“我有个不成器的弟弟，如今在关中经营皮毛生意，一年也赚不了几个钱，还经常要我接济他，把他召来，信得过！”
“行！我联系还在关中的朋友，帮忙招募府兵和护卫。”孟合也是一脸兴奋，半年的时间足以把一个正直严肃的军官，变成一个猥琐贪财的边军了。
“成！这事老庄，郭兴，陈腾都能做，不过咱们要招纳多少人啊？人太多咱们可养不起啊！”
李冰不屑的撇了一眼老马：“怪不得四十多岁了，才是个边军队正，这买卖兰州其他卫所就不用了？咱们就不能每个卫所都驻扎一批人么？”
老马兴奋的一拍大腿：“对啊！兰州城周边有十六个卫所，每个卫所驻扎个三五百人不成问题，加在一起怕是要招募好几千人啊！有这么多人的话，羌人王庭我都敢去逛逛！”
“没错，这次先招募5000人，一边训练，一边帮所有卫所收缴战利品打扫战场，再由商队把战利品送到兰州城或者更远的晋阳销售，这里面的油水可不是一般的大啊！”听到李冰的话，孟合和老马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李冰此举相当于垄断了兰州一侧羌人战线所有战利品销售的利润，也只有这帮边军能做这样的生意了。
第九章财帛动人心
此时的李冰超级头疼，老马孟合三人商议不过月余，兰州周边十六个卫所就都同意了李冰的计划，毕竟李冰在兰州边军卫所之中的声望可是比金子还要值钱，听闻这计划是李冰拟定的，稍一思索就同意了，毕竟这计划的后面跟着的可以源源不断的铜钱！能把原本穷的都快当兵器的边军，发展成顿顿吃肉，这绝大部分的功劳都靠李冰，这一次一众卫所队正、队率都同意了李冰的计划。
有几家人数较多的卫所还差点因为自己卫所派遣多少府兵护卫而动刀子，而这也是李冰希望看到的，都是苦哈哈的苦命人，谁也没必要看不起谁。
谁让边军若是退伍之后，多半也会沦为商队护卫或是老府兵呢，有几个边军能回到家乡娶妻生子的？结局无非是战死沙场或是病死床榻之上罢了。
“小李子，这我现在有点害怕了啊！”老马一改一开始兴奋的样子，看着每日从兰州城来到小城大大小小的队伍，心底的寒意是一天寒过一天，无他，人数太多了！李冰一开始的计划是招募5000人，而且还得是半年时间内陆陆续续的来到小城，可如今这才月余，就已经来了不下七千人！而且每日还在陆陆续续的赶来！就凭这号召力，这位不是要造反吧？
若非老马弟弟的商队疯狂从关中购买粮食，小城早就被吃空了！
“不怕！每人一个月一贯钱，我们还付的起！老马你组织人手统计所有会骑马的，再把各个卫所多余的战马都借来，得干一票大的！干一票大的！不然咱们也快养不起了！他妈的老子长安城的宅子都快搭进去了！”李冰这段时间也是很上火，每日人吃马嚼的，实在是太费钱了！每个人一天就算是五斤粮食，七千人就是三万多斤！那就是六百石！老马的弟弟马三合不断地把小城的青盐卖出，再回购大量的粮食，小城早就被吃空了。
“我的祖宗啊！我都统计完了！战马今天下午就到，大概能凑一千骑，各个卫所打柴的人也都跟着一起来了，若是这次拿不下个大买卖，咱们可就丢人了！”老马把地图铺在桌子上，朝外招呼了一声，登时十几个大汉就走了进来，竟然是合格卫所的队正队率！
李冰环视一圈对众人说道：“诸位叔叔伯伯，小侄这回是有些玩大了，如今每日足足有七千人在小城外人吃马嚼的，若非小侄还有些家底，只怕早就被吃穷了！小侄思索了数日，如今咱们能凑齐一千骑兵，那我们此次就出动三千五百人，一千骑兵打头阵，剿灭羌人之后，剩下的打扫战场，一个羌人都不能放过，不能走漏了消息，若是让羌人知道我们有这么多的人马，只怕以后也没法打柴了！”
“没错！这一个月来，一直组织你们或截杀或遣返所有前往羌人部落的商队，就是这个目的，如今羌人不知道我们有这么多人，才能利益最大化！”老马也跟上了一句，一众卫所队正听到老马嘴里的利益最大化，眼中都射出了火！
“打了这么多年柴，我还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这是我挑中的羌人部落，羌人骑兵最多五百人，咱们出动一千骑兵，争取在损伤最小的情况下绞杀敌方！沿途还有两个小的羌人部落，他们的牛羊就是我们的干粮！这一趟来回一共是八天，我们只带四天的干粮，明日出发！三叔补给这块有没有问题？”
老马一拍胸脯说道：“没问题！今日三合会送来三千石粮草，足够这八天的消耗了！”
“今日各位叔叔伯伯，就可以将每个卫所所需的护卫都可以带回去了，一边训练一边组织他们守城，咱们自己的精锐边军，还是用来发财吧！”
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大汉朝着身边男子的肩膀猛的一拍大笑到：“没错！自大小李子来了陇右，咱们这群臭丘八也是过了几天的舒心日子，没事杀杀羌人，赚点银子，以前做梦也不敢想的好日子啊！老夫麾下一百五十打柴人今晚就到，全都听你调遣！但若是赚不到钱，可别怪老夫踢你屁股！”
“嘿嘿……李虎叔叔说笑了，小侄这么多年还没做过亏本的买卖呢！若说战阵杀敌小侄可能不如您，但若是说赚钱，在座的各位叔叔伯伯可是都不如我！”
“这话没错！咱们这群憨货，若非李冰出谋划策，早他娘的饿死了！还能日日喝上那三勒浆，吃上羊肉？这他娘的是侯爷过的日子！谁耽误老子赚钱，老子就剁了他！”
财帛动人心啊，这不是一笔两笔的收入，而是短则数年，长则几十年的大买卖，谁能不眼红？
众人商讨完毕，一致同意李冰作为此次联合打柴的总指挥，还给李冰扣了个陇右道边军行军大都督的笑称，就各自带着自己卫所需要的护卫，回了各自的卫所。兰州一线看似十六个卫所十分的多，不过李冰所在的小城刚好在众卫所中间，离兰州城比较近的一个，所以距离各个卫所最远不过两三百里的距离，一人双马一日跑个来回绝对没有问题。
“小李子啊，这买卖太大了吧，咱们能吃得下么？”老马这一月里也是算过各个卫所一年缴获的价值的，那可是一笔不下十几万贯的大买卖啊，凭着他们小小的边卒绝难一口吃下的。
李冰鄙夷的看了一眼老马说道：“贪心也要有个限度，十几万贯的生意是咱们能吃得下的？你让银子迷了眼吧？”
听到李冰的话老马着急了说道：“咱们吃不下，咱们跟这折腾什么呢？那不白折腾了么？”
“哼！鼠目寸光！战利品的生意能做一年就是极限了，你还想着一直抓在手里？你不怕死？我要做的是这十六卫所怕是要近万人一年的人吃马嚼！这里面的利润一年就将近万贯的利润，这才是我们能做的下去的生意，生意太大不是好事！”老马听闻李冰一说，当即就不怕了，兴奋说道：“怪不得你一直让三合联系兰州城粮商，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李冰此时也是有些无奈，不是他不想要那一年十几万贯的生意，实在是自己这身份太低了，一纸调令就能让李冰做不成这生意，所以也只能做这些大人物看不上眼的粮食生意。
第十章唐人尚武
晚饭时间之前十六卫所的铁甲精骑就都陆陆续续的赶到了小城，一队队走进小城的骑兵给城外的府兵护卫极大的自信，相信跟着这群完全不像边军的陇右边军绝对能赚到钱，能赚到大钱！无他，实在是太有钱了！
每一个骑兵最少也是三匹战马，富裕的甚至一人五六匹战马，大部分都是一身价值不菲的精铁盔甲，甚至还有十几个穿着明光铠的憨货！明光铠在长安最低也要三千贯，大唐军中基本只有中上以上的军官才能配上一身重达七十斤，大唐也只有玄甲军一只这样的重甲骑兵。
李冰看着城下陆陆续续进城的骑兵，眼中也是一阵的惊喜，原来就知道这十六卫所都挺有钱的，但在戈壁上碰到基本都穿的破破烂烂的，没想到这一回大买卖终于让这群平时抠抠搜搜的家伙们亮出家底了。
“嘿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