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语-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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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吧。”姜思茵低下头,两只手紧紧地绕在一起,“现在想多陪陪我妈,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唐杏望着她,眼里渐渐有了湿意:“是想陪你妈,还是想逃避?”
姜思茵蜷缩着微微发颤的手指。
“我们说好的,你给我当模特,给我当代言人,我们合伙一起发大财。”唐杏闭了闭眼睛,一串眼泪掉下来,“怎么,不相信我能把工作室做好?还是你没投钱,就能随时撂挑子走人啊?你这么不负责的?”
姜思茵摇了摇头,唇角勾着涩意:“我这样的形象,怎么给你当模特,当代言人?我会拖累你的。”
“我不怕,我们行的端坐的直,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唐杏通红的眼睛盯着她,“他们那样造谣你迟早会付出代价的,我诅咒他们嘴烂掉,舌头被人拔了,出门被车撞死,下辈子投胎当猪!”
姜思茵久违地笑了出声:“那承你吉言啊。”
“会的。”唐杏握住她的手,耍赖似的,“我不管,我只要你这个模特儿,换谁我都不干。”
姜思茵笑了笑:“你自己不是也可以?”
唐杏一本正经地掉眼泪:“我不行,我没胸。”
“……”
看着她了无生趣的表情,唐杏知道她已经做好了决定,抬手摸了摸湿润的眼:“就因为那块刀片,你就要抛弃我?”
姜思茵用拇指指腹摩挲着睡衣上的刺绣,安静了许久,才说:“我好像在一个地方待太久了,这个城市让我很闷,这个房子也让我很闷。而且我从来没觉得帝都这个城市这么小过,好像我只要一出门就会被人认出来,会被人骂。以前没有人认识我,现在却好像所有人都认识我,讨厌我,他们不在乎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只要讨厌就够了。”
“他们只是因为自己过得不如意,所以在你身上发泄恶意。”唐杏吸了吸鼻子,道,“就算不是你,换了别人也一样。”
“我知道。”姜思茵低下头,唇角勾了勾,“所以我不想再给他们当靶子了。”
唐杏瓮声瓮气的:“那回去就会好吗?”
姜思茵点了点头:“会的。”
在那个淳朴的小县城,大家都只关心自己身边的一亩三分地,今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菜场里的菜今天是便宜还是贵了,老板有没有压秤;广场舞又多了什么新曲子,孩子能不能考上大学,能不能找个老实巴交的对象。
花花世界对他们来说太陌生,也太遥远。
姜思茵把所有的新旗袍都留下了,只有外婆那几件压在箱子底下带走。剩下的东西不多,衣服她不怎么买,生活用品都留给下一位租客,最后,她把一个陈旧的相框小心翼翼地用睡衣包裹起来,放进随身的背包。
相框里是一张年轻女孩的照片,粉红色头发,锁骨上纹着一只振翅飞翔的蝴蝶,栩栩如生。
**
买了第二天上午的火车票,姜思茵很早就起了。她没让唐杏送,两个人在车站一定会哭哭啼啼。
出门时七点半,姜思茵摁了电梯在门口等着,行李箱上搭了个背包,背后还背着一个,就是她全部的家当。
“叮”一声,电梯到了。
姜思茵把行李箱上的背包绳拉紧,正想把箱子进去,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对。
时间仿佛被静止了,除了男人肩膀和头顶的雪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然后慢慢融化。
他走出来,按住她捏着背包绳子的手,发出低沉而压抑的嗓音:“要去哪儿?”
似乎一宿没睡,他眼下有骇人的乌青,显得双眼格外的大而深邃,平添了不少憔悴。
姜思茵听见自己沉闷的心跳声,也清晰地感觉到那里一丝疼,表情却很淡,和她的嗓音一样没有波澜:“回家。”
孟清时像是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他的手一直放在她手上,没有捏疼她,骨节却攥得发白。仿佛只是紧绷着自己的身体,压抑着足以毁灭这具身体的感情。
“别走好吗?”他以近乎央求的语气开口。
姜思茵深吸了一口气,忍住酸胀的眼眶里快要涌出来的东西,迎上他目光,努力让自己云淡风轻地说出两个字:“再见。”
然后她拂开他的手,拉着行李箱走进电梯。
孟清时再次拉住她手臂,阻止她进门的动作,他眼周从未有如此浓重的颜色,昔日淡淡的粉晕像充了血,看着女孩决绝的侧脸,熬夜生出的红血丝也侵染了一丝雾气。
因为两人的僵持,电梯响起警报声,但谁也不想示弱。
“放开。”
他手攥得更紧。
姜思茵叹了叹:“孟医生,我赶时间。”
他只是定定地望着她,重复刚刚那句:“别走好吗?”
姜思茵闭了闭眼,终于下定决心想用力甩开他的手,身体却忽然被温柔的力道禁锢住。
是贴上来的男人的胸膛,还带着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和冰雪融化后尚未散尽的寒气。但两个人贴在一起,彼此很快就变得炙热。
“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他嗓音里夹着水汽,热乎乎的飘在她头顶,“姜思茵,我喜欢你。”
即便早有预感,脑子里依然猝不及防的一阵巨响,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在他的怀抱里逐渐软下来。
“我不准你再逃避了。”他握住她的手,一截一截地包裹进掌心,“留下来,任何事我们一起面对。”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上夹子,20号更新在晚上11点哦,零点没有,大家不要跑空啦~
第23章 (一更)
仿佛用了浑身的力气才抵挡住汹涌而来的情绪; 潜意识里有一个自己,只想要不管不顾地就这样留在他怀里。
然而,禁锢在腰际的手指她还是一根一根地掰开; 耳际传来男人并不平稳的呼吸。
“你问过我喜不喜欢你吗?”
孟清时呼吸一顿; 嗓音里带着不可置信的喑哑:“你……”
姜思茵吸了一口气,转过身站在电梯里,隔着一道门望着他; 目光无比平静:“孟医生; 你很好,但我们不合适。”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真的很感谢。”她用力撑着酸涩的眼睑,浅浅地勾了下唇。
再次说出那句“再见”; 她的手按在关门键上。
可男人直勾勾盯着她; 按下了墙外的开门键,是从未在他身上有过的倔强的固执。
电梯门再次缩进墙壁里; 他用手按在门缝处; 骨节凸出; 泛着森森的白:
“就这么走了吗?桐桐你也不管了?”
“我已经跟孟小姐说过了,只能教她到这个程度; 以后; 她需要更专业的老师。”姜思茵平静地望着他; 公事公办的语气。
“那富贵呢?”男人眼眶通红,指了指身后的门,“它每天在家里等你……”
“没关系,它会慢慢忘了我的。”姜思茵笑了笑; 想起大狗撒娇的样子; 毛茸茸的脑袋; 总是舔她满手的口水,不禁也鼻头一酸,“有你在,它会过得很好。”
“姜思茵。”她冷淡而理智的样子令他情绪濒临崩溃,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叫她的名字,尾音颤抖着,“那我呢?”
姜思茵紧紧攥着手里的包,太过用力的手指已经快失去知觉,仿佛浑身的力气都用来维持表面的平静。
像是从哪借来的一股勇气,她用了很久,才能够平静地望向他眼睛:“孟医生,我只当你是朋友。”
她看到那双桃花眼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甚至能清晰地听见满地狼藉的声音,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哭,嘴角扯起僵硬的笑容:“谢谢,就送到这吧。”
她按下关门键。
撑在门缝的那只手像是失去了力气,滑落下来。
视野里变得越来越窄,最后只剩下微弱的一线光,是他领带上的青色花纹。
然后,电梯合上了最后一条缝。
那瞬间她闭上眼睛,泪如雨下。
三年前,失去最好的朋友,却遇到了照亮她世界的谢瑾成,她以为过去的终将过去。
那天,她成为众矢之的,可她看见沐浴在晨光里的他,像一缕清新的风扫去心底的阴霾,她也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现在她知道了,过去会永远存在。无论是互联网还是人心,都不会饶恕任何一场过去。
她永远记得第一次遇到他穿白大褂的样子,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的人。
而她早已满身污浊。
**
姜意如亲自去客运站接她,这是以前从来没有的待遇。
姜思茵看着前方拉行李箱的背影,突然发现妈妈的背不如以前那么直了,头发也有几丝不易察觉的白,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走路的时候,她的膝盖会微微弯曲,仿佛是为了省力。
她喉咙哽了哽,走上前,“妈,我自己来吧。”
“哎呀,这个有轮子的,不重。”姜意如笑着看一眼她,“你把你那俩包背好,快过年了,当心遇到飞车贼。”
姜思茵眼眶一热,收回手:“哦。”
妈妈总是这样。
总是想为她做好一切,却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报恩,仿佛这样,就辜负了一个母亲的责任。
几块钱的桌布她舍不得换,却在客运站门口叫了辆出租车。
回到家,又是精心准备的饭菜。
姜意如对她格外温柔体贴,虽然平时也是个细心的妈妈,但这次有些过分仔细,洗澡时花洒都帮她调好了水温。
睡前还有宵夜水果,姜思茵洗完澡,看见妈妈正在厨房切水果,红心火龙果和几个车厘子。
她心底开始有隐隐的预感,走过去,在篮子里放水洗车厘子,一边问:“妈妈,这挺贵的吧?”
姜意如笑了笑:“快过年了,吃点儿好的,我们超市才发了年终奖金,别心疼妈的钱,多吃点儿,不够再去买。”
妈妈干过很多活,服装店帮人卖衣服,因为不会昧着良心夸人卖不出去,发传单,小县城一个月发不了几次,也赚不了几个钱,菜场帮工,学用秤就学了好久,后来因为可怜一个老太太给人少算几毛钱,被赶回家了。
最终一份工作是超市员工,那会儿超市不好进,是一起跳舞的一个老姐妹介绍的。小县城就那一家大超市,算是个铁饭碗,一直干到现在,明年退休。
就一点不好,上班总得站着,所以还不到五十岁,膝盖软骨素流失,走几步就痛,也不能久站。
好在前年考核,她自己努力争取到了办公室行政岗,不用再去超市里站,平时也特别注意保养膝盖。
怕自己万一倒下,就没办法照顾父亲和女儿了,反而会成为拖累。
“妈。”想起这半天姜意如的反常,姜思茵还是鼓起勇气问出口,“您没有话要问我吗?”
“哦,问你啊。”姜意如嗓音里含笑,有种故作的轻松,“是不是工作干得好,领导让你提前放假回来了?我跟你说过,别太拼,咱们已经度过最艰难的时候了,你在外面只要能有个落脚的地方,能吃饱穿暖,过得开开心心的就行,该休息还得休息,身体最重要。”
一股泪意被她咽下去:“嗯。”
顿了顿,姜意如又说:“万一不开心就回家,还有妈呢。”
姜思茵把洗好的车厘子沥干水,一颗一颗放进盘子里,好像因为这句话,心情变得异常平静:“妈,我辞职了。”
厨房里安静了两秒,传来母亲淡定如常的声音:“哦,辞职了啊,没关系,年轻人辞职很正常。”
她不想再绕来绕去:“妈,网上那些你都知道了吧?”
其实从姜意如在电话里说亲自去客运站接她,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厨房里只剩下刀切火龙果的声音,姜意如把火龙果全装进盘子里,才缓缓开口:“知道又怎么样呢?了解你的人知道你,不了解你的人,对你来说也无关紧要。”
“妈妈知道,那些话在你身上的确会痛,但再痛也会过去的。”姜意如用牙签戳了一块火龙果,递给她,“我说过了,不开心就回家,有妈在。”
当年的事也不问吗?
姜思茵呆呆地接过那块火龙果。
那放纵妄为的四年,也不问吗?
姜意如没再问,把水果端出去:“吃吧,我去热牛奶。”
第二天,姜思茵去疗养院看了外公。
这十年来,外公一直是持续性植物状态,通俗地说,就是植物人。
疗养院和特护的钱是分开算的,为了省点钱,姜意如一周请六天特护,超市做六休一,剩下的一天她自己来。
今天超市行政部有会,关系到退休后的工资级别,姜意如不想缺席,正好姜思茵在家,就替她去了疗养院。
这还是她第一次独自过来照顾外公,换床上用品,换尿袋,打扫房间,给屋里的花草浇水,外公喜欢君子兰,姜意如便在屋里种了几盆君子兰。
看阳光照在油润狭长的墨绿色叶子上,姜思茵突然想起在帝都的阳台上,那几株坚强求生却最终难逃厄运的芍药。
那个人温柔的样子,那天心碎欲绝的告白和挽留,炙热无比的怀抱,也在头脑里变得格外清晰。
昨晚收拾房间的时候,找到了那次他借给她的皮手套,忘了还给他,留着也不会再有用了。她把手套和霍希窈的照片放在一起,装进一个陈旧的糖果盒。
都一样,是归尘入土的东西。
每当有什么逝去,总会有人要流泪。
她也放纵自己流了一场泪。
“姜立国,医生查房。”清脆的女音将她思绪拉回来。
姜思茵回头一看,是个年轻女护士,站在医生旁边。
“你是姜立国的孙女吧?好久没见了呢。”
“嗯,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了。
她把这些繁重的生活丢给妈妈一个人面对,好久好久了。
**
“发没发现,孟老师最近很不对劲?”
“咋了?”
“除了吃饭就是在手术室,一台接一台,这就是铁人也扛不住啊。”
“那孟老师是金刚人吧……”
“噗嗤——”
“打个赌,他明天会不会倒下?”
“找死吧?当心他削你。”
“欸,你们说他是不是失恋了?”
“他恋过?”
“可这明明就是失恋的状态啊……”
“23床和26床医嘱开了?吴国强什么时候能做CT?明天的病例报告准备好了?”
突然从身后飘来的灵魂三连问,让正在八卦的一群实习生脊背一凉,浑身颤抖地回过头,对来人挤出尴尬又谄媚的笑。
“孟,孟老师……”
“我我这就去……”
“那个我去联系影像科……”
“我我我去写报告!”
一群人交代完自己的任务,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孟清时扯了扯唇,拿起突然响铃的电话:“喂?”
不知电话里说了什么,他沉寂已久的神色终于稍霁:“好,拜托了,我让她联系你。”
下午,他和人约在医院附近的咖啡厅。
刚进去,就听见一道清甜的女声:“孟医生,这里!”
孟清时循着声音看过去,唐杏坐在最角落的卡座里,穿着工作室设计的新款旗袍,气质婉约而不显稚嫩的粉色,他脑中不禁勾勒出另一个人穿上这身旗袍的样子。
没让对方察觉的短暂失神后,他走到她面前坐下:“你好。”
唐杏也坐下来:“喝点什么?”
“我自己点吧。”孟清时招来服务员,“一杯美式,谢谢。”
咖啡很快端过来,唐杏一边抿着咖啡,一边问:“孟医生找我什么事?”
孟清时没有说话,从身侧的文件包里找出一叠东西递给她。
唐杏看着看着,面色越来越凝重:“你查的?”
“我找人查的。”孟清时端着咖啡,低头凝视着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