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温非寒-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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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眼下这位,吴主任还是头一回看到因为在画室睡过头而错过分班考试的学生。
作为一线高中,仁礼在因材施教这方面费尽了心思。艺考生和体考生的分班测试与文化生不同,学生在考试前需要监护人签字,以免出现混考的情况。
哪料陈非寒不仅把告家长书丢画室里了,人也没能及时出现在考场上。日子过得太混沌,总会在关键时刻被命运制裁。
第三张申请表的确非常诚恳,没有草稿没有水渍,就连在画室里打瞌睡的心理过程都描写得身临其境。
“陈非寒,你既然在罚站的话,干脆到我这儿来,”吴主任在窗户前朝窗外的男生招招手,示意他来一趟政教处,“别把学习时间都浪费在罚站上了。”
学校宗旨是教书育人,实在没必要让一个学生听他听不懂的摩斯密码式板书。
“表已经通过了,按照你补考成绩先去一班报道,叫你家长下午来签字。”
开学听了一个星期的功率特征曲线之后,陈非寒看吴主任的脸都眉清目秀的。
一下课,他像个小蜜蜂在座位旁边打转,把要收的东西全都收了个干净。
“胖子!帮我搬下抽屉里的书!”他发了个信息给隔壁楼的张先越,“太多了!”
文科班目前还没什么学习任务,一个个看历史书跟看故事似的。张先越实在是闲,忙不迭就带着一肚子肥肉来了。陈非寒跟着他挪到文科楼三楼,手臂上白皙的皮肤都给几沓书压成了红色。
“我看到尹知温了,”陈非寒说,“我前天打申请的时候看见他拿着表去政教处……他妈好像也在,上吴老师那儿哭呢,说儿子为什么要转文。”
“这么刺激?”张先越面前一箩筐的书,楼梯间扭头差点没摔死,“说实话我也觉得神奇,今天他出现在我们班的时候,吓我一大跳。”
“他在一班?!”
张先越嗤笑一声:“那不仅还在呢,那还是你同桌。”
完蛋,陈非寒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上提的书,一点一点歪到了地上。
他妈可是自己的姐啊。
大少爷“事前不动脑,事后瞎懊恼”惯了,一时口快说得开心,可没想过之后还会有交集。他跌跌撞撞搬着书走到一班教室里,跌跌撞撞把这些玩意儿一股脑放在桌子上,跌跌撞撞地接受新同学们好奇的打量。
“这个是尹知温?”陈非寒指着身边的后脑勺。
“算是。”张先越点头表示同意。
“什么叫算是?”
“我哪知道人家头发顶长什么样,”张先越有点无语,“万一这儿睡另一个人呢?”
“那这人怎么来了就睡啊,”陈舅舅很不开心地咕哝,“这么困?”
说完这话,张先越指了指黑板上的课程表。
哦,原来刚才是自习课。
仙女跟老百姓一样,学着学着也是想睡觉的。
由于同桌正在睡觉,陈非寒没办法体现自己侄舅相认的新时代亲情。他把桌子理了理,又和周围的同学打了个招呼,突然觉得自己心智水平严重退化。
看光合作用看傻了?为什么把理化生整理得那么干净放抽屉里?
“你还真是挺不容易,”一个陌生的声音突兀地组织音节,把他的心里话毫不客气地说了出来,“特意把物化生从理科楼搬到文科楼。”
陈非寒:“……”
“绝世大猛男,懂?”他下意识地回嘴,“你谁啊?”
同桌气定神闲地撑着头,气定神闲地打了个哈欠。
总而言之,十分气定神闲地说:“我叫尹知温。”
“就是那个读理科能考竞赛,读文科能拿保送,指不定哪天能成为院士的尹知温。”
“噢——”陈非寒莫名其妙地点点头,心说还真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那你还挺牛——”
不对。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操?”他忍不住乐了,“我就是被逼急了,冒犯了阿姨,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尹知温笑了笑,“舅舅夸得还挺中肯。”
“……”哦,那还敢情好。
陈非寒懵懵懂懂地在自己组织的辈分里点了点头。
他的眼前,是一张非常,非常温柔的笑脸。
就是和这张能说会道的嘴稍微有一点对不上号。
第3章 蓝牙
自习课之后是刘老师的历史,他倒是乐呵,一天到晚也不知道乐呵些什么。学生都戏称他刘姥爷,教书跟看戏似的,一堂课恨不得带八种茶,每种都细品。
“今天班上来了两位新同学,就在座位上跟大家自我介绍介绍,”刘老师搓着手,在讲台上物色一根还能用的粉笔,“那个谁,范小烨,去办公室拿些粉笔。”
好些个学生才睡醒,还没从两个新同学的话里回过神,其中一位便满不在乎地扯开凳子站起来说:“大家好我叫陈非寒。”
“非……主流的非,寒潮的寒。”
尹知温的眼睛稍微扫了一眼新同桌的屁股,而后才憋着笑跟上:“尹知温,以后请多指教。”
“好,”刘老师点点头,完了还挺疑惑地问:“什么是非主流?”
陈非寒本来不想解释,但这会儿裤子突发意外,他必须给自己争取时间:“就是杀马特。”
“哦……”刘老师又点点头,还是不耻下问,“那什么是杀马特?”
这……好问题。
班上的学生已经哄笑开了。
陈非寒没想到转班第一天,上半身得在老师面前丢人,下半身还得在同桌和后座的新同学面前丢人,不禁十分憋屈地小声问:“还没弄好吗?”
“你别动——”
尹知温的动作还算麻利,他坐下来之后目不斜视地盯着黑板,手却帮同桌把卡住钉子的裤线扯了下去:“你真是个人才,座位上的钉子突这么高,刚才坐那么久也不膈应?”
陈非寒恼怒地回答:“你屁股上没有缝的啊?!”
尹知温愣了一下,笑得差点儿当场嗝屁。
“早就听说刘姥爷挺逗的,没想到不仅逗还特么穷追不舍,”陈非寒安心坐下后,本来不觉得屁股下面有东西,意识到之后顿觉难受极了,“操,我想换一个凳子。”
“你换。”
“太难拿了,”陈非寒说得很大少爷脾气,“桌椅要到高三楼那边去领。”
“也不远。”
陈非寒趴在桌子上,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俩的桌面好像和别人不太一样:“咱们在上课吧?”
“是啊。”
“那咱俩的教材呢?”他猛地支起身子,“你没发现咱俩一直在聊天吗?”
“发现了啊。”
“那你还!”……他妈跟我聊这么火热?
可惜新同桌是个厚脸皮,非常擅长一本正经地让人无语。
“那我还!”尹知温学着陈非寒难以置信的语调把话又说了一遍,说完两手一摊,摇头晃脑地把话补完:“能怎么办呢。”
操。语气过于冠冕堂皇,让人产生上课就应该没有书的错觉。
两个人互相瞪着没说话,大概是在比看谁先笑。
比了好一阵,讲台上的刘姥爷首先看不过眼了,指着他俩问:“干什么呢?新同桌培养感情啊?”
“老师,”陈非寒顶着小白脸解释说:“我俩没书。”
“没书?”刘姥爷想了想方才的世界名画,会意地掂了掂粉笔,“那敢情好,打扰你俩用意念连蓝牙了。面对面快传好用吗?”
“……”
刘姥爷你可真是个天才。
尹知温煞有介事地打开抽屉把脸埋进去,留着陈非寒独自一人承受新班级惨绝人寰的爆笑声。
他知道尹狗逼也在笑,肩膀都快抖出八级地震了。
我操,无情。
从转班到现在,文科一班就没得到过片刻安宁。好不容易下课了,陈非寒完全给尹知温磨得没了脾气。他虽然挺混蛋的,但好歹有脸有皮,可这同桌完全就是老婆饼精,脸皮厚得能飞出一层油水。
个该死的。
“陈非寒和尹知温,你俩来一趟办公室。”刘姥爷慢条斯理地把教科书夹在腋下,“大伙儿笔记都记好了没?”
“记——好——了——”
“别拖着尾音,你们老还是我老呢,”他端着杯子在教室门口说:“你俩快点过来,别在位子上交流感情了,到办公室来跟我们老师交流交流。”
谁要跟他交流了!
陈非寒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耳朵尖憋得通红一片。
都是尹知温!个神经病!
“尹哥!”
两个人刚走出教室门口,旁边的楼梯间拐角忽然闪出来好几道人影。几个男生歪七裂八地站着,门神一样堵住他俩的去路。这架势,尹知温见惯不惯了没吓着,倒是陈非寒惊出了一身冷汗。
“操,”他的脸皱成一团,低着头猛喘了好几口气才平稳心跳,“吓死我了。”
肖卓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无事发生的尹知温,眼神示意这谁。
“新同桌。”尹知温言简意赅。
碍于双方互相不认识,但场面又有点儿说不上来的搞笑,一众狐朋狗友马上感受到了尹知温上课憋笑憋成大肠癌的痛苦。
“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作为尹知温的室友,肖卓马上表现出惊人的憋笑能力,“吃颗糖,压压惊。”
陈非寒此时还悬挂在气头上,看也没看是什么糖就接了过去。一旁的尹知温眼疾手快,一把抢过包装袋问:“咋着?又想把谁吐进医务室?”
肖卓纳闷地嚷嚷:“干嘛啊?还不允许我道个歉啊?这是进口的石头糖,比国内的味道好多了。
尹知温狐疑地点点头,把糖袋递给了新同桌。
陈非寒不疑有他,想也没想就倒了一颗炫嘴里。
“……”
说实话,他感觉自己飞起来了。
这不是压惊,这是压精。这味道,这口感,陈非寒面容扭曲地嚼了两口,对眼前给糖的男生产生了能否正常升旗的合理怀疑。
“那什么,”他绿着脸找了个垃圾桶吐糖,吐完了一边干呕一边问:“为什么这石头糖一股袜子味?”
肖卓心里一咯噔。
他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另一个袋子,借着艳阳天仔细审视了片刻。表情切换了数不清多少次,最终超度了。
“兄弟,对不住,”他安详地说,“你手里的是哈利波特怪味豆,我给错人了。”
“本来要给尹知温的。”
刚认的舅舅跟侄子轮流沉默,一时间,尹知温不知道该对谁说谢谢。
怪味豆实在是很无聊的整蛊食物,内含鼻屎味袜子味唾沫味等一系列百转千肠的诡异口味。你表现得好吃吧,说明你无疑是个变态;你表现得不好吃吧,又好像在暗示你吃过鼻屎或者吃过袜子。
吃与不吃,问题都很大。
陈非寒的脚尖在地上拍了老半天,正尝试着给自己顺毛。
他脾气很大,这会儿给人的感觉就像当初在政教处递交表格,在“我他妈就要炸了啊”的边缘疯狂试探。
肖卓无数次朝尹知温递眼色,都被对方瘫着脸无视了。陈非寒顺毛失败,又不想因为这破事儿发脾气,只好很冲地凶道:“我先去办公室。”
“好,”尹知温朝他点点头,转过身子没好气地说:“说事。”
“要不改天?”肖卓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议:“我看他气势还挺足。”
尹知温不置可否地弹了弹室友的脑门,心里倒没什么所谓。
那天在政教处就发觉到新同桌发脾气的时候像只猫,还怪逗的。
肖卓反省了一下自己的左倾错误,终于记起自己来干嘛了。他朝其他玩得好的同学抬了个眼色,拿出藏在背后的大礼品袋子。
“接着,这些都是给你的。”
“干嘛?”尹知温警觉地后退一步,“一袋子怪味豆啊?”
肖卓:“……”
我神经病吧买一袋子鼻屎味的糖有意思吗!
“有点儿眼力见的!先拿着!”
“这一袋是班委会给的,”他递过来后,又从兄弟手里接过另一袋,“这一袋子是……我想想啊,啊不对,这一袋才是班委给的,刚那一袋是其他人送给你的。”
“东西太多,有点儿难记。”
“咱们分班前一天一起吃过饭了,就不送你这些矫情的东西了,”肖卓别扭地拍了拍尹知温的肩膀,“转了班,哥几个还是你铁子。”
“……不是吧,”尹知温提着两个袋子,有些发愣地说,“这是在搞什么?”
“不是我们弄的,”肖卓叹了口气,“大家自发的,里面还有上回去美国时的同班同学寄过来的明信片,他们听说以后很难碰见你了,就邮寄了这些给你。”
尹知温一听,大脑出现了几秒茫然的空白。
走廊上零零散散路过一些学生,大多是女孩子,正探着脑袋向这边打量。
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了,连感叹词都挤不出来。周围明明是和理科楼全然不同的摆设,可他眨一眨眼,一年的岁月又鲜明生动地从眼前经过。
交换生,冬令营,一起去美国难吃的快餐店,一起赶对口学校的小组作业……国际班和普通班级不同,学生拥有更加广阔的眼界,更加多的选择,也明白这三年的情谊,每一天每一天都非常珍贵。
要知道毕业后,彼此之间近在咫尺的距离就会变得难以计算了。
作为一个提前退出的人,尹知温只是一声不响地填了表就走。他不善于表达,也不知道表达到哪个程度才好。那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的事,曾经的同学却不声不响地做了这么多。
“谢谢,”他拨弄了一下鼻子,有些止不住笑意地说,“挺感动,真的。”
“行行行行了啊,这什么表情。”肖卓最受不了尹知温突如其来的正经,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几个男生大大咧咧地朝曾经的同班同学挥挥手,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楼,一溜烟地跑走了。
年少的日子里,人们并不擅长道别。
第4章 绿荫
“陈非寒你别在门口站着!”刘姥爷招招手,“门口有什么好看的?”
男生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了一眼重新进教室放礼物的同桌。他咧嘴笑了两声,忽然感到一阵胸闷。
“尹知温呢?”刘姥爷看着眼前形单影只的新学生,有些惊奇地说:“不是叫了你俩吗?”
“他上厕所去了,”陈非寒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好像是胃有点毛病。”
“那还挺行,”刘姥爷点点头,“你俩这感情交流得够快,病史都摸了个门清。”
“嗨哟,”这糟老头说完自己都笑了,“我只见过女孩儿交换日记的,没想到现在男孩儿都交换病历本了,稀奇。”
陈非寒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心说尹知温这娘们磨叽这么久,真当自己喝下午茶呢。
眼见离上课铃还有两分钟,姗姗来迟的尹知温总算在办公室门口喊了声报道。
陈非寒余气未消,给了个眼神让对方自行体会。
“肚子还疼不疼?胃病没事儿啦?”刘姥爷笑眯眯地招招手,“待会儿英语老师有事,英语课改自习,你俩干脆去高三楼把教材领了。”
尹知温摸了摸完好的肚子,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上半句。
陈非寒见状,为他俩的默契值默哀了0。01秒。是他的错,找借口时应该考虑到这个仙女可能不擅长下凡。
刘姥爷是个会谈天的人,他要是以后不教书了,准是在公园里一边养鸟一边散步还能同时和好几个老婆子侃天说地的魅力老头。可惜眼前的两个学生血气方刚,并没有和一个老头子浪费太多时间的打算。
在讲完“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泉水挖不断知识学不完”之类的大道理后,刘姥爷总算开始讲第二件正事了:“你俩的寝室也要搬,咱们正好有间男生寝室没满,以后不仅是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