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上的王冠-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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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刚露出笑容，季天的目光又扫到别处去了。
　　他才想到，被灯光照着脸的时候，人是看不见台下观众的，说不定，季天此刻东张西望，正就是在寻找自己。
　　“这里呀。”夏凉暗道，“众里寻他千百度，夜神却在灯火阑珊处呀。”
　　……
　　主持人：“那么现在在一队，是否觉得和新队友配合，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季天说：“这个……”
　　夏凉的睫毛动了动。
　　心弦拨断。
　　因为常规赛的良好发挥而生出的自信，就在这一刻被冻回了土里，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就像一块丑陋的地衣，死乞白赖地贴在KL的招牌上。
　　夏凉没说什么，收回了举在空中的手。
　　回后台的路上，他听见季天的回答——“不同阶段会遇到不同的人，在KL，没有人是鱼，我也不是鱼，我只是水，水是会流的。”
　　？
　　“水是会流的。”
　　花西院子，106厢。
　　静谧的月光从窗前流过，花丛里停着几只蝴蝶。
　　夏凉坐在床上，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照常登录直播间。
　　【恭喜KL进入决赛！！】
　　【开一次色相头庆祝一下好不好】
　　【6666今天居然玩伊丽莎白】
　　【不要太累了，早点休息】
　　【小天王星还没回来？】
　　【恭喜KL！龙虾军团发来贺电！】
　　“我……我也不是不会玩伊丽莎白啊。”夏凉苦涩笑了笑，也不知怎的，对着这群陌生人打开了话匣子，“当时啊，教练说我英雄池太浅，碧洛又一直被Ban，我就练了好多好多法师，只是你们不看NDL不知道而已。”
　　【夜愿，加油】
　　【开一次色相头好不好】
　　【走自己的路，夜愿】
　　【今天心情不好吗？】
　　【恭喜KL拿到决赛门票！】
　　【想看主播】
　　夏凉看着弹幕，手指在触摸板摩挲。
　　犹豫片刻，他点开了摄像头。


第69章　
　　？　丶　◇
　　不是顿号
　　镜头前的一张脸；　不可方物。
　　夏凉稍微调整角度，又按照粉丝们的建议，加上暖色调的滤镜。
　　【一直以为主播是猫】
　　【有生之年系列】
　　【我尼玛爱夜愿啊】
　　【色情主播，我要举报】
　　【好看！冲！】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
　　“其实；　从小就有人夸我清秀；　兄弟们。”夏凉说；“我也觉得；　还可以；　要是那天没有失足掉下来；　说不定我都去参加什么选秀了呢。”
　　弹幕评论区花花绿绿异常热闹。
　　【沉默的羔羊：今天？】
　　“今天高兴，半决赛赢了；　又可以多蹭几顿满汉全席。”夏凉说。
　　破茧的游戏界面中；　NPL春季赛半决赛KL战胜FG的新闻很醒目。
　　【沉默的羔羊：夜愿；　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喜欢主播的话；　可以点一下右下角的关注；　关注一下主播的新浪微博；　【KL夜愿丶】。”夏凉第一次为自己打广告；　随口说；“丶就是丶，不是顿号。”
　　【喇叭．jpg：（沉默的羔羊）送给主播（夜愿）一方远古龙魂；　快来围观啦！！】
　　【喇叭．jpg：（沉默的羔羊）送给主播（夜愿）两方远古龙魂；　快来围观啦！！】
　　【喇叭．jpg：（沉默的羔羊）送给主播（夜愿）六方远古龙魂；　快来围观啦！！】
　　【确认：进入游戏】
　　夏凉没有打Rank，而是拉了几个水友，用古堡女后伊丽莎白带水友上分。
　　节目效果特别好。
　　噌噌噌礼物乱飞。
　　他的孤独心情；　伴随着成千上万人的狂欢扩散开去；　最终；　淹没了他自己。
　　女后举着烛盏走下阶梯，照亮古堡地下室囚禁的恶龙的骨架……
　　R！贵族的盛宴！
　　古老图腾在脚下旋转。
　　【Nightwish：无人能挡！】
　　夏凉一手盖住笔记本，喘气。
　　他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这样。
　　在峡谷中忘我驰骋的时候，楚寻岚的“指南针”忽然又从心底冒出来了。
　　他感到愧疚。
　　他反复提醒自己，KL给了他现在的一切，他不该再有非分之想。
　　可那条项链就像当年那个群号，从耳孔爬进他的脑子，忘不掉，甩不去。
　　笔记本休眠，风扇不转了。
　　夏凉推开气垫枕头，拉住床头绳子坐直，抽出一张湿巾，擦了擦脸。
　　房间更加安静。
　　夏凉看着床尾的热水袋。
　　他的下肢血液流通不畅，经常是冰冷的，所以尽管到五月，别人都穿短袖了，他睡觉的时候仍然要用热水袋。
　　此刻，他越发嫌弃自己，只想一脚踹开那个热水袋。
　　可他做不到，反倒还因为这个念头，犯起幻肢。
　　“呃……”夏凉咬着唇，面色苍白。
　　腰部如被电锯切肤。
　　他疼得浑身发汗，连躺回去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在维持最后的尊严。
　　他不吃药。
　　他已忘记上一次幻肢发生在什么时候，只道是，既然很久没吃缓解的药物，说明这毛病早好了，好了就是好了，他不愿意承认好了的事情又一次变坏。
　　正是这时，院子里声控灯打开。
　　花西院子虽然是四合院样式的古风酒店，但酒店的硬装修是五星级标准，通过床头的显示屏可以看到门外按铃的人，也可以打开智能门锁。
　　季天按完铃，不见动静，又敲门。
　　“夜神？”
　　手机腾蛇TV界面，夜愿直播间的信号卡在“无人能挡”，之后就黑屏了。
　　？
　　季天等过几分钟，转到隔壁。
　　“季神？”林日升正在和朋友微信视频，但看到季天的表情，赶紧请人进来。
　　“他怎么了？”季天说。
　　林日升想了想，挂断微信视频。
　　笔记本电脑的网页仍重播着比赛。
　　“比赛结束，夜神去前场找你，还怕你忘记，帮你拿长袖队服和背包。”林日升打开冰箱，拿出一盒果切，放桌上，“可是过了几分钟，他自己又回来了。”
　　季天说：“我还以为他要赶着准点上播。”
　　“唉，你记得去年的今天是什么情形不？”林日升叉起半颗草莓，转在手中，“我们都懒得起床，就你俩被辰哥带去解说室录访谈了。”
　　季天说：“难道他看到我和朴东烨同台，心里不舒服？”
　　“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林日升说，“但就这些日子来说，夜神真的挺委屈的，他明明有实力Carry，但又因为身体原因……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感觉他的心挺高的，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不能哭不能闹，那就只能郁闷了。”
　　季天挑出一粒葡萄，不吐皮就吃了进去。
　　“我知道了。”
　　？
　　门铃再度响起。
　　主灯打开。
　　夏凉抱着膝盖窝在床头，整个人蜷成一团。
　　他听得出是季天的脚步，可也正因为是季天，他才自惭形秽。
　　“季神，别开灯。”
　　“又痛了？”季天问。
　　夏凉撇过脸，艰难张了张口，还没说话，便听到卫生间水龙头哗的声音。
　　“采访完，教练组又开会，说了好久的废话才放人。”季天说着话，搓来一条热毛巾，坐到夏凉身边，“决赛还没打，扯到MSI去。”
　　夏凉支吾着应了一声。
　　他感受到温热的毛巾贴在脸侧。
　　季天的动作温柔，先用毛巾按压他的额头和鼻尖，轻拍过两边脸颊，再翻一个面，从耳根擦到脖子，还细心解开他衣领下面的两个扣，探进去擦拭。
　　“裤子要换吗？”季天问。
　　夏凉摇头。
　　“那睡衣总得换，都湿了，捂着不行。”季天说，“听话，手。”
　　夏凉顿了顿，抬起手臂。
　　季天把夏凉的睡衣剥去，又往他的头上套了一件干净的。
　　“好啦。”季天四处看了看，一边把遗落在床尾的热水袋扒拉过来，系在夏凉的脚部，一边笑说，“我去弄热敷包，你等三分钟。”
　　夏凉说：“好。”
　　……
　　行李箱拉链打开，一条腰带被拿出来。
　　这是小欧康复寄送的碧玺电热理疗带，传说碧玺化学成分复杂，对人体有神奇功效，但因为隔不久就要充电，所以夏凉不太爱用，也不想麻烦护工。
　　季天解开了纠缠成团的电线。
　　夏凉看着床头凌乱的影子变成通顺的细长线条。
　　“来。”
　　季天掀开被子，让夏凉抓住自己的肩膀往前靠，两手则迅速把热敷包放在夏凉的后腰，捋平，再让夏凉靠回枕头，牵出热敷包绕到腹前，贴紧尼龙扣。
　　有了热敷，幻肢的确缓解不少。
　　“好些？”季天问。
　　“嗯。”
　　每当这时，夏凉的感触都很深。
　　疼痛消失，他分不清是因为季天，还是因为热敷。
　　他知道那个道理，人与人只要有了距离，难免会产生隔阂，可季天似乎生来乐观，总是能在裂痕出现的关口，用一两个简单的动作，重新将他占有。
　　“你的护工不会突然进来吧？”季天问。
　　“不会，不会。”夏凉说。
　　“哦。”季天说，“那借你洗面奶洗个脸。”
　　“好啊，可是卸妆好像要什么水还是油吧，我没有。”夏凉说，“化妆师刚才没有教你吗？”
　　“不管，洗面奶怼脸上就行。”季天说。
　　夏凉嗯了一声，抚摸着热敷腰带里的石头，安心等待。
　　水声柔和。
　　“其实吧，虽说今天第三场最秀，但我还是觉得，你们第一场打得最好。你可把FRI骗惨了，估计他现在都还不知道输在哪里。”夏凉说。
　　季天匀开泡沫，涂到脸上。
　　“听见没，我夸你呢。”夏凉说。
　　“嗯。”季天说。
　　过几秒，水龙头又开，水冲在白瓷上，哗哗作响。
　　窗外月色如洗。
　　院子里，对面厢房的灯光一间一间熄灭。
　　夏凉等得不辛苦，因为季天洗完脸就回来陪他了。
　　“我再帮你按一按腿。”季天说。
　　“不痛了，没事的。”夏凉说。
　　“对不起。”季天说。
　　“什么对不起？”夏凉问。
　　“之前是我太自私了。”季天说。
　　夏凉捏着热敷腰带，从左咕咚到右，再从右边咕咚到左边。
　　“我不应该强求你，走或留，是你的自由。”季天说，“我当然希望每天看你笑、听你使唤，每天睁开眼就知道你在我身边，但这样对你真的不公平。”
　　夏凉说：“为什么，突然……”
　　季天说：“你愿意为我留在替补梯队，愿意等这半年，我真的真的很高兴，但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你要走，也千万别把我当成包袱，好吗？”
　　夏凉说：“季神。”
　　季天笑了笑：“相信我，我已经和过去和解了，我能赢FRI，也能赢Alive，赢NCK，我会把魔方建好，接你回来。”
　　夏凉觉得眼眶热热的。
　　“KL永远是我的月光，季神，因为你，但是也不完全因为你。”夏凉说，“我会认真打夏季赛的轮场的，即使真有什么意外，我也不恨任何人。”
　　季天拉过夏凉，吻住他冰凉的唇。
　　？
　　一周后，NPL春季赛总决赛打响。
　　KL迎来与EMG的宿命之战。
　　夏凉仍然作为中单替补被列入队员名单。
　　他怀着宠辱不惊的心情在后台观战。
　　也就是这天，幕后的他再次遇见了同样身为替补的EMG打野，老对手，李规。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　OB　◇
　　奖杯沉不沉？！
　　主持人的报幕引起雷鸣般的掌声。
　　蓝色方：红色方；
　　EMG：KL；
　　2：2；
　　EMG首场连夺5条小龙；　以累积优势取胜。随之KL分别在上中、下野取得突破，连追两局。EMG亦不甘示弱，打野彦君逆风抢大龙，翻盘赢得第四局。
　　赛点之前的中场休息；　舞台两边的分显示屏播放着齿轮场内外的盛况。门口；　没有入场券的NPL粉丝就坐在草坪上；　仰着脖子看场外LED显示屏；观众席；　摇臂摄像机越过人海；　镜头前一张一张洋溢着青春激情的脸庞在呐喊加油。
　　导播室门口；　夏凉拿起黑色水笔，在KL_OB3一栏第五个格子签自己的名字。
　　签到表中EMG_OB3的位置填着“李规”。
　　夏凉刚注意到；　一个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夜神？”
　　李规仍然戴着那枚戒指；　人和字一样；　浑身透出痞然正气。
　　“Hope？你怎么也……”夏凉的笑容有些苍凉；“别这么叫我；　同病相怜。”
　　导播室是幕后工作组的重要组成部分。
　　如果不是被组织派过来担任OB3；　夏凉不会知道；　这里俨然是另一个战场。
　　走进导播室；　人仿佛用蜻蜓的复眼在看世界。
　　上上下下至少有二十个屏幕。
　　导播工作者被称为OB。
　　主OB负责现场剪辑来自上帝视角、选手视角、现场及场外的二十余组信号；副OB负责慢镜头回放以及相应数据的调集；其余的OB2们各自守一个视角。
　　OB不仅要有游戏水平，而且还要对选手和战队十分熟悉；　这样才能够预判精彩出现的瞬间；　由于其技术门槛高；　到季后赛阶段，应赛事方要求，每一场比赛；　双方战队都要派一个人到导播室任OB3（顾问）；　以备咨询。
　　夏凉说出“同病相怜”；　不是故意的。
　　他很佩服OB，因为他们是敬业的技术人员。
　　但OB3就完全是另一回事。
　　事实是，OB很忙，临场都忙着按自己的理解拉动镜头，根本没时间咨询OB3。
　　所以OB3默认是闲人的意思，众所周知，“被派去导播室当OB3”和“在休息室看守贵重物品”没什么区别。
　　夏凉和李规并排坐在OB3的屏幕前，聊起天。
　　“你前四局一直在这儿？”李规盯着屏幕。
　　“嗯，我教你用。”夏凉拨动显示器，操作给李规看，“这是触屏，可以同时看多视角，还蛮有意思，不过比赛开始之后就禁用一切通讯设备了。”
　　李规说：“我爸退役之后做过两年导播，不用你教。”
　　气氛凝固了数秒。
　　“上次晋级赛，你提醒得很及时。”夏凉先开口，“我是真没有想到，为了一个NPL名额，WST竟能做出这么下作的事，捅出去的话，估计连赛事方都会有人受牵连，毕竟护工是他们请的，没有查清楚关系，也是责任。”
　　“你要经历过三次晋级失败，自然也知道。”李规拿起鼠标，拉出观众席左边第三排，放大，“可惜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有人中招了吧，不然以你们管理层的尿性，怎么能善罢甘休。”
　　“呃……”夏凉回道，“你在队里也一直这么说话吗？我突然不同情你了。”
　　左边第三排坐着的是KL二队的人。
　　且不说李规的弦外之音，当夏凉看到人群之中坐着卫欣和张鹏程，他觉得心里很暖。
　　对于二队来说，今年也是很有福气的，他们以第七的积分排名出线。
　　而且还英勇地挺过了一轮淘汰赛，虽然最后被ART击败，但也绝说不上丢脸。
　　当镜头往后排移动，夏凉又看到了一块醒目的LED牌子。
　　【加油！KL！】
　　“思哲！”夏凉惊喜。
　　他没想到许思哲真的来了现场，而且似乎是为了不打扰他们，才只跟二队联络坐在一起观战，还带了许多同学，全都穿着KL周边文化衫。
　　李规耸肩膀，戴住耳机看自己的屏幕了。
　　夏凉也正式开始OB。
　　这是他第一次以如此全面的角度看待KL的决胜局。
　　？
　　【确认：进入游戏】
　　开局火花四射。
　　3分钟，Bee和EMG中单互交闪现，Serein抓住时机抓掉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