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带刀-第1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摘,她只能跟着驿丞进了屋里。
郗风忧心忡忡地看向李观镜,李观镜笑了一笑,没有说什么。太妃不喜欢郡王妃,和郡王不亲近,自然也不会喜欢他俩养大的李观镜,李观镜今日时而体贴入微,时而阳奉阴违,一举一动实际皆有分寸,他明白对待太妃定要礼数到位,同时他也一定会坚持自己做人的原则——不愧不怍,不卑不亢。
驿丞在大堂用屏风为太妃等人专门隔出了一块位置,四人入席之后,侍卫纷纷退出去,只留下两个侍女和一个嬷嬷。侍女服侍着太妃和谢家小娘子摘下帷帽,李观镜的目光落在太妃脸上,入眼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妇人,不笑时嘴角下撇,眼睛也往下耷拉,连皱纹都显出几分严厉来。
太妃抬眼看向李观镜,上下略作打量,道:“郡王来信说你病了。”
李观镜道:“让长辈挂心,是我不孝。”
“哥如今可好些了?”李照影问道。
李观镜点了点头,目光流转之下,落在了谢家小娘子身上,他只瞥了一眼,初步判断小娘子和柴昕年岁相仿,生得柔婉白净,是江南水乡的姑娘。
“还未给哥介绍,这是我们的谢家表妹,名作韫书。” 李照影用手蘸水在桌上写出“韫”字。
李观镜冲谢韫书笑了笑,温声道:“石韫玉而山晖,想必表妹腹有诗书,气自华盈。”
谢韫书柔声道:“大表哥谬赞。”
李观镜客套完,驿站后厨的佳肴也出锅了,李观镜因已经填过肚子,此时不过意思意思吃两口,席间暗自注意其他三人的举动。谢韫书与寻常女子一般,吃得细致缓慢。李照影确实饿到了,初时吃得快了一点,太妃便清了清嗓子,李照影持筷的手一顿,速度慢了下来。李观镜收回目光,正在思索李照影和太妃的感情,倏忽又听太妃清嗓子,他抬起头,见李照影的手僵在半空,看模样是想夹菜给谢韫书。
“我去给其他人安排吃食,祖母若有事,随时叫我。”李观镜看自己在一旁,他们吃得难受,索性放下筷子,自请离开。
太妃默然吃了一口菜,没有说话。
李照影抿了抿唇,抬头向李观镜笑道:“辛苦哥了,回去后,我任凭哥差遣。”
经历了一天的奔波,众人都已经疲惫不堪,李观镜依次安排好众人的吃饭休憩等事务后,才勉强得了太妃的同意,能够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他自是立即洗完睡觉,为明日的跋涉养精神。
在李观镜离开太妃的房间后,太妃双目微闭,由侍女为她按摩肩颈和双腿,过了片刻,嬷嬷蹑手蹑脚走了进来,道:“大公子房里灯熄了。”
太妃哼了一声,道:“没出息的老东西,这就顺着他的意思换称呼了?”
嬷嬷垂着头,道:“如此小事,不值得与他争辩。”
太妃想了想,觉得也还算在理,便没有继续追究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影儿和韫书呢?”
“在各自房里。”
太妃睁开眼,侍女会意,为她整理好衣服,然后扶她站起来,由嬷嬷陪着她往李照影房中去。
李照影坐在灯下,手中摩挲着一把三寸长的小刀,神情若有所思。片刻之后,他听到脚步声,飞快地将小刀入鞘,收入袖中,身形却未动,只拿起桌上的书看。
门直接被推开,李照影回头,果然见太妃站在门口,他起身行礼,问道:“祖母还不休息么?”
太妃冷笑一声,示意嬷嬷关门出去,待屋中只剩下两个人时,她坐到桌边,冷声道:“跪下!”
李照影一点都不奇怪,直接跪了下去。
太妃脸颊抽动,显然十分愤怒,尤其是见李照影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更是怒从心起:“你今日是做什么?你忘了我是怎么教你的?”
李照影抬起头,道:“恕孙儿愚钝,不知祖母所指何事。”
“你会不知道?”太妃冷哼,“出发之前我是怎么和你说的?郡王府那三个人是你我的敌人,你今日缘何对他那般亲近?”
李照影坦然道:“他是我哥,血浓于水,我不亲近他才不正常罢。”
太妃眯了眯眼,道:“怎么?如今你大了,以为有了自己的主意,就可以不听我的话了?”
李照影反问道:“祖母希望我怎么做?”
“你不识人心险恶,自然是我教你什么,你便做什么,难道我会害你么?这世间除了我,还有谁会对你好?”
李照影闭了闭眼,神色倦怠,默然片刻后,缓声道:“既如此,祖母为何要让先生教我读书呢?”
太妃一愣,不解道:“什么?”
李照影看着烛火,凄然道:“祖母当初不该让我读书,若我不读书,无知无识、浑浑噩噩,我便会全然听祖母的。如今你既叫我读圣贤书,让我明是非,辨对错,我的心里生出了自己的想法,又怎能轻易被其他人捏造心念?”
太妃面沉如墨,咬牙道:“你这不是在怪我让你读书,你是说老婆子我不明是非,不辨对错!”
李照影违心道:“孙儿不敢。”
太妃腾地站起,走到了门口,道:“你在这里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起来!”
李照影没说话。
太妃与他僵持了片刻,见李照影始终不低头,不得已放出杀手锏:“当初要你来长安,你坚持带上韫书,我答应你了,如今你目的达成,便要反悔了么?”
李照影身形一晃。
太妃满意地一笑,开门出去了。
第18章
第二日一早,太阳还未出山,一行人便开始准备行装,临出发时,李观镜观察到李照影走路姿势有些僵硬,走近问道:“你的腿怎么了?”
李照影有些艰难地笑了笑,道:“不小心磕到了。”
李观镜目光落在他眼下淡淡的青色,明白不宜再问,便点了点头,道:“若是不方便,不如去坐马车。”
“哥放心,我这不碍事的。”
李观镜点了点头,回身吩咐侍卫多看顾着点,便带着陈珂和郗风去检查车队,待行李全部装好后,一行人迎着朝阳往长安城去,在中午之前到了郡王府外。
在他们进城时,李观镜让陈珂先行一步去报信,因而此时郡王李缘已经等在门口,将太妃马车迎进了院子。李照影下了马,疾步走近,待要弯身,却又被太妃叫去服侍,他无奈之下,只能向郡王匆匆行了一礼,郡王不以为忤,笑着示意他去忙。
李观镜在旁边看了片刻,见李照影离开了,才走到郡王身边,低声道:“有点麻烦。”
郡王不动声色地笑道:“无妨,进去陪你母亲罢。”
李观镜看众人卸行李的卸行李,牵马的牵马,自己一时也帮不上什么,且如今既有郡王在这里镇着,也算给足太妃面子,他离开也不成问题,因此便依言进了正门,去前厅见郡王妃。
郡王妃装束雍容整齐,正端庄地站在厅中,见李观镜进来,淡淡问道:“如何?”
“毫发无损。”李观镜知道郡王妃不是问太妃如何,张开手,在郡王妃面前转了一圈。
郡王妃点了点头,由李观镜搀扶着出去,在前厅门口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后,门房行礼的声音传来,郡王妃不由自主地攥住李观镜的衣袖,身板更加挺直,脸上露出虚伪和善的笑意,迎向转过影壁走来的太妃。
李观镜暗暗拍了拍郡王妃,示意她安心,同时不着痕迹地抚平自己的衣袖,不让郡王妃真正的心绪表露出来。
郡王妃内心虽有惊涛骇浪袭过,表面却不露分毫。真要论起社交风范,郡王妃郗瑶堪称长安城第一等,她在这里长大,自小便跟着母亲来往权贵之间,出阁后要代表郡王府应对里里外外各项事宜,可谓什么场面都见过,她在平日里对着夫君和儿子虽是一派耿直,在外人面前却是滴水不漏,因此即便她对太妃怨气深重,一番见礼寒暄也能做到恰到好处,就算太妃有意挑刺,也愣是找不出毛病。
好在太妃今日总算知道自己在谁的地盘,只是简单的来往之后,便往前厅去。
下人抱来蒲团,让李照影对着郡王夫妇行大礼,而后李观镜也对太妃尽了礼数,待谢韫书见过几位长辈之后,下人们便依次散去,只留下几个贴身服侍的侍女,太妃正起脸色,将话题引向了加冠礼。
表面说加冠礼,但在坐的人都知道太妃的目的在世子之位。
郡王没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以长途奔劳为由,安排太妃等人去休息。李观镜自是去忙前忙后,直忙到晚间,他已经是精疲力竭,嗓子冒烟,回到兰柯院时,连话也说不出口了,让入画和侍墨心疼不已。
然而李观镜并不能躺平,因为尹望泉等在屋里。
侍墨责怪地看了尹望泉一眼,尹望泉有些莫名,大眼微瞪,一派天真地问道:“侍墨姐姐,我哪里做错了么?”
侍墨被这么一看,倒觉得自己是不是过分了,毕竟是李观镜交代的事,尹望泉前来汇报,也是情理之中。
李观镜喝了杯茶,靠着坐了会儿,然后冲尹望泉点了点头,侍墨和入画识得眼色,相伴而出,带上了房门。
尹望泉目送她们离去,看李观镜双眼放空,想了想,问道:“公子今天还听么?”
李观镜“嗯”了一声,温声道:“长话短说。”
尹望泉原先准备了一肚子话,准备将自己的第一份差事说得绘声绘色,无奈屡屡出身未捷身先死,此时只得简单将这件事的重点挑了出来,说与李观镜听。
李观镜听了片刻,迟钝的大脑渐渐运转起来,整理出这件事的梗概来:年欢在主院不属于贴身侍女,时常被派去后厨为郡王妃照看食材药材,一来二去,便结识了给郡王府送菜的张养,这张养家中有妻,却骗年欢说自己独居,在年欢怀孕之后,他哪敢让郡王府主院里的侍女做妾,便哄骗她给李观镜下催情之药。说起来,这世间能迷人心智的药实在是少,张养多方打听,自然都没能寻到,他正苦恼间,某一日,有一位赤脚郎中上门,声称自己有一味神药,包管让张养心想事成,这张养自己也试了试,发现果然有神效,便将药带给了年欢,因此便有了后面的事。
听到“赤脚郎中”时,李观镜已然知道这条线是断了,因此只问道:“可问到了这郎中的年貌体征?”
“这死狗奴说得颠三倒四,总结起来不过是满脸胡茬,一副邋遢相,恐怕是易容过的。”
李观镜点了点头,这倒是在他意料之中。
尹望泉小心地看着李观镜,暗道这差事确实办的差,毕竟原先自己也是拍胸脯保证过的,结果却没拎出那幕后之人,还大半夜的脏了公子的眼睛,恐怕自己即将受到责罚。
李观镜见尹望泉面色不大好,心里不由得想到郡王的话,便收起问责之心,道:“无事,他们一击不成,定然还有后手,且等着便是。”
尹望泉一愣,忙道:“如此,岂不是置公子于险境?”
李观镜淡淡道:“那人如此小心,想来是不敢暴露身份,我身边事事看管得严,他要想再下手也难,我注意一些就是了。”
尹望泉心里涌起一阵愧疚——若是他此番一举得手,哪里还需要李观镜以身为饵呢?
李观镜想起这两个人还关着,知道行私刑不合王法,便道:“你去将张养扭送到坊正处,就说他在王府行窃,叮嘱好他不可胡说,否则别怪我们不饶他。”
尹望泉心道如此处理甚是周到,他自有法子令张养管住嘴,这样既处罚了张养,又没有打草惊蛇,自己后面再派遣人手埋伏在张家附近,或许还能再见到那名郎中。
“至于年欢……”李观镜有些为难,想了想,还是决定按规矩处理,道,“你也忙了些日子,回去歇息罢,顺便帮我将入画叫进来。”
尹望泉应声,转身离去。
李观镜进了卧房,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脚步声再次响起,尹望泉在屏风外道:“公子,这次去查消息,我听到了一些传闻。”
李观镜没有睁眼,只轻声道:“说来听听。”
“公子可知道浔阳蓝氏一族覆灭之事?”
几年前,郡王查出永夜之毒的解法,曾差人去蓝家要解药,没想到过去的时候,蓝家早已被一场大火烧毁,据说嫡系一脉无人生还,解药方子自然也是失落了,郡王妃因为此事还哭了好些天,李观镜当然记得这件事。
“嗯,然后呢?”
“坊间传言,说……说是郡王因蓝家的毒害了公子,派人前去要解药,被蓝家人为难,郡王便一怒之下杀了蓝家所有的人,还放了把火毁尸灭迹。”
李观镜眉头一皱,看向屏风,等待后面的话。
尹望泉看不见里面的情形,见李观镜不说话,挠了挠头,继续道:“属下无能,没能查出谣言是由何人传出,不过查到就是这个月开始传播起来的。”
李观镜问道:“可问过外地来的人?”
“问过好几个地方的人,他们都不曾听说过,此事是从长安城流传开来的。”
长安乃天子脚下,是离江湖最远的地方,即便是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事,也不见得能流入长安人的耳朵里,此事定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李观镜又问道:“此事流传范围广么?”
尹望泉摇头,道:“目前只在西市几个比较乱的坊内听说过,属下已经安排人手去控制了。”
李观镜倒有些意外,没想到尹望泉在听到这些事的时候已经当机立断做了措施,不由赞道:“你处理得很好,接下来还是需要你多加注意,一面要断绝谣言传播,必要的时候不妨杀鸡儆猴,一面是再加派人手去探查,始作俑者想必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
“是!”
李观镜顿了顿,温和地笑道:“此事还是要多谢你,若是晚了,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尹望泉害羞地笑了笑,道:“这没什么,都是属下的职责所在。”
“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事?”
尹望泉摇了摇头,李观镜便令他去休息。过了片刻,入画走了进来,问道:“公子叫我?”
“嗯,你去阿娘院子里,让琳琅过来一趟。”
入画有些迟疑地问道:“现在有些晚了,如果夫人问起,可要说什么因由?”
李观镜想了想,觉得郡王妃十有八九会问起,入画不了解事情全貌,恐怕说不清楚,只是他自己也实在是累到了极点,便道:“罢了,明早我自己去说,你去叫人准备水,我要休息了。”
入画担心自己坏事,待要自请前去,却见李观镜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无奈之下,只得依言出去。
第19章
这一天累得够呛,晚间原该睡得很好,李观镜却噩梦不止,等他从一层一层梦境中勉力睁开眼时,感觉好像一直没能入睡一般,疲惫不已。
可窗外却又实实在在有晨光透进。
屏风外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李观镜听出是侍墨起床了,便也坐起,唤了一声,侍墨披着衣服进来,轻声道:“公子再睡会儿罢,现下时辰还早呢。”
“不睡了,我心里有些不踏实。”李观镜起身。
侍墨从架子上取下衣衫,服侍着李观镜穿好。入画端来一杯温水,李观镜略润了润嗓子,拔脚便往外去,侍墨忙道:“公子还未漱口呢!”
李观镜没有回头,只挥了挥手,道:“我不出门,就去阿娘那边。”
侍墨闻言,便准备回里间收拾床褥,却不想外面传来一声闷响,她吓了一跳,连忙和入画出去看,却见李观镜仰面摔倒在门口,尹望泉正要扶他起来。
李观镜险些被撞出内伤,抬眼见是尹望泉,直觉不妙,忍着尾椎骨的疼,问道:“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