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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花千变-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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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不知道宝芳是哪里人,就连胡大富也不知道,可我知道。
  有一回王春香要接客,带着她家孩子不方便,刚好我去送瓜子,王春香就托我把孩子抱出去玩,我出去时,恰好看到宝芳站在门口等客人,看我抱着孩子,就让我到她家里坐一会儿。
  那孩子哭了,宝芳就接过孩子,在屋里走来走去,还哼着小曲儿,我说这小曲儿好听,她说这是她老家的,她从家里出来时,她家儿子也和这孩子差不多大。
  后来,宝芳跑了,我便想起那支小曲儿,在三石头胡同里卖东西或者赌钱时,但凡见到外地来的,我就哼上几句。
  终于有一天,有个外地人问我,怎么会唱他们老家的小曲儿,我问他是哪里人,他说是永平府的,他们那儿的小曲可好听,人人都会唱几句,京城里时兴的皮影戏,就是从他们那儿传过来的。
  好了,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何老狗和我知道的,可能也差不多,想知道得更多,要么去找胡大富,要么就去找宝芳,对了,胡大庆是让胡大富害死的,没错,胡大富杀了自己的亲兄弟。
  呵呵,你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胡大富说梦话,他做贼心虚,在梦里喊大贵别来找他,他一时失手,谁让大贵逼他呢。
  胡大贵被东家贬到乡下,心里有怨气,便找到胡大富,兄弟两个撕扯的时候,胡大富把胡大贵打死了,刚好那天下大雨,他就把人扔到河沟子里了。
  胡大贵死后,他不敢马上娶媳妇办喜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担心胡大贵化成厉鬼找他报复。”
  冬瓜和南瓜从客栈里出来时,外面天已经全黑了。
  冬瓜摸摸自己的脸,有点可惜,这张小白脸,以后他不准备再用了。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娇弱的声音:“恩公,等一等。”
  恩公?
  冬瓜下意识地转身,客栈门口昏黄的灯光下,一个纤细的身影从里面跑了出来,到了近前,冬瓜看清楚,这是何欢。
  “你姐姐呢?”冬瓜没问何欢有什么事,而是先问起喜妹子。
  “姐姐和伙计借了炉灶,去厨上煮粥了。”何欢半垂着头,羞答答的,虽然光线太暗,可冬瓜也能猜到,她的脸蛋一定红了。
  “你姐姐去煮粥,你为何不去帮忙?”冬瓜说道。
  何欢一怔,直到这时,她才发觉,冬瓜的语气冰冰冷冷,和之前在客栈里时判若两人。
  “我,我,我就是想谢谢恩公……”何欢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可这时却说不出来了,这位恩公虽然穿得普通,可那副好相貌,一看就是从小没有吃过苦的,姐姐说以前没在三石头胡同见过他,想来他也是外地人。
  如果能跟了他,远远离开保定,那多好啊。
  “在客栈里时已经谢过了,再说,我之所以救你,全是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你有一个好姐姐,以后想要有好日子,就不要让你姐姐寒心。”
  冬瓜说完,便拉着南瓜,走进了夜色中。
  何欢怔怔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恨恨地说道:“不就是有几个钱吗,有什么了不起!”
  明卉回到越秀胡同,便写了一封信,让汪安给朱云和苏长龄送过去,想了想,又给霍誉也写了一封信,让汪安顺路送到保定前卫,交给苏幼龄,借用保定前卫专用的驿马送去京城。
  朱云和苏长龄见这次来的不是南瓜,还都有点遗憾,别说,他们都挺喜欢那个小家伙的。
  除了吃得多,哪里都好。
  看完汪安送来的信,朱云和苏长龄便分工了,当天夜里,胡大富抱着新买来的女人正在睡觉,就被人从被窝里提了出来。


第170章 画像
  与此同时,喝得烂醉如泥的何文广,被人堵了嘴巴,塞进了一只大麻袋。
  而霍誉则是在次日上午,才看到明卉的信。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他的小姑娘,不仅聪明,而且能干,最重要的,居然写信给他了。
  当然,明卉是以合作者的口吻写的这封信,但霍誉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其实夫妻之间,也是彼此的合作者,共同经营一场婚姻,一个家庭。
  他叫来闻昌,说道:“这件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你亲自去一趟永平府……”
  从京城到永平府五百余里,十五天后,闻昌返回京城,带回宝芳签字画押的口供,他没有带宝芳一起回京,因为宝芳已经残疾了。
  那个可怜的女人,听信族婶的话,将刚满周岁的儿子托付给婆婆,自己跟着族婶去了京城,起初,族婶说要介绍她给大户人家做仆妇,可是到了京城,却以二十两银子的价格,把她卖给开暗门子的刘婆子,刘婆子的女儿前阵子跟着小白脸跑了,手里正缺给她赚钱的人。
  宝芳在三石头胡同做了整整十年,从十七岁做到二十七岁,给自己赎了身,带着这些年辛苦存下的银子回到家里,万万没想到,族婶为了隐瞒卖掉她的事,在村里造谣说她跟着野男人跑了。
  宝芳身上的银子被婆家人抢走,她被打折双腿扔在路上,被一个老光棍捡回家里,那老光棍四十多了,脸上有麻子,但为人还不错,宝芳的腿好了以后也落下残疾,两人便凑合着一起过了。
  闻昌擅画,他根据宝芳的描述,给当年的那个人画了一张肖像,这张肖像已经得到宝芳的认可。
  根据宝芳所说,那人三十五六岁,自称姓钱,让宝芳叫他钱爷。
  钱爷不喝酒,也不赌钱,甚至不好女色,他在宝芳家里住了一个月,却没动宝芳一手指头,他给宝芳二百两,要求是这一个月里,宝芳不接客,对外只说是被人包了。
  钱爷甚至不吃肉,饭量也小,吃得最多的是清粥小菜和素包子,素包子里不能有葱花,也不能有鸡蛋。
  钱爷喜静,也爱干净,他住的那间屋子,每天都要打扫得干干净净,地上铺的青砖,每天都要用清水擦拭,除了打扫卫生和送饭,钱爷住的屋子不允许宝芳进去。
  钱爷屋里熏着香,是檀香,有点像寺庙里的味道。
  钱爷出手大方,他除了给宝芳二百两的住宿银子,平日里的一日三餐,也另给了银子。
  那一个月里,除了宝芳以外,钱爷只见过胡大富,和何文广送来的那些孩子,就连何文广,每次也只能站在院子里等着,他连钱爷的头发丝儿都没能见到。
  霍誉细看那幅画像,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他看向闻昌,闻昌知道他要问什么,摇摇头:“我肯定没有见过这个人,我记性好,但凡是见过的,一定会有印象,当然,在街上擦肩而过的不算啊。”
  这些天,霍誉并没有闲着,骁旗营果然如传说中的一样,军饷高又清闲,每天上午操练两个时辰,下午便没事了,做将官的不用每天早起带兵操练,他们轮流当值,霍誉每个月只需当值十天,余下的二十天,可以睡到自然醒。
  因此,霍誉有很多空闲时间,他回过几次京城,这些年来,他早就有了自己的人脉。
  没过多久,他便在飞鱼卫的旧档里看到了吕迁的名字。
  吕迁,孤儿,八岁时于高阳城被师君已收养,因其聪明伶俐,甚得师君已喜爱。师君已进京时,吕迁便已经是他的内室弟子。
  师君已死后,吕迁便失踪了,先帝曾派飞鱼卫追查过吕迁下落,然而吕迁却如阳光下的水珠,消失得无影无踪。
  十年前,飞鱼卫查到桃源县九龙观里有一名姓吕的道人,肖似吕迁,这名道人名叫吕志凡,无论是年龄,还是他到九龙观的时间,都与吕迁相符。
  然而,还没有等到飞鱼卫出手,吕志凡就死了,采药时跌下山崖摔死了,道观里找到他的尸体时,尸体被找到时已经被野兽啃咬得血肉模湖。
  这便是关于吕迁的最后线索。
  除了查吕迁,霍誉还查了蛊术之事,但正如他之前便知道的一样,京城、乃至南北直隶都没有过蛊术害人的记载,或许有,但受害者并不知道自己中蛊,因此只是当成了怪病。
  闻昌回到京城的当天,纪勉便把霍誉叫了过去。
  “看来你在骁旗营很闲啊。”纪勉冷冷地说道。
  霍誉知道,这事瞒不住纪勉,他这个人,从不会在聪明人面前自做聪明。
  “我不闲,只是托人查了点旧事而已。”
  纪勉冷哼:“旧事?那个时候你还没出生,这旧事和你有甚关系?”
  霍誉一怔,立刻反应过来,纪勉误以为他要查紫霄宫的旧事。
  紫霄宫,师君已,事关先帝,那可不是他能查的。
  霍誉忙道:“大人,我是在查这个人。”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幅肖像,同样的肖像,闻昌画了三幅,这是其中一幅。
  纪勉接过来看了一眼,便把画像扔到桌上,没好气地说道:“怎么回事?”
  霍誉便把明轩生病,被诊出有可能是中蛊的事说了一遍,他没有提起汪真人,好在最初诊出明轩有异的,是来四时堂坐了半日诊的张大夫。
  张大夫有神医之称,家族几代都在南方,很可能接触过中蛊的患者,因此,他能诊出来并不稀奇。
  “这张画像上的,便是六年前到保定府找孩子的人,他让当地的混混,在一个月里先后偷了六名五岁男童,前面五个只给了十两银子,只有最后一个出价二十两,六名男童皆是在被偷后的一两个时辰之内送回去,记忆全无,而这个人好洁,喜檀香,不近女色,不食荤腥,却又没有剃度,因此,我怀疑他是道门中人,这才去查了昔年吕迁的档桉。”
  “保定府中蛊的孩子,是你的小舅子?”纪勉问道。
  霍誉纠正:“是内侄。”
  纪勉点点头,这才想起明卉是明老太爷的老来女。


第171章 你会解蛊吗
  纪勉略一思忖,对霍誉说道:“紫霄宫的一切,你碰都不要碰,至于吕迁,你就当从不知道有此人的存在。”
  霍誉跟随纪勉多年,他知道纪勉是在为他着想,他连忙应道:“是,我不会再查,但明轩身中蛊虫,恐怕时日无多。”
  纪勉不再说话,闭目养神,霍誉屏心静气,目不转睛看着纪勉。
  也不知过了多久,纪勉才缓缓睁开眼睛:“巫蛊之术,自汉始便施以重刑,本朝也有明令,但凡制造藏畜蛊毒,堪以杀人及教令造畜者斩……”
  霍誉心中一凛,历朝历代皆对蛊术施以打压,然到了如今,就在天子脚下,距离京城不远的保定府,竟然还有人行此妖术。
  “这会不会是冲着……”霍誉往皇宫的方向指了指,“会不会是冲着那位来的?”
  纪勉叹了口气,道:“这种在小孩子身上下蛊的事,我见过。”
  霍誉一惊,却不敢打扰,听纪勉说下去。
  纪勉似是在搜寻遥远的回忆,停顿良久,才继续说道:“我五岁那一年,家父纵马踩坏了百姓的青苗,被御使弹劾,家父性子火爆,竟然找到御使家里,把那御使打了一顿。
  家父被关进了大理寺,家母忧心忡忡。那时府里有个嬷嬷,与一个叫马道婆的交好,家母病急乱投医,居然信了她们的话,去了城外的柳仙洞。”
  霍誉怔了怔,他在京城多年,从未听说过柳仙洞。
  纪勉继续说道:“据说那柳仙洞里住过一位成仙的老鼠,当地人都去拜,据说灵验得很,这种无稽之谈,家母竟然信以为真。
  马道婆还让家母要带上孩子,因为父子连心,不要带仆从,因为柳仙不能受到惊吓,家母全都相信了,带上我和妹妹便去了,只带了那个嬷嬷,连同马道婆。
  这些事,我全都不记得,也是听家母说起的,她念叨了一辈子,也后悔了一辈子。
  家母拜柳仙时,那洞里忽然有了动静,马道婆便说是柳仙显灵,这是吉兆,让家母进洞,把家父的事情详细说给柳仙听听。
  家母让那个嬷嬷照看着我和妹妹,她自己拿上一支香进了柳仙洞。
  她在洞里把父亲的事说了一遍,又虔诚地磕了头,便出来了,可是出来一看,不但马道婆和那个嬷嬷不见了,就连我也不知所踪,而妹妹则晕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后面的事就和你说的一样了,一个多时辰后,我被人发现,躺在柳仙洞后面的一片林子里,毫发无损,醒来之后,我不记得发生过什么,几十年过去了,依然没有记起。
  而我的妹妹,却因那天的事受到了惊吓,回家后一病不起,不久便夭折了,她只有三岁,而我则和那几个孩子一样,当时是五岁。
  那位嬷嬷的婆婆和相公都在我们家做事,他们受了重刑,却一口咬定不知道这件事。
  不久,那位嬷嬷的尸体在河里打捞上来,而马道婆却一直没有找到。
  家母直到过世,也以为那嬷嬷和马道婆勾结拐走我,是为了讹钱,只是后来那嬷嬷尚存善念,才把我扔下,她也因为此事才被马道婆灭口。
  不仅是家母,就连家父,乃至我本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纪勉苦笑,他今年三十八岁,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三十三年。
  “柳仙洞现在还有吗?”霍誉问道。
  “家父从大理寺出来后,就砸了柳仙像,把柳仙洞给封了。”
  纪勉说到这里,似是猜到霍誉要问什么,他笑了笑:“我应是没有中蛊。”
  霍誉心中微动,真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把纪勉拉进来了。
  霍誉紧抿双唇,一言不发。
  纪勉原是想听霍誉表态的,见霍誉忽然沉默不语了,他轻声笑了,指着霍誉的鼻子骂道:“臭小子,还和我拿起乔来了?”
  霍誉摇头:“不敢。”
  “不敢?你连飞鱼卫的陈年密档都敢去查,你还有什么不敢的?”纪勉说道。
  霍誉还是不说话,纪勉无奈:“行了,这件事交给你去查,我会让人暗中配合你,但你心里清楚,就像你所说,三十年前,他们敢在京城掳走勋贵子弟,三十年后,他们敢在保定一个月里抓走六个孩子,若说他们背后没人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你可以去查此事,但却要小心谨慎。”
  霍誉明白纪勉是什么意思,但也松了口气,以后他在飞鱼卫翻阅旧档,不用再偷偷摸摸了。
  原本,霍誉并没有认为还能在纪勉这里查到什么,却没想到,短短三日,纪勉就亲自带他去了飞鱼卫在城外的一处密牢。
  霍誉在飞鱼卫多年,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处所在。
  纪勉带着他走到大牢最深处,指着坐在角落里的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说道:“他,是个巫医,在这里已经四十多年了,历经了四任飞鱼卫指挥使,我就是第四任。”
  霍誉知道了,纪勉之前从未想过,幼年时连累到妹妹的那一场失踪,不是寻常的拐孩子,而是他差点就被下蛊。
  因此,在纪勉知道这一切之后,便在他的权力范围内开始了查找,而这个在密牢里住了四十多年的巫医,终于被他找了出来。
  霍誉有些奇怪,这人是巫医,可却没有被判斩刑,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逃过一死的?
  只是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或许就连纪勉也不知道个中原因,毕竟,这个人被关在这里的时候,纪勉尚未出生。
  “你不要靠近他,小心一点。”纪勉提醒。
  话音刚落,那人便笑了,笑声嘶哑难听,让人浑身发冷。
  “你们这些飞鱼卫,都是胆小鬼,恨不能让我死,可又舍不得让我死,哈哈哈!”
  霍誉面沉如水,他上前几步,隔着铁栅栏,对那人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撩开挡在脸上的乱发,露出一双阴狠却明亮的眼睛:“小家伙想知道我的名字?你不配。”
  霍誉不恼,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会解蛊吗?”


第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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