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变-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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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欧妈妈沉下脸来,怒斥道:“二丫,谁让你进来的,你去后罩房做什么?”
二丫吓了一跳,缩着脖子,垮着肩膀,一副没出息的样子,看得欧妈妈心烦。
“后,后院那,那棵树上有,有,有虫子,我,我来,来铲,铲虫子。”二丫天生口吃,她说着费劲,别人听着更费幼,生怕欧妈妈没听明白,二丫还举起手里的铲子。
那铲子上黄黄绿绿,还沾着铲烂的虫子。
欧妈妈一阵反胃,后罩房有棵榆树,往年不生虫子,今年不知怎么的,生了一大片虫子,看着就让人恶心,丫鬟们嫌脏,想来是叫了二丫过来铲虫子。
“行了,干完活就快点走,别磨磨蹭蹭的。”
欧妈妈一脸嫌弃。
二丫唯唯诺诺,几乎是小跑着出了院子。
她跑到后衙角落里的一间小屋子里,床上睡着一个人,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李氏已经坐进了马车里,她等了一会儿,见欧妈妈用胳膊夹着一个布包快步走过来,李氏示意她快些,欧妈妈过来也上了马车,把那个布包交给李氏。
“给您。”
布包并不大,李氏把布包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只瓷瓶。
“太太,少奶奶……”欧妈妈欲言又止。
李氏叹了口气:“她是我亲侄女,你以为我不心疼?其实,话又说回来,若她不是我亲侄女,我又岂会让她活到今天,她那个脑子,比猪还要笨,早晚会出事,不是今天,也是明天。”
欧妈妈默然,小李氏那人,的确是不够聪明,到了今时今日,她心里却还是只有儿女情长,竟然指望公子爷真心对她,呵呵,也不想想那位的身份。
良久,欧妈妈才道:“是您心善。”
“是啊,早知道她这么拎不清,当年她生产时,就该让她死掉。”
李氏声音冰冷,侄女又如何,不过是一颗会生养的棋子而已,其实这颗棋子用过之后便废了,多活的这几年,是她这个姑姑的一念之仁罢了。
偏偏那又是个没脑子的,竟然惹下这么一个大麻烦,她不死,谁死?
马车行至南湖西岸,在一座凉亭外面停了下来,李氏把车帘掀开一条缝,向凉亭里看了看,把那只瓷瓶递给欧妈妈:“他在呢,拿过去吧。”
欧妈妈答应一声,接过瓷瓶下了马车。
稍顷,欧妈妈重又回到车上:“把东西交给他了,他说最早今晚,最迟明天晌午,便能把事情办妥。”
李氏嗯了一声,缓缓闭上眼睛。
凉亭里坐着的是两男一女。
两名男子都是二十多岁的精壮青年,穿着粗布裋褐,衣袖挽起,露出晒成古铜色的手臂。
坐在他们对面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宽肩细腰,背嵴挺拔,一看就是有武功在身的练家子。
目送马车走远,其中一名男子把玩着手里的瓷瓶,笑道:“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话一出口,才觉失言,忙对那名妇人说道:“师姐,我说的可不是你。”
师姐瞪他一眼,道:“他们出钱,咱们出力,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对了,刘家管事后来又找你了吗?”
男子笑了笑,斜靠在亭柱上:“找是没找,就是盯梢,你们想不到吧,我现在是香饽饽,除了姓刘的,还有一拨人也在盯着我,今天我能来这里,可是费了好一阵功夫才把他们甩掉。”
“还有一拨人?什么人?”大师姐好奇地问道。
“不像是本地的,但都是行家,跟踪人很有一套,不是生手,这两天换了好几个人跟着我,还和街坊们打听我的来历,若不是我做得滴水不漏,恐怕这会儿早就露馅了,真没想到,这小小的沁州城,竟然藏龙卧虎。”
男子说着话,把那只瓷瓶拿到鼻端嗅了嗅,却没有拔开上面的塞子。
他站起身来,对另一个男子说道:“师兄,踩点的活儿就交给你了,见过你的人不多,你去最合适。”
“好,我去看看,对了,阿牛,盯着你的那两拨人,你趁早解决掉,刘家也就罢了,另外那拨人可不能含湖,不能因为他们,坏了咱们的事。”
被称做阿牛的男子笑着答应:“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师兄又叮嘱了几句,起身出了凉亭。
凉亭里留下阿牛和他的师姐,他问道:“师姐,你见了她,她怎么说?”
师姐叹了口气:“你想让她说什么?说她后悔了,想要重回师门?怎么可能呢,她那个脾气,走了就是走了,再说,她现在有女儿有男人,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即使她想回去,师门也容不下她。”
阿牛不屑:“不管师门里的那些老头子怎么看,我是不会看不起她的,那些人想要动她,我第一个不答应。”
“我知道,当年如果不是她,你就被那些恶丐采生折割剁去手脚了,她救了你,又带你进师门,她对你有恩。”
大师姐是故意这样说的,只说恩情,不提别的。
一个是她的师妹,一个是她的小师弟,小师弟对师妹的那点心思,她这个做大师姐的又如何不知道?
可惜,师妹出去一趟,心里就有了人,师门不允,废了她的武功,她也从此离开了师门,改名换姓,跑到沁州城里开铺子养女儿。
第443章 二丫
寿材铺是前店后院,院子有七八间仓房,放着木料和做好还没有卖出去的棺材,院子里搭着棚子,用来堆放零碎木头和刨花。
朵朵正在棚子里翻找东西,片刻之后,她从那些下脚料里找到几个方方正正的木块。
其实她也不知道找这些做什么,她就是太闲了。
忽然,她听到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居然是汪安!
她把后门打开一条缝向外张望,门外站着的不仅有汪安,还有一个粗壮汉子。
汪安对那汉子说道:“你来卖树?哪个村的,经常过来?”
汉子憨厚一笑:“二岭子的,倒也不是经常来,就来过一次,是我三姨父带我来的,这儿的老板说,以后我砍了树就送他这里,昨天我们村里砍了三棵树,我要了一棵,就是这棵,挺粗的。
”
汪安点点头:“行啊,那你进来说吧。没事,放心吧,骡车放在这里没人偷,树也没人偷。”
朵朵一听,连忙把后门打开,她一身小厮的装扮,脸蛋也抹得黑黑的,和小鱼差不多。
汉子的目光只在她脸上扫了一下,便对汪安说道:“那我进去?”
汪安笑笑:“进来吧,不进来怎么做生意?”
汉子又是憨憨一笑,跟着汪安一起进了院子。
见他们都进去了,朵朵从后面关上门,把门从里面闩上。
门闩落闸,发出冬的一声,汉子回头看了一眼,朵朵连忙送上一个可怜兮兮的笑容。
汉子没把她放在心上,瘦得像个小鸡子一样,毛还没长齐。
小鸡子似的朵朵小心翼翼跟在汉子身后,走在前面的汪安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汉子说话:“你带来的那棵是什么树,几年树龄了?怎么想起砍树了,是要盖房还是挖窖?你家几个孩子了,多大了?”
汉子一一回答,目光却已经把这院子里情景全部记在心里。
这时,一个中年大婶从一间屋子里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盆,盆里有水,看到汪安带着生面孔进来,大婶皱眉:“主家不是说了,不让你放外人进来吗?”
汪安忙道:“他是来卖树的,先前这里的老板和他讲好的。”
大婶身后的屋子敞着门,里面似是坐着几个人,汉子忍不住往那里张望,大婶不悦:“怎么了,你也想来这里干活?”
汉子忙说不是,又对汪安说道:“要不你把钱给我,我急着回去。”
话音刚落,一间屋子里忽然传出女子的尖叫声:“放我出去,你们放我出去!”
汉子一惊,忙向那个方向看去,大婶沉下脸来,使个眼色,一直跟在汉子身后的朵朵忽然跳了起来,接着,一掌噼在大汉的后颈上,大汉应声倒地。
汉子醒来时,是在一间屋子里,他听到屋外传来说话的声音,声音稚嫩,想来就是那个打他的小厮。
“放心吧,他已经晕了,和那娘们儿一起装进棺材里,拉到城外埋了就是,怕啥啊?还怕他走漏风声?活埋了,他能告诉谁?”
接着,便是那中年大婶埋怨的声音:“都怪你们,就不该放他进来,如果不让他进来,哪里用得着杀人灭口?唉,改天我要到清和观里给天尊老爷多上几炷香,自从认识你们这几个天杀的,老娘手里的孽债越发深重了。”
汉子明白了,这些人是担心他把小李氏的消息泄露出去,所以要把他和小李氏一起装进棺材里活埋!
好在打他的是那个瘦小子,没有多少力气,否则他醒不过来,就要被进棺材里了。
汉子四下看看,屋里放着几件木匠工具,墙上挂着的也是工具,除此以外,就是那个窗户了。
窗户没被钉死,一推就能打开,想来这些人高估了小瘦子的那一掌,以为他会长眠不醒。
汉子嘲讽一笑,推开窗户,钻了出去。
确定他已经逃走了,汪安才问:“南娘子,朵朵,你们这是演的哪一出?我没给你拖后腿吧?”
扮成大婶的南萍笑了笑,道:“还行,你小子够机灵,对了,你不是在刘家大宅补觉吗?怎么出来了?”
汪安沉声说道:“小海哥传了消息,我是回来报信的,世子夫人呢?”
南萍摇头:“她天一亮就出去了,没让我和朵朵跟着,这会儿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汪安点点头,先去看了看那几个被五花大绑的拐子,骂了声“杂碎”,便让朵朵帮忙找来纸笔,给明卉留了一张字条,接着便走了,他还要赶回庄子呢。
此时的明卉,还在后衙里。
真正的二丫还在睡觉,不到掌灯时分是不会醒来的。
明卉整整自己的头发,转身出了门。
李氏出去一圈刚刚回来,二丫刚刚走近,就被一个丫鬟喝斥了:“你过来做什么,看你那个脏样儿,刚从炉堂子里钻出来吗,土头灰脸的。”
二丫连忙后退几步,不敢再靠近了。
李氏在王婆子的搀扶下,由丫鬟们簇拥着去了正院。
二丫跷脚张望,一脸的羡慕。
太太身边的丫鬟姐姐们,长得好看,穿得也好看,而且能说会道、伶牙俐齿,没有一个是结巴的。
二丫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灰扑扑的衣裳,难怪不让她靠近了,她也嫌自己脏。
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向这边走来,二丫站着没用动,待到身影走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二丫,大热天站这里做甚?”
来人是魏骞。
二丫有点委屈:“二丫,二丫,二丫没,没,没活干。”
魏骞笑了笑,真是个蠢笨的傻丫头。
不过,像二丫这样,笨笨傻傻,其实也没有坏处。
他往身上摸了摸,摸出一包糖瓜,这原是他买给珠儿的,后来珠儿出事,也就忘了拿给她。
天气太热,糖瓜已经融了,但是二丫还是很开心。
“公,公,公子,真,真是,真是好,好人。”
魏骞苦笑,又是一个说自己是好人的,可他算是哪门子的好人?
魏骞向书房走去,走了几步,发现二丫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二丫,你自己去玩吧。”
二丫摇头,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除了他们二人,别人全都窝在屋里。
“二丫梦到,梦到,梦到公子,公子得了,得了一个,一个大胖小子。”
二丫裂开嘴,笑得憨憨的。
第444章 明峦现身
魏骞知道,二丫不傻,她只是从小结巴,又是干粗活的,整日穿得脏兮兮的,所以府里人才把她当成傻子呼来喝去。
魏骞叹了口气:“公子没有儿子,公子的儿子早就死了,活着也和死了一样,我也是。”
二丫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出来,公子说的话好深奥,二丫听不懂,但二丫却很伤心。
二丫抬头,看到魏骞的眼圈儿也红了,她慌忙把别在身上的帕子取下来,递给魏骞:“公,公,公……”
魏骞原是不想接的,可是一阵香气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抓住了那条帕子。
……
魏骞醒来时,四周是熟悉的场景,这里是他的房间。
他皱起眉头,坐起身来,天光大亮,他怎么竟然睡着了?
屋里没有人,小李氏不在,屋里的丫鬟也不知去了哪里。
魏骞趿鞋下床,忽然,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小廷……”
魏骞下意识转头,身后没有人,他以为自己是幻听了,可是下一刻,那声音又响起来了:“小廷……”
他没有幻听,在这屋里,的确有人在叫他,叫的是那个已经深埋多年的名字。
魏骞顿时方寸大乱:“明叔,是您吗?明叔?”
幔帐后面,缓缓探出一张脸来,魏骞吓了一跳,因为那不是人脸,是鬼,那是一张鬼脸!
白无常!
不对,这不是白无常,就是鬼,明峦化成的鬼。
魏骞的大脑有一瞬间的迷离,他怔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了。
一阵白雾从幔帐后蔓延开来,鬼脸被白雾包裹,渐渐消失不见。
直到最后一缕白雾也散去了,魏骞仍然站在那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转身向门口走去,他走出屋子,站在室外,大脑渐渐清明起来。
刚才的一切,一定是他的幻觉。
他不想留在这里,留在这牢笼一般的地方。
魏骞出门时,对门子说道:“我想起官学有点事,我去看看。”
他没去官学,而是去了汤记小铺,两个婆子在铺子里忙碌,却不见汤大嫂和珠儿。
“她们母女没在铺子里?”魏骞问道。
一个婆子认识他,笑着说道:“汤大嫂说要带着珠儿去看望亲戚,我也是刚知道原来她还有亲戚在沁州。”
“亲戚?”魏骞蹙起眉头,汤大嫂是孤儿,她哪有什么亲戚?
“她可说那亲戚住在哪里?”魏骞问道。
婆子摇头,表示汤大嫂没有说。
魏骞又问:“她们是怎么去的?坐车,还是坐的轿子?”
“轿子,就是在那边叫的。”婆子往路口的方向指了指,这里离州衙比较近,因此,路口经常有等着拉脚的轿子。
魏骞谢过,快步向路口走去。
珠儿受到惊吓,昨天还在发烧,汤大嫂心疼女儿,即使自己有急事要出去,也不会带上珠儿的。
她们一定是出事了,说不定是被人挟迫走的。
十字路口的东边,有两棵大柳树,几名轿夫坐在柳树荫里等着客人。
魏骞顾不上避讳,走上前去,问道:“你们今天可有拉过一名带着小女娃的女子?”
其中一名轿夫指着旁边的轿夫说道:“拉过啊,回来时顺路还又接了两个活儿,这会儿我俩刚回来。”
“那你们可记得,送那对母女去了何处?”魏骞又问。
“去了大云院啊,不过没有送到山门前,她们提前下了轿,说要自己走进去。”轿夫说道。
魏骞心里咯噔一声,汤大嫂信道,从不去寺院,更不会带着珠儿去那里。
再说,铺子里的帮厨婆子明明说的是看望亲戚,可现在轿夫却说她们去了大云院,偏偏这两人都不像是在说谎。
所以,汤大嫂一定是出事了。
他对刚刚说话的轿夫说道:“走,我们也去大云院!”
见他们走了,坐在树荫下的一名轿夫岳岭看着远去的轿子,松了口气。
世子夫人说了,如果魏骞无动于衷,没有追去大云院,就让他们来硬的,直接把人打晕塞到轿子里。
世子夫人还说,魏骞中午时中过迷药,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