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婿欺我-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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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把药喝了罢。大夫说你是伤寒病,又想的多,病来得及。若不及时吃药,是要落下病根的。”
王氏虚弱不堪,提口气都觉着胸口生疼。她一口口抿着药匙里的苦药汤,不时咳几声,瞧着可怜又可恨。
“都先下去罢。”王氏接过帕子,缓慢擦着嘴,一面说道。
崔沅绾看着脸色凝重的王氏,低声问道:“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我已有半年没来月事了。”王氏躺在床榻上,满脸悲戚。
“找大夫瞧了好几次了。起初一月没来,恰好那月你爹爹来过我屋,我便想,是不是怀上了?”王氏低喃道。
崔沅绾蹙眉,“可娘先前不是说,生了慕哥儿,自个儿的身子大伤,再难以生育了么?”
“是啊。”王氏点头,“我还存着几分念想,万一呢,万一靠那一次怀上了呢?后来当真是乱想。大夫说,不仅无法生育,就连这颗心,还有肚里的肠子,都大不如从前喽。”
王氏胡乱指着身前,脸色发白,叫人心疼。
“我才四十,竟就早早绝了经。”王氏叹着,“绝经对娘子家来说,是好也是不好。只是月事不来,我会比从前老得更狠。你爹爹本来就偏爱张氏,我拼尽全力,才能叫你爹爹多看我一眼。我能靠什么?人老珠黄,满身松皮,就是我自个儿也嫌弃。张氏徐娘未老,身也紧致,你爹爹自然会喜欢。”
这番丧气话叫崔沅绾听得气急败坏。
“娘,是爹爹对你不贞在前。成婚前说好一生一世一双人,爹爹却找了小妾。明明是他有错在先,为何你总是把这破事往自个儿身上揽?世间男郎无非如此,便是再惊艳的美人,叫他们看久了,他们也能找出千百种理由来嫌弃人家。”
崔沅绾说着,不免想到慕哥儿出生后王氏做的种种偏心事。即便重来一次,她还是想得到王氏的半点疼爱。
别人都有娘疼,她也想叫王氏多疼疼自个儿。
“当年娘怀慕哥儿时,大夫便说这是怪胎,八月头六月身,头小身大,生也艰难,对你身子也有极大坏处。”崔沅绾难得提起从前旧账,“那时我与爹爹都劝娘放弃这个孩子,自个儿身子要紧。偏偏娘不愿听,说就算是死,也要把慕哥儿生下来。现下娘说自个儿一身松皮,不还是慕哥儿导致的么?既是娘做的事,眼下恶果来了,娘就不要再抱怨了。”
王氏一听她这话,连忙高声喊着她忤逆。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不懂事的孩子,当真是白眼狼!”
换做平时,王氏还能站起身来,龇牙咧嘴地对崔沅绾讽刺一番。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也知道说那句话最戳崔沅绾心窝。眼下她病着,只有伸出手来在空中胡乱摆动,眼睁睁看着崔沅绾站起身来走远,一脸失望地看着她。
“娘,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崔沅绾冷声道,“从前大姐在时,你还会疼我的。”
“那年我跟着爹爹,到华州书院见爹爹旧友。走前,大姐还是活蹦乱跳的样子。一月后回来,大姐竟成了食欲不振的病秧子,不久夭折身亡。娘从大姐走后,跟变了个人一样。”
“那一个月,大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氏脸发白,好似被抽了筋骨一般,浑身无力地躺在床榻上。她透过床帐看崔沅绾,那人静静站在前处,同吃人的魔毫无差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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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四十七:刺杀
“你大姐都走了多少年了; 再提当年有什么用?”王氏扶额,头疼不堪。
崔沅绾依旧不依不饶:“为何不能提?若大姐是因病亡故,为何当年大姐下葬时; 娘特意叫养娘喂我蒙汗药,把我弄昏了过去; 没来得及看我大姐最后一眼。大姐走前身子究竟糟成了什么样,娘为何不叫我去看。”
当年回来后,大姐卧病在床; 听旁人说,身子哪处都腐烂了好久; 散发出阵阵恶臭腐朽气。只是王氏一直没叫崔沅绾掺搅这事。
“你是成心叫我难受不是?”王氏盖紧被褥,做出防备姿态。
崔沅绾:“若无隐情,娘为何闭口不言?”
王氏噎住; 不知如何作答。末了把话头转到了崔沅绾身上; “我身子不好,生不了孩子。你呢; 在夫家呆这么久了,肚子里也是没个动静; 跟张氏那不中用一样。”
崔沅绾无语,“娘; 我生不生孩子; 是我和官人的事; 你也不必常拿这事来堵我。”
“娘不愿说; 我自然会找人去查。天大地大,何况这事发生在我家; 总能查出个一二。”
崔沅绾转身欲走; 猛地想起张氏; 又走回来,坐到凳上,直愣愣地盯着王氏。
“娘,你既不愿同我说大姐当年的事,那张姨娘的事,你总该能跟我说说罢。眼下爹爹还在牢狱之中,大理寺卿奉命查清谒禁之事。爹在牢狱之中,约莫还不知姨娘做出的丢人事,远水救不了近火,家里只能靠你做主。”
“靠我做主?”王氏讥笑道,“不必恭维我。我这副身子还能做什么主?如今家里就你一个顶梁柱,偏偏你的心不在此处。你的心,在你郎婿身上,在你夫家身上。末了才是你爹娘。”
虽是抱怨着,可王氏对崔沅绾这番恭维的话十分受用。
“瞧张氏的意思,她是不愿意回来了。我来她那穷酸娘家时,她正与那竹马表哥说着话,见我来了,一脸惊恐。不过她倒也不觉着出逃是件丢人事。看那样子,是不想再来我家过日子了。”
崔沅绾心里了然,“那就等爹爹回来休妾罢。这档子丢人事若是传出来,爹爹便是再喜欢姨娘,也护不住她。她心在表哥那处,不如就成全这两人。姨娘走了,便再没人敢给娘添堵,娘该高兴才是。”
“你也把张氏她的话当真么?”王氏回道,“她对外可不是说自个儿不想跟崔家人过下去,她说自个儿是回娘家,说是官人先前一直把她圈在家里,言语威胁。”
“我呸!”王氏怒意上头,“当真是不要脸,脸比老远的墙还厚。官人在府里那么疼她,日日歇在她屋里,她用那下三滥香勾引官人时,怎么不说是受人强迫?”
崔沅绾:“下三滥的香?娘是说那种香么?”
崔沅绾一问,王氏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忙解释道:“就是那种香。先前你未成婚,想着这事不能给你说,这才瞒了下去。”
“我知道。”崔沅绾安慰道,“纵使张姨娘不日便会回来,爹爹听了这事后,想必也会看清她的真面目罢。这事对娘来说,百利无一害。”
毕竟是亲爹亲娘,崔沅绾也想叫爹爹没事多往她娘屋里去,爹娘好成一团,她心里也好受些。
“娘先歇息罢,话已说尽,我就先出去了。”
出去后,崔沅绾便急匆匆回了屋。提到大姐时,王氏的神情实在叫人多想。趁着家里一片混乱,晏绥找不过来,不如先把同那三位小官人见见面。福灵推给她的人,她愿意相信。
“秀云,信送到公主府了么?”崔沅绾躺在软塌上,问道。
秀云说是,“娘子还在夫人屋里待时,公主的回信就送来了。”
秀云递上信,一面给崔沅绾倒了盏热茶。
信纸上字迹隽秀,福灵说,她手下的人打听到,晏绥正待在大理寺,本只是想前去看看崔发,谁知刚到便被大理寺卿给绊住,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福灵想趁此时机邀崔沅绾到公主府小坐,那三位小官人在公主府里等着她。
“备车罢。”崔沅绾说道,“要是娘问我屋里的事,就叫旁的小女使回她,我是跟着官人出去办事。”
秀云犹豫着,“可娘子不怕露馅么?要是姑爷那边给夫人通报报信该怎么办?”
崔沅绾一怔,不过想着福灵信中所言,大理寺查到一起贪污案,拦着晏绥想抓出幕后主使。眼下新法初行,各路州郡缺钱少粮,偏偏有官员贪污被告发出来,三司实际又归属于夏昌管,这事闹出来,要比她爹爹这桩事严重百倍。
兆相两袖清风,也常叫晏绥洁身自好。如今财政上被小人捅出了个篓子,晏绥自然抽不出空来管她的事。便是他再神通广大,人也只能待在大理寺,协助大理寺卿一同查案。官家那边没动静,自然是默许大理寺卿的作为。
“官人他来不了,我娘这病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各有各的事,不必慌。”
秀云觉着自家娘子当真是聪慧,忙点头说是。
公主府门紧闭,崔沅绾走的是偏门。脚刚踩实府里的草地,三位男郎便簇拥着拱到崔沅绾面前。
崔沅绾头戴帷帽,一人前来。蓦地听见面前动静,吓得往后小退了几步。
“崔娘子小心。”
有人扶住了她,健壮有力的手臂挡在崔沅绾腰后,拳心向内,身子也朝崔沅绾倾过去。
“多谢。”崔沅绾语气清淡,一面暗自打量着面前人。想是六郎罢,只是没想到六郎瞧起来清瘦,身上倒有蛮力。
“六郎在公主府等候崔娘子许久,既然娘子来了,就随六郎一道去中和楼见公主罢。”
崔沅绾颔首,不欲多言。一路跟着六郎走,一面观摩着七郎与八郎。三人好似达成协议一般,你先说一句,我再说一句。同崔沅绾说的都是客套话,雕琢气息太重,一听便是早就思索好的成话。
中和楼并不高,是公主府内最普通的一座楼阁。不过这座楼连着暗室,福灵说,里面是她野心所在。
说的讳莫高深,待走进去后,无非是一些长缨枪与短利剑。墙上挂着几道鞭子,案桌上放着各式各样的匕首,一间小屋,倒是与刑部牢狱大差无几。
暗室里有扇雕花窗子,开得高,日光照射下来,洒在泛着冷光的匕首上,也照在福灵的面容上。恬静的少女背对崔沅绾,坐在藤椅上,优哉游哉地把玩着手中玉如意。
到地方后,三位小官人便闭了嘴,暗室里鸦雀无声,三位也有眼力见,忙退了下去。
“公主为何要六郎把我带到暗室里。亏得是知情,不然还以为公主是来对我用刑罚的呢。”
福灵听罢,气恼地哼了声。
“要怪就怪晏学士罢。日光所见之处,哪哪都是他的人。若我在楼上雅间等你,你来公主府的消息定会传到晏学士那边。我可不想见他那张阴森的脸了。”
福灵起身,见崔沅绾戴着帷帽愣在暗室口,忙拉人过来。
“又不是外人,你戴着帷帽作甚?”福灵催她把帷帽摘下,只是瞧见崔沅绾那张惊艳的脸盘,还是觉着话说早了些。
“路上戴着也好,省得招人耳目。”福灵叹道。
把人接来后,福灵又是一副懒散状,躺在藤椅上,颇是无趣。
崔沅绾觉着福灵此刻似一只冬眠的狐一般,被迫清醒,又慢慢迷糊。
“公主当真是怪,信上说得十万火急,怎么把我叫来了,自个儿倒是得了释放,把我丢在这处不管不顾呢?”
“你没来时,我是急着让你见见这三位男郎。可你一来,我倒不知如何撮合你们四位了。”
“撮合?”崔沅绾有些诧异,“话可不能乱说。我与那几位小官人本就是问一句答一句的关系罢了,萍水相逢,我记不住他们的脸,他们自然也记不住我是谁来。”
福灵回道:“这话当真夸张。旁观者清,崔娘子自然看不出六郎对你的情意来。六郎几次三番跑到我面前,旁敲侧击地叫我多请你到公主府上坐坐。照他的话说,便是远远望你一眼,此生便无憾。”
福灵模仿的惟妙惟肖,见崔沅绾脸色变了又变,觉着好笑。
“放心罢,人以后跟着你,你想怎么对他,就怎么对他。”福灵说道,“不过他定是没有晏学士好。”
崔沅绾无奈地笑着,“公主想到哪儿去了?我找三位小官人是来查事的,可不是与之嬉笑玩闹来着。”
福灵见她面有愠色,忙起身来说着讨好话。
六郎就候在外面,半刻后折回屋来,淡声说道:“公主,外面的线人走了。”
福灵面色露喜,“当真?”
六郎说是,“线人人数众多,围着公主府,时刻注视着府内动静。只是迟迟未发现崔娘子身影,后来似是又被什么事给催着,待不多久,全部撤离。”
福灵叹口气,搀着崔沅绾的胳膊往楼上走去。
雅间内早备好了茶水,福灵叫七郎八郎在外候着,却把六郎叫来,站在一旁,听她与崔沅绾说话。
“娘娘的意思是,崔台长在牢狱里待不久,谒禁一事会小事化了。”福灵说道,“贪污案是为新法铺路的,也不会搁置太久。这样一来,晏学士又会把你接回晏府,他把你捆在身边,你该怎么去与六郎他们仨碰面呢?”
“再等等罢。”崔沅绾说道。
晏绥已为她做出了些让步,不过这还不够。他把一些无关紧要的利让给她,此时与六郎接触,定要把晏绥惹急。
“还不是时候。”
福灵不解,“那要等到何时?再等下去,我这暗室就要被晏学士的探子给挖出来了。到那时,你想见六郎一面,可是难比登天。”
崔沅绾一时沉默,怔了起来。
等到晏绥彻底沦陷下去,把心交付给她。那时她能随意胡诌出个缘由,从他身边逃离。
她需要取晏绥的精血去饲养崔家与她自己。再等等,等到崔家足够强盛,等到晏绥足够喜欢她。
只需要一个转机,就在这贪污案上。
崔沅绾回过神来,忙问道:“公主可知,这次贪污案,被高发的官员是何人?”
“是嗣荣王的表弟,何隼。嗣荣王与何隼走得近,四舍五入,也能算是嗣荣王一家罢。”福灵说罢,思路猛地畅通开来。
何隼正是夏昌家老三新妇的大哥。曾有传闻,说是夏昌与老三家的新妇搞在了一起。
难不成,何隼只是替罪羊?
福灵正愣着,自然没注意到六郎的脸色骤然变僵。
“公主小心!”
“倏!”
凌利肃杀气从福灵耳边穿过。再回过神来,竟见一只信鸽被箭穿膛破肚,血迸溅开来,喷到窗子上去。
“六……六郎。”
崔沅绾侧身看去,六郎满脸痛苦,他的腹间竟被一刀片扎着,刀片斜着切到肉里,血飞快渗透衣襟来。
一滴,两滴……
地上血流成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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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四十八:动容
“来人!来人!”
福灵惊呼着; 一面同崔沅绾把六郎给扶起来。
六郎脸色可见地白了下去,目光也逐渐涣散。唇色发紫,是中毒迹象。
“崔娘子小心; 这刀片上有毒。”
得亏公主府上常住着几位女大夫,府上女使慌忙一催; 女大夫便急急忙忙提着医药箱上了楼。
人命当前,福灵被这满屋血腥味给吓得不轻。两腿颤着起身,却见崔沅绾盯着雕花窗子发愣。
福灵仔细摸着脖颈; 察觉到头还安在身子上,松了口气。
“这不是晏学士所为罢?”她问道。
崔沅绾摇摇头; “方才不是说,他的人都走了么?”
雕花窗用梨木杆撑着。走近才看见,那杆子上也斜插着刀片。刀片上有毒; 自然没法取下来。再走进些; 借着光,刀片薄面浮现着金凤暗纹。金凤多绣在行首抹胸上; 艳扉淫靡。
这定不是晏绥手下暗卫军所为。崔沅绾抬头环视屋内一圈,又推开门出去。这方阁楼周围都是林木; 府外一片平方,刺客无法乘机行刺。
天边乌云翻腾; 青紫一片; 似有下暴雨之势。
“崔娘子; 你快进来; 这楼顶破了个小圆洞!”
福灵一声惊呼,待崔沅绾快步折回去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