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欢-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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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隐隐觉得萧愈是在试探自己什么,可是那件事情过去了十年,先朝的人都死光了,萧愈又会从哪里知道呢?
贺兰盟主压下心中的种种疑虑,坚持着一贯的说法:“陛下说笑了,这世上自有太多人不愿您出事,好在您福泽深厚,经历那么多刺客,还能安然无恙,这就是老话说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您看,连老天爷都知道,您将来是位及九五的天子。”
萧愈听着贺兰盟主的恭维,或许于他而言,心里的态度对一个人的看法影响过于巨大,从前他并不认为或是不曾察觉贺兰盟主是这般钻研经营的人,从前他也不觉得厌恶。
“盟主回去吧,朕还有政务要处理。”萧愈淡淡开口遂客。
贺兰盟主面上笑容一滞,他讷讷的点了点头:“是,臣…呃…草民告退。”
萧愈看着贺兰盟主消失在明政殿前的身影,他眼底的温度渐渐淡至无温,德叔在贺兰盟主离开后走进来,他瞄了眼萧愈案上展开的圣旨,微微挑眉。
书案上平铺的圣旨上写的是赐给贺兰家侯爵的爵位。
德叔心猜,贺兰盟主与萧愈许久不见,两人应该是相谈甚欢,他隐隐觉得,凭着贺兰盟主的恩情,加上萧愈与贺兰月在幽北时便相识的情分上,贺兰月将来极有可能会位主中宫。
德叔心里正猜测,忽然见萧愈抬手将圣旨递过来。
德叔急忙双手捧过,以为萧愈要他去宣旨,却不想下一瞬听到萧愈开口。
“拿去烧了。”
德叔捧着圣旨,一时直怀疑是自己耳背:“陛下…您说什么?”
“烧了。”萧愈收回视线,重新执起笔批阅奏折。
德叔确定这次自己听得一清二楚,可他还是意外地难以回神,双手捧着圣旨在萧愈身边默默站了许久,见萧愈无动于衷的批着折子,明显心意已决,才转身带着圣旨走出明政殿。
贺兰辰和贺兰月去京北祭拜过白天淳后,回到京中宅院,贺兰盟主已经等候多时,知道贺兰辰回来,立马将他叫到书房,将今日在明政殿发生的事仔细讲述一面。
贺兰辰听来听去,看着异常紧张的父亲,觉得不解:“这有什么不妥吗?”
贺兰盟主被贺兰辰问得一滞,半晌叹了一口气,背过身去:“有些事,你不清楚,其实……其实当年为父救下陛下,也并非全然是机缘巧合。”
贺兰盟主忆起往昔,期初他的确收了钱财要救萧愈,后来又有一伙人找来,同样留下钱,告诉他不要多管闲事。
他心里忌惮后者,又被前者的人紧催着不放,那日机缘巧合出山,在山下捡了个遍体鳞伤的人,本来伤得太重,他没打算多管闲事,但是将人翻过一瞧,竟与画像上一模一样,纠结再三,想着是在山里寻到的,旁人应该发现不了,便将人抬回山上,请了大夫去瞧。
亏也是那人命大,九死一生活下来,又明示身份,说自己是三镇节度使家的公子,日后必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他一听是三镇节度使谢家,心里一惊,谢家就在不久前举族覆灭,他救下的竟是朝廷通缉的要犯。他怕自家受牵连,没敢声张,如此前后一推测,派人来告诉他不要多管闲事的一定是朝廷的人,想来想去,他正认识个通晓江湖秘术的朋友,能做□□,以假乱真,他便做了个假尸,故意抛尸山下,没几日,尸体便被人抬走了。
当他正想着如何委婉将萧愈赶出贺兰山庄,免得有所牵累,萧愈知晓了谢家覆灭的事,自请离去,说他日再报救命之恩。
而后两年便未再见面,他也无心热络一个落魄士族的公子,倒是最早来找他救人的买家,几次三番来打探,他哪里敢承认自己真的救了人,来来回回见面多了,他意外知道,想救萧愈的人,竟然也是皇宫里的。
他一心只想一家老小安身立命,便将自己从这件事摘得干干净净。
没几年后,国中情势大变,皇帝驾崩,藩镇割据,那个落魄的世家公子竟真的在乱世中闯荡出来了,有一支实力不俗的兵马,驻守在幽州。
乱世下,江湖帮派也是大吞小,相互厮杀极不安稳,萧愈来信给他,请他带着贺兰山庄前来幽州住下。
他欣喜自己寻了靠山,也想过将当年的事情如实告知,但那时候巴结萧愈的江湖帮派不少,他很怕自己这样一说,救命之恩成了买卖,萧愈不再如此真心实意的护着贺兰山庄,便私心隐瞒下来,一瞒十年,连他自己都快忘了,曾经还有个买家,千里而来,给他一万金,要他救一个少年的性命。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宁静的河岸旁; 小小村落间人来人往,晌午村西的茅草屋升起炊烟。
男主人开了一坛酒,倒入有缺口的瓷碗里; 一碗递给裴铎; 另一碗自己端起; 两人碰杯; 接着仰头一饮而及。
劣质的酒水有些辣喉,裴铎喝下一盏后; 拒绝男主人再要倒来的酒水:“喝醉了,便不好上路了。”
男主人听了便作罢,开始给裴铎夹菜:“裴兄早去早回; 我们在家里等你。”
裴铎闻言; 转眸看向还躺在榻上的李承仁,接着又将目光落到男人身上:“小侄儿还要托您和夫人多费心。”
“裴兄放心; 我和内人定将孩子照看的好好的; 等你去京城请来好大夫。”
裴铎再次道谢; 随后主动拿起酒坛子,他向男人敬了最后一碗酒,随后起身上路。
妇人从后院追上来,又多给裴铎塞了几个炊饼; 叮嘱他路上小心。
裴铎道谢后; 推开院门; 往村外走。
一年多前; 行宫大火; 他抱着李承仁跳入寝宫的汤池里; 顺着出水口; 一路拼命的游; 才逃过葬身火海的下场。
汤池的出水口通着行宫外的运河,只是他呛了太多的烟和水,逃出来时便失了意识。
是路过的渔夫救了他们,将他们领回了家,他昏迷了好几月才醒,但李承仁年纪太小,他们请了很多大夫,试了很多偏方,仍然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
裴铎因为腿伤,醒来后在床上又躺了几个月,近来才渐渐恢复如常。
在这一年多的日子里,他听了太多关于京中的传闻,例如李琬琰的死讯还有他亲眼见证的新皇登基。
改朝换代不过一夜间,但他不相信李琬琰就这样不在了,他要回京去找线索,即便她真的故去了,他也要知道原因。
裴铎并没有将自己和李承仁的身份暴露给农户,所以只说自己认识京中的名医,此次入京是为了请大夫。
一年接触下来,裴铎发现农户和妇人都是极好心的人,他不敢贸然带着李承仁入京,反倒将李承仁托付给二人更安心些。
裴铎从临户租了一辆驴车,从乡间赶了十天的路,终于到京城门下,他故意将自己装扮的邋遢些,牵着驴,跟着人流进城。
顺利进了城,裴铎直奔何府,他在京城的故人里,也只有何筎风能知晓李琬琰真正的下落。
何筎风并非独居,而是祖孙三代住在一起,裴铎不敢贸然扣门,他之前在何府客居过一阵,对里面的布局还算熟悉,想了想绕到何府后门,他记得后墙连着花园,穿过花园便是何筎风的卧房。
裴铎心想着妥当起见,还是打算爬何府的后院墙,他牵着驴车走到大树旁,将缰绳栓到上面,随后抬头打量了一下何府的院墙,正要行宫,何府的后院门开了,一个白胡子老者从里面走出来,瞧见裴铎便朝他招手:“送菜的吗?”
裴铎迟疑片刻,应着老者的招呼走上前:“我是来找二公子的。先生能帮我通传一下吗?”
“哪个二公子?”老者闻言蹙眉。
“何二公子,何筎风。”裴铎话落怕老者不应,想了想又道:“前几日何公子与在下定好了,要在下来找他。”
裴铎话落,却见老者瞪大眼睛,跌跌撞撞转身就要往府里跑,好似见了鬼。
裴铎心里疑惑,还是先一步将老者拦住,不解问道:“老人家,可是不方便?我们是真的有约。”
“见鬼了,见鬼了。”老者却盯着裴铎的脸喊道:“裴统领,二公子也死了,您若有事就去阴间找他,别来找我啊,别来找我。”
裴铎没见过老者,不想竟被老者一眼认出来,他出神的功夫,被老者挣脱开,接着‘嘭’一声何府的后门重重锁上。
裴铎简直被老者的话说懵了,什么叫何筎风也死了?
裴铎眼见着此时不是翻墙入何府的好时候,便解下驴车,打算和邻里打听打听。
不打听还好,这一打听,裴铎的心瞬间跌入谷底。
何筎风在一年前,因为大慈恩寺失落,葬身火海,同时他还打听到,传闻前朝摄政长公主的遗体在当时也正巧供奉在大慈恩寺。
裴铎不敢相信短短一载多的功夫,何筎风竟就这样不在了,更不敢面对,李琬琰真正故去的事实。
裴铎牵着驴车,穿梭在京都的大街小巷,他一时觉得在这偌大的京城,自己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裴铎在京都街上独自游荡许久,想起自己的府邸,旁人都知他葬身行宫火海,他又无后为继,府邸大抵是被朝廷征收再赏给旁的有功之臣。
裴铎纠结之后,决定还是回家看看,他装作不经意间路过,却发现自己门庭冷清,像是许久不住人的模样。
裴铎犹豫上前,推开府门,发现内里空荡荡的,他卸下车,牵驴入府,穿过庭院,往卧房去。
走入府内,裴铎更确定无人居住,他此刻心情低落的厉害,去花园里挖出他去年藏在地下的酒,倒在地上喝个大醉。
***
霍刀从宫外策马飞奔进宫,入了宫门,又是一路疾跑,赶到明政殿外气喘吁吁。
明政殿里,贺兰辰在听到父亲的坦白后,内心难安,辗转反侧数日,终抵不过心里的愧疚,选择瞒着父亲,进宫向萧愈坦白。
萧愈从贺兰辰口中,知道当年更完整的经过。
霍刀在外求见时,贺兰辰愧疚离去。
霍刀和贺兰辰在明政殿外短暂点了点头,接着疾步如风,直奔殿内:“陛下,有人禀报,说是在京里看见裴铎了!”
萧愈闻言一震,他抬眸直直看着气喘吁吁的霍刀。
霍刀见此,便知萧愈不太相信,他刚刚听到消息时同样不信,当年在行宫,他是亲眼看见裴铎入身火海后就再也没出来。
“是守城的侍卫,从前在禁军任职,他说跟了裴铎五六年,绝对不会看错,裴铎就是在今日牵着一辆驴车入城的。”
霍刀解释完,便听萧愈开口。
“封锁城门,你带一百人,掘地三尺,也要把裴铎给朕找出来。”
霍刀领了命,立即带人出宫寻找裴铎。
霍刀先想到裴府,带人进去一搜,果然看见醉倒在庭院柏树下的裴铎。
虽然霍刀在心里已经埋了一个裴铎可能还活着的疑影,但在真实看到裴铎的那瞬,他仍然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只觉得惊奇,万分惊奇。
霍刀几次尝试将裴铎唤醒失败,又看了看倒在他身周围六七个已经空了的酒坛子,便知他醉的太厉害,轻易唤不醒,思来想去,让人备了辆马车,他亲自将裴铎扛到车上,运进了皇宫。
吴少陵闻信赶来,在明政殿外和众人一起见了醉的不省人事的男人,的确就是裴铎。
“陛下,可要将他弄醒问问?”霍刀请示问道。
裴铎活着,有可能小皇帝就还活着,甚至李玄明连也可能活着。
吴少陵这样一想,就忍不住头大,他扣了扣耳朵,看向霍刀:“醉成这样,弄醒了也问不出什么,你说呢陛下?”他说完又看向萧愈,等着他最终决定。
萧愈目光沉沉落在裴铎面上,深沉的眼眸犹如寂静下来的黑夜。
“明日等他醒了,再带他来见朕。”
萧愈让人将裴铎安顿好,撵走要留下来与他商讨的吴少陵,独自去了未央宫。
当夜,萧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未央宫外西府海棠突然开了大片大片的花,明亮的天空万里无云,他走到宫殿廊下的石阶上坐下,突然听到有个声音在不满大叫。
“你坐到我的头了。”
萧愈疑惑回头去看,却发现身后空空,他以为自己幻听,便转回头,继续看满树花开。
“喂!你快站起来,我的腰快断了。”
萧愈这次听得清楚,闻声站起来,却发现身下什么都没有,只是殿前铺阶的石板。
“瞅什么!就是我!你换个地方坐!”石板满满变成了一个圆滚滚的石头。
萧愈瞧着气性颇大的石头挑了挑眉,他换了个地方坐下。
“喂,人间皇帝,你知不知道,我是下一任的皇帝。”
“那你是我的儿子喽?”萧愈闻声笑看石头。
石头却愤愤的‘呸’了一声:“我乃天上的神仙,犯了错贬下凡当块垫脚石,不过我修行的好,下辈子就变成人当皇帝了。”石头说着‘啧啧’两声:“你少占我便宜,看着同是皇帝的份上,我透漏些天机给你,你这辈子命中无子,死后这江山无以为继,天下大乱,是我,拯救天下苍生,救百姓于水火,是我这个大英雄给你收拾烂摊子,你要好好感谢我。”
萧愈闻言静静看着“英雄石头”,似乎对他所言所语并不震惊。
“你这么瞅我做什么?”英雄石头怂道。
“你…哎呀…你别瞅我。”英雄石头往旁边滚了滚:“你没有儿子又不是我的错,是你自己欠了情债,上天罚你,我有什么办法?你以为我相当这个人间皇帝啊,要不是因为你,我下一世就直接升仙回天上去了。”
“情债…”萧愈闻言喃喃两声,他的目光从石头身上移开,落向庭院的海棠树,却发现刚刚还满树花开,此刻的海棠树竟全都枯萎了。
萧愈伸手拍了拍英雄石头:“对不住了石头,我的情债这辈子还不清了。”
“你少摸我头,”石头从萧愈手心下滚开,绕着他后背滚了一圈,滚到他另一侧:“为何还不清?你不爱她了吗?”
“爱啊…”萧愈红眼叹道:“可是她不在了,我想还,也要下辈子拼命找到她,你能告诉我,我下辈子还能遇到她吗?”
“我不知道。”石头朝台阶下滚,滚落到庭院里。
萧愈的目光追随着石头,见它绕了几圈,又滚到他脚边。
“但我知道,她还活着。”石头说。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萧愈猛地从梦中惊醒; 蒙蒙天光从窗户透入殿中,他睁着眼,四处环望; 发觉自己身在寝殿之中。
下一刻; 萧愈迅速下榻; 他甚至来不及穿好鞋; 疾步奔向殿外,推开寝殿的门; 庭院里的海棠凄零凋落,他垂下头,下意识移步躲开脚下的石板; 他静静盯看那石板半晌; 却不见丝毫动静。
萧愈独身在深秋清冷的早晨,天际不见晞光; 穿过廊下的风; 卷走他身上的温度; 将他的袖袍吹得猎猎作响。
***
裴铎是在次日晌午才酒醒的,刚发觉自己所处换了地方,便被看守他许久的人带到了明政殿。
裴铎走在皇宫的甬道,便知是萧愈派人抓了他; 而他如今一介白衣; 能惹得新帝“青眼”; 特意把他抓进皇宫里来; 无非是在忌惮李承仁; 忌惮前朝皇室的血脉。
明政殿里; 吴少陵和霍刀一左一右站在裴铎身边; 两人上下打量一番; 除了瘦了些,邋遢了些,和往日没什么两样,甚至连道烧伤都没有。
这看起来,就让人忍不住奇怪了。
萧愈心里没有想要审问裴铎,否则昨晚就将他押到牢房了,裴铎似乎也意识到这点,萧愈赐他座,他也没应,面上一副拒绝沟通的表情。
吴少陵忍不住先替萧愈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