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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露水的夜-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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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笳蹬掉了拖鞋,在床边上躺下。

    周濂月翻了个身,变作侧躺,手臂伸过来,搂她的腰。

    她也翻个身,嵌入他侧躺的四肢框架里。

    沉而温热的呼吸,在她耳后。

    黑暗的寂静中,恍惚听见玻璃窗外,儿童打闹留下的一串笑声。

    时间流速变慢。

    南笳以为周濂月已经睡着,刚准备起身。

    身后声音沉沉,又两分含混,“笳笳。”

    “……嗯。”南笳应着,心里无端翻涌。

    周濂月手臂伸过来,手掌蒙住她的双眼。

    即便这空间是黑暗的。

    周濂月缓缓出声,告诉她,他记忆中,小时候过除夕总是周家一大家子人,吵吵嚷嚷。那时候周老爷子还在,三代同堂、共叙天伦的场合里,他却时常觉得,他和纪音华沉默得像是两个外人。

    后来周老爷子去世,周家四弟兄各过各的。

    他跟纪音华守在西山的别墅里,偌大客厅只有电视声。

    他们都提心吊胆,怕周叔琮会过来,因为他一来必然得闹一场。

    后来周叔琮去世,除夕就变成他与周浠两人单独过。

    南笳听明白他的意思。

    “……周濂月。”

    “嗯。”

    “我一直觉得,年节的意义,是人为赋予的。不是节日本身重要,是一起过节的人重要。”南笳伸手,去握住盖在自己眼前的手,轻声地说,“你现在有我了。以后,还会有其他人。”

    周濂月这时候低笑了一声,“还有谁?”

    “……”南笳手肘撞他一下,“睡觉吧你。”

    待周濂月睡着了,南笳爬起来,又接着去收拾屋子。

    干了会儿家务,就有点儿想把两个大男人薅起来的冲动:拜托,你们叫我一个女明星在这儿扫地拖地?

    做完清洁,南笳就躺在沙发上,处理微信上的消息,该拜年拜年,该发红包发红包。

    周浠打了电话过来,南笳告诉她周濂月喝醉睡着了。

    周浠:“好稀奇,我记忆中好像我哥从来没喝醉过。”

    南笳笑,没说,她知道的就有两回了,那是因为他之前都没碰见过对手。

    南笳:“要叫他起来吗?”

    “不用不用,嫂子你帮我跟他拜个年就行。还有……有个事儿,帮我转告一声。”

    …

    南仲理先醒的。

    他睡了一觉起来,就已经跟没事儿人一样了。

    听说周濂月还在睡,他自己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打牌去。

    南笳说:“爸,我跟他今晚是住家里还是住酒店?”

    “爱住哪儿住哪儿。”

    “哦。”南笳想起什么,“户口本放回你衣柜抽屉了啊。”

    南仲理一顿,“你俩的红本儿呢,瞅瞅。”

    “……谁随身带结婚证啊。”

    南仲理就不问什么了,抓了钥匙,换鞋出门。

    “您几点钟回来?要等您吗?”

    “用不着。你自己招待好你的人,我烧这顿饭已经仁至义尽了,陪聊陪玩的我可不干。”

    南笳笑了声。

    到晚上九点半,周濂月醒了。

    他从卧室走出来,看南笳单独坐在客厅里,“你爸还没醒?”

    “早就出门了,估计都赢了三四圈麻将了。”

    “就你一个人。”

    南笳笑:“这不等您吗周总。你要出去打牌吗?我来攒局。”

    “我先洗个澡——晚上住这儿,还是住酒店。”

    “都行。”

    周濂月瞥她一眼,“你爸晚上还回来吗?”

    “……你想做什么?”

    周濂月似笑非笑地瞥她,“我可什么都没想。”

    两人合计,就在这儿住了。

    开了行李箱,周濂月拿出一身干净衣服。

    南笳到浴室去,指点他浴巾和沐浴露放置的位置,以及花洒的龙头往哪边旋。

    “还有什么问题你喊我。”南笳预备出去。

    “什么问题能喊你?”

    “都能喊。”南笳送个浮夸飞吻,“贴心服务,包周总满意。”

    “……”

    周濂月洗过澡以后,南笳也去洗漱。

    即便开了暖风机,南方冬天的浴室也是场噩梦。

    那温水一旦淋下来,便一时半会的不愿意关上。

    半小时后,南笳才自浴室里出去,皮肤已被冲得泛红。

    坐在沙发上的周濂月瞥她一眼,“你再不出来我以为你晕里面了。”

    南笳做完了护肤,走回到客厅去。

    周濂月歪靠在那儿,拿着手机,显然也是在处理微信消息。

    南笳想起之前周浠的那通电话,“哦,周浠让我转告你一件事。”

    周濂月抬眼看她,手里动作一停,“你可别告诉我,她怀……”

    南笳忙说:“想哪儿去了!她敢苏星予也不敢啊,你不得剥了他的皮——浠浠说,她明天一早,要跟苏家出国去玩。”

    周浠还是了解他这个兄长的,这事儿得当大事来汇报。

    果真,周濂月立即打给苏星予,事无巨细地交代了一番,临了不忘威胁,必须得将人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南笳在一旁笑。

    周濂月瞥她。

    她说:“以后我们真要是生了女儿,你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比现在还要大惊小怪?”

    周濂月无可无不可的神色,“这么好奇?”

    “……哪有好奇。”

    周濂月轻笑一声,手臂伸过来,轻轻搭在她肩膀上,“出去打牌吗?”

    南笳转头来看他,“你想打吗?”

    他们都不说话。

    心猿意马不在话语里,也能从对视的目光泄露。

    片刻,南笳笑出声,伸手,食指自周濂月的领口,一条线划下去,微妙停顿,“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

    南笳捉住他的手腕,将他牵起来,带往卧室。

    那里头灯没开,门一阖上,一片漆黑。

    南笳轻声说:“你记得不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一件事。”

    “嗯?”

    她仰着头,呼吸离他咫尺,“……我让你,可以‘礼尚往来’的……就是在这儿,这张床上。”

    周濂月声音几分黯哑,声调倒仍是平静,“是吗。什么时候?”

    “去年过年,你来找我,还记得吗?我们去吃夜宵。”

    “……嗯。”周濂月笑了声,忽说,“……原来,香水是这用途?”

    “……”南笳是主动挑起的人,但当周濂月拿回主动权,她便会骤然觉得羞耻度爆表。

    更让她没想到。

    周濂月忽地抬手,按下开关。

    室内恢复光明。

    他垂眸看着她,“复现一下?”

    南笳仿佛僵住,“什么?”

    周濂月抬手,手指轻轻摩挲她唇线的轮廓,不让她装傻,直接将话挑破得明明白白,“我说,当我的面,再来一次。”

    南笳已经很少会觉得脸红了。

    但当下自耳根到脸颊,整个人皮肤比刚冲完热水澡那会儿,还要烧得通红。

    她伸手去拉门把手。

    周濂月捉着她的手腕,轻轻巧巧地就化解了她的力道,将那门上的钥匙一转,直接反锁了。钥匙也拔了下来,往裤子口袋里一揣。

    他低头瞧着她,那叫人脸热的轻笑拂过她的鼻尖,“我是不是说过,挑事儿得想想后果。”

    ·

    灯光下,他的注视,她的房间。

    三重效应。

    刺激与羞耻互为表里,南笳仿佛鬼迷心窍,真就照做。

    也不全是她的独自表演。

    她完整瞧见,抱臂靠坐在床头,目光幽深地注视着她的周濂月,如何一分一分地,被她瓦解理智,直至彻底沉入由她制造的情…欲的漩涡。

    …

    次日南笳先醒过来。

    她靸着拖鞋走到窗边去,将窗帘拉开一线。

    冬日里奢侈的阳光,正斜斜地倾泻而下。

    南仲理在睡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南笳没叫醒他,跟周濂月下楼去,自己解决早饭问题。

    初一的清晨,一切都有种革新的气象。

    他们出了小区,步行一阵,拐入旁边的小巷子里。

    路旁一棵树叶半黄的梧桐树,浅金色阳光里,缭绕薄薄的雾气。

    周濂月落后一步。

    南笳走在前面,影子被阳光长长地折向他所在的方向。

    片刻,南笳像是意识到他没有跟上。

    转身折返两步,一把挽住他的手臂。

    “快点啦。”她说。

    周濂月笑了一声。

    簇新的一切,连同那些事关这个年节的陈腐而痛苦的回忆。

    都一并被翻了出来,抖落灰尘,晾晒。

    她是他的每个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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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六(舅舅/周总的私藏。。。)

    【12。舅舅】

    严岷君的新戏即将开机。

    这戏前期筹备过程异常坎坷; 有投资人撤资,有演员违约,连严导常用的美术指导也因为私人原因与严导分道扬镳……

    最后将开机日期艰难定于六月。

    南笳是女主。

    女二号名叫白翎,是此前关姐带过; 那个因她的“揠苗助长”而患了郁抑症的女演员; 现在也是工作室的签约艺人。

    白翎如今已经摆脱了抑郁症的折磨; 也一度考虑过转行; 但因为对这一行还有热爱,始终犹豫不决。

    关姐几次登门,真诚道歉,白翎终于决定捐弃前嫌; 重新开始。

    对这一行的大多数人而言,曝光即是生命。

    白翎沉寂了五六年; 圈里环境一天一个样,早快没人记得她是谁; 自己去面试了几个剧组,屡屡碰壁。

    关姐当时跟南笳沟通,也诚实道出了白翎的真实处境; 以现在的情况; 肯定很难一时半会儿就创造出可观的经济价值。

    南笳见过白翎本人之后倒是毫不犹豫就签了。

    事后关姐说她:“你太性情中人,这样的性格其实不怎么适合当老板。”

    南笳笑说:“没事啊,我家里不还有个真正的老板吗?最不济喊他来填赤字,反正他这人最喜欢花钱打水漂玩。”

    ——那时严岷君新戏的一个资方撤了资; 留下的窟窿一时半会儿很难填得平。

    周濂月毫不犹豫补了这窟窿。

    南笳说怎么最后性质还是变成你哄我开心。

    周濂月无甚所谓:我挣的所有一切不都是为了哄你开心?

    为了筹备这戏,南笳推掉了很多通告; 小半年时间都在揣摩角色。

    烟也抽回来了——理直气壮的原因:为了贴近角色心理。

    对此周濂月也无话可说。

    …

    将要开机前的某天。

    周濂月傍晚回家,看见餐桌上花瓶里的花换了; 他早上出门时是白桔梗,现在变成了一大束的粉色郁金香。

    南笳在客厅里背单词,听见开门声就迎了上来。

    “白天出门了?”

    “没。”南笳顺着周濂月的视线看过去,“周浠来过,她带来的。”

    “过来玩?”

    “……嗯。”

    公寓而今聘了专职人员,保洁和三餐都有人按时打理。

    晚餐厨师已经做好了,放置在餐桌上。

    吃晚饭时,两人闲聊,南笳频频看向周濂月。

    周濂月觉察到了,问她:“你想说什么?”

    南笳沉吟,“……周浠让我转告你一件事。”

    “又要跟苏星予出去玩?”

    “不是……”

    周濂月倏然抬头。

    看他的表情,南笳知道他已经明白,“……这回是真的。怀孕了。”

    周濂月脸色霎时沉了三分,“她怎么不直接告诉我?”

    “就是因为你现在这个表情,她才不敢直接告诉你。”

    周濂月放了碗筷,当下便要去给苏星予打电话。

    南笳赶紧起身到他身旁去,伸手夺了他的手机,挤着餐椅的边缘坐了下来,挨着他,笑说:“你真不高兴啦?这是喜事呀。”

    周濂月只叫她:“把手机给我。”

    “就不给。”南笳将手机往餐桌那头一推,让他一时够不着,“你就不想先听听周浠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周濂月顿了顿,垂眼看她。

    “她说,你肯定觉得她自己都还是个小孩儿,怎么能生小孩儿。听到这消息,一定是惊慌大于惊喜。她说,虽然是意外,但她跟苏星予都评估过,这结果是他们可以承担的。她虽然看不见,但苏星予可以做她眼睛,还有苏爸爸、苏妈妈,他们都会帮他。这么多的大人,怎么会养不好一个孩子。”

    周濂月没作声。

    “她还说,她虽然看不见,但可以听,可以闻,可以触摸,最重要的是,她可以感受。她能感受到苏家对她无限多的爱护,就像她能感受这么多年你也一直心怀负罪地爱她一样。她想把这份爱延续下去,从一直被保护的人,变成也可以保护别人的人。”

    南笳抬头看去,周濂月依然紧绷着一张脸。

    但她比谁都了解,他不是不高兴,他的面无表情之下是茫然和无措。

    “你要相信girls power,浠浠会做得很好。”南笳笑说,“开心点,你要当舅舅了。”

    …

    吃完饭,南笳陪周濂月一块儿去苏家拜访。

    果不其然,苏家一家都有些严阵以待,气氛凝重,连“莫扎特”都不敢摇尾巴。

    苏星予尤其,那壮烈而极有觉悟的神情,分明是做好了要被周濂月骂得狗血淋头的准备。

    但周濂月没有。

    只很平静地询问,产检做过没有,联系了哪家医院建档。

    大家都愣了下。

    周浠第一个出声的,笑说:“昨天去做了B超,你要看看吗?虽然医生说现在还看不出来什么。”

    周濂月点点头。

    苏星予急忙跑过去把孕检单和B超影像拿了过来。

    周濂月伸手接过,南笳凑拢一起看,5周左右,确实什么都还没有,只隐约能见椭圆形的妊娠囊。

    即便如此,南笳也不由地“哇”了一声,“感觉好神奇。”

    周浠笑说:“过两周再去拍一次,应该就可以看见胚芽。”

    南笳笑说:“那你叫你哥发给我,我那时候可能已经进组了。”

    周浠转向周濂月,笑问:“可以吗?”

    周濂月“嗯”了一声。

    如此,苏星予及其父母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苏妈妈紧跟着说明,定了哪家医院,联系了哪位医生到时候接生,孕期如何照顾,孩子生下来怎么带……

    条理清楚,每一步都有规划。

    周濂月听着,没怎么发表意见,直到最后才笑说一句:“周浠就委托二位照顾了。”

    苏爸爸忙说:“应该的应该的。”

    拜访结束,将离开时,苏星予将周濂月叫到一旁去,说要跟他再单独聊聊。

    南笳在门口等着,周浠陪着,一旁卧着“莫扎特”。

    周浠笑说:“笳笳,谢谢你。我哥这脾气,也只有你能治得住他。”

    “没有,我只是把你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述了一遍而已。”

    周浠由衷地说:“他一直把我当成责任,现在正好叫他放下担子。我已经不是他的责任了,笳笳你才是的。”

    南笳笑说:“都是一家人,不要分得这么细。”

    “一家人和一家人也是不一样的呀,你才可以陪我哥一辈子。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想象不到,我哥会有多孤单。”

    南笳转头看着周浠。

    她长着一张不谙世事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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