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第2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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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在堂上说片刻,宋长贵便借口昨夜没有合眼,身子疲乏犯困,辞别了赵胤,回屋去休息了。
时雍顺理成章把赵胤带到了自己房中,说是医书上有不认识的字,让大人帮忙看看,结果进了门,她却拿来药箱,让赵胤帮着换药。
这会子,春秀、子柔等人都在前面铺子里忙活,后宅没有女眷,她的要求其实不过分,可是,赵大人居然犹豫了。
“我让谢放去叫春秀……”
“你是傻子吗?”时雍哭笑不得,把他按坐在椅子上,转头看一眼门口的谢放,笑着走过去,扶住房门说道:
“谢大哥,你和九哥院子里坐坐,或是去吃点东西吧。我和大人有些私房话要说。”
赵胤:……
这女子竟命令起他的人来?
时雍莞尔,轻轻关上门,后背抵在门板上,咬着下唇,似笑非笑地望着赵胤。
“看你往哪里跑!”
谢放和朱九对视一眼,看着紧闭的门,默默走得远了些。
第476章 大人要的诚意
两个人婚期就在下个月,可最近案子东拉西扯地牵扯了太多的精力,能像今日这般安静相处,反而有些难得了。
时雍嫌房里太闷,走过去撑开了窗户,回眸时却无意看到赵胤松口气的表情,嘴微微一翘,提着裙子不紧不慢地走到赵胤的面前,蹲身靠在炉火边上,将袄衣褪下来,露出一只白嫩嫩的胳膊,对着赵胤,努了努嘴。
“大人,来吧~”
今儿天气阴沉寒冷,屋里燃着火炭,炉子里的炭火红彤彤的,被窗口拂入的冷风吹得忽闪忽闪,时雍靠近炉火的小脸被衬得俏丽妩媚,仿佛染上一层红霞。
赵胤原本是要叫春秀来为她换药的,可时雍固执,药箱摆在面前,人和伤口也在面前,赵胤又能如何?
他是连自己受伤都由下人伺候的人,也只有这女子有左右他的能耐了。
“你啊!”赵胤无奈地叹息一下,将她垂下的长发往身后拂了拂,又拿过她放在旁边的袄子,披在她的肩膀上,然后起身将她按坐在椅子上。
“坐好。”
时雍乖乖地坐好,仰脸看他,洁白的牙齿咬住下唇,身子下意识地抖了下。
“冷?”赵胤问她,又要为她加衣。
时雍摇头,“你快着些。”
赵胤不再说话,取掉她胳膊上原本包扎的纱布,拿了个镊子将上面覆着的敷料慢慢揭开,在时雍隐忍的“嘶”声里,赵胤眉头深皱,脸庞当即沉下。
“宋阿拾,你对本座说,这叫小伤?”
本来就小啊!生气啦?
时雍扭头看他,耳坠因这一动微微颤动,那蹙紧的眉,微咬的唇,水亮的杏眼再不轻不重地瞥他一眼,说不出的委屈。
“你能不能轻点?痛的呀。”
这么长的伤口,不痛就奇怪了。赵胤看她两眼,眼中寒光仿若一把透骨的刀子,瞧得时雍心里一跳,紧张得酥酥麻麻,他却已伸出胳膊将她搂了过来,身子侧对自己,低头看着她的伤口。
“知道痛就好。”
“肉做的,当然会痛。”
时雍犟了句嘴,看赵胤伸手在药箱里拨弄两下,刚想凑过去同他讲一下这些东西怎么使用,便突觉腰上一紧,赵胤冷不丁将她身子一带,拖入怀里,不让她再动弹。
“怎么了?”
时雍疑惑地声音刚刚出口,赵胤那一双满带寒气的眸子便盯住她,突然低下头,捏住时雍的下巴,毫不客气地吻住她的唇。
不是吧?
时雍噌地一怔。
赵胤的反应太出人意料,以至于时雍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两片灼热温暖的唇深深吻住,一时头昏脑胀,不知所措。
赵大人这是什么古怪嗜好?为什么在看到她的伤口时就突然生出了亲热的心思?
时雍正在想这怪事,胳膊突然一凉,一股液体流过,带来赤辣辣的疼痛,烈酒的味瞬间充向鼻腔……
啊!
时雍心底狂叫,猛地瞪大双眼。
烈酒喷灼伤口的滋味实在销魂,她身子一抖,条件反射地想要挣脱赵胤的束缚,可是,赵胤没有给她机会,一只手勒住她的腰,又将她扯了过来,紧紧压迫。
时雍想都没想,张嘴便咬了他一下,赵胤吃痛抬头,冷眼深深瞪住她,时雍却俏皮地笑着抹了抹嘴巴,侧脸抬胳膊看自己通红的伤口,哼声埋怨。
“大人下手也太狠了,敢情不是你的身子,随便作践是么?”
这女子惯会恶人先告状!
赵胤分明是为了不让她疼痛才出此下策!
哼!
赵胤冷冷看她,抿了抿被她咬过的嘴唇。
“你是狗吗?坐好!”
烈酒带来的刺痛感也就那么一瞬,很快便消失,痛感变得麻木。
时雍看赵胤嘴唇泛红,黑眸略有郁气,乖乖坐好把胳膊伸到他眼前,让他看,言词又是委屈。
“方才太痛了,我一时没有忍住才咬了大人。阿拾僭越了,大人,你斥责我吧。”
没斥责都被她咬,斥责当如何?
赵胤抬了抬眼,见她恢复了老实的模样,便说不出什么训斥的话了。
这男人大多时候心胸宽广,可霸道起来比旁人更甚。时雍明白,赵胤受人仰视惯了,不能容忍他的人受到伤害,否则,会把这当成挑衅。
这一点有些像大黑,他们有一模一样的领地意识。
很不巧,她就是这个男人和那条狗觉得应该护在领地里的人。
时雍想到自己把赵胤和大黑一起作比较,忍不住想笑,疼痛带来的紧张感也缓解不少,而赵胤已趁着这时将金创药洒在她的伤口上。
赵胤不说话,低垂着头,睫毛微动,时雍能够感觉到他情绪有些不好。
生气的大都督是真的有点吓人。
时雍承认,大抵是平常赵胤待她太好了,常让她忽略掉他的身份和他冷酷狠辣的那一面,忘记他是锦衣卫那个杀人如麻的指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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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你生气啦?”
赵胤头也不抬,洒好金创药,为她敷上一层备好的敷料,用竹片均匀涂抹,脸色幽凉,但动作很小心。
时雍看他这般,将头靠他更近些,压低声音道:“大人,你的耳朵真好看。”
赵胤手一僵。
这马屁拍得他始料未及。
停顿一瞬,赵胤继续拿起纱布,轻轻折叠,拉过时雍的胳膊,细心为她包扎。
时雍看着他笑,“大人生气的时候也很好看哦。”
说罢,她还不尽心,拿手指去碰他的鼻子、嘴角,又撸了撸他的耳朵,这无异于老虎头上拔毛的举动,成功惹得赵胤皱起了眉头,冷冷剜了过来。
“你这女子,怎么越发胡作非为?”
时雍看他没有真的生气,笑得弯起了眼睛,“还不是大人你惯的。”
赵胤将纱布扎好,那被她惹得濒临崩溃的情绪,在听到这一声软糯轻柔的笑声时,又徐徐平静下来。不过,分明就没有生气了,他还强装冷漠的样子,板着脸看她。
“下不为例。”
“受伤又不是我自愿的,大人怎能怪我?不是我不注意,怪只怪敌人太强大。”时雍弱弱地撒谎,说得可怜兮兮,也不急着穿袄子,只拿身子依偎上去,在赵胤身上取暖,她小脸仰着,委屈漾在唇角,粉艳的唇有种奇异的诱惑力。
赵胤看着她,明知她在歪曲语义,又不忍责怪。
他根本不是怪她受伤,而是怪她受伤了还不珍惜身子,在四夷馆忙个通宵,还叫了来桑一起胡闹……
可是,赵胤想说的话说不出来,心里还莫名添了一丝痒痒,像有什么东西从心尖爬过,揽住女子腰身的手渐渐僵硬,觉得那腰儿简直不盈一握,稍一用力就能折断了她,更不敢去看她那一幅玲珑起伏的身子。
“穿好衣裳!”赵胤避开视线,抽出手臂,将她披在身上的袄子拿过来,“伸手。”
噗!
时雍咬了咬唇。
“怎好叫大人伺候更衣?”
时雍笑着接过衣裳,浑不在意地穿了起来,方才上药,她衣服松开,领口下方大片肌肤都露在外面。
于时雍而言,这衣着实在保守得不值一提,可对于赵胤而言,这白得晃眼的皮肤,仿佛要刺瞎他的双眼。
他不肯去看,脑子却不受控制,想到的是那大片大片的白,想不到是这女子性子那么刚硬,身子为何会如此柔软,每每钻入他怀里,就像条泥鳅似的,仿佛要钻到他心窝里去,他总想将她捞起来,她却越钻越深,不能自制……
“大人?”
“大人!”
时雍已经穿好衣服,惊见赵胤看着炉火走神,双颊升起可疑的绯红,不由诧异地摸他额头。
“怎的了?”
冰冷的小手触上脑门,赵胤收回神思,听到她的喊声,强自镇定,“好了?那我走了。”
时雍:“……”
“大人,你有听到我说什么吗?”
赵胤怔了下,目光浅眯,“你说什么?”
时雍彻底地服气了,“我说大人接下来准备怎么办?重启二十年前的旧案,必然会惊动朝廷。大人可要先与长公主通气?”
她说得一本正经,全无半分二人刚才相处时的旖旎。
这女子,分明就是故意的!
第477章 旧人相见分外眼红
赵胤深深望她,被她搅动得混乱的心思难以平静。
“此事你不必操心,只管滴骨认亲便好。”
“哦~”时雍声音软绵绵的,眼皮微微耷拉下去,低声道:
“每次大人都是这般,你都说让我爹助你破案了,却不允许我做这个,不允许我做那个,我还是不是你媳妇了?”
这声媳妇说得满带委屈,哪怕男人再硬的心肠也只能败下阵来。
赵胤无奈一叹,拉过她的手在唇边贴了贴。
“不是我媳妇,还能是谁人媳妇?”赵胤哼声,不知是想到什么,语气竟也生出些不满,“本座倒没看出你,有几分对待夫君的诚意。”
时雍愣了愣,轻轻一笑,“如何才有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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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踮起脚,在赵胤脸上啄了下,“这样?”
赵胤低头看来,目光深幽难辨,时雍的脸微微发热,盯着他滚动的喉结,在他灼热的呼吸里,突然觉得有一丝暧昧气氛在彼此间流淌,戏谑的心思便收敛起来,轻咳一声,眼神轻轻瞄他。
“还没娶人家过门,就想要诚意,哼!世上哪有这般好事?我可不是随便的女子……”
赵胤嘴角微抽,低下头盯住她的眼睛,“你以为本座要的诚意是什么?”
这声音悦耳如在拔弄心弦,时雍攥紧他的衣袖,突然不敢看他的眼睛,心里那头养了三生三世的小鹿都快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跳得格外欢畅。
“大人……不是想要那个么……”
赵胤眼睛微眯,“哪个?”
时雍终于从她的话里听出几分促狭之意。
可是,赵胤分明就不是这样的人啊!?
时雍意外地抬头,猛地撞上一双意味深长的眼睛。
四目相对,时雍看赵胤唇角上扬,微微有些着恼,娇嗔一声,举起拳头朝他肩膀上砸了过去。
“你这混蛋,你何时学坏了,竟然懂得调戏姑娘了?”
这姑娘性子野,绝非花拳绣腿,说打就动真格的,赵胤怜她胳膊有伤,怕她生起气来伤到自己,往后退了两步,控制住她的双手,拉入怀里,双臂往下圈住她的腰,看她绷起小脸,挣扎着使小性子,喟叹一声,抬手刮刮她的鼻尖。
“你啊,就仗着本座喜欢你,为所欲为。”
——————
赵胤动作很快,当天便责成盛章调出了二十年前的档案,查找到那些失踪医官及随从的家眷,再统一将人带到了殓房大院。
几十骨骸骨从四夷馆取出来后,便已全部安置在了这里。案子由顺天府衙移交到锦衣卫,马府尹事不关己,作壁上观,只是客套地吩咐宋长贵协助大都督办案,就不再多话了。
滴骨认亲的仪式,是在推官宋长贵的主持下进行的。
世人都相信这个法子能找到亲人,而宋长贵又是顺天府老仵作,他的话极有威信,只用大半日的时间,便有些人顺利地找到了亲属遗骸,哭哭啼啼地带走了。
宋长贵又让他们去认领从坑中挖出来的随身物件。这些东西,大多是普通的物品,经了二十个年头的掩埋,要么腐败不堪,要么褪了颜色,基本就难以辨认,
这么多人里,只有一个妇人认出了二十多年前自己亲手为夫君绣的荷包。
荷包已经没有了原来的模样,可是里面藏了她的头发,头发上扎着的红绳已经坏了,头发却完好如实,是她亲手打好的结。还有荷包上的花样和脚尖,依稀可见当初模样,一样一样核实,妇人确认了丈夫之死,哭得痛不欲生。
这妇人是二十年前出使兀良汗的医官虞兴的妻子杜氏,也是因了杜氏的肯定,时雍才觉得“滴骨认亲”没有白认。
如此,这些人的身份确认无误了。
二十多年的下落不明,对亲属也算有了交代。
一时间,哭声震天。
家眷们情绪都有些激动,时雍正在殓房大院和家眷说话,从他们的嘴里了解当年的情况,盛章便匆匆走了进来。
自从魏州出事,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一职,便由千户盛章暂代,只等任命的旨意下来,这位便是新一任的镇抚使了。
相比于魏州的热情和长袖善舞,盛章为人沉稳许多,时雍见过他好几次,听他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
“宋姑娘,宋大人。”
盛章匆匆走进来,朝时雍和宋长贵拱了拱手,神色间有一丝难以窥探的忧虑。
“大都督让我通知你们,长公主往这边来了。”
赵胤今日还有别的事情,没有来殓房,只派了个姓薛的千户前来处理。这冷不丁让盛章带来这个消息,让时雍心里不免吃惊。
锦衣卫的探子速度快,能第一时间知道宝音长公主的动向无可厚非,但长公主尊驾会来这种不吉利的地方,而赵胤又如此慎重相告,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
时雍心弦微绷,心下有了计较,宋长贵比她更紧张,去院子里打了水来洗干净双手,又整理好官服,一脸狐疑地询问时雍。
“长公主是为何而来?”
时雍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其实宋长贵不是真的猜测不到,他只是想从时雍嘴里得到否定的回答罢了。
“爹,不要怕。”时雍道:“事情过去二十年了,我们又不是凶手,就算长公主要亲自过问此案,也只是为了案情而已,又不会为难我们。”
宋长贵叹息一声。
“我这眼皮突然跳得厉害。”
时雍心里一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天空阴沉沉的,二月的京郊,风寒水冷。
父女二人站在殓房大院的门外,看着那条碎石的小道上徐徐驶来一辆马车,左右还有随从四人骑马而行。
对长公主而言,已是轻装简从,可是,长公主殿下尊驾到来,让整个大院严阵以待,不论是顺天府的捕快还是锦衣卫缇骑,以及那些前来认亲的百姓,都齐齐整整地垂手而立。
马车帘子拉开,宝音身影出现,众人已是齐声问安。
“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