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第1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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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你已经被宋阿拾收买了,枉我把你当成姐妹,什么事都告诉你。”
娴衣沉默。
婧衣看她一眼,突然又抓住她的胳膊,低声质问:“你若当我是姐妹,你就告诉我,阿拾是怎么得到爷宠爱的?青山镇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宋阿拾,是不是给爷下药了?她肯定用了什么手段,对不对?娴衣,你一直和他们在一起,你都知道的,对不对?你告诉我。”
娴衣被她摇得头晕,无奈地扼住她手腕,将她拖出院子,再重重丢开她的手腕。
“婧衣,别钻牛角尖了,爷不是你我的私有物,爷是主子,他自有喜爱的女子。不是你,不是我,是阿拾。你可以说阿拾幸运,但绝不可违逆爷,去做对阿拾不利的事。”
婧衣身子一僵,冷冷看着她。
“你不帮我?”
“婧衣!”相处那么久,彼此还是有些了解,娴衣看着她眼底的寒光,突然有些心烦意乱,“你为什么就不明白?我们是奴婢,是下人,主子若宠幸我们,是福分,主子不要我们,是命!你能不能收敛点?做好本分。”
婧衣冷嗖嗖地笑,看着天边冷月,看着无边荒凉,“你总叫我收敛。难道我不够收敛吗?我容忍她在府上作威作福,做人上人,我何时针对过她?我不是每时每刻都在想办法讨好她吗?可是她吃肉,可有想过给我们喝一口汤?”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她就是想独占。”
娴衣叹息,拉住她的手。
“别傻了,婧衣。你若是想出府嫁人,爷会同意的。你若不好开口,我替你去说……”
“不!”婧衣突然恼了,双眼通红地盯住娴衣,“谁说我要嫁人?我不嫁人,我生是爷的人,死是爷的鬼。我是,你也是!”
“婧衣,你别执迷不悟了。”
“哼!你等着瞧吧,宋阿拾不会如愿的,我偏不信,爷会宠她一辈子。”
婧衣咬牙切齿地说完,拂袖而去。
娴衣双手垂下,看着她的背影,站了许久方才离开。
院落树木的阴影里,谢放安静地站立着,一动不动,整个身子与树冠暗影融在一起,没有人看到他。
谢放在外面守着,朱九和时雍在里面伺候赵胤擦身子。身上有伤,沐浴是不能够了,可是这位爷爱干净,身子是要仔仔细细擦的。
平常他从不让人帮忙,今日是时雍怕他乱来,打湿伤口这才硬拉着要帮他的。
朱九很困惑,主子不是个听话的主子,可在阿拾的面前,他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个听话的主子。
时雍不肯帮主子擦身子,只是在旁边指挥,动动嘴巴,受累的是朱九。难过的是,被叫回来帮主子擦身也就罢了,他还得承受来自他们二人中间的一股无形压力,炙烤一般火热火热的烫,朱九感觉自己快要被烤化了。
无乩馆的夜色,安静得出奇。
屋子里的水声终于停下。
朱九出去叫人抬水,时雍将赵胤扶到床上躺好,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坐下来安安静静为他切了脉,松口气。
“大人好生安睡,有伤的人不宜劳累,定要注意休息。”
赵胤平静地躺着床上,双眼深深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时雍被他看得有些慌乱,为他掖了掖被子。
“那大人你休息,我退下了。”
赵胤淡淡地道:“你不是大夫么?”
时雍嗯声,“是呀。”
赵胤道:“本座有疾,大夫要彻夜值守,不得离开。”
唔?时雍看他片刻,终于明白他是在打击报复。这是说他睡觉的时候,她得在旁边守着他,照顾他老人家的病体呢。
残忍!无情!冷血。
时雍打个呵欠,“可是我困。”
赵胤视线平静地看过来,许久,突然抬手拍了拍身侧。
“躺下。”
在这里躺下?时雍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这话出自赵胤之口。看来“近朱者赤”这话一点不假,赵大人在她的熏陶下,终于要褪去守旧迂腐和老古板,踏上康庄大道了么?
说来是好事。
不过……
虽然赵胤是个伤员,从他目前的伤势看来,即使躺在他身边也不会有危险,可是时雍觉得赵胤此时的眼神有点古怪,不纯粹。今晚她把他得罪狠了,一时半会还是远离为妙。
“大人。这不合礼数。”
时雍说得低低弱弱,看上去极是娇羞。
赵胤淡淡道:“是爷的性命紧要,还是礼数紧要?”
这话有点耳熟……
时雍有点掰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她很快淡定下来,掀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赵胤,“大人当真要我在这里就寝?”
“不是就寝。是侍疾。”
“有何区别?”
“侍疾重在侍,就寝重在寝。”
这么解释,区别还当真有点大。
时雍轻轻一叹,“果然好心没好报。”
赵胤面无表情地看了她许久,见时雍撇着嘴角,一脸不悦,不说话,也不动弹,他垂下眼皮,冷冷道:“怕了?”
怕?
时雍抱紧双臂,给他一个邪魅之笑。
突然,她转头过去将房门闩好,复又走到榻前,翘起唇角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大人,你完了。”
……
第343章 缠缠绵绵去寻死
同一片夜空下,在长街尽头那处气派的楚王府宅院里,庞淞唯唯诺诺地跪在楚王赵焕面前,低垂着头,说了许久的好话,可是楚王仍然没有让他起身。
夜已深了。
炉火红通通地燃烧着,
赵焕没有入睡,也没有说话。
庞淞离炉火较远,冷得抖抖索索。
“只恨小的人微言轻,在顺天府马府尹面前都说不上话,更别提大都督了。在大都督面前,小的就像一条狗,不,比狗都不如。”
庞淞抬头看赵焕不动声色,又垂头丧气。
“小的说尽了好话,求也求了,跪也跪了,可人家全然不把小的当回事……”
赵焕冷哼。
“打狗还得看主人。他们打的哪是你的脸?是本王!”
庞淞吓一跳,整个人都快趴到地上了。
“小的受些委屈也就罢了,只可恨这些人,全然不顾殿下的脸面……可恨那顺天府,把阮娘子的事传扬出去,如今是全京师都知晓了,人人都在笑话殿下……”
“笑话本王什么?”
“小的说不出口,实是太过难听。”
说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赵焕冷笑一声,不以为意地扬了扬唇角,瞥庞淞一眼,正要抬手叫他起来,一个丫头就匆匆进来禀报。
“爷,阮娘子又,又割腕了。”
阮娇娇先是刘荣发、吕建安,后又来了个庆寿寺的慧明和尚,入幕之宾多得让楚王头上长出一片草原,身为女子,她自是过意不去,自那日回来,就已哭闹寻死过好几次。
看到赵焕进屋,阮娇娇眼泪就扑簌簌往下掉。
“殿下!奴家对不住你……”
话未落音,她身子往下一栽,便软倒在地,哀哀地伏于赵焕的脚下。
“奴家再没面目活在这世上了,殿下,你让奴家去死吧。”
她双肩抖动,哭得泣不成声。
赵焕低头看了片刻,侧目叫丫头。
“你们出去。”
两名丫头齐齐蹲膝福身,“是。”
门合上了,窗帷无风而动。
房间里十分寂静,只有阮娇娇的嘤嘤啼哭。
赵焕站了许久没有动,阮娇娇哭得都快要晕过去了,方才听到头顶传来他的冷笑声。
“既是想死,就去死吧。”
阮娇娇吃了一惊,猛地抬头看他。
那挂着泪水的小脸儿,凄凄恻恻十分可怜。
赵焕蹙眉,闭上眼将脸转向旁边。
“不要看我。”
阮娇娇饮泣着,拽住他的袍角,泪珠滚滚。
“殿下,你是不是不再信任奴家了?奴家与那慧明只是旧识,当年在倚红楼,他帮过奴家,我与他并无私情,又多年未见……殿上是何等样的人物,奴家跟了殿下,怎会还有二心……殿下,你相信奴家呀…”
阮娇娇越哭越厉害。
赵焕低头看着被她摇晃不停的袍子,慢吞吞蹲身,抬起她的下巴。
“不想死了?”
阮娇娇看着他冰冷的脸,身子禁不住打了个寒战,瑟缩一下。
“奴家无颜面对殿下。”
赵焕勾唇,目光阴凉带笑,“那你为何不死?想让本王怜惜你?还是料准了本王舍不得你死?”
阮娇娇哑口无音,眼睛痴痴望他。
“本王叫你不要看我!”
赵焕突然发怒,吼声极冷。
阮娇娇颤抖一下,可怜巴巴地闭上眼。
“这样可以吗?”
女子的脸白皙如玉,修长的雪颈美好优雅,娇艳的容颜十分诱人……
“对。本王舍不得你死。”赵焕垂下眼帘,视线复杂地在她脸上巡逻,许久,拇指轻轻擦过她落泪的眼睛,一点一点,慢慢擦到脸颊、耳垂,视线仿佛凝固在她的脸上。
是在看阮娇娇,
又仿佛在透过她看别人。
阮娇娇熟悉他这一副神情。
第一次见面他就这般,看了她许久,许久。
然后,他便将她带回了楚王府,当天晚上便宠幸了她……一次又一次,仿佛不知疲倦,陈紫玉便是从那日开始失宠的。
自她到楚王府,赵焕便再没去过别的女人屋子。
由此阮娇娇相信,他贪恋她。或者是美貌,或许是别的,他就是贪恋她,离不开她。
果然,阮娇娇委屈的眼泪刚刷过嘴角,赵焕便猛地将她抱了起来,大步走向房中的床榻……
——————
楚王府鸡飞狗跳,无乩馆也不清净。
半夜里,赵胤发起了烧。
这个结果是时雍始料不及的。
她留在无乩馆的初衷,确实是为了他的伤情。
在这个时代,有时候小伤小病都会致命,她并不是那种特别有安全感的女子,还得自己看着才放下。
哪里知道,原本是想留下来为他遮风挡雨,结果他所有的风雨都是她带给他的。
这人带着伤也不知收敛,对她一半恼一半欲,生生折腾出一身热汗,伤口有异也不吭声,闷头闷脑地睡去,时雍靠在他身边,好不容易喘匀一口气,晕晕沉沉睡下去,旁边的人就有点不对劲了。
一摸额头,滚烫。
“作孽!”
时雍爬起身来,叫谢放备水,又拿了毛巾为他降温。这个时节的京师,夜里很是寒冷,可时雍愣是忙出了一身热汗。
坐在榻边,她望着床上面色苍白的男子,挪了挪他额头的毛巾,转头对谢放道:“昨夜熬的药,再盛一碗来吧。”
谢放应了是,又担心地看了一眼。
“爷这情况如何?要不要叫医官?”
时雍摇了摇头,“叫医官来也是无用,总得折腾折腾才能好起来。”
谢放点点头,出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他看了时雍一眼。
“你去歇吧,我来守夜。”
时雍目光落在赵胤脸上,没有抬起,语气淡淡地道:“不必,我看着放心些。”
谢放垂手而立,不再说话,可是榻上的赵胤却像是睡了过来,没有睁眼,“阿拾来睡。”
不是去睡,是来睡。
谢放的头垂得更低。
赵胤横过手臂,启了启眼皮,拍拍身侧,淡淡叹。
“来。”
时雍尴尬地看了谢放一眼,“他烧糊涂了。”
她其实不用向谢放解释,这样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赵胤很快再次睡去,端汤药进来的人是娴衣。
她默默呈上托盘,又默默退下去。
谢放叫住她,“你留下来陪阿拾一起。”
他一个男人在这里,多有不便,娴衣陪着时雍照顾赵胤是最合适的,两个女子还可以说说话,以免深夜难熬。
谢放想得很周全,时雍也不反对,娴衣便留了下来。
可是,在外面吹了大半夜冷风的婧衣却气恨极了。
“要我收敛,要我有自知之明,她却晓得讨好宋阿拾,偷偷摸摸靠近爷,我把她当姐妹,她却这般算计我……当真可恨!”
……
天快亮的时候,时雍才趴在赵胤的床边睡了过去。
等醒过来,她睡在床上,而赵胤早已不知去向。
时雍猛地坐起身,左右看看,气得咬牙。
“这个人当真不知死活!”
她套上靴子,披上衣服就要去找赵胤,娴衣走了进来,看到时雍,她诧异一下,脸上又恢复了平静。
“姑娘醒了?不再睡会儿么?”
时雍看着她手上的水盆,“大人呢?”
娴衣道:“魏大人过来了,爷在书房和他说话。”
时雍想到他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拉了下脸。
“大人身上有伤,怎可随意走动,当真是可气。”
这是无乩馆里唯一一个敢生主子气的女子。娴衣垂着眼,低低道:“姑娘睡在屋里,主子不便在这里传魏大人,只得去书房。”
也就是说,是为了她。
时雍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抿了抿嘴。
“我瞧瞧去。”
……
魏州新任北镇抚司镇抚使,浑身都是干劲,昨夜审严文泽一宿未合眼,但整个人看上去仍是神采奕奕,颇有“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劲头。
禀报完严文泽的事情,他拱了拱手,又换上一副略带羞涩的笑意。
“大都督,属下还有件事想说……”
赵胤眯起眼看他,“说。”
魏州笑裂了嘴,嘿嘿两声,“腊月十五是属下的婚期,不知大都督能否赏脸光临?”
此事赵胤早就听说了,锦衣卫里与魏州交好的兄弟闹了许久要吃喜酒闹洞房,赵胤虽与他们有距离,可这不是秘密,多少也听说了一些。
他素来不喜婚丧嫁娶的宴席。
魏州也是深知这一点,很难开口才拖到了这时。
请上官,不好请。可是如果不请,更是说不过去。
赵胤看出他的为难,淡淡道:“恭喜。本座自当为你备份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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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书房里的谈话
书房外,谢放和朱九都在,看到时雍过来,他们并没有阻止。于是,时雍还没有开门就听到了魏州的喜事。
她笑盈盈走进去。
“恭喜魏千户。不,魏镇抚,大婚之喜。”
魏州听这话,连忙笑着拱了拱手。
“多谢宋姑娘。”
他现在同时雍说话也客气了些,不像第一次时雍去诏狱验尸那会了。一声宋姑娘,叫得十分有礼貌。
“宋姑娘到时候来吃喜酒。”
时雍还礼,玩笑道:“请柬都没有,我怎能厚着脸皮来。”
魏州看了赵胤一眼,想要客气两句,似乎又不知怎么开口,只是尴尬地笑。时雍也不见外,朝赵胤走了过去,敛住神色收回笑意,一脸严肃。
“大人和魏镇抚的话,说完了吗?”
赵胤默默向魏州:“你退下吧。”
魏州肃然拱手,“是。”
在魏州出去的时候,时雍已然绕过书案走到了赵胤的面前,那满脸的不高兴,像个逮到自家相公赌博的小媳妇儿,毫无身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