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亦锦绣-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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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宣已经在书房歇下,嬷嬷正要去请大夫,却忽然发现茶壶下压着一张折好的纸。
“夫人。。。。。。”
她将这张纸张递给张夫人,张夫人肿着半边脸,打开纸,只看了一眼,就瞪大了眼睛。
“没、没什么,你去请大夫!”
将这张纸死死抓在手里,将其他人全都赶了出去,再打开看了一眼。
这上面是三个去年本不能通过考课,但最后却顺利通过考课的官员名单。
每年的考课,各州各县的官员考课,全都由吏部主理。
户口垦田、钱谷出入、盗贼多少、侵渔百姓、接受贿赂、杀赏聚敛无度,这些都是无可辩驳的。
但是越往上走,考课的班宣旧条、分别黑白这些东西,却可以酌情。
这些想要酌情的人,每年最多只有三个能找到门路,有时候甚至连三个都没有。
这些张宣从来不沾手,都是张夫人来操办。
纸条下面还写了一个小小的解字。
将这张纸条烧掉,张夫人知道这是解时雨在警告她,让她最好照要求去办。
难道真要亲手将这个家给毁掉?
她实在不甘心。
想想初到京城时,她和张宣几乎是一无所有,住的宅院也不宽敞,她连件好衣裳都没有,等闲不肯出门见人。
“不行,我不能被一个小丫头整倒,”张夫人咬牙切齿的振作精神,“当初四品升三品,这么难的事都办成了,难道我还救不了我儿子?要是实在要牵连老张。。。。。。”
她脑子里的念头分沓而至,一个接一个,全都不肯轻易就范。
想的太多,就连头上的伤都没那么痛了,等大夫来看完,她悄悄叫来了自己的娘家兄弟。
这世上,能将人彻底拧成一股绳的,是利益,娘家兄弟也一样,有了利益,他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
吩咐了许久,张夫人的哥哥连连点头,走的时候也是照样的悄无声息。
第二天,发生了一件轰动京城的大事。
吏部尚书张宣之妻,亲自前往督查院,检举张宣在玉章巷有一外室,外室名叫王二娘,以张宣名义,收取贿赂,试图插手一年一度的考课。
郡县有官员侵渔百姓、杀赏聚敛无度,王二娘竟然在官道上截住来京告状的百姓,威逼利诱,甚至狠下杀手。
其中一人逃脱,找到她,她这才知道这位外室打着张大人的名义,做下伤天害理的大事。
张夫人大义灭亲之举,整个京城都为之震惊。
督查院办事速度很快,王二娘家中确实抄出了许多财物,立刻将王二娘收押。
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再加上不断的审问惊吓,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小的,不用张夫人亲自动手,不出半个月,这姑娘就必定香消玉殒。
就算侥幸留下一条命,孩子也必定保不住。
至于张宣,幸亏考课还未开始,他顶多是个失察之罪,暂时的闭门思过,不至于丢了乌纱帽。
张夫人自觉这一手十分的漂亮,何止是一石二鸟,简直是一石三鸟。
解时雨不是让她检举吗,她检举了。
王二娘仗着年轻貌美,竟然敢蛊惑张宣,还敢怀胎,这下也该受到教训了。
至于张宣,正好可以震慑他一番。
甚至她自己的名声还因此更上一层楼了。
办完这件事,她立刻撇下还在督查院的张宣,去王各庄接张闯。
舒舒服服的往太师椅中一坐,她喝茶看风景,自觉着自己是摆了解时雨一道,心口也不堵了,甚至有几分愉悦。
这种愉悦在她的脸上一览无遗,甚至能看到对解时雨的鄙夷。
“解姑娘,我儿子可以还给我了。”
解时雨对张夫人的“聪明”动了怒火,因为这离她要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要的是张宣在毫无准备之下,被自己的妻子彻底拉下马。
当然她也可以继续威逼张夫人去做到自己想要的那样,但已经哗然了一次,再哗然就毫无意义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惊弓之鸟
解时雨端坐着,闭着眼睛沉思,察觉到张夫人越来越急切的注视,她丝毫不理会。
直到她将怒火压了下去,她才对着张夫人笑了一下。
张夫人看着她的笑,惊的往后一退。
这是一个很阴森的笑,鲜红的嘴唇往两边拉扯,然而脸上其他地方全都不动,眉眼甚至还带着冷意。
“吴影,将人给张夫人带来。”
吴影点头,上了一艘小竹筏,不到片刻,就将强行泼醒的张闯扔到了张夫人面前。
“儿。。。。。。”
张夫人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张闯已经扑到了满桌的点心上,两只光秃秃的手腕拨弄着碟子,试图捞起来吃,很快他就发现手不应心,直接将脑袋栽在了桌上。
猪似的拱了几拱,他塞了满嘴的点心,全是解时雨吃过的残羹。
张夫人心疼的眼泪直流,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将自己的茶水喂给张闯。
张闯喝了口茶,将嘴里的点心含混的咽下去,随后看到了解时雨。
在这之前,他一直是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是落到了什么人的手里,现在他知道了。
他大瞪着眼睛,先是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了,连叫也没叫一声,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解时雨坐着没动,声音不高不低,但是十分清晰:“张少爷,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笑:“我也一直记着你。”
张闯两根棍子似的手拼命的摆:“不认识、不认识,你是菩萨,我不认识!”
而张夫人看看儿子,再看看解时雨,差点以为她也被鬼附身,才让这儿子这么害怕。
很快,她恍然大悟,儿子之所以落到如今的下场,恐怕和解时雨脱不了干系。
解时雨根本不是什么丫头片子!而是一个手里见过血的人!
“你、你把我儿子——是你干的!”
解时雨向后靠在椅子上:“是,还想提醒夫人一句,事不过三。”
“我要杀了你!”
张夫人怒不可遏,上前就要去掐解时雨的脖子,却被吴影亮出来的刀锋拦住了去路。
而张闯在看到刀光之后,几乎要崩溃,放声大叫起来。
解时雨对着张夫人笑道:“你大可试试。”
张夫人眼睛都要瞪出血来,然而站着没再动。
“你等着,”她咬着牙,“我们老爷是吏部尚书,你算什么东西,再有陆卿云撑腰也未过门,再说,陆卿云离你可远得很,远水解不了近渴!咱们走着瞧!”
也不用等着瞧,当天晚上,张闯就失足溺死在了自己家的湖里。
不管张夫人如何的肝肠寸断,趁着张宣闭门思过的时间,姜庆马不停蹄,立刻将外甥李旭塞进了吏部,做了个五品小官。
京府衙门的五品,和吏部的五品,是天壤之别。
姜庆回到府中的时候,就见到了一直等着他的李旭。
李旭穿一身崭新的直裰,正站着看博古架上的小香炉,一件姜庆回来,连忙上前:“舅舅。”
姜庆让他坐下:“你这运气不错,张宣虽然只暂时空了一阵,也够你在吏部熟悉情况了。”
李旭有些不安:“舅舅,不是我运气不错,我这恐怕是上了别人的船了。”
姜庆手里的茶杯端到一半,差点手一抖就将茶杯掉在地上。
“上。。。。。。哪个皇子?”
李旭一言难尽,垂着头:“不是皇子,是陆大人和解姑娘。”
他将在徐锰宴会上解时雨和他说的话说了一遍。
“我当时想着这事哪有这么容易,就应了下来,可没想到这才几天,解姑娘就将事情给办完了。”
姜庆若有所思的点头,神情还算平静,压低声音道:“解姑娘这是在给陆大人铺路,这没什么,只是——”
只是解姑娘的手,伸的太长了。
在他们感慨之时,邵安脖子上缠着厚厚一层,和徐锰一起前去文定侯府拜访文郁。
文定侯常年在外播种,全京城都知道府上是由世子文郁做主。
文郁对徐锰的到访感到十分不可思议,比他还要惶然的是解时徽。
解时徽在后宅之中,听到徐锰两个字,心头就是一乱,成了一团乱麻,像是被什么猛兽盯住了的小猫小狗,走投无路,只能等死。
她惶惶然,面对着成群的丫鬟嬷嬷,她连苦都无处可诉。
文郁还没来,但是她想到文郁就一阵心悸,巨大的阴影沉沉的笼罩着她,让她不得不将手帕一点点塞进嘴里,将失控的尖叫堵在喉咙中。
这一刻,她恨不得文郁冒犯了徐锰,然后被徐锰一刀给杀了。
文郁死了——
解时徽被自己的想法惊到,连忙将这个念头甩出去。
在她的惶然之中,文郁终于来了。
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疲惫,仿佛是心灵被徐锰和邵安联合着来回碾压了一样。
抬头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解时徽,他没有发火,应该是已经被徐锰气了个有气无力。
“摆饭吧。”
解时徽一听这话,不敢松懈,反而越发谨慎,害怕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叫人摆了饭,文郁也没吃饭,反而先喝了一大碗药。
药汁除了苦,一无是处,不能让他龙精虎猛,雄风大作。
然而在他这里药有酒一般的力量,一碗药下去,药就在他的身体里流淌,流向四肢百脉,流向五脏六腑,让他的疲惫渐渐消散。
有了精神,他看向解时徽,将解时徽看的一个哆嗦。
“你跟徐锰说了什么?”
解时徽食不下咽,筷子上一点油味都没沾,放下筷子,她摇头:“没、没有。”
文郁垂着头,似乎是在思考她说的话:“那件事——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解时徽心里咯噔一下,已经濒临崩溃,然而牢记母亲的教诲,她装傻充楞:“什么事?”
文郁盯着她,身体冷,眼睛也冷,没有一丝年轻人的火气,几乎是很淡漠的从口中说出了两个字:“天阉。”
解时徽想他这是受到的刺激太大,已经精神失常了。
文郁紧紧看着她:“说话。”
解时徽忍不住将背弓起来,再次将母亲说的话仔仔细细想了一遍。
母亲说:“失身的事,绝对不能说出去,横竖世子不碰你,徐家更不会蠢的上门来说奸污了你,节姑也不足为虑,这件事只要你咬死了,就不会有事!
至于节姑说你是还是完璧的事,如果传出什么流言,世子找你对峙,你就往解时雨身上推!”
第一百八十五章 风波难定
“是解时雨!都怪她!都是她做的!她什么都知道!”
解时徽几乎抓狂的喊了一声。
喊完以后,她才慢慢镇静下来,垂着头,小声道:“我跟世子是夫妻一体,我怎么会往外说。”
文郁半信半疑,虽然解时雨也是知情人,但解时雨没理由和徐锰站在一起。
陆卿云和徐家可是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
“难道徐锰胁迫你,你也不说?”
“我、我说不出口。”
“说不出口?我是天阉的事就这么让你难堪?你心里积怨已久了,所以想着法子让外人来折磨我?”
“没有,真的没有。”
解时徽啜泣着摆手,嘴唇也开始颤抖,然而心里有一个声音在猛烈的呐喊着是。
她恨他!
文郁并不会因为她的眼泪和软弱就放过她:“不是你还能是谁,那天你一个人和节姑呆了许久,难道不是想让节姑给你牵线,你不满足了,想要男人了?”
解时徽被这话挤兑的脸色煞白,摇摇欲坠。
细细的嗓音也尖利起来:“不是!
你怎么能这么说,怎么能这么羞辱我,一直以来,你做的那些事——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我从来没有说过半个不字,你不能、不能这么血口喷人!”
她是胆战心惊到了极点,斗胆将这一番话叫喊了出来。
文郁一言不发的盯着她,无话可说,也无可辩驳。
他心里知道他背地里做的事是见不得人的,他这个人一旦没了这一层衣物的阻挠,也是见不得人的。
见不得人这四个字,直击要害。
他忽然起身,抬手将桌子掀翻,桌上的饭菜悉数倒在了解时徽身上。
解时徽一直防备着他动手,只是没想到他会直接掀桌子,要跑也来不及,汤汤水水撒了一身。
汤还烫着,但凡是沾上的地方,全都迅速红了起来,她惨叫一声,跌坐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又被文郁揪住了衣襟。
文郁拎着她,往地上猛地一撞,解时徽的后脑勺扎扎实实磕在了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连你也看不起我!”
他身边只有一个解时徽是可以任由他发泄的,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反复无常,但在外面,谁也看不出来,只有回到家里,他这暴虐才会对着解时徽撒的淋漓尽致。
解时徽又是一声惨叫,勉强用双手去摸自己的后脑勺,又发出一声嘶吼:“真的是解时雨!她一直恨你!当初你们家算计她嫁过来她就恨上了!”
文郁一瞬间仿佛是五雷轰顶。
他怎么会忘了?
拖着解时徽不松手,他找了张凳子坐下来,刚刚动了怒,他喘息了两声,一贯自负的表情里竟然有了两分慌乱。
他竟然有一点怕解时雨。
也许不是怕解时雨,而是怕陆卿云,又或者是两个人都怕,总之他胆怯了一下。
胆怯压下去之后,才是对解时雨铺天盖地、咬牙切齿的恨!
他都已经不去招惹她了,可以说是退避三舍,她竟然还不依不饶!
解时徽看着他,对他的那份爱意已经彻底消失。
这样的生活,她承受不起。
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死在文郁手里。
可是什么人才有这个能力将她从泥潭里拉出来?
她脑海里慢慢闪过一个名字:陆卿云。
文郁还未放过她,又将她提起来一点:“你怎么就肯定是她?”
解时徽连忙道:“我看到她和徐三爷身边一个书生说话,就在宴会她走的时候!”
文郁这才扔开她,发出一声阴沉至极的冷笑。
解时雨,这个女人,解臣没能整死她,看来只有他亲自动手。
还有徐锰,竟然让他去当一条趋炎附势的狗,让他去四皇子府上做长史。
他还得去牵线,让四皇子和徐锰结盟,否则徐锰就要将他脱光了挂在城门上。
这个徐锰也不能放过!
他得先得到四皇子的支持,卸磨杀驴的事,古往今来,写满了书册,徐家也不会例外!
解时徽趴在地上,还在默默的抽泣着。
文郁站起来,一脚踹在了她肚子上。
解时徽哼了一声,抱着肚子慢慢的蜷缩起来,五脏六腑齐齐颤抖,疼的厉害。
文郁冷眼看着她:“我已经信你了,你还有什么可哭的?”
于是解时徽连哭也不敢哭了。
陆卿云这三个字在京城被人三番两次的提起,而陆卿云本人在京城之外,也是身在危险之中。
只要他出现在驻军所在之地,就随时可能会死在混乱之中。
人一多,就有可能将一切都碾压成齑粉。
而要杀他的人又实在太多,这些驻军将领几乎全都和徐定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要他进入驻军,就意味着危险。
此时此刻,他立身在小磨河的草荡子里,听着不断传来的骂声。
这里是驻军十三统领之一,离京城最近,光是上等驻军就有三所,精兵三千人。
“老子当初就不该把你从水里捞出来,应该让你烂在水里,老子捞你不说,供你吃供你喝,把你养的人模狗样!
老子打你骂你怎么了,没老子,你他娘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