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亦锦绣-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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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丹张了张嘴,没说话。
解时雨看着大夫:“你说吧。”
大夫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我艺高人胆大,猛方也敢开,一剂下去,要么就是效如桴鼓,要么病人承受不住,一命呜呼也有可能,不过这等专方大剂,我也无法添减,你们自己拿主意吧。”
所有人的心都像是被针刺了一样,狠狠地哆嗦了一下。
那不就是有可能死吗?
解时雨握紧双手,狠狠闭了闭眼睛,忽然觉得自己回到了西街解家的时候。
那时候,哪怕是青天白日,她也像在摸黑行走,只要行差踏错一步,就会失足落入万丈深渊。
现在她又在黑暗中徘徊,不知该怎么选择。
她能洞若观火,疏而不漏,却不知道要怎么抉择这件事。
难怪世人都要求神佛,原来有些事无能为力,只能求神佛给一个答案。
大夫环顾众人神情,似乎早已经知道他们的答案,轻轻摇头:“这菖蒲郁金汤……”
解时雨打断他:“下猛方。”
大夫手一晃,纸上多了个墨点。
“不行,”白丹也紧握着拳,“用普通的方剂,大人早晚会醒,不必急在这一时,若是用猛方,万一……徐义要出头,就让他出头,失去的东西,之后难道拿不回来了吗?”
解时雨看向他,声音很温和:“县主从荒漠中回来,很累了吧,承光,送县主回去休息吧。”
承光迈步而出,在白丹面前做了个请的姿势。
白丹咬住嘴唇,走到解时雨身边,低声问:“解姑娘,你一定要大人明天能醒来,是因为大人没了权势,你就不爱他了吗?”
解时雨向她笑道:“我和大人,是密不可分的一体,权势、财富,都是我们的一部分。”
白丹闭上了嘴,无话可说的走了出去。
猛方飞快地开了出来,秦娘子煎好药,解时雨一勺一勺的给陆卿云喂了下去。
她守了整整一夜,没有阖眼,等到天色发青的时候,陆卿云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承光。”
承光迅速从门口走了进来,得了解时雨的吩咐,又飞快的走了出去。
解时雨取来帕子,给陆卿云擦干净脸,用手将他的乱发别到耳后,轻轻在他面颊上一吻,走了出去。
小宅院的气氛变得格外的压抑。
床上的陆卿云,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身心都静止在解时雨的一吻之中,心中仿佛开出一朵莲花,将他从黑暗的地狱中拉了出来。
艰难侧头看向门外,解时雨披着一件黑色披风,披风上簇着长长的毛领子,拥在她脸两旁,将她的脸越发显得苍白。
桌上搁着一盆热水,她高高挽起两只袖子,弓着腰,两手掬起一捧水,湿漉漉的淋在脸上。
似乎是心有所感,她回头看了过来,水珠将她的眉眼全都变成了虚的,化作了一尊从雾气寒霜中凝结出来的观音。
看到陆卿云深邃的双眼,她如释重负一笑,站直了身体:“大人醒了。”
寒风呼啸着从她身上吹过去,她自觉自己枯木逢春,生机勃勃,风从她身体的每一个缝隙刮过去,带出一片快乐的“哗啦”之声。
风刀霜剑严相逼,也抵不过他们联手。
随着陆卿云醒过来,沉默着的一切也全都跟着活了过来。
他是根深叶茂的大树,树下栖息着花鸟走兽,他枝繁叶茂,树下就是一片繁荣之景。
喝过水,陆卿云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劫后余生,他攥紧了解时雨的手。
解时雨问他:“疼吗?”
陆卿云双眼陷在眼眶里,目光是融化过后的冰雪,说不清是柔软还是暖意,哑着嗓子,他回答:“疼。”
一清醒,身上剧烈的疼痛就向他袭来,断骨不止一处,脖子上的痕迹也成了一团火,水都难以下咽,最不能忍受的是头脑一阵一阵的眩晕。
他什么都能忍,当着解时雨更是不动声色,咬紧牙关,连眉眼都不曾动一下。
疼是疼的,不过不必要让解时雨知道有多疼。
“我得出去接军粮。”
一说话,他背后就出了一层汗。
除了他和徐定风的争斗,一切都是按照他的计划而行,云州城内,一定已经是人心惶惶,徐家军降了的人也是心思浮动,五皇子的到来,也会让徐义生出不同的想法。
一切都需要他去镇压。
金理伸手就要将陆卿云扶起来,又后知后觉的看了一眼解时雨,倒不是他拿解时雨当回事了,而是下意识察觉了解时雨的凶残。
解时雨点头:“我回驿站去。”
陆卿云松开她的手:“冷,多穿。”
握住一个人的手需要勇气,松开一个人的手,也需要勇气。
他年幼时从尸山血海中站起来的那一刻,这种勇气就和那个小男孩一起蛰伏了下去。
直到解时雨出现,直到解时雨向他迈进一步,这份勇气才得以恢复。
第三百一十四章 城门
秦娘子留了下来,给陆卿云刮脸梳头,将满身的伤全都藏在衣服和披风下,让他一丝不乱。
然而衣服下面是濒临溃烂的伤口,血水和脓水慢慢往外渗透,将绷带紧紧黏在皮肤上,略微一动,伤口就被拉扯。
陆卿云是能徒手挖出箭头的人,这种大规模的剧痛,依旧让他背后层层冒汗。
就连汗水都成了火,炙烤着伤口。
面对秦娘子的询问,他什么也没说,只从金理手中接过拐杖,将自己撑了起来。
“承光呢?”
秦娘子低声道:“姑娘吩咐他出门了。”
陆卿云“嗯”了一声:“马车。”
这时候,承光拖着个板车回来了。
板车上放着两口黑漆薄棺,他看到站在门口的陆卿云一愣,陆卿云看到这两口棺材也是一愣。
两人有史以来第一次不知如何开口。
承光愣了一下,连忙解释:“大人,我不是觉得您活不了。。。。。。解姑娘让买两口棺材,应该是冲一冲。。。。。。”
陆卿云笑了一下,走了过去,伸手在棺材上摸了摸。
他明白解时雨的意思。
他和她,不仅是权势财富一体,也是生死一体。
驿站中,赵显玉也早早起床,他意意思思的去五皇子那里点了个卯请了个安,就跑去找陆鸣蝉。
陆鸣蝉睡眼惺忪,刚从床上爬起来,站在桌子前,一只手伸进裤子里抓屁股,一只手去拿点心。
赵显玉冲进去,将他抓着点心的手打掉:“你脏不脏!”
他转身吩咐人打热水来。
陆鸣蝉揉眼睛擦眼屎,看清楚是赵显玉之后,一耸肩,他将嘴里的污言秽语咽了回去。
赵显玉现在越发老成,而且装的过分,恨不能自己已经长到了八十岁,高兴和不高兴都是一张脸,因此陆鸣蝉挨了他的骂,也无所谓。
洗漱过后,他踢踢踏踏的和赵显玉出门:“这么早就进城?”
赵显玉嗯了一声:“我去了五叔那里,五叔说陆大人受了伤,不能来迎接,我们自己进城去。”
“不可能,”陆鸣蝉立刻摇头,“除非我大哥马上就要死掉。”
赵显玉瞪着他:“难道我还骗你。”
他一听陆鸣蝉说的话,心里就隐隐有种不妙之感,总觉得云州城内是出了事。
而且他对陆鸣蝉还有点生气。
越是靠近云州城,陆鸣蝉就越傻气,那点聪明劲全都懒散的不见了踪影,像棵小树苗似的,只顾着树枝展叶,其他的一概都不管了。
难道有陆卿云在,天就不会塌下来了?
陆鸣蝉也不管他生气不生气,和他吊着膀子:“你看你抬头纹都出来了,少操心。”
“别勾肩搭背,你往哪里走?”
“去找我大姐。”
“找她干嘛?”
“我看你忧心忡忡的,带你去定定心神,走不走?不走我可自己走了。”
赵显玉气的声音都大了:“随便你!”
陆鸣蝉硬将他拖着走了,心里想什么皇子皇孙真是难伺候,想到一半,赵显玉突然道:“我和陆大人要是有一天成了敌人,你要站在哪一边?”
陆鸣蝉哈哈笑了两声,又用力一箍赵显玉的肩膀:“你们不会为敌,我可以发誓。”
小屁孩想的真多——他心想。
赵显玉耸动肩膀,将他的手甩下去:“你怎么这么肯定?”
陆鸣蝉抬起头,眯了眯眼睛,笑道:“君臣君臣,我大哥是臣,怎么会与君为敌。”
赵显玉思索了片刻:“自古以来,君臣反目的,也不在少数。”
陆鸣蝉踢他一下:“那一定是你做了白眼狼。”
两人谈了一路的君臣道理,到底“姜还是老的辣”,陆鸣蝉略长几岁,嘴上功夫更胜一筹,将赵显玉说了个心服口服。
等到了解时雨住处,两人迎头就碰上了已经准备出门的解时雨。
三人一同去吃了早饭,上马车进城,赵显玉松了口气:“解姑娘涂脂抹粉,还有闲情问我五叔的事,看来陆大人是真没事。”
陆鸣蝉没吭声。
赵显玉看他气色不佳,便问:“怎么?我说的又不对?”
“没,”陆鸣蝉扭脸看外面,伸手一指,“你看那只猫,是个八字眉。”
他嘴上说笑,心里却是沉甸甸的。
肯定出事了,大姐不会涂脂抹粉去见大哥,必定是昨天夜里大姐一夜未睡,气色不善,怕被人看出端倪,才会擦这么厚的脂粉遮掩。
队伍慢慢靠近了风雪笼罩中的云州。
云州这个边陲之地,总是带着神秘,仿佛永远被冰雪所掩埋,阴森森、冷冰冰,可以容得下一个庞大的军队,就连城墙都散发出金戈铁马的气味。
里面也生活着普通人,然而普通人的兴旺无法透过厚重的城墙,像是活的很孤独。
在陆卿云带领侍卫亲军进入之后,云州的气味变得更冷、更坚硬了。
五皇子深吸一口气,冷气像一把刀,从鼻孔里进入,劈开喉咙,划伤肺腑,他对这冷冽的气息非常厌恶。
“这地方,要不是京城那个烂摊子,我真不愿意来。”
罗青抱着手炉,也冻的够呛:“我原以为这一路上已经够冷了,没想到云州更冷。”
算得上冰冻三尺。
马车停下,他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嗯?有人接?”
五皇子皱眉往外看了一眼:“陆卿云和徐定风到底在搞什么鬼?”
城门两侧,分列数十人,整整齐齐,正中站着位中年男子,看模样是在等候五皇子一行人的到来。
马车靠近,这名中年男子迅速上前,长揖到底:“五皇子殿下,在下徐定风长子徐义,替家父前来迎接殿下。”
五皇子探出头去:“有劳了,带路进城吧。”
他的脑袋一出去,立刻就被风顶的一哆嗦,下马车的意图也被吹了个烟消云散。
徐义不动:“是,殿下请先行,在下替家父将军粮一并接收。”
五皇子缩回马车:“可带了将印?带了你便去清点吧。”
徐义连忙道:“将印能调动三军,家父不敢随意交与,能佩将印的总兵也和家父一起出城查找北梁踪迹了,因此在下手中没有将印,
不过我有家父私印,可为凭证,父亲回来,再行补上,殿下看可行?”
五皇子迟疑道:“军粮用私印可不行,让护粮队在城外等等吧。”
“殿下谨慎,是朝廷之福,”徐义再次作揖,“只是云州气候不比他处,若是不将粮食及时入库,很快就会坏,殿下若是不放心,不如请皇孙殿下和镇国公世子督察。”
第三百一十五章 突如其来
让陆鸣蝉和赵显玉督办,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陆鸣蝉在马车里和赵显玉窃窃私语:“儿子多了就是不值钱,他都不先接徐康的棺材。”
赵显玉深以为然:“抚国公要是多几个儿子,郑贺恐怕已经被打烂了。”
陆鸣蝉道:“还打我们两个的主意,冰天雪地的,让我们去办这苦差事,你五皇叔会不会答应他?”
“不会,粮草坏在外面,他更高兴。”
正如赵显玉所说的那样,五皇子一听说粮草会坏在外面,恨不得当场鼓掌庆贺。
一路上天高皇帝远,他大发其财,十分快活,这几年闹出来的亏空,几乎得到了彻底的解决。
在边关如此不太平的时节,军粮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动的,不过他要行大事,没有银两怎么能成,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唯一要担心的,就是粮草空的太多,他该如何将事情圆过去。
徐义的话,简直就是瞌睡来了递枕头。
他感觉自己都没有那么冷了:“没有将印,我不能将粮草交给你,这毕竟是军资,先搭帐篷放于城外吧。”
徐义笑道:“殿下所虑极是,不如请殿下先看看家父的手信。”
不等五皇子回答,徐义的手已经长长的伸了进来,递到五皇子面前的是一个匣子。
五皇子示意罗青打开。
罗青打开,两眼瞬间瞪大,赶紧将匣子放到五皇子面前。
里面装着一叠厚厚的银票,粗略一看,每张都是一千两,有数万之多。
五皇子张了张嘴,没说话,手掌按在银票上,拇指在边缘轻轻一刮,顿时心都跳的快了。
徐义在外面道:“殿下看过家父的手信,不知是否可以放心?不过殿下不管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是全力支持的。”
言语之中,他透露出一丝焦急。
事情办的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如今城内已经不在他们徐家掌控之中,他必须尽快得到五皇子的支持,才能方便行事。
五皇子沉吟半晌:“徐将军的人品,自然是信得过的,军粮也事关重大,不能有丝毫闪失,千里迢迢送来,耗费如此多的人力物力,确实也损耗不起,那就由你去接收吧。”
“殿下深明大义。。。。。。”
徐义满口赞言,边说边站到一旁,让车马进城,然而话未完,身后忽然传来了如雷贯耳的马蹄声。
回头望去,就见城门口出来许多身穿侍卫亲军甲服之人,同样是分列两旁,三步一对,然而这些人横刀立马,气势逼人,将徐义带来的人全都压了下去。
人马簇拥之中,是一辆大马车。
从马车里传来沙哑的声音:“镇北将军印在此。”
徐义的手狠狠攥成了拳,眼里几乎冒出火来。
陆卿云怎么来了!
听到陆卿云的声音,解时雨立刻下了马车,从后面往前走,一直走到能看到陆卿云的地方。
陆鸣蝉一跃而起,从马车上蹦了下来,跑到解时雨身边,激动地直搓手。
承光打开了马车车门,陆卿云弯腰走了下来。
他的断臂藏在披风中,右手拄着拐杖,拄的威风凛凛,气势讻讻,仿佛那是一把十分趁手的武器,足够敲碎别人的脑袋。
在疾风中,他的目光扫视众人,高高在上,瞬间满场寂静。
两条长腿慢条斯理的往前走,一直走到五皇子马车面前,随着他的走动,腰间垮着的长刀也时隐时现。
五皇子深深吸了口气,感觉腹部伤口一阵阵抽痛。
陆卿云的出现好似利箭挟风而来,带来不动声色的威压和恫吓。
他也看到了陆卿云让承光拿出来的印章。
白玉螭虎纽,确实是镇北将军印。
徐义咬牙切齿,心中暗想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只恨了片刻,知道自己功亏一篑,在陆卿云面前还是保命要紧。
迅速的换了张面孔,他对着陆卿云笑道:“原来是陆大人来了,那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在场的其余人,不管是徐义带来的人,还是远远观望的摇摆不定的降者,见了陆卿云,也全都目瞪口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只要陆卿云不出现,他们就可以把陆卿云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