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亦锦绣-第1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光是这一堆侍卫就足够让人心慌。
而且一切都那么恰好,天井里有人唱戏,而且请的是名伶,所有人注意力都在这出戏上,没人会注意到这里。
不过也许会有例外。
他看了一眼下属送来的名册,记载了厢房中的客人,上面写着“西街解正府上姑娘两名,丫鬟两名”。
不知为何,他从克亲王的死,想到了解府一个奶娘的惨遇。
都是一样的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解时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秀,也未露出过任何破绽,却让他觉得这些事里都有她的影子。
好奇就像是种子,一旦发芽,就不可收拾,恨不能将解时雨从里到外的探究清楚。
可惜,这么有趣又漂亮的一个人,竟然被文郁捷足先登了。
不过今天这场问话不可避免,倒是可以询问一番。
然而不等他去询问,上司冯番就快马赶了过来,让庄景不要轻举妄动。
这位上司男生女相,中年发福,酷似一位大婶,武力寻常,脑力也寻常,再加上这一股中年妇女的气质,常让庄景觉得他能升到军马司副都指挥使全靠运气。
冯番取下帽子,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小庄,这事没你想的这么简单,一个搞不好,我们都得完蛋。”
庄景心想这是废话,一个亲王死了,能简单到哪里去。
他心里虽然嗤之以鼻,但脸上还是恭谨客气,听着冯番低声分析,慢慢的,脸上的神情肃然起来。
冯番将海棠春的血案和克亲王的死联系在了一起。
“海棠春是干什么的,我们都清楚,克亲王这几年每到开春,就会伙同其他几位闲人去塞北游玩,偏偏在海棠春出事之后,他忽然病倒,独自留在了京城,
在他病倒之后,塞北忽然多出了上百匹好马贱卖,铜价也猛降,你想想是因为什么。”
庄景伸舌头舔了舔嘴唇:“您是说有人先利用海棠春声东击西,再钓出来克亲王通敌,在塞北买卖良马和铜?”
冯番跟个娘们似的凑到他耳边:“这都是没证据的事,明面上不好办,但是上面也不能留克亲王是不是,不能留,也得杀的漂亮,免得打草惊蛇,你看这一手,漂亮不漂亮?”
庄景有点懵:“漂亮。”
何止是漂亮,简直就是神不知鬼不觉,他对冯番都要刮目相看了。
之所以没彻底刮目相看,是因为冯番又絮叨开了:“你说这人到底是谁,是不是我们侍卫亲军的人?皇上的心腹,要是我们能发现再去拍拍马屁。。。。。。是谁呢?”
他实在想不出来。
庄景打断他的猜想:“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
冯番笑了笑:“明面上当然得查,不过我们尽心尽力去查,其他人不配合,我们也没办法不是。”
他将这办法一说,觉得自己确实是个官场上的人才,没人能抓得住他的把柄。
这办法就是拖。
遇仙楼的客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他们年轻又富贵,时间越是难熬,他们就越是暴躁。
解时徽也很焦虑。
她已经坐到两腿发麻,起来走了无数趟,可是除了来送东西吃的人,再没有人上门。
这间厢房成了临时监牢,她们也跟坐牢似的,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问话,只有没完没了的搜查。
眼看着夕阳余晖即将落尽,她忍不住看向解时雨。
解时雨不动如山,吃着送来的点心,喝着冷掉的茶,参禅似的镇静,还能再坐上个几百年。
她忍不住在屋子里来回转悠,还未等她说话,外面忽然有人大闹起来。
“凭什么不让我出去!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军马司,总之克亲王不是我杀的,我成元郡主在这里坐了这两个时辰的冷板凳,也够对的起你们了,再拦着,休怪我不客气!”
成元郡主闹的理直气壮,嗓音洪亮,身后还跟着一大堆仆妇。
庄景笑的和气,意意思思的拦了一下:“郡主辛苦,只是凶手如今还藏在这里头。。。。。。”
“那关我什么事,”成元高昂着头,大步往外走,“你们要问话,回头去我家问去,我的人你现在就查,看看哪个像凶手你就扣下,我绝不拦着你,你们要是觉得我裙底下也藏了人,尽管来查!”
庄景重重叹息一声,“无可奈何”的放走了成元郡主。
解时徽在窗口看着,心想这就是权势。
“大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解时雨漫不经心:“快了。”
她心里冷笑,凭借侍卫亲军的手段,怎么可能拦不住一个郡主。
无非是这件事不好查、不敢查,甚至是不能查。
成元一出去,遇仙楼的消息就会被放出去,届时就会陆陆续续有人来接,遇仙楼的男女们最后都会完璧归赵。
被留下的,只会是遇仙楼打杂的人。
她想的明白,解时徽却不明白。
在知道死的人是克亲王之后,解时徽越发心急如焚,再看到有人被接走,而她们却一直在屋子里无人问津,几乎要崩溃。
她心想都是解时雨的错,如果不是她说要进来,她们现在已经回到了家里,怎么会在这里担惊受怕。
“大姐,你去找找那位庄大人好不好,让他放我们出去,他认识我们的吧。”
解时雨摇头:“不要节外生枝。”
在庄景没惹到她之前,她也不想去招惹庄景,更何况庄景那里还夹杂着一个文花枝。
解时徽因为她的拒绝,在心里暴跳如雷。
她猛地瞪着解时雨,心想明明是你做错了事,为什么不去挽救,还要坐在这里装什么菩萨!
心里的火气滔天,她已经控制不住,涨了个满脸通红,猛地将桌上的差点通通扫到了地上。
“我要回去!”
第二十九章 上钩
解时徽控制不住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因为文郁来了。
西街解府没什么重量,解正更是一滩扶不起的烂泥,要从侍卫亲军手里捞人,解夫人思来想去,还是去求了文郁。
文郁咳嗽着从庄景手中接过姐妹两人,低声道谢。
庄景看着他们,两姐妹一个美,一个娇,娇的那一个眼里含着泪,嘤嘤的和文郁说话,他看着嘴角就有了一抹暧昧不明的笑。
看来这桩婚事还不够牢固。
鬼使神差的,他又看向了解时雨,晚霞应在解时雨脸上,越发璀璨夺目,眉心那一点痣,红成了朱砂。
她水蓝色的裙摆随风而动,漾出一圈光晕,暗暗撩动庄景的心。
没到手的东西总是最好的。
而且将一个已经陷入爱河的姑娘勾引出来,这种成就感自然更加迷人。
不过迷人归迷人,他心里暗暗有种预感,现在不是出手的好时候。
解时雨即将出嫁,若是非要跟他鱼死网破,那也不太美。
爱情嘛,好的时候自然要蜜里调油,分开了也要一团和气才好。
就像文花枝那样,只会暗自伤神,却绝不会把他弄的声名狼藉。
解时雨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没有回头,上马车回家,接受另一场风暴。
克亲王死的太突然,凡是在遇仙楼的人都有嫌疑,而解正在外胆小如鼠,热脸能贴所有人的冷屁股,两个女儿却直接给他在侍卫亲军处挂了名,他差点当场晕过去。
如此巨大的麻烦,几乎吓掉了他半条命。
他在家里发了一大通官威,审问犯人似的先将小女儿提了上来。
解时徽魂不守舍,一颗心全挂在文郁身上,喃喃的说了两句是解时雨要去的遇仙楼,毫发无损的走了。
事情至此,文郁所代表的已经不仅仅是一个英俊潇洒的良人,还代表着富贵、权势。
他本就是那个动人的文郁,再加上文定侯府世子身份,就成了双倍的动人。
解正也认为小女儿没这个胆子,但是要提审大女儿,又有点怯。
大女儿不知从何时起,油盐不进,对着他阳奉阴违,再加上马上要嫁去文定侯府,他越发没了底气。
想了半晌,他干脆直接下了命令,让解时雨出嫁之前都不得离府一步,安心在家待嫁。
然而他的火还是没撒出去,心里难受,认为自己这个一家之主在家里失了威严。
为了重新找回威严,他将跑来打探消息的解夫人打了一个嘴巴子,骂了一声“蠢材”,自己跑出去找同僚商议兼喝酒去了。
解夫人平白无故挨了打,敢怒不敢言,转头将解时雨彻底禁锢在了西院中。
就连嫁衣都是绣娘来家里量的尺寸。
解时雨很安静,她知道鱼儿已经上钩,不会蠢到在这个时候冒头。
她看书、练字,每日春风拂面,修身养性,养的脸上都有了一点血色,不用总是借助胭脂。
嫁妆单子她都懒怠看,这些东西虚有其表,看了也是无用。
小鹤一开始气了两次,后来也跟着淡定起来,心想还是姑娘稳得住,文定侯府什么东西没有,值得在这点东西上生气。
而解时徽则是悄悄的,忙忙碌碌的有声有色。
她要干大事,却没有帮手,一切都只能自己偷偷摸摸的琢磨。
琢磨了半晌,却发现事情远没有想的那么难。
解时雨无依无靠,连外亲都没一个,自然不会有亲眷前来,解家的丫鬟嬷嬷也就那么几个,届时都要出去帮忙,背亲的还是自己的亲弟弟。
当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唯一值得担心的是文定侯府,毕竟他们要的不是解家的女儿,而是一个能冲喜、八字好、菩萨像的姑娘。
但是她相信文郁这么随和可亲的一个人,绝不会为难她的。
到了解时雨成亲的前一天,西街解家彻底热闹起来,张灯结彩,酒棚从西街这一头搭到那一头,来道贺的人流水一样没有断过。
就连冷宫似的西院,也忽然有了人气,时不时就来个人契阔一番。
玉兰巷解家也来了人送嫁。
送嫁只是走个过场,并没有人要跟解时雨躺在一张床上说体几话,因此到了晚上,西院依旧还是那个西院。
只有鱼缸里的鱼受到了惊吓,一直藏在缸底不肯出来。
第二天一早,解时雨一大早便开始忙碌,辞别父母,梳妆打扮,甚至还在中午吃了饭。
一般出嫁的姑娘,在这一天都是滴水不沾的,只在匣子里装两块点心,实在饿不住了才垫补两口。
同她一起吃饭的解时徽却是猫儿一样,只往嘴里送了两口。
解时雨今日食欲颇好,吃了半碗饭后,又拿了一块糕点,慢慢掰开塞进嘴里。
她借着吃糕点的功夫,细看解时徽,看的很深、很透,目光像是一口锋利的牙齿,能把解时徽的骨和肉一起嚼的粉碎。
解时徽也净了面,原本脸上那一层绒毛都被绞了,泛着一层红晕,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只插了一根素银簪子,随时都能往上戴冠。
口唇也描过了,胭脂这些随时能往上补。
她安安静静坐着,被解时雨一打量,不由有些心慌意乱。
暗自镇静下来,她又多吃了一口点心,抿住嘴唇,等着发嫁的时辰。
屋子里静悄悄的,和外面的喧闹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解家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人手实在不够,解夫人忙的脚不沾地,也不想管新娘子的事,青桔和严嬷嬷都被叫去帮忙,屋子里就只剩下三个人。
解时雨、解时徽、小鹤。
瞅着时辰和天色,解时雨估摸着接亲的人马上就会来,便似笑非笑的看着解时徽,看她如何动作。
解时徽慢慢开始坐立不安。
她两只手扭在一起,越发焦躁,看一眼解时雨,她忽然犹豫了。
并非是对解时雨有情义,而是她太年轻,还不知道嫁人意味着什么,一切都是懵懵懂懂。
解夫人借着忙,连新婚夜之礼都未曾来向解时雨说过。
等听到鞭炮的声音,她猛地又一个哆嗦:“大姐?”
解时雨懒洋洋、笑盈盈的看着她,金光夺目,富贵逼人,已与这小小的院落不相称。
这成了压垮解时徽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解时雨脑后忽然一阵剧痛,心里闪过最后一个念头:“她怎么不用蒙汗药?”
第三十章 输赢
解夫人喜气洋洋的送客,一直送到灯火将尽,才腰酸背痛的倒在椅子上。
虽然累,但是去了一块心病,心里也很舒畅。
老嬷嬷给她揉着肩膀,好话不要钱,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讲,说的她眉开眼笑,自觉没有乌云遮掩,前程光明。
还没等她舒心完,就看到青桔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她正要呵斥一声没规矩,青桔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哭起来。
“夫人,二姑娘顶替大姑娘嫁出去了!”
解夫人先是不可思议,心想这小丫头简直就是胡说八道,二姑娘好端端的在屋里呆着,怎么能顶替大姑娘嫁到文定侯府去?
可是接着,她就看到严嬷嬷搀着一脸悲痛欲绝的解时雨进了门槛。
她慢慢瞪大了眼睛,脸上的笑还没隐去,直接僵在了脸上,变得十分古怪。
这是——真的?
忽然她喉咙里咕噜一声,往后栽了过去。
解家大乱。
大夫来了又走,屋子里只剩下一堆女人,都是一脸的惶然和不解。
文定侯府多好的亲事,二姑娘竟然自己谋划了,解夫人不应该高兴的放挂炮吗,怎么还晕过去了?
她们再看脸色苍白,包着脑袋,半死不活的解时雨,都觉得可怜。
唯一一个丫鬟都被带去了文定侯府,也没人给她倒茶。
没了文定侯府的解时雨,又成了人尽可欺。
解夫人晕过去是一大怪事,解大姑娘没有哭哭啼啼又是一大怪事。
该高兴的不高兴,该难过的不难过,这姐妹易嫁的事,怎么看怎么怪?
解夫人很快就醒了过来,她觉得自己是累蒙了,做了个噩梦,睁开眼就能从噩梦中醒来。
然而睁开眼,她透过人群遥遥的看到了解时雨,因为过于震惊,一言不能发,足足呆愣了半刻钟,她心里才想:“完了。”
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那个天阉了。
这到底是怎么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的?
事情发生的莫名其妙,她连一点头绪都没理出来,但是她不能就这样算了。
文定侯府是个火坑,就算解时徽已经掉了下去,她也要想办法递根绳子下去,把人捞上来。
“时雨,”她嘶哑着嗓子,“好孩子,你去,你现在就去,还来得及,那边还在宴请,时辰还没到,咱们再换回来。”
她说话的时候,手里还端着下人送来的一杯茶,茶杯有千斤重,让她的手止不住的哆嗦,额头鬓角都是细细的冷汗。
解时雨看着这双手,心想自己幼年之时,竟然愚蠢到被这样一双柔弱的手玩弄于指间。
现在想想,真是不可思议。
甚至她和解夫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解夫人老态毕露,充满挫败。
解夫人掀开被子就要站起来,“快备马车,别人不会发现的,时雨,这是你的姻缘,母亲怎么能看着徽儿做这种事。”
“母亲,您歇着吧。”解时雨上前一步,不顾自己脑后的伤,忍着伤痛安慰解夫人。
“花轿已经进了门,拜了堂,礼都成了,再说文定侯府那么大,妹妹住哪里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去换,事已至此,就这样吧。”
“胡闹!”解夫人一把扯开她的手,“那地方徽儿怎么能嫁进去,你听我安排就是,还对我指手画脚起来了!”
她话一出口,便察觉到下人惊诧的目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文定侯府怎么能叫那地方?
再说解时徽能嫁进去,就算解夫人当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