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第1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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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已无多说的心思,面无表情地拱手道:“是,臣告退。”
还要等着清查完 刺客的踪迹——对方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他会这么等下去?
这位皇帝陛下的虚伪程度已经超出他的认知,现下他甚至觉得即便他要出言请示调兵之事,对方亦有一套虚伪至极的说辞可以拿来阻止他。
他不想浪费口舌。
他要调兵——
且并不打算再提前请示对方。
“国公且慢。”
庆明帝出言将人喊住。
镇国公转回头看去。
庆明帝有些遗憾地道:“方才国公为了救朕,情急之下抛出了贴身玉佩,朕记得这块玉,似乎是先皇赠予国公的,待回宫之后,朕定会寻一块一样的还给国公。”
——这是恐他对方才之事心存芥蒂,特意于人前彰显君臣情义吗?
镇国公看一眼堂内碎玉,道:“多谢陛下,但万事皆有定数,不必费心了。”
言罢,又行一礼,便大步离去了。
看着那道高大魁梧的背影消失在人后,庆明帝的眼神明灭不定。
这时,耳边传来韩岩的声音。
“陛下,这箭上怕是有毒——”
韩岩查看罢那年轻人的伤口之后说道。
庆明帝回过神来,皱起了眉:“立即请太医前来诊看!”
在刺杀他的箭上竟还淬了毒……这群前朝余孽,全都该千刀万剐!
镇国公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后,吴恙跟了上来。
二人擦肩时,少年低低的声音传进镇国公耳中。
“国公,请随晚辈来——”
镇国公脚下迟疑了一瞬之后? 到底是跟着少年的方向去了。
临福堂内,随行太医很快赶到,年轻男子被暂时安置到了一间暖阁中? 因见此人尤为面生? 坐于堂内的庆明帝向官员们问道:“朕还没来得及问? 这位年轻人,是哪家的公子?”
对方穿着长衫,且气质也不像是仆从之流。
官员们各自看向同僚。
这时? 脸上的伤经过半日的歇养之后? 愈发显得鼻青眼紫的纪修站了出来。
“回陛下,此人乃是微臣府上的文客……”
“原来是纪爱卿府上的人。”庆明帝有些意外,旋即不知想到了什么? 道:“可方才朕看他身手倒也极快? 倒像是习过武的。”
“是懂些拳脚功夫。”纪修垂着眼睛? 未有说太多。
今晚之事? 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眼下这般局面? 对他而言是突然且混乱的。
此时太医走了出来。
“如何?”庆明帝亲自开口问道。
“好在是伤在了肩膀处,短时间内这才未造成性命之碍……”太医如实答道:“箭头已经取出,但因箭上有毒,伤口附近的皮肉唯有剜除了去,现下上了药? 只是尚不知人何时能醒来。”
“他是为了救朕。”庆明帝微微叹了口气? 交待道:“命人好生照看着? 待人醒了之后? 朕要亲自重赏。”
太医应下。
几名官员看向了纪修。
纪修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已经忍不住要破口大骂。
都看他干什么?
难道是觉得这一切都是他的授意安排?特意让手下的人在皇上面前出风头救驾?
他本就觉得占云竹此人难以掌控,自己藏着用还来不及? 又怎么可能会让对方以如此方式出现在皇上面前!
“陛下。”
一名太监此时走了进来,通禀道:“皇后娘娘和静嫔娘娘来了。”
此次出宫,庆明帝只带了皇后与静嫔。
按说去岁诞下皇子正得圣宠的荣贵妃才该是随扈之人,但因庆明帝不愿尚且稚幼的小皇子出宫,而小皇子如今最黏母妃,因而便将原本定下的荣贵妃换成了静嫔。
“后续之事自有缉事卫来处置料理,诸位爱卿且都回去歇息吧。”庆明帝对众人说道。
官员们应下,行礼退了出去。
皇后与静嫔带着宫女行进了堂内。
“臣妾参见陛下。”
二人先后行礼罢,静嫔在前头眼睛红红担忧地道:“听说先是阅明阁走水,后又遭了刺客……臣妾当真担心坏了!现下看到陛下没事,一颗心总算才是放下了些。”
至于为何这般担心却来得这样迟,倒也没别的,就是听说有刺客心里觉得害怕,不敢急着往前凑。
毕竟这份担忧的程度,远远还不值得她冒险。
皇后也关切询问了一番。
她来得也很迟,甚至如果不是静嫔去寻她,她还能来得更迟。
但她倒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单纯不想来。
横竖也不是什么好消息——她指得是刺客刺杀失败。
“朕无事,皇后放心。”庆明帝眼神温和。
此时,一旁的静嫔却扶着太阳穴的位置,身形晃了晃。
“娘娘!”婢女低呼一声将人扶住。
皇后看过去,关切道:“静嫔妹妹可是一路太过担心陛下安危,过分紧张之下以致身体不适了?”
静嫔:“……?”
皇后还在看着她。
面对这种争宠的戏码,她作为六宫之主,本着照顾妹妹们的原则,一贯是很乐意配合且真心实意地帮对方一把的。
可惜许多妃嫔竟不相信她的诚意,往往叫她一腔好意无处施展。
静嫔勉强笑笑:“臣妾就是忽然觉得有些晕得慌……”
皇后道:“那快坐下,请太医来看一看。”
见庆明帝点了头,婢女才扶着静嫔坐下。
暖阁里的太医被请了出来替静嫔诊看。
在反复诊看了静嫔的脉象后,太医将手收回,先是向庆明帝抬手揖了一礼。
皇后眼底现出讶然之色。
郑太医这一连串的动作流程,像是某种特定情况下的仪式——
接下来要说的话,莫不是……
352 英雄所见略同
庆明帝也隐隐意识到了什么,此时一瞬不瞬地等着太医开口。
“恭喜陛下,静嫔娘娘有喜了……”
庆明帝眼睛大亮,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体顿时坐直了:“当真?!”
“看脉象身孕应已有两月余,绝不会错。”
庆明帝满眼喜色,看向坐在那里的静嫔,笑着问道:“此前爱妃竟是没有察觉吗?”
静嫔神情激动脸颊微红地摇头:“臣妾向来粗心大意的,也从未敢有过如此妄想……”
看着这一幕,一旁的皇后面上始终挂着端庄笑意。
她现在总算知道方才这位妹妹为何会突然站不稳了,也总算明白昨晚晚宴之上为何半口螃蟹都不愿碰了。
见庆明帝向自己看来,皇后含笑道:“恭喜陛下了。”
“也要恭喜皇后。”庆明帝笑意温和亲近:“咱们又要多一个孩子了。”
皇后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句迷惑发言等着她,只点着头附和道:“是啊,这也是臣妾的福气。”
听得帝后一口一句“多一个孩子”、“臣妾的福气”,仿佛这孩子已经生下来了一般,一旁的郑太医流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态来。
“对了,方才爱妃尚觉有眩晕之感——”庆明帝已给静嫔换了称呼,此时向郑太医问道:“不知胎象可算稳固?”
郑太医暗暗觉得此事有些麻烦。
皇上竟都知道过问胎象了,可见这些年来对龙嗣之事没少上心钻研……
“微臣正要说这个……从静嫔娘娘的脉象来看,胎象确是有些不稳……”
庆明帝面上笑意霎时间收起。
静嫔的神情亦紧张起来,一时也顾不上再去做娇羞状了。
“可有补救之法?”庆明帝正色问道。
“当务之急还需尽量卧床歇息养胎,切忌不可奔波劳累,于饮食之上亦多加留意。”郑太医道:“微臣这便替娘娘开一副保胎方子,供娘娘服用调养。”
听着这些,想着这两日来静嫔跟在自己身边跑东跑西,此番又随他来行宫春狩,庆明帝的脸色愈发不好看了。
“陛下,臣妾此前当真不知自己有了身孕……”静嫔有些不安地道:“臣妾定会听郑太医的交待,好生养着身子。”
见她神态,庆明帝面上恢复了淡淡笑意,点头道:“爱妃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不必太过紧张,好生调养着就是。”
女子有身孕时,情绪起伏也不宜过大,此时出言苛责自是不可取。
隐隐察觉到皇帝的用意,皇后在心底暗道一声——自古以来,怕是没有哪个皇帝比他更懂生孩子。
……
另一边,镇国公一路跟着吴恙来到了一处独院内。
此处是吴恙于行宫中的住处。
“吴世孙为何带老夫来这里?”镇国公问道。
若说是有话要单独跟他讲,可一路上分明也有许多开口的机会。
而倘若换作其他人? 在这等关头,他也未必有这个耐心跟到此处——这个年轻人在他眼里,还是相对靠谱的。
“国公请进。”吴恙朝着隔间的方向走去。
见少年并不像是在故弄玄虚? 正是心急的镇国公没有犹豫地抬脚走了进去。
仆从先一步进去点了灯? 眼前视线逐渐变得明亮? 镇国公一眼便看到了被捆住手脚,绑在一只大木箱前靠坐在地上的黑衣人。
镇国公:“……这是方才的刺客?!”
吴恙点头。
此人是今晚缉事卫手下唯一的漏网之鱼——也就是先前躲在屋顶放冷箭的那一个。
“吴世孙可知这是在窝藏刺客私扣要犯。”镇国公语气不明地道。
吴恙:“非如此不能留下活口。”
镇国公转头看向眼神清醒冷静的少年,须臾后? 道:“多谢吴世孙今日多番相助。”
“国公不必言谢——”
看着少年的眼睛? 镇国公下意识地觉得下一句多半是“国公也曾对晚辈有救命之恩”,然而——
“这是晚辈应当做的。”吴恙语气坦诚地道。
镇国公莫名就觉得这话里有点东西。
但现下不是该把心思放在这上头的时候。
镇国公向那刺客走去,拔剑抵在对方脖颈前? 眼神沉沉地问:“我孙儿究竟在不在你们手里?若敢有半句假话? 老夫立即将你的狗头削下来!”
那刺客口中塞着的布巾被抽出? 却也并不叫喊? 神情甚至称得上平静:“我什么都不知道? 杀了我吧。”
“你别以为老夫不敢杀你!”
他已让云六拿他的兵符去调了兵? 可相较于漫无目的的搜找,若能从刺客口中问出具体下落显然才是最可靠的。
然而那黑衣人听了他的话,此时只是视死如归般闭上了眼睛。
看着这一幕,吴恙沉默了一瞬。
本以为昭昭那般擅长审问,昭昭的祖父必然也有过人手段? 眼下看来是他想多了? 许将军最擅长的应当还是打仗? 而昭昭的手段也并非祖传家学。
眼看镇国公就要被激怒发作? 吴恙适时出声道:“国公,借一步说话。”
镇国公克制住怒意与急躁,跟着他出了隔间。
“将人抓到之后? 晚辈手下的人也试着审问过,只是此人尤为嘴硬,不肯吐露任何。”吴恙说道:“据闻这些紫星教中人,审问起来最是棘手,想来还需动用非常手段——”
非常手段?
镇国公看着面前似乎已有对策的少年:“吴世孙有何高招?”
“晚辈已让人去请了许姑娘回来。”
“……?”镇国公有着一瞬的迷惑。
合着对方口中的这个“非常手段”,竟就是他的孙女?
这一刻,镇国公的心情是复杂的。
这小子知道的似乎太多了,单靠骗怕是骗不到手了。
看来到最后,他少不了也要动用非常手段。
总觉得老人误会了什么的吴恙很是警觉地补了一句:“晚辈只是觉得许姑娘才智出众,必有办法。”
镇国公有些意外地动了动眉毛。
而后不禁拿“英雄所见略同”的语气说道:“嗯,老夫也是这样认为的——”
说话间,眼神里浮现了不加掩饰的欣赏之色。
不错。
他就喜欢这样有眼光,有胆识,有魄力的年轻人。
353 不后悔
女孩子即便是多些手段胆量防身怎么了?要他说,只有那些自己没本事的男人才会因此被吓跑。
别说什么怕以后挨打——真要是安安分分的过日子,打你干什么?闲的没事干了?
迎着这道目光,吴恙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足够从容无畏。
四目无言相对片刻,这一刻,镇国公愈发确定了一点——这就是他要找的那种孙女婿没错了。
“应当还要等上一等,国公不妨先坐下歇息片刻。”吴恙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了,明时下落不明,老夫现下坐不住。”镇国公看向堂外的方向。
吴恙便也未有多劝,只是陪着一起站在那里等着。
见老人始终看着堂外幽深夜色,眼底似有着某种思量,吴恙犹豫了一瞬后,还是问道:“晚辈有句话,不知该问不该问。”
他知道这句话是出了名的多余,遇到性情暴躁的大约还要得一句“那就别问”,且镇国公就很有抛出这种回答的气质,但面对长辈,必要的礼貌不能少。
“问便是了。”镇国公的语气尚算平静。
“晚辈斗胆想问一句——国公今晚之所以出手救下皇上,为的是否正是想从那名刺客口中问出明时的下落?”
镇国公的视线依旧定在堂外。
“彼时情形紧急,并未来得及深想,不过只是做了一件在职责之内的事情罢了。”
吴恙会意之余,不禁多看了老人一眼。
镇国公为人直爽,他甚至也隐隐能够察觉得到,镇国公待当今皇上是有着不满的。
这不满是因何而起,也不难推断。
可在危急之时,镇国公却依旧毫不犹豫地选择履行了身为臣子的职责。
但这位许将军,并非是愚忠之人。
或者说,与其说他忠于的是那个人,那把龙椅,某种权力,倒更像是忠于自己的身份与内心。
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不知国公可后悔了吗?”
少年的问话很大胆。
但这种大胆却让镇国公觉得尤为舒服。
他将放在堂外的视线收回,看向少年——不愧是他家昭昭看中的人,果然比吴竣那个老家伙爽快多了。
“做便做了,有什么可后悔的。”老爷子与喜欢的聪明人也不说暗话,直言道:“且真就这么死了,死在了紫星教手中,天下也就乱了。”
到那时,苦的全是百姓。
且他镇国公府的处境,也未必就会比现在来得要好。
当然,这是他所考量的一部分。
也只是一部分。
而当那名刺客被韩岩的飞云刀穿过心口时,他又多了一份考量。
天下家国固然重要,尤其是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最是明白战乱之苦。
但他除了是镇国公,是许将军?更是一家之主。
家里的孩子们?是他唯一的底线,也是决不可被踏破的底线。
所以——
“老夫做过的事情不会后悔?区区一条人命罢了?这一次,救则救了——”
虽仍有后半句话没有说完?但吴恙也听懂了。
这一次,救则救了。
下一次?却说不定了。
“国公心系天下?于一国,有大义,于一家,有担当?晚辈十分钦佩。”少年真心实意地讲道。
他之所以会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