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陷情-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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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搭!
江川尧拿过大熊推到丁龙泽面前的那杯酒,将里面的酒倒向地上——
然后,将玻璃杯砸向不远处的垃圾桶。
“哈……我就知道,你们是一帮人,我才是那个外人!”大熊点着头,得出结论,不屈又愤怒地看着江川尧。
……
这杯酒,丁龙泽只是恰好撞上了大熊的枪口上。
火气和怒气,显然对着江川尧,而不是丁龙泽。如果前面丁龙泽还有点恼火,看着突然比自己更恼火一百倍的熊哥。
完全变成了一只不会说话的鹌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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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啥啊?
方子欣也是眼睛睁得浑圆……原来她不是过来吃宵夜,是过来看戏的。
江川尧没太大反应,半靠在简易椅上,斜着目光扫视大熊,这个即将离开的人。他做事之前都不需要别人理解,今天也不想解释。
大熊不是主动要走,是他的要求。
其实,也是有了要走的心……不上不下,做不了决定。
然后,他来做这个恶人。
大熊年纪最大,今年快二十五了,已经没精力走那条路。只是人就算不满现状,即使认为自己深陷泥潭,真让他从泥潭拉上来。
原先的泥潭又成了安全区域了。
恶人是不好做的。大熊与其说他想离开,实则被他劝退。明明离开对大熊更好,他的骄傲又觉得自己像是被烂泥一样,被他们甩开。
江川尧神情疏淡,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整杯的烧酒,朝着大熊示意他一口喝完,开口道:“那杯酒,我替他喝。人家的确是高中生,喝酒烧脑,不适合他。”
说完,一整杯烧酒,江川尧几乎一口气干了。
他坐得笔挺,目光纹丝不动。仰头喝酒时,有一种说不出的冷厉。
旁边邹瑞泽忽的叹气,有些话想说又吞回肚子里。
他娘的……
江川尧这般爽利,大熊也不退缩,给自己也倒了一整杯,一口闷。
夜风拂面,带点凉意。白芒往后靠向椅背,拿出手机,低头玩起了微信小游戏。
这些酒跟她无关,他们的事也跟她无关。她觉得自己像是一缕风,无意路过却被他们的酒气熏染。
大熊突然痛哭流泪,摸了摸脸,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江川尧……这些年,我谢谢你的厚待!”
“刚刚对不住……是我没有分寸了!”
“我就是难过……我和周哥是认识最早的人……结果我也是最早离开的那个……不,周哥才是离开最早。”
一个巴掌重重的甩在自己脸上。
“对不起!我这个人就这样,扶不起来了。”
方子欣看得眼皮直跳。这抓马的话!
大熊舔舔嘴巴,直面他们说:“江川尧,我有个不情之请……周哥有个亲弟叫周樾,他是今年高考黑马,716分,全省第二,带带那个孩子……他一定能起来,他以后能成为像你们这样的人,像你们一样……一样的人!”
不会像他们这样,拧巴,扭曲,龃龉。
可以像他们那样,光鲜、顺畅,明亮。连看人的眼神都一样,平顺又不平等。
“噗通!”——
大熊说完话,人和椅子往下倒,摔在了地上。
他已经爬不起来。
詹宇和李波连忙将摔下桌的大熊拉起,大熊却趴在地上嗷嗷大哭,。哭命运对他的残忍,哭命运的不公平。
白芒收起了手机,气息安静,整个人变得沉静。
突然沉寂的夜。
周樾名字就如此这般突然被提起,落在她耳畔,来回萦绕。她无比确认,大熊说的周樾就是她认识的周樾。今年高考只有一个716分,也只有一个叫周樾的男孩。
“像我一样……”像是听到极其好笑的话,江川尧眼底闪过嘲弄,微微合拢嘴角,他冷不丁看向白芒,眼底写上不知名的疑惑。
“你想成为我这样的人吗?”他问她。
成为我这样的人。
来到我的世界。
他会清晰深入地告诉她,他是什么样的人,他的世界是什么的样子。
前面一整杯烧酒猛烈下肚,江川尧清隽的眼睛染上了一层水光,纯一不杂,比山间的清泉还明亮透澈。
干干净净的神色里,又有一股几乎清醒的残酷。
江川尧喝了酒都能保持清醒,白芒滴酒未沾,更是清醒无比,她摇摇头。
继而回了他两句话。
“你喝多了。”
“我不想。”
手腕突然被抓住。
白芒下意识看向江川尧,然后,他已经抓起她的手。
那一截男性感极强的手腕,青筋凸显,比她还白。
☆、第四十三章 夏夜猎手
江川尧不仅抓住她的手,还将她往他那边一带。
如此唐突……
随着方子欣一声仓皇的大喊,白芒侧头,一个摇摇晃晃的男人,滑了一个趔趄,伸手撑在她的左侧,稳定身子。
突然男人弯腰,“哕”了一声,伏在她的身前呕吐起来。
措手不及的一下,像是电影的急遽转场,冲散了桌上氛围里,对立的情绪。
幸好前面江川尧拉她一把,她避开了。
可怜……坐在她旁边的丁龙泽。
他前面一直将腿搭在她的椅子下面的横条上,一踩一踩很乐哉;结果“插曲”来得太快,丁龙泽完全来不及将腿扯下来。
对方的呕吐物,一半都落在他的小腿,沿着他光滑小腿,一路往下滑,滴滴哒哒……
丁龙泽只穿一条运动裤衩,脚上蹬着昨天才从方玉环赖到手的限量版跑鞋。
画面静止半秒,丁龙泽疯了,随着一道仰天长啸,他站在地上蹦跳抽搐两下,像是什么脏东西附体,面部扭曲,哇哇大叫。
“日了日了!”
丁龙泽龇牙咧嘴,一时半会情绪爆发又毫无办法,只能立在原地,自我嫌弃到极点。
不好意思。方子欣含在嘴里的一口啤酒跟着喷出来。
“姐——”
方子欣第一反应,伸出一只手挡了挡:“你别急啊,别把脏东西甩在我们这,我让老板给你拿水冲一冲。”
白芒看了一眼还趴在地上呕吐的瘦条男人——
再看不远处,另一家夜宵摊上,坐成一桌的老油子,他们吃着烤串,看戏似的望向她这一边。
目光油腻,充满挑衅。
那里面的其中一个,白芒认识,詹宇他们也认识,就是那天被她用灭火器喷全身的张天雄。
那天网吧里,只有张天雄一個恶货,现在是恶货成群。
他们点着烟,夹着凌晨夜风的一记粗劣嗓音,故意找碴儿,寻衅地喊过来:“小骚货,刚刚是还给你的!”
白芒眯着眼,瞥瞅趴在她底下瘦皮狗似的男人。
“……对不起对不起!他们让我来这里,给我一千块。”趴在地上的男人,双手合十,夸张又猥琐地卖惨,然后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张天雄那一桌。
如果前面只是恶心,得知丁龙泽被喷一脚的污秽是他人恶意寻事,方子欣怒了!
“他骂的是谁?”方子欣问她们。
“……应该是我。”白芒认了下来。
“傻逼玩意!”方子欣拍桌而立。
老弟被喷,妹子被侮,方子欣实在忍不下这口气。但是对方明显人多势众,而且个个大汉。他们也是仗着这一点,才敢当众作怪。
这个社会,每一刻都在变化,就像夜晚的繁星,仰头眨眼之间,斗转星移。
一眼炫耀,一眼消逝。
第一个上场是大熊,气势凌人地来到张天雄那一桌,二话不说,掀翻了他们的桌子。
大熊被他们按住。
詹宇李波他们上去了。
今晚他们都喝了不少酒,可能干不过他们。
邹瑞泽本是外人,看不下去,提着一把椅子也上去了。
“你们先回去。”江川尧抻了抻腿,安排她们。
“走个屁!”方子欣呲牙,摩拳擦掌。
大萌抓住了方子欣,不准她闹事。
莫名成为最惨受害者的丁龙泽,又怎能坐着看戏,从桌上抄起了一瓶没开的啤酒。
越是年轻,越是什么都不计较的年纪,身体有着肆意碰撞的意气和不知何时升起的情感,像是从杂草丛生的破败厂房里吹出来的燥热劲风。
狂妄,热烈,不甘,野蛮。
白芒扳过丁龙泽的手臂,将他的啤酒瓶抽走,说:“拿这个容易伤了自己。”
要打,就赤手空拳。占不了便宜也输不了太多。
江川尧没有起身的意思,路灯斜在他身上,显得他微扬的脖颈白皙修长,神色温凉。
他站起身离开——
大萌提心吊胆,紧紧抓住方子欣。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的SUV快速停靠在路边。
江川尧跳下车,车门没关。
他一个个从张天雄那边将他的人拎回车里,塞进车厢。詹宇和邹瑞泽十分配合,就算李波他们身形摇晃,也没让对方占走便宜。
丁龙泽也是江川尧拎回来的,将人甩回给她们。
他的身高压着白芒的目光,:“今晚都累了,别太闹。”
他混不吝,又说一不二。
没有商量余地,他将吵吵闹闹嘴上嚷着脏话的丁龙泽,塞进方子欣开过来的小宝马。
大萌同样麻溜地上车,扒着车窗往外看——
前面被白芒夺走的酒瓶子,被纠缠上来的张天雄握在手里……他高高举起试图敲在方子欣身后。
白芒一把将车门关上,握住张天雄的手,夺过啤酒瓶。
一个跃身,借着车身蹬腿,一记腿重重甩在了张天雄的脸上。
少女的腿,带着强劲的风,面庞干净又写着厌恶,收腿稳站在车身旁。
垂着的手,紧握啤酒瓶子。
一步步,她朝凶悍的大汉走去。
方子欣都怔住了:“白芒……”
前方,江川尧已经将他的人,全部带上车,只有他还立在车头,一瞬不瞬地看向三米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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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条街,只有白芒、张天雄和他了。
刺破一条街的砸脆声传来——
白芒手中的玻璃瓶没有砸向张天雄的脑袋,而是砸在张天雄的脚前,骤然碎裂,碎片崩飞……
“下次再闹一下,砸的就是脑袋。”白芒淡道。
转身,走向副驾驶。
车里,大萌看呆了,同样还有一身恶臭的丁龙泽,他不管不顾地挨靠大萌,小声地问:“依萌姐,你说……我姐是不是有点真功夫在身上?”
……哪个姐?
当然是白芒。
方大欣那个傻货,只有叫嚷功夫最厉害。
方子欣驱车,跑车停在江川尧的车旁,车窗落下,按了两下喇叭。
不打不相识,这才是——
“网吧那天对不住啊,刚刚谢谢你们。”
永远不会道歉的方子欣,对江川尧这帮朋友仗义出手感激不尽,刚好车里有一袋糖,方子欣将糖果丢向驾驶座。
恰好,落在江川尧手里。
车窗合上,江川尧开在了前面。
方子欣踩两下油门,一个转弯,跟往左的黑色的SUV背道而驰。
后面,还是那群寻衅滋事的恶货,鼻青脸肿。
…
“今晚……太疯了!”大萌舔嘴咂舌。
“解释一下吧。”方子欣沉声开口。
大萌的声音从后座传来:“我和白芒提早从图书馆出来,我们在附近随便逛一逛,就遇上江川尧邹瑞泽他们……”
“不是解释这个。”方子欣眉头一拧,瞥向副驾驶的白芒,“白芒,伱以前练过跆拳道?”
白芒:“不是跆拳,是咏春,中国武术。”
“牛啊!”丁龙泽惊叹。
方子欣呆滞,好一会,问:“……真练过啊?”
想到白芒带过来的蛇皮袋,里面杂七杂八的玩意里,还有两个哑铃。本以为白芒只有健身习惯,武术是真没想到的……
这年头正经孩子最多练练跆拳道,练武术的人少之又少,武术都往杂技方向去了。刚刚见白芒那两下,简直电影里看到的情景。
“你一开始怎么会要练武啊?”丁龙泽想不明白地问。
白芒想了想,有点忘了。她很早就开始练了,五岁?还是更早时候?
孩童时期,她常常练到手青腿肿,回来跟白蕙气鼓鼓地抗议:“我不想学打架!”
白蕙不是那种会心软的妈妈。
即使她一脸伤,白蕙也能平静地看着她,就像白蕙从不用大人对小孩说话的口气跟她说话。
那天白蕙摸了摸她的脸蛋,难得母爱泛滥,“不是教你打架,而是教要学会自我保护……如果以后你遇上坏人,被他们打了怎么办?”
“我找警察叔叔。”
“警察叔叔来不及呢?”
“我……会跑啊。”
“存心要打你的人,怎么会让你跑得掉?”
“你是我妈,你不会保护我吗?”
“我不会一直在你旁边,我也有保护不了你的时候——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一直保护你,只有你自己。”
白芒靠在副驾驶椅背,在方子欣和大萌都嫌弃丁龙泽臭气熏天,她双手抱胸,眼皮一垂,打起了瞌睡……
记忆有点冲击含混的大脑,令她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她第一次打架好像是六岁吧。
她没上过幼儿园,外婆家回到云城已经七岁了,四五个坏男孩揪住她的辫子,将她的狗摔在地上。
白蕙就站在不远处,冷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孩子受到伤害第一反应都是叫妈妈,妈妈总会帮孩子。白蕙始终没上前帮她,她只是用冷漠而沉默的口气对她说:“打回去。”
打回去……
曾经受过的欺负不能成为自己懦弱的理由。
就像受过的伤害也不可以成为堕落的借口……
作为母亲,白蕙跟方玉环不一样,方玉环像是一堵厚实的围墙,永远挡在她的孩子前面。但白蕙,从小就让她当个强者。
一直都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要强的孩子并不讨喜。
前面火锅店出来,白芒和大萌压了两条路上,走在路上,大萌消沉地冒出一句话:“白芒,像你这样的人,一定是理解不了我的难过……”
她点头。她是理解不了……
“你学习好,人又漂亮讨喜,不缺人喜欢。”大萌又说。
这句话,她不认同。
大萌说错了。正相反,她从来都不是讨喜的那种女孩。
在云县她有着被人轻视的出身,她有一个令人让人议论的母亲,她和白蕙还都不是示弱的人。
俗人都同情弱者,嘲笑自强的人。
她也不想得到他们的喜欢,她远离他们。可他们还那般厌恶她。
他们编排她的出身,议论她的行为,嘲笑她的种种。连她提早发育的胸部,都成为她被男人强x导致提早发育的铁证。
她小学初中成绩很一般,高中一路杀到全校前三,她咬着牙,爆发实力。
然后,不善的事情又来了。
……
有时候啊。
的确令人沮丧……这个世界。
可喜可贺,即将九月,她快考上大学了。还有一个月,她就满十八岁了。
她可以为自己负责,完全主宰自己的人生。
白芒胸口突然冒出一簇火苗,烧了起来。
她来宁市是像是一个夏日插曲,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很幸运,她认识了方子欣和大萌,她交到了这些年唯一的朋友。
…
跑车一路往南边行使,凌晨的城市灯火已经黯淡,唯有一盏盏飞驰往后倒退的路灯,白芒斜歪脑袋,抵在车窗。
手机微信里,白蕙给她发了一张照片,是澜大的录取通知书。
“给你寄过来了。”
她真是谢谢自己的亲妈,还能想到给她寄过来。
…
澜大录取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