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明-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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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家兄弟俩:“…………”
你们说悄悄话可以小声点,我们都听到了!
吃饼就吃饼,别在我们伤口上狂妄地撒盐!
好在好饼当前,文哥儿和谢豆两个小孩儿也没嘀嘀咕咕太久,很快就开开心心地大快朵颐起来。
一别多时,老丘做的饼还是软乎乎的好吃极了!
文哥儿想着下次再吃到还不知得是什么时候,忍不住吃到自己肚皮滚圆。
过年期间老丘家人这么多,文哥儿再怎么厚颜也没好意思连吃带拿,只好带着一肚子尚书饼溜达回家,兴冲冲和他爹分享了丘濬特意为他做生日饼的事。
老丘,面冷心善,对人好极了!
王华:“…………”
真的吗?他不信。
王华道:“你不是开始学作诗了,这么棒的事不得赋诗一首纪念一下?”
吃了饼光向他这个当爹的炫耀怎么行,当然得写成诗去给谢迁看看、给李东阳看看,给其他亲朋好友都看看。
还有,老爷子过年得出去串门吧?要是能带上一首四岁孙子新写的诗,话题可就多了!
文哥儿可不上他爹的当,非常聪明地拒绝道:“我连韵脚都没背完,怎么能随便写诗呢?没学会走路,不能直接跑!”
王华乐道:“也不知是谁读了几首别人的诗就憋不住学着写。”
文哥儿:“…………”
一下子又想起了自家处女诗惨遭谢豆豆泄密的事。
可恶,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王三岁啊王三岁,你怎么这么笨!
还好,他现在是王四岁了!
王三岁干的事,和他王四岁有什么关系?
反正已经炫耀完生日饼的事了,文哥儿哼哼唧唧地跑走,省得他爹继续当面深挖王三岁的黑历史。
王华也没在意,他就是随口钓钓文哥儿,这小子上不上钩都不打紧。
都说知子莫若父,说得可真是一点都没错。
王华只是提了那么一句,文哥儿回去后就越想越心痒。
他爹虽然居心叵测,可是给的建议真不错!
这么好的老丘,合该让所有人知道!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让大伙都知道,他是老丘最喜欢的崽!
没有之一!
文哥儿跑出去玩了一天,也浪不动了,翻出《声律发蒙》开始找适合写诗夸老丘的韵脚。
接下来文哥儿白天每天出去撒欢,晚上每晚哼哧哼哧憋诗,憋到为期五天的正旦假期结束,可算是写出一首自己丽嘉满意的新诗来了。
主要讲述,这不是普通的饼,而是满含心意的饼!
他和老丘,相差整整六十好几岁,感情却好得不得了,绝对是世间少有的忘年之交没错了!
文哥儿甚至在诗里记了一笔,说他以为这饼是老丘给儿孙做的,丘家兄弟俩也这么以为。得知这是给他的生日饼时,真是有人欢喜有人难过呀!
欢喜的是谁,难过的是谁,他就不细说了。
他是个善良体贴的好孩子,从不揭人伤疤!
年初六,假期结束,文哥儿一大早跟着他爹蹦跶到翰林院,兜兜里偷偷揣上了他怎么看都押对了韵的新诗。
一张小脸蛋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兴高采烈。
王华看在眼里,没有戳破,就等着看他一会要怎么作妖。
文哥儿很耐得住性子,没急着去找李东阳交作业,而是拿着《声律发蒙》给去锦鲤池边准备读书。
经过这个假期的实践使用(找韵脚写诗),文哥儿感觉这是用处极大的作诗工具,必须好好把它学透!
过年这几天天气又开始转冷,锦鲤池上悄无声息地结了层冰,走近时依稀能瞧见五颜六色的锦鲤在冰面下游来游去。
文哥儿蹲在边上问那负责喂鱼的老苍头:“水都结冰了,它们会冻死吗?”
老苍头正给冰面凿个口儿叫锦鲤透透气,听了文哥儿的话后笑答:“它们耐冷得很,不容易冻死,就是不能叫冰面上积太多雪,得及时扫掉雪让日头照进去才成。”
文哥儿左看右看,没看见鱼食,又追问:“今儿不喂它们了?”
老苍头道:“天冷了,它们就不吃东西了,得等暖和些再喂。”
养鱼居然也有这么多学问!
文哥儿由衷夸道:“您懂得可真多!”
老苍头道:“日日都在做这事儿,自然就摸清了它们的习性。”
文哥儿却有不一样的看法:“有的人就算把同一件事做个十年八年,怕也还是什么都弄不清楚,大多都是别人怎么说他们便怎么做。”
老苍头一咂摸,觉得这话竟也有些道理。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他们这位“小先生”,听小先生有理有据地这么一夸,他心里都高兴极了。
文哥儿兴致勃勃地看了半天老苍头凿冰洞洞,一转头就瞧见年前那几个跟他学《声律发蒙》的少年皂隶都过来了。
见文哥儿终于注意到他们了,几个皂隶立刻齐齐喊了声“小先生”。
文哥儿一听这称呼,马上又有了“传道授业”的兴头,打开课本(《声律发蒙》)教他们读了起来。
到天光大亮,他又照旧就着沙地又给他们教了好些生字。
等时隔好几天的早课终于上完,李东阳他们也已经齐聚在直舍内修《宪宗实录》。
文哥儿哒哒哒地跑了过去,瞅准眼前这个人最齐的机会自信满满地掏出自己的新诗给李东阳看。
李东阳没想到才几天的功夫,文哥儿又写出了第二首诗。
他兴致盎然地接过诗稿一读,登时乐了。
这小子这诗写得吧,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
我,王小文,是老丘最喜欢的崽!
老丘对我超级好,亲儿子都羡慕!
那股子嘚瑟劲简直能从纸上透出来,叫人感觉有个逗趣可爱的小人儿在字里行间来回蹦跶。
李东阳摸着文哥儿脑袋,很大方地给了他一顿夸:“不错,回头我得拿给你师叔看看,让他去陕西后得抓紧时间多收几个弟子,要不然他可就落后太多了。”
其他人听李东阳这么夸,登时也来了兴趣,纷纷传看起文哥儿的诗稿来。
文哥儿被夸得直翘尾巴,偏他嘴里还学大人玩起了谦虚:“没有没有,写得也就一般般,一般般啦。”
瞧见他脸上那掩不住的得意劲,读过诗的人都不由得朗笑起来。
就没见过这么有趣的小孩儿。
写的诗有趣,性格也有趣,任谁看了都忍不住乐上半天。
大概只有丘尚书的儿子读了这诗,会有那么一点难受吧?
作者有话说:
文哥儿:我,王小文,特别善良!
老丘儿子:我真是谢谢您呐!
*
更新!
今天!又早又粗长!下个月见!!
*
注:
①上章看到有小可爱问冬天池水难道不结冰,所以水了,哦不,让它结了个冰!
以我从未见过水结冰的丰富经验,感觉要是只有薄薄一层的话,应该是冷的时候结,不冷的时候会化掉!(有理有据
…
②老苍头:明清笔记和小说常用的词,指老仆,从字面看就是“白头发老头儿”的意思。
…
③写诗写词这事儿,当年读书时写试着写过,就是刚知道押韵和平仄,跑去扒拉出课本上的诗词平仄,绞尽脑汁挑些适合的词填进去hhhhh
很适合上课打发时间(bushi
但是至今还是没弄懂平仄格律,可见没有天赋!
前几年收拾旧笔记本还翻到过仿写的成品,可以给你们康康甜甜春十七八岁时的杰作!
↓
《永遇乐》
闲踏山河,孤云徐过,燕子轻掠。去岁曾游,临江又见,万丈霜冲雪。云催涛怒,风追浪起,几欲吞山倒岳。记当时,摩肩并进,笑问生死谁怯。
关山雪阻,归途何处,的的马蹄声切。一别经年,过门难见,怜君恨谁解。芳菲今日,笑我懒顾,聊对清樽酒冽。漫凭眺:云山明灭,孤鸿时见。
↓
讲的是有个擅长治水的主角投降了敌国(原因大概是皇帝昏庸官场腐败不想战争持续太久百姓继续遭罪之类的),离家多年没再回去过,天下一统后主角冒雪返乡,他爹不认他,他跪了几天进不了门,偏又接到旨意让他去修堤,只好连夜走了。等他扎根险地修好江堤,听到的就是他爹去世的消息。
同一年年底,主角也死了。
第二年春天,一起修堤的朋友走在堤上想起主角,感慨万千,写词怀念一番!
↓
以上是十七八岁的甜甜春写的东西,和现在的甜甜春没有关系!
第108章
文哥儿这首新作不出意外地在翰林院绕了一圈,以至于下午丘濬被文哥儿拉到翰林院遛弯时,总感觉所有人眼神怪怪的。
文哥儿等丘濬转到直舍检查完修书进度,才掏出自己的诗稿准备给丘濬个大惊喜。
丘濬:“…………”
丘濬如临大敌地看着文哥儿手头的诗稿并没有感到很惊喜。
这小子又作什么妖?!
丘濬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还是接过了那份诗稿准备亲自看看文哥儿又弄出了什么幺蛾子。
一看之下,丘濬脸皮顿时又抽了抽。
这小子又写诗了写的依然是他做的饼一天到晚就只惦记着吃!
偏这小子写得还挺好的,哪怕技巧和文辞上稍有欠缺,读来却格外趣意盎然这小孩儿分明有这么多名师环绕写的几篇诗文竟隐隐有他自己的风格,与他任何一个老师都不甚相像。
丘濬本也觉得李东阳他们不太靠谱见文哥儿没走李东阳那“茶陵派”的路子,倒是没再介意文哥儿又大肆炫耀“尚书饼”的事。
至于这小子在诗里说的什么“交情胜海”,丘濬直接当没看见。
小小年纪的,满打满算也才出生三个年头哪里懂得什么交情不交情的。
净学旁人瞎掰扯。
丘濬当场把诗稿收了起来。
嘴里说的还是那句话:“既是写给我的那我就收下了。”
文哥儿本来就是为丘濬(的饼)写的自然不在意丘濬没收他的诗稿。他就是要多夸老丘几句夸得老丘下次不好意思不给他做饼!
深谋远虑说的就是他王四岁了!
文哥儿屁颠屁颠地送丘濬回礼部去。
所有人之中就数他年纪最小,也就数他最爱跑来跑去仿佛要把他那小胳膊小腿都跑结结实实。
说来也不知是不是瞎跑起来真那么有效文哥儿长到这么大连个喷嚏都不多打周围相熟的人家里有新生儿出生都爱讨文哥儿一两件旧外衫去,说是希望自家孩子穿了也能百病不侵。
文哥儿知道后都吃惊不已,没想到自己的旧衣裳居然还有辟邪功效!
即便对效果有点怀疑,文哥儿也大方地让他娘把自己小时候穿的外衫分了出去。
接下来几日文哥儿每天还是早早跟着他爹去翰林院,与年前区别并不大。唯独遇到不少他爹的同僚来翰林院,他都能收获一份压岁钱。
还没出元宵,那就还是在过年,见面都该给!
文哥儿开心不已。
钱袋子又鼓起来!
私房钱重获新生!
频频有新的压岁钱进账,可把文哥儿乐坏了。他每天把自己的课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学下来也一点都不觉得枯燥或者累。
只要有压岁钱拿,学习又算什么!
王华瞧见自家儿子天天上蹦下跳,忍不住直摇头。
这小财迷攒到点小钱就乐开了花,也不知到底像了谁。
相比文哥儿的快活无边,丘家兄弟俩的心情就不那么明媚了。
这次他们归京会多留了几日,至少得出元宵才走,自然免不了约昔日朋友出来喝喝酒聊聊天。
结果吧,大伙看他们兄弟俩的眼神都怪怪的。
都是京师官宦子弟圈子的一份子,很多东西一传十十传百,很容易就人人皆知。
比如王家小神童的新诗。
消息来源各不相同。
有来自老师的,给他们讲的时候会这样讲:“你瞧瞧别人的学生,才刚满四岁。”
有来自长辈的,给他们讲的时候会这样讲:“你瞧瞧别人家孩子,才刚满四岁。”
人在长安街,谁家没个翰林院长辈、老师或者熟人?
这就导致王家小神童再次名扬长安街,听说这都不是人第一次写诗了,人三岁的时候就会写了,只是人老师觉得这次写得更有趣、更像样,才拿出来给大家瞧瞧!
就问你觉不觉得自己在虚度光阴!
各家子弟听了并不觉得惭愧,只是悄然记下这王家小神童,以备接下来各种朋友聚会的酒余饭后当谈资。
独挨骂不如众挨骂!
咱是好朋友,有骂一起听!
过年嘛,正好是各方亲友相聚的好日子。
这导致还没到元宵节,王家小神童的新诗就传遍了长安街。
于是丘家兄弟俩出去赴宴自然会被频频侧目。
大伙心里想的是:哟,这就是羡慕王家小神童的兄弟俩啊!
明面上却是热情地邀丘家兄弟俩喝酒,抚慰丘家兄弟俩受伤的心灵。
还是遇到个好事者当场把诗稿递给丘家兄弟俩看,丘家兄弟俩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说呢,如果这首诗里面没有他俩出场,他们也会觉得这孩子天赋卓绝、令人惊叹。
可你高兴就高兴,做什么要带上我们兄弟俩!
这一刻,他们仿佛又回到了自家灶头边上,那天他们拿着刚起锅的饼,那王家小神童则在旁和他们老爹在聊起“饼为谁而做”的话题……
当时傻站着的他们像极了傻子。
这小子怎么回事!
吃饼就吃饼,怎么还写诗呢!
瞧见丘家兄弟俩那表情,朋友们哈哈大笑,又给他们斟满了一杯,乐道:“来,多喝两杯!”
丘家兄弟俩喝得醉醺醺回家,本来是想回房的,半路上碰到他们永远把严肃写在脸上的老爹,一阵伤心委屈不知怎地涌上心头,竟是兀自坐到走廊上对着丘濬嚎啕大哭,嘴里颠三倒四地说着胡话。
丘濬:“…………”
丘濬从未见过这般失态的儿子。
他想了想,进屋把小孙子抱了出来,对睁大了眼睛满脸震惊的小孙子谆谆教导道:“看到没有,酒不是好东西,饮酒过度容易误事。”
小孙子第一次看到自家亲爹这种情态,可不就震惊不已。
他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喝酒真可怕,他得把祖父这话记下来,等爹和叔叔酒醒了再告诉他们!
丘濬教育完孙子,叫来两个健壮的小厮把两醉鬼扛回屋去,自个儿继续踱步回书房看书。
儿子喝醉酒痛哭流涕什么的,和他丘仲深有什么关系?
哦,也还是有的,儿不懂事爹心痛!
好的不学,学人纵酒,真是两逆子!
得把他们写进诗里,告诫世人酒绝不可多喝!
当晚酒醒后先被自家小儿子(小侄子)教育了一番、接着又看见亲爹新诗的丘家兄弟俩:“…………”
简直晴天霹雳。
王家小神童以后搞不搞文集他们不知道,以他们亲爹对自家诗文的爱惜程度以及诗文著作的丰富程度,以后绝对会搞一本厚厚的文集!
到时他们这次醉酒嚎哭并被亲爹拿来教育孙子——乃至于教育天下人的事儿,可就要随着他们爹的文集永久地流传下去了!
他们到时候可以偷偷把这首诗删掉吗?
这么不孝的事,他们显然是不能做的。
就,虽然酒已经醒了,但还是好想哭。
这次过年对他们来说,简直太可怕了!
他们顺顺遂遂地长到这么大,难道就是为了遭此一劫?!
文哥儿并不知晓丘家兄弟俩的惨痛遭遇,就是再次跑丘家借书兼玩耍的时候感觉这两人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文哥儿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