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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开封府美食探案录-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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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放下筐,“是呢,有学生孝敬的,半公半母,公的顶盖肥,母的满黄,沉甸甸的,一只怕不就要六七两呢。”
  中秋将至,螃蟹也着实肥起来了。
  这应该算是头茬肥的。
  赵夫人挎着的篮子里都是一嘟噜一嘟噜的紫的绿的葡萄,同样是一并孝敬来的。
  “螃蟹也好,葡萄也罢,都是凉物,只我们两个哪里用得了这样多?”赵夫人笑道,“正好想着你们这里吃羊肉,便拿来借花献佛,来凑个份子。”
  马冰笑道:“那正好了,我正怕大家吃了羊肉上火呢。”
  羊肉性燥热,螃蟹性寒凉,二者相抵,倒是不怕了。
  至于葡萄,虽说不宜与螃蟹同食,但统共就那么一小篓,分到个人手里也没多少,倒不要紧。
  涂爻和赵夫人是不干活的,主要是两人养尊处优这么些年,于日常劳务方面着实废了些,大家也懒得操那个心。
  等涂爻、赵夫人坐下和王衡讨论保养事宜,马冰已经指挥着霍平等人将腌制好的整羊上火,大块的羊肉也分两个锅开了火。
  雪白的大萝卜都切了块,待到羊肉炖至半熟,再丢进去。
  萝卜不必切得太小,与肉一同细火慢炖,待到边缘融化,内部柔软,一口下去,萝卜的清淡抵消了肉的油腻,肉的厚重又提升了萝卜的清香,二者相互成就,皆是一般的入口即化,实在妙不可言。
  萝卜炖羊肉可以多留点汤,哪怕食欲不佳,喝一碗滚滚的高汤也十分补养。
  而红烧羊肉则不然,整体要偏干一点,讲究个肉质绵软、汤汁浓郁,空口吃香甜,拌饭吃费米。
  螃蟹扔在水缸里养着,等肉都做得差不多了,再上笼屉铺了姜片大火蒸。
  约莫两刻钟工夫,就足足的了。
  炖肉烤肉都需要时间,谢钰似乎剥蒜上瘾,依旧蹲在那儿剥蒜。
  马冰看了会儿,只好叹着气又回去,挨着他蹲着,非常认真地问:“谢大人,您是要中秋时打包了回家孝敬父母吗?”
  这都快剥了一筐了,再多几个人也吃不完呐!
  谢钰:“……”
  对挽回颜面一事,小侯爷向来都是比较重视的。
  他若无其事站起身来,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一本正经道:“蒜温中散滞,调理脾胃。”
  马冰很是稀罕地扬了扬眉毛。
  这是研究医理了?
  小侯爷就有点得意,眼睛亮闪闪的,嘴角克制不住往上飘。
  马冰觉得他这幅小模样着实招人疼,就没好意思再说蒜吃多了烧心的话,当即岔开话题,“你说田家的事,真能成吗?”
  谢钰的关注点终于从大蒜上撤回来,点了点头。
  “田嵩明显有不少来历不清的田地和财产,主要都在他的心腹名下,长子和夫人名下也有。而田嵩出身一般,妻族嫁妆有限,仅靠这么些年的俸禄,无论如何都置办不起……”
  其实真要查起来,或许满朝文武十个里面有八个都不清白。
  这种事只要不触犯律法和朝廷底线,一般没人去查。
  可一旦真有人去查,一查一个准儿!
  “树倒猢狲散,只要田家这颗大树能被连根拔起,相关的猢狲自然跑不了。”
  财产是哪里来的?
  这么多年的产出又去了哪里?流入谁的荷包?
  他们弄这么多见不得人的银子做了什么?
  但凡朝廷动了真格的,谁也跑不了。
  这些日子高老六那边不断有消息传过来,大部分有用,但也有没用的,最要命的是主次不分,乱作一团。
  他花了好大力气才整理妥当,昨儿连夜递进宫去,今儿一早才出来。
  篝火上升腾起橙红色的火苗,将上面的整羊舔得亮闪闪。
  肥厚的油脂被烤化,融成透明的“水滴”,顺着纹理缓缓滑落,最终坠在倒吊的羊脊上晃了几晃,映出倒着的火苗,这才不情不愿落下来。
  “噗嗤~”
  得了油脂助力的火苗瞬间窜起来老高,细微的柴火炸裂声搅动篝火,淡淡的烟尘伴着香味散出去老远,染在每个人的发丝上、衣襟上。
  火苗将马冰的大半张脸映得阴晴不定。
  过了许久,才听她缓缓吐了口气,“多谢。”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真的会有人帮自己一把。
  这种有人并肩作战的感觉陌生而奇妙,美好得令人难以置信。
  以前她单打独斗,每次想要弄倒一个人都要绞尽脑汁,最后虽然都成功了,但未免太过被动。
  因为她只是弄倒了独立的个体,具体那人会吐出什么来,吐多少,能不能涉及当年的旧事,全凭朝廷的心思。
  太过被动。
  但她没有办法。
  可现在,好像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二两!”元培在那边喊,“螃蟹行了吧?都闻着香了!”
  见马冰一时没回过神,谢钰主动站起来,对她伸出手,“来吧。”


第119章 四色兜子
  雨水落在青黛色的鱼鳞瓦片上;溅起蒙蒙水雾,又汇成一条条细流,沿着貔貅纹的瓦当落下来。
  这酒楼自从先帝在位时就建成了,几十年过去;滴水竟将地上坚硬的青石板砖打出一溜儿小坑。
  “一场秋雨一场寒啊;这样的秋雨;总叫人心里不得劲。”
  裴戎捶打着隐隐作痛的膝盖;口中感慨,眼睛却盯着桌上咕嘟嘟冒泡的铜锅。
  正值休沐,却因天气不佳;路上行人稀少,只偶尔飘过几团圆形的彩云;那是行人擎着伞从楼下经过。
  细雨濛濛;伞面悄然滑过;颇似池塘中浮动的莲叶。
  见裴戎已蠢蠢欲动,旁边立刻传来一声,“还没好。”
  老年人脾胃弱;再吃生肉可不好。
  裴戎立刻转了筷子;硬生生伸到那碗红焖鹿肉里夹了块,厚着老脸分辩道:“我自晓得,只是想吃鹿肉。”
  马冰和对面的谢钰俱都忍笑;“自然。”
  裴戎老脸微红,将那块鹿肉丢入口中大嚼。
  老实说,这鹿肉盐津津肥嫩嫩,着实不错;奈何……他更想吃口辣的!
  到底气不过;裴戎从桌子下面狠狠踢了对面的谢钰一脚;面上却笑眯眯的,扭头看着身边的马冰,“这几日身体可好?天冷啦,要记得多吃饭多养膘,多加衣裳……”
  谢钰见他腰腹一动,就知道他想做什么,本是能躲开的,可略一迟疑,还是老老实实受了。
  一脚踢中,裴戎果然神清气爽起来,看他也不那么不顺眼了。
  马冰安心享受来自长辈的养猪式关爱,见那铜锅中水泡渐密,白色的水汽翻滚着,丢下去的肉片也熟了,这才抄起漏勺捞了一回,给裴戎结结实实装了一大碗。
  “吃吧。”
  老头儿旧伤颇多,气血两亏,阴冷天格外难受,这些日子虽让马冰针灸数次,又贴膏药,到底不能去根。
  吃些鹿肉、羊肉等阳气壮的肉食补补气血,倒是不错。
  只不能过量,不然虚不受补,也要怀菜。
  今儿三人头一回坐在一桌用饭,竟意外没什么陌生。
  就是裴戎每次抬头看到谢钰那张脸,心里就疙疙瘩瘩的,总想着怎么才能欺负欺负这小子才好。
  次子裴安也曾数次公然对小侯爷不敬,周围一干同僚都看得目瞪口呆,偏谢钰自己非但不恼,反而总是笑眯眯的。
  一来二去,裴安每每都像一拳打在棉花里,也渐渐偃旗息鼓。
  只是偶尔街上瞧见,仍免不了一“哼”。
  谢钰将烫好的绍兴黄酒倒了两杯推过去,“陈琦性格刚烈,嫉恶如仇,可以一用。”
  琥珀色的酒面上轻轻荡开涟漪,袅袅冒着热气,粮食特有的焦香慢慢散开,与潮湿的空气融为一体。
  扳倒田家的证据有了,只是什么人拿出来,也要讲究。
  须得秉承风雷之势,打敌人一个狠的。
  之前谢显已经参过一回,若再由他起头,难免显得咄咄逼人,且又势单力薄。
  倒是另一位御史陈琦,素来与谢显没什么交情,此次由他打头阵,谢显从旁呼应,则更为声势浩大。
  裴戎听罢,嗯了一声,“也好。”
  耍阴谋阳谋的事,这小子确实比自己在行。
  马冰夹了一只四色兜子,先用小勺慢慢挖出内中填的蘑菇、肉酱等四样馅料,待豆腐皮的外层塌下去,再夹起,一口吃下。
  兜子有点像夹子,也是外包内馅,只不过夹子多以蔬菜为皮,而兜子则多用豆腐皮或粉皮包馅儿,且个头也大,一口根本吃不完。
  裴戎和谢钰低低的交谈声混入雨声,逐渐演变成一股奇妙的韵律,马冰静静听着,习惯性往窗外看。
  依照律法,靠近皇城的两条街内,建筑最高不得过三层,这是为了防止有人在宫外向内窥探。
  而马冰他们所在的,正是酒楼的三楼。
  从这里俯视街面,视野极为开阔清晰,而外头若想向内看,却是难。
  秋风夹杂着落叶刮过,沾满雨水的枯叶撞在屋檐上垂下的铜铃,发出闷闷的一声“铛”。
  马冰的视线不自觉随着那枯叶下坠,然后,竟意外看到一个人:
  付文山。
  确切的说,是付文山的心腹随从。
  他正伴着一顶再普通不过的青布小轿沿街疾行,而轿子里的人,除了付文山再不做他想。
  马冰眼底的温度迅速褪去。
  先帝在时,付文山曾在兵部任职。他是行伍出身,也想让下一代来接自己的班,于是便将嫡子送去行伍中历练。
  说是历练,其实不过镀金,沿途各路官员一听付公子的名号,谁敢真叫他去上前线?
  不过在后头跟着捡功劳罢了。
  原本一切顺利,偏偏那付公子被吹捧得多了,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边关还是京城,由得他任意妄为。
  某日,当时还不是武威侯的雁雄得了下头的呈报,一名士兵公然违抗军纪,奸污当地女子,如今那女子和家人告到军营门口。
  雁雄勃然大怒,不顾当地县令的阻拦,直接命人将其拖出去斩首,以正军法。
  而被砍的那个士兵正是付公子。
  当时来规劝的县令,便是雁雄一力提拔的范石溪。
  眼见付公子人头落地,范石溪吓得人都凉了,连夜写了密函送入京中……
  付文山儿子不少,但最疼爱的便是那个嫡子,原本想着出去转一圈换个履历,回来也好提拔,怎料竟是阴阳相隔!
  付文山的愤怒可想而知。
  其实马冰之前并未见过付文山,但刚来开封的头三个月,她得空就在街上逛,又有张抱月的暗中协助,早就将朝中一干大员和目标任务的模样刻在心里。
  当今登基后,付文山就从兵部要职被调入礼部,如今只任着一个不轻不重的小官儿。
  马冰的胳膊撑在窗台上,看着付文山的轿子沿街一路疾走,拐入右前方一个街口后,终于被房屋遮住了。
  她抬眼,顺着那接道延伸的方向看去。
  越往前越是开封权力的中心,坐落在那里的除了皇城和六部各衙门,便是一众皇亲国戚们的府邸。
  例如曾经的顺王府,宁德长公主的公主府,还有……肃亲王府。
  却说付文山急匆匆到了肃亲王府,心腹提前小跑几步递了帖子。
  肃亲王府的门子见了,径直开门,“大人请入内稍候片刻,容小人前去通报。”
  轿帘一掀,付文山从轿内迈出,朝那门子点点头,“有劳。”
  他是武官出身,但若真论起来,其实并未上过战场,不过有个好爹,又娶了一个好老婆,这才扶摇直上。
  故而这位兵部出身的前任武官清隽纤长,看上去竟十分文气。
  不多时,有人来迎了付文山进去。
  入秋了,满地黄叶堆积,枯蝶伴秋雨齐飞,原本繁华一时的肃亲王府竟也显出几分寥落。
  肃亲王还在那座水榭内看歌舞,只是水榭内的火炉加到了四个,两侧风来的方向也挂了厚重的毛毡。
  付文山见了礼,先不急着说话,只问肃亲王贵体如何。
  田嵩本就多疑胆小,中了药后病症沉重,又听说女儿身故的噩耗,病体沉疴,如今已是下不来床了。
  但肃亲王素来胆大妄为,症状本就较田嵩轻不少,他又是个狠人,见府里的两个太医治不好,竟直接从外面拉游方郎中来用了虎狼之药,虽伤了身子,却也勘勘压制住幻象。
  如今虽是消瘦,竟也慢慢恢复了些许精神。
  大病一场后,肃亲王越发没了耐性,当即揉着太阳穴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前头的病虽好得差不多,可到底用药太过刚猛,他又添了一个头疼的症候,随便一点动静,脑仁儿就突突的。
  付文山忙将声音放得又轻又柔,“王爷,咱们的几个铺子被人盯上了。”
  肃亲王懒得睁眼,“哪几个?”
  他的产业太多,有先帝赏的,自己置办的,儿女和下头的官员孝敬的……不然,还真以为要靠那点亲王俸禄养活一大家子人吗?
  付文山低声数了几个,还没数完,就见肃亲王猛地张开眼睛,眼底猛地喷出怒火,“谁这么大的胆子!”
  付文山说的那几个铺子,有酒楼,有饭庄,还有青楼和古玩铺子,明面上做的是寻常生意,实则多的见不得人的买卖。
  譬如那古玩铺子,所谓古玩,也不过人定的,有人随便拿点狗爬字来,掌柜的硬说是绝世佳作,非要以两万两银子收购,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这么一来一去,许多赃款就此洗白了。
  自从先帝驾崩,肃亲王也着实命下头的人谨慎,一应假账都做得完美,怎么可能被盯上?
  付文山凑近了,“下官留心观察几天,似乎是小侯爷动的手。”
  京中能被所有人称一句小侯爷,还没人问是哪位的,也只有一个谢钰。
  肃亲王抬脚就把矮几踢飞,咬牙切齿道:“跟他爹一样,吃饱了撑的!”
  “王爷息怒!”付文山忙道,“下官倒觉得,此番王爷可能是被人牵累了,那小侯爷查得更多的却是田家的产业。听说前儿田家长子名下的两家铺子就因为少缴八两半税银给封了。”
  八两半……
  肃亲王差点给气笑了。
  还真是肥瘦不嫌啊!
  田家的人假账都做了,行贿也行了,就差这八两半?
  不过是想找个名头罢了!
  肃亲王自己气了一回,稍微冷静下来一想,自己还真有可能遭了无妄之灾。
  那几家铺子大多与田家有些往来。
  但在他看来,姓谢的爷俩都不是什么好货。
  今儿扳倒田嵩,保不齐明儿就是自己!
  肃亲王的脑仁儿又突突跳着疼起来。
  他紧咬牙关,狠狠揉了几下,“本王这病来得蹊跷,天下哪儿那么多偶然,你们不可大意,继续盯着,当断则断。”
  他不信就这么巧。
  之前他才跟田嵩一起病了,后头的产业又一起被盯上。
  不过,谢钰那小子到底要做什么!
  谁授意他这么做的?
  是皇位上的家伙?
  肃亲王略多想了一会儿,脑袋就疼得要裂开似的,只好暂时搁置。
  付文山小心观察着他的神色,心里也有些怕。
  这些年,王爷暴躁易怒,越发像先帝了。
  “那田家那边……”他斟酌着问。
  肃亲王又闭了眼,“田家的人求到你头上了?”
  田嵩倒了,田家的天也就塌了,光靠那几个崽子,只怕东山再起无望。
  那么剩下能指望的,也不过黄白之物。
  自然舍不得。
  “没用的东西还留着做什么!”
  肃亲王没好气道。
  付文山早就猜到是这样,只是隐隐还有些担心,“那万一他们拼着鱼死网破……”
  “疯子的话能信么?!”肃亲王低吼道,双眼赤红,“你打发人告诉他们,若想鱼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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