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花落尽-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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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梓明第一次看到她的字迹,清瘦有力,字字入骨,他反反复复的看着,眼睛涩的胀痛。
他把那三只耳坠放在手心握住,只觉得压抑的透不过气来,他突然转过身,“我现在去找她!”
“来不及了。”刘清远凄凉的摇摇头,“她要是能得手就差不多已经得手了。不能得手,我们去也只会暴露她。”
第35章
何梓明和刘清远在军校附近转了一早上了。军校内的开学典礼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丝毫没有传出什么异样的讯息。他们俩只好到对面的咖啡厅靠着窗边的位子上坐下来。
何梓明戴着一顶窄檐的黑色绅士帽和茶色的银边墨镜,窗内的柔和的阳光没有能使他白皙的皮肤显得有温度,他脸上分明的线条雕刻出冰冷的气息,墨镜遮住了眉眼,看不出表情,只是偏着头看着窗外军校的大门,指节分明的手指在桌面上没有规律的敲打着。
刘清远端着咖啡杯,靠着热咖啡才保持了指尖的温度,两人端坐着没有交谈,他听着桌面的敲打声从急急切切的杂乱到时快时慢的节奏,等到他一杯咖啡喝完,何梓明的指尖只剩下间或的一两下声响,最后彻底的停了下来,握成了拳头。
“你着急也没用。”刘清远放下了杯子,看着他,“没有动乱,她没成功。”
“大概已经死了吧。”何梓明收回了目光,目无表情的说。
刘清远眉头紧蹙,“肯定不会!如果被发现击毙了,也会有动静传出来。可能计划不顺利,她已经放弃了,或者被抓了。”
“呵。”何梓明好像顿悟了一样,轻哼了一声,“其实她的死活关我们什么事。她拼她的命,去为她父亲报仇,死活都是她自己选的,她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她精心选的垫脚石,却像白痴一样坐在这里。真是蠢,我走了。”说着他真的就站起身来。
“何梓明!”刘三少喊住了他,抬起下颌,眸光幽淡,“这就受不了了?你没想到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人的滋味是这么难受吧。”
何梓明从墨镜透着疏离的目光,“关你屁事。”
“起码她最后还留了个耳坠给你,你要无所谓就给我,我会好好保存的。”刘三少盯着他的眼睛说。
何梓明突然抓住他的衣领,浑身爆发着怒意:“要不是你这个混蛋,怎么会只剩下个耳坠!她人呢!人呢!”然后重重的把刘清远推到椅子上。
“现在我能做什么?你还可以去找你刘家的人去打探疏通消息,我呢?我就是一个破地方乡绅的儿子,无权无势,没有关系,没有本事,在这个京城里屁都不是!什么颖城三大家族的少爷,狗屁!”何梓明红着眼低声怒吼着。
刘三少低头理着自己的衣领,沉默了一会说:“对不起,大少。”
何梓明颓然的靠在椅背上,他努力的控制着轻颤的拳头。两个人在这个安静的咖啡馆中又陷入了沉默。
这时候店门叮的响了一声,推门走进来一个人,只听她惊讶的声音,“何梓明,刘清远,你们俩怎么也在这?”
何梓明和刘三少一齐抬头望向门口,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短发少女站在那里,正是祁司雯。
“司雯,好巧。你是从开学典礼上出来了吗?”还是刘三少立刻转变了情绪,笑着问祁司雯。
“别提了,我没能进去呢。今天早上我怎么都找不到我的通行证了,不知道昨晚是不是落在宴客厅了,然后请舅舅一早进去帮我找找,我就在附近等着。谁知道到现在舅舅也没出来通知我,我在附近转烦了,看到这个咖啡店就进来坐坐,没想到居然看到你们俩了。”
听到这里何梓明目光锁在祁司雯脸上,无波无澜的表面下指尖不受控的微微的颤着,以至于不得不握成了拳头。
“我脸上有什么吗?”祁司雯感到奇怪,伸手摸了摸脸,在何梓明位子旁边坐下了。
刘清远望了一眼何梓明,他笑道:“那说明我们有缘了,颖城三大家,到哪都能聚到一起。”
“何梓明,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刘清远,你也是,你们昨晚都没睡吗?”
“是啊,我跟何大少昨晚后来又喝酒去了,弄得三更半夜的,都没怎么睡好。”
何梓明看着祁司雯关切的目光,也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祁司雯没有注意到他们俩异样的气氛,她生性开朗,打开了话匣子,刘三少也陪着她聊天,何梓明没有闲聊的心情,死灰般的眼睛出神的看着窗外的军校大门,
没过多久,对面军校的大门打开,先是几辆小轿车陆续的开了出来,随后有军官三三两两的走了出来,军校门口顿时热闹了起来。
何梓明的后背从椅背上弹了起来,他迅速的递给了刘清远一个眼色,刘三少看着窗外说道:“司雯,看样子你是错过了整个开学典礼了。”
“哎,我真是太马虎了,回上海去怎么跟学校交代。我明明昨晚吃饭的时候还拿出来给大家看了的,怎么回去就不见了。”祁司雯垂头丧气的说。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你舅舅一会也要出来了吧,要不我们去门口看看。”刘三少不自然的笑着。
“嗯,走吧。”祁司雯站起身来。
这时候有几个军官走了进来,坐在了他们旁边的位子上,只听其中一个低声说道,“今天刘司令的讲话怎么放到了后面,我看那气氛应该不是临时有事需要处理那么简单吧。”
“是有人要暗杀刘司令,没想到刺客这么大胆吧,在宴宾楼三楼房间暗杀者被当场击毙了。”
“啊!真是惊险!”
祁司雯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十分吃惊,她回过身来看何梓明,只见他整个人像一件冰雕一样,木然的冻结在那里。而刘三少转过身像是在低头拿椅子上的帽子,他的肩头不住的颤动。
“你们怎么了?”祁司雯感觉到了异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轻声问。
这时咖啡店的门被粗暴的推开了,一小队警卫员持枪冲了进来,咖啡店内没有几个人,这时都吃惊的站了起来。
带头的头目大声的说,“都别动,我们只是抓捕与暗杀者相关人员。”
何梓明坐在原位没有动,他发出了凄凉的冷笑。刘清远站了起来,上前说:“我是刘部长的亲弟弟,这中间肯定有误会。”
那头目看了刘三少一眼,认识他,点头笑道,“刘少爷,我们只是奉命来请祁司雯小姐参与调查,行刺者楚行长已经被当场击毙,他的家眷和相关人员都需要协助调查。”
“什么?!”祁司雯,何梓明,刘三少异口同声的说。
“祁司雯小姐,跟我们走吧。”头目说着,就有两个卫兵持枪走上前来,一左一右胁夹着祁司雯要带走。
祁司雯突然遭遇到这种情况,整个人都懵了:“你们的意思是说我舅舅是暗杀者?他被打死了?他暗杀谁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回过头来看着何梓明和刘三少,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肯定是完全搞错了,是不是?”
刘清远这时候从震惊中缓了过来,整个绷紧的身体松弛了下来,深深的吁了一口气。他走上前来,“司雯,不要害怕,这中间肯定有误会。”
“我跟你一起去。”何梓明站了起来,他的神色恢复如常,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死灰复燃,整个人亢奋了起来,“我昨天也和楚行长一起吃饭了,我会配合军方调查。”
他没有看祁司雯,眼中灼灼的目光和刘三少眼神交汇了一下。
祁司雯感激的看着何梓明,泪光盈盈的抓住了他的胳膊,“何梓明,你相信我,我舅舅是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何梓明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
“好,一起带走。”头目大手一挥,警卫兵就把他们俩一起带走了。
“你们别担心,我会找我大哥搞清楚的,不会有事的。”刘三少在他们身后喊道。
何梓明挥了一下手,向他示意明白。刘清远看着他们被这队人马带走,他眉心紧锁,想不通其中的缘由,陷入了沉思。
何梓明和祁司雯被带上了车,分别被两个警卫兵押解着面对面的坐在位子上,他们俩被勒令不准交谈。祁司雯是个千金小姐,从小被家人宠爱,顺风顺水,没有遇到过这种突发的变故,一时意乱心慌,不敢相信向来宠爱自己的舅舅就这样死了,而且还背上了这样的罪名。她眼睛泛红,回想着这段时间舅舅的种种言行举止,怎么都想不出有什么异常。她抬头看着对面的何梓明,见他也是眉心紧蹙,想来也是在思考这其中的关联。他看到祁司雯的目光,对她浅浅一笑示意安慰。祁司雯本来还忍着,这时感受到他的温情,眼泪滚滚落下。
在审讯室里,何梓明的头脑格外的清醒,他素来是对越大的事情越冷静的人。一个中尉军衔的长脸军官对他进行了例行的审问。态度不严厉,问题也并不尖锐。只是问了他从颖城来到京城后的整个行程,特别是跟楚行长两次会面的情形,并没有审问过多的细节,对于何梓明说的同行的商太太,也没有多加追问他们的关系,就在一个本子上草草的记着笔录。
何梓明简单明了的回答了所有的问题,说到昨晚宴会结束后,他和刘三少,商太太一起回了北京饭店,又刻意的说今天早上他和刘三少一起来到军校附近。而审讯官只是点头记下,甚至没有问商太太现在在哪里。
审讯结束后,他被带到了一个押解室,然后很久都没有人再来找他。他主动进来接受盘问,就是想从侧面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商依依现在在哪里,而暗杀者怎么会变成了楚行长。何梓明压抑着躁动的心情,在幽暗的房间里仔细思考着其中的关系。
第36章
商依依缩着身子靠在审讯室的椅上,秋意转寒,她身上的学生裙在这个阴暗潮湿的房间没有什么御寒的用处。她空洞的望着墙壁上辛勤织网的小蜘蛛,什么都不想思索,她知道小蜘蛛再勤劳再有耐心去编织它的网,都敌不过弄权人随意的一掌。
她一个人在这个黑暗的房间不知道等待了多久,也不想再去想在这个命运的岔路口上,等待她的会是怎样的一条路。
昨天商依依通过安检混入军校之后,快步的往昨日舞会的宴宾楼走去,她一身青春的女学生装扮在这个全身军人的地方实在太醒目。刚走入礼厅大门,就见从旋转楼梯走下来身穿旗袍的太太们。
“你这个丈夫,就知道在外面玩,这回是真出事了!”
“妈,你别说了,现在只是发现了衣服,人还没找到,可能……”只听唐薇哭泣的声音。
“已经派人去他常去的地方和老宅子查了,只能等刘部长那边的消息了。”
依依慌忙闪身躲在拐角,蹲下身子清洁布鞋上的灰土,等声音渐远,她才从拐角走出来,神情凝重的望着唐薇母女俩的背影,谨慎的看了看四周,没有认识的人,随后沿着楼梯终于上到了三层。
她从包中掏出了新配的钥匙,这层楼没有什么人走动,间或有一两个服务员匆匆穿过。依依缓缓的停在昨天那间休息间门口,手心里的钥匙带着潮潮的汗味。她低下头,飘柔的短发遮住她的半边脸,钥匙塞进了门锁,只听咔哒一声,门锁被拧开了。
依依舒缓了一口气,正推开门要进去,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旁炸裂。
“商太太?”
她无法压制凶猛的心跳,勉强转过头来看着那人,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楚行长,这么巧。”
旁边那人正是昨晚一起吃饭的祁司雯的舅舅楚行长,只见他疑惑的打量着一身学生装剪了短发的商依依,“商太太,你……”
商依依手上并不停下,一边不紧不慢的把房门打开,一边笑着轻抚鬓边的短发,“刘部长要我在这里等他,不想碰到楚行长了。”她低头羞涩的一笑,“本来他不想让人知道。”
楚行长这样的人精立刻想到了昨晚刘部长对商依依暧昧的眼神,立刻心领神会的打着哈哈,“啊哈,我早上还见到刘部长了。我本来跟司雯一起来的,谁知道那个粗心的丫头,快要出门的时候才发现通行证不见了。她说昨晚吃完饭可能落在洗手间了,让我进来先帮我找下,她稀里糊涂的也记不清到底去过哪里,我在这也没看到,正准备去问楼里的服务员。”他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那不打扰商太太了,我先过去了。”
商依依微笑着点头,一脚走入了房内,突然回过头来,“啊,楚行长,不好意思,麻烦你帮我把这张桌面挪一下,我的耳环昨天不小心掉到桌子下面了,才先过来找找。”
“能帮商太太的忙,不胜荣幸。”楚行长露着暧昧的笑容,跟着她走进休息室内。
商依依点头感谢,“就在这里,帮忙往这边挪一下。”
楚行长应她所说,低头全力去推桌子,正在使劲的时候,突然脑后一阵剧痛,挣扎了两下,倒地不省人事了,只见商依依手上拿着一个铜质的奖杯站在他身后。
“我们本来井水不犯河水,但是我不能冒险让你告诉别人在这看到了我。”商依依看着昏迷的楚行长,在他脑袋上又用力的一击,确保他不会醒来,然后她急匆匆的去把房内关上,上了锁。
昨天一下午她已经把休息室内的物件都摸清楚了,她把窗帘两边的挂带都取了下来,把楚行长的双手背在身后绑了起来,双脚也捆上,推到沙发旁边。然后拿了一块小桌布塞到了他的嘴中,确保他万一醒来不会添乱。
商依依轻盈迅速的打开了窗,拉上了窗帘,从窗帘的缝隙中看着楼下的操场上一列列的军校学生正在列队,主席台上的嘉宾也纷纷落座。她走到书桌前,从桌面底下摸出了一把勃朗宁手枪,黑色的金属面透出快意的光芒,商依依用手轻抚着这只手枪,熟练的打开弹匣,查看了里面的九颗子弹,她装好了枪,手指在扳机上微微的扣动,冰冷的触感,让她的血液炙热了起来。
她转回到窗帘边上,默默的对准主席台的位置。清凉的风从缝隙中穿了过来,吹乱她的刘海,也让她在焦灼的亢奋中保持着冷静。
操场的进行曲激昂的响起,开学典礼中新生,老生都已经站好了队伍,军届的高官也基本各就各位,就等待最高司令的出场。商依依紧张的盯着主席台,这里位置离的很近,她都能看清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她看到了唐委员长坐在席中,却没有看到刘清仁的身影。这个时候了,他应该是已经在场的了。
商依依觉得奇怪,心中深深的忧虑,但是她稳住手中的枪。这么多年的艰辛隐忍,受了多少的委屈,她都已经彻底厌弃了一切,就只为这一刻。只要刘宗望从台后一走出来,她就可以彻底的了结一切了。
此时她的心里并不害怕,什么都不再去想,所有的纷纷扰扰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她受过的伤痛,她得到过的微弱的温情。只要这一刻她扣动扳机,完成她的使命,然后尘归尘,土归土。
这时听到广播的声音,“欢迎刘司令上台为开学典礼致词。”全场一片热烈的掌声,年轻的学生们脸上洋溢着兴奋期待的光彩。
商依依屏住呼吸,稍稍把窗帘的缝拉大了一点,让清风吹在她黑暗中的脸上,手中的枪紧紧的锁在主席台出场的方向。
可是好几秒过去了,没有人从那里走出来。时间滴答的过去,整整过了半分钟,全场陷入了寂静的等待。
商依依咽下口水,手稳住不动,心里有了不详的预感。操场内的学生也纷纷躁动了起来。主席台上的嘉宾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商依依心中陷入了黑暗,她知道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