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台-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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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如今依然是举秀才后?,要先行入京策试,通过策试的秀才,方可?留在太学读书。
因此?今年秋试,齐州所举秀才,竟无一人敢进京应试。
秋试在即,举州无士,奇耻大辱,萧玉姒大怒!
听柳弘远如此?说,萧玉姒也不由对他刮目相看了几分?,“你愿意上建安应试?”
“是,请公主成全。”
目光坚决,语气坚定。
萧玉姒点?点?头,嘴角微扬。去做个县令,可?能一辈子都要在这些州郡中奔波,没有入朝参政的机会。
可?秀才入京策试,天子也会亲临考场,若一朝得录,得公卿赏识,便有机会留京任职,远胜在地方做个县令。
这年轻人,有野心,有抱负。
“好,那我就?成全你,给你举这个秀才。”
*
宋瑾很快前往了齐州,盐禁之事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与此?同时,一年一度的秋试也要开始了。
这一日?,萧昱在东斋听大臣汇报今年秋试的秀才情况时,梁时悄悄来回报,说内府有事要奏。
萧昱示意他?先退下,等结束了与大臣的议政后,方传来内监问话。
静静听完后?,萧昱眉峰蹙了起?来,“皇后信期未至?”
“怕不是有孕了,所以奴婢不敢不报陛下。”
萧昱眉峰一紧,又很快松了下来,冷静吩咐道:“带几个太医,随朕去显阳殿。”
第79章 审问
显阳殿。
魏云卿蜷缩着腿; 斜倚在窗前的榻上休憩,得到了足够爱意的滋润,整个人愈发丰盈鲜活,秋日午后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 美?的仿佛在发光。
她一手支头; 一手轻按腹部,信期推迟; 腹部微痛; 太医刚给她熬了调理之药服下; 只要这两日淤血下来,也就无事了。
萧昱带着太医; 浩浩荡荡来了显阳殿。
刚到宫门前?,就被杨季华拦了下来; 萧昱脚步一顿,汹涌的情绪也被打断了。
杨季华示意他到一旁说话。
“陛下,那内监是我让过去给陛下传信儿的; 皇后没有怀孕; 皇后不会怀孕的。”
萧昱蹙眉,“你派的人?怎么回事?”
杨季华悄声告诉他; “皇后不想怀孕,故而每次事后都会喝下避子汤; 可久而久之,这?太伤身?体了,皇后的信期就是因为服了太多凉药才推迟。”
“荒唐!”
谁让她喝那种东西的?
萧昱脸色铁青; “你怎么不早说?如此失职; 你这?是欠打了吧?”
“皇后说生不生孩子是她自己的事,她自己能做主; 不需要告知陛下,我不能忤逆皇后之意,才借着此事,委婉告知陛下。”杨季华心虚地耸着肩膀,大胆反驳道:“我是皇后侍中,只需要对皇后负责,我是奉皇后之命,不需要对陛下负责,陛下不能打我。”
“你……”萧昱被驳的哑口无言,心里暗责杨肇是怎么教的妹妹,怎么这?样没大没小?的?
他冷冷横了杨季华一眼,沉着脸,一声不吭进到显阳殿。
杨季华看着天子的背影,翻了翻白眼,又去?廊下继续煮茶了。
萧昱走到珠帘后,看着窗边榻上的美人儿,停下了脚步,然后取下壁上挂的麈尾,轻轻走到了她的身?边。
魏云卿在闭目养神。
他坐到床榻,用麈尾的毛挠了挠她的脸。
魏云卿拍开麈尾,“季华,别闹。”
萧昱继续挠着她。
这?下,魏云卿终于?肯睁开眼了,看?清来者是萧昱,先是一怔,然后有些讶异道:“陛下怎么来了。”
萧昱故意冷着脸,“你起来,我要审审你。”
看?萧昱突然拉下了脸,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魏云卿一懵,有些茫然又小心翼翼地坐直了身子,“审什么?”
“坐好。”萧昱站在她面前?,用麈尾敲了敲她的腿,一本正经?道。
魏云卿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却还是乖乖跪坐好身?子,双手交叠放在了腹部,像一只乖巧的鹌鹑,等待天?子审问。
二人一坐一站,一高一低的对峙着。
萧昱手持麈尾,开口询问,“你是不是让太医给你备了避子汤?”
魏云卿眼神一动,有些心虚地垂眸,“我现在不想生孩子。”
“是因为我先前说的那些话吗?”
“不是,我自己也不想。”
“就算是你不想,我作为丈夫,是不是也有权力?知情?”萧昱正色道:“若非我及时发现,你还要瞒着我吃多久药?”
魏云卿委屈,仰头看?着他,不满道:“不想要子嗣的是你,怪我喝药的还是你,怎么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萧昱看着她那情绪一激动就微红的眼梢,委屈巴巴的表情,气焰瞬间就软了下来。
却还是拉着脸,强硬着态度道:“我发现一个问题,我们两个有各自的心腹御医,他们分别为帝后负责,这?样不行?。”
他本是为了让她安心,才答应让她在太医监设立自己的私人御医,可不想皇后的御医竟然真的只对皇后负责,以至于连皇后平时用什么药,他这?个皇帝都不清楚。
魏云卿眼神一动,“陛下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话,他们会对你我分别有所隐瞒,我们不能清楚对方的用药情况,就比如你喝避子汤这种损身?的荒唐事,你的御医就不会告诉我。”
魏云卿沉默着。
“以后,太医监为帝后开的任何药,都不能只对帝后本人负责,都必须经过双方确认方可下药。”
“双方?”什么意思?魏云卿微微疑惑。
萧昱认真道:“一方你的,一方我的,我们谁都不能随心所欲的在太医监拿药,必须经对方的太医确认过药方,方可自太医监拿药,无论?吃什么药,都必须让对方知道。”
让他们的太医互相牵制,互相制衡。
魏云卿怔了怔,低下眼,妥协道:“好吧,我以后不会瞒着陛下乱吃药了。”
萧昱这才缓和了面色,在她身?边坐下。
魏云卿立刻贴了上来,搂着他的胳膊,语气软软哄着他,“别生气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以后真的不会再瞒你了。”
“你不想生孩子我支持你,但是你不能这样作践自己。”萧昱握着她的手,认真道:“我没有说吃药,你就不要自作主张吃,就算真怀了,我也认了,有孩子我们就生下来,又不是养不起。”
“这?又不是养不养得起的问题。”魏云卿立刻反驳,跟他分析道:“你看?,现在我们还没有子嗣,就有人迫不及待动手袭击我,警告陛下,何况陛下有了子嗣呢?”
那只会更加危险。
萧昱眼神一动,她是想保护他吗?他一时有些意外,但心头又很快涌起一股暖流,脸上微微泛起一抹笑容。
“大局未定之前?,我们暂时不要孩子,才能更加专心改革不是吗?”魏云卿一本正经道:“我也不想让我们的孩子成了世家的傀儡,我还是想做一个真正有实权的太后,我还等着陛下给我那权力?呢。”
萧昱愕然看着她,呆住了,片刻后,又突然笑了。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也只有她敢说了,大约,这?就是恃宠而骄?
他想着,拉住了她的手腕贴近自己,一手托着她的腰,把她拎到了榻上的方案上,另一只手开始掀她的裙子。
魏云卿吓了一跳,手掌撑在书案上,不解道:“陛下这是做什么?”
“做能让你当太后的事。”萧昱理所当然道。
魏云卿一懵,脸上涨红,他还年轻,血气方刚的年纪,初尝人事后,难免会贪食,可是这?样不节制,又不许吃药,她——
“真的会怀孕的。”
“放心,不会怀孕。”萧昱边动作,边道:“你不会以为当初葛璞来那一趟,就真的只是给你请个平安脉吧?”
魏云卿恍然想起什么,懵怔抬头,看?着萧昱。
萧昱顺势低头吻了上去?,“现在就告诉你葛仙长还教了我什么。”
魏云卿被迫仰头迎合着,一手撑在案上,一手不自觉地抓住了窗棂格子,不让自己的身?体滑下去?。
她觉得,她又要窒息了。
……
殿外,杨季华托着腮,一手执扇,百无聊赖的在廊下煮着茶。
七月之秋,还带着一些夏日的余威,这?两日又突然热了几分。
一阵风起,院中的枫树叶纷纷而落,风卷着叶子,一路上上下下地起伏、飘摇着,从窗台格子钻进了皇后的寝殿。
杨季华的视线一路追随着落叶,往窗台望去?,却见皇后细白的手指紧紧抓着窗棂,皓腕凝霜雪,浓绿的翡翠镯子在腕上一颤一颤的起伏着。
她看?了一会儿?,收回了眼,手中扇子继续扇着小炉的火。
今日似乎有些太热了。
……
寝殿内,萧昱捡起皇后胸前落下的枫叶,看?向了窗外的秋色。
魏云卿有气无力?地喘着气,只觉得腹部有滚滚热浪翻腾,将她侵袭包裹,整个人好像在云端漂泊一般。
等萧昱离开她时,那热浪瞬间就哗啦而下,铺天?盖地将她淹没。
她无力地仰在那方案上,恍然看?到席上的一片血迹,脑子一懵,连忙往裙子下摸了摸,看?着手上那一片血迹,便知是刚刚服下的汤药起效了。
这?下,是真的浴血奋战了。
*
萧昱心满意足,离开显阳殿,独留满殿宫人,手忙脚乱。
*
太师府。
书斋,江姨娘跪在宋太师面前,昔日雍容美?艳的妇人,如?今也是憔悴黯然,哭的梨花带雨,哀哀诉求着。
“先前?我求过二郎,二郎没有给我答复。他如今又去?了齐州,我实在没法子,只能求太师了。”
宋太师淡淡扫了她一眼,沉默着,继续自顾自练着书法。
“太师心里清楚,我弟弟手上那些盐场,那也不全是他自己的,朝廷如?今要禁盐,就算他不想跟朝廷作对,他背后的那些人也不会答应的。二郎是个不近人情的性?子,眼里也不认我这?亲娘,我现在只能求太师了。”
宋太师冷冷抬眼打量着她,魏国禁止官员经?商,可还是有不少官员依靠没名分的外室或者家奴代持商产,产业遍布天?下。
盐、铁、酒这?些暴利之业,不少世家都会通过如江氏这般没有官职爵位的庶族代持。
当初江氏凭借宋太师背景拿到了酒类经?营许可,赚的盆满钵满,人飘了,胃口也越来越大。
仗着江姨娘生了两个儿?子,江波打着宋氏的旗号,这?些年在齐州跟不少当地豪强有来往,江氏手上的产业究竟有多少,连宋太师都摸不清楚。
如今朝廷要打击私盐,江氏才知道怕了,可现在的情况是,就算江波想放手脱身?,他背后的利益错综复杂,这?也不是他想脱身就能脱身的了。
他现在是骑虎难下。
“我给太师生了两个儿?子啊,太师就算不可怜我,也多少看?在孩子的份上顾念顾念我们吧。”
江姨娘将头深深埋在了地上,全身?颤抖,泪水落在了青石地板上,再也没有了当初张扬跋扈的模样。
宋太师搁笔,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起来,回房,朝政之事,不许再问。”
“太师。”
江姨娘愕然抬头,脸上泪痕闪闪,心里凉了半截。
第80章 画诺
江姨娘落魄离开宋太师书斋时; 宋朝来正迈步走来,二人打?了个照面,宋朝来斜了她一眼,冷漠地?收回了视线。
江姨娘呆呆看着宋朝来的背影; 唇边带着?淡淡的自嘲。
宋朝来想?要什么; 哭一哭、闹一闹就会有。
她想?要什么,即便把自己低到尘埃去求也不能如愿。
太师可以答应捧宋朝来的女儿登皇后位这般艰难的事; 都?不愿意?答应保她弟弟一命这样动动手指就能成的事。
只因他们生而高贵; 所以就可以为所欲为。
而像她这样的庶民; 归根结底,在世家眼中不过是依附于他们的蝼蚁; 供他们驱使奔波的牛马,在危机时刻; 随时可以被抛弃。
可?是,凭什么?
*
东斋。
沉香袅袅,午后静谧。
这一日; 早上议事的大臣走后; 萧昱揉了揉眉心?,单手支头靠着?凭栏休憩; 梁时在一旁整理着大臣的奏报。
魏云卿缓步走入,梁时刚想?开口; 她就比出一根手指制止,示意?他退下。
梁时退去后,魏云卿轻手轻脚走到萧昱身边; 手指按着?他的太阳穴; 为他舒缓疲惫。
太阳穴上传来女子手指的微凉,若有若无的香味飘入鼻中; 萧昱睁开了眼,“卿卿。”
魏云卿笑道:“不好玩儿,一下子就猜到了。”
“除了你,谁敢近我身。”
萧昱握住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怎么现在过来了?”
魏云卿依偎着他的臂膀,静静看他批阅奏折,“我一个人无聊,就过来看看。”
她最近似乎格外黏人。
萧昱笑了笑,拿起一道奏折,“下个月事情比较多,要准备今年的秀才策试,可齐州那边出了些情况。”
魏云卿低眼看着萧昱打开的奏折。
齐州,齐鲁之?地?,天下儒门之源。
齐州名儒无数,近期便有齐州大儒,以儒家“不与民争利”的原则上书朝廷,反对盐禁。
儒,乃天下读书人心中至圣。
现有大儒反对盐禁,齐州那些读书人也纷纷响应,为了逼迫朝廷放弃盐禁,齐州秀才竟纷纷在秋试前罢考闹事,以此来胁迫朝廷。
魏云卿看着?那些奏报,微微勾了勾嘴角,指着?那封霍肃的奏折道:“这不是还有一个人愿意?上京应试吗?”
柳弘远,河东人,不是齐州人氏。
“这些秀才中,草包的不敢来建安应试,盐禁倒是给了他们弃考的借口。有真才实学的,却是目光短浅,跟着?这些人一起闹,也难成朝廷栋梁,不来也罢。”
萧昱指着柳弘远的名字道:“这个人,只要敢来,无论才学如何,都?要给个功名。”
魏云卿一笑,“这样一来,那些没来的,怕不是要急红了眼。”
“岂止要让他们急红眼,还?要禁考三年,让他们悔青肠子。”萧昱冷笑,“齐州儒生想以此胁迫朝廷放弃政策,那就得?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功名爵位都?是朝廷所授,跟朝廷作对就是一无所有。”
魏云卿心?中一动,“这种就是陛下说的那类自诩风骨,死谏皇帝,为“民”请命的士大夫吗?”
可?这个“民”,真的是底层那些温饱尚不能自足的千千万万贫民吗?
“为民请命,不与民争利?”萧昱轻嘲着?,手指点着?奏折,“这些大儒读了几本书,就觉得?自己比种地?的百姓清高了,在他们眼里,百姓不算民,地主豪绅才是民。”
魏云卿若有所思。
出神之?际,萧昱突然把她拉到了怀里,魏云卿转眼就坐到了天子身前,背靠着?他的胸膛,“陛下这是做什么?”
萧昱执起朱笔,蘸饱了墨,塞到魏云卿手里,“来,这奏折是你阅过的,画上诺。”
魏云卿微愕,连连摇头,“不行,后宫不干政,我擅看朝臣奏折已是违制了,何况是代?天?子画诺?”
“你不是还要做太后吗?现在连个奏折都?不敢批,以后还?怎么临朝称制?”萧昱调侃道。
魏云卿脸上微红,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力度轻轻柔柔的,跟蚊子咬了一口一样。
天?子握住她的手,将朱笔放入她的掌心。
魏云卿执笔,看着?笔梢的朱墨,就是这样小小一支笔,可?主万民生死,可?主家国兴亡。
天?下苍生,万千臣民,都将对她的一个“诺”字俯首称臣。
她心中一时千头万绪。
这样的责任,太过沉重,她只觉手上千斤之重,迟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