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靠近那棵树-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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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是所有人的执念。
许时耀以为,所有人都会这样。
只是目前摆在眼前的现象告诉他,并不是。
“外公是在哪出的事?”许时耀急忙问乌淳。
乌淳先是一愣,但看到许时耀的眼神后,心里明白了一些。
“我带你过去。”
乌淳说着,便准备往外走去。
只是脚刚抬起来时,乌淳全身的力气就像是被抽走了一样,腿一软,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往下倾到。
好在许时耀眼疾手快,急忙将人接到怀里。
许时耀将人拦腰抱起,低头在乌淳额头上安抚性一吻。
“你跟我说就好,我带你走。”
现在不算深夜。
但乌淳已经无暇顾及,不去想路上是否会碰到别人,他告诉了许时耀一个大体的方向,脸便埋在许时耀怀里,任凭他抱着自己,穿梭在村子间。
许是因为许时耀的原因,他们很快便到了事发地。
乌淳的眼神逃避性地不去看那里,仿佛只要看一眼,外公那张沾满鲜血的脸便会再次出现在脑海当中。刚刚压下去的情绪再次翻涌而来。
原来不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乌淳攀附在许时耀肩膀处,他害怕看到身后,却又想看到身后。
“要拐过这个路口,往前走。”
乌淳还未反应过来,人便再次被拦腰抱起。
而许时耀带他来的地方,正是今天开始的施工点。
此刻这里各种工具杂乱摆放着,小推车倒在一旁,一小部分砖毫无章法地堆在一旁,刚弄好的水泥几乎干了全部。
人一眼便能看出,这里刚经历了一场兵荒马乱。
“原来是这样。”许时耀低声嘀咕道。
尽管乌淳的眼前还是一副空洞的景象,但根据许时耀的反应,乌淳能推断出——外公在这。
“外公在这里做什么?”
乌淳压着情绪问道,他双手缓缓攥紧,眼睛不肯错过黑暗里的一丝场景。
即使他什么都看不到。
许时耀并没有立即回复他,还是过了一会儿后,他才缓缓轻叹出一口气,说道,“他在搬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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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59章
“搬……搬砖?”乌淳诧异地问。
“对。”许时耀说着,手指指向某个方向,“就是那里。”
从许时耀这边看去,外公穿着生前那身衣服,脖子上挂着一个毛巾,他看似将一块块砖摞起来,然后一起搬到另一个地方。
整个过程他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像一台只会重复做一件事情的机器。
摞砖,搬砖,堆砖,擦汗。
就是这么一个过程,他来来回回重复了无数次。
乌淳着急地看向许时耀指向的方向,他再次擦了擦眼睛,可摆在眼前的,依旧是那一堆散落的砖。
“我为什么看不到他。”乌淳着急地问。
除了许时耀,乌淳也曾看到过另一个去世的人的灵魂,所以说他是有那个希望可以去看到。
但此刻,现实像是故意要与他作对一般。
“许时耀,我还是看不到我外公。”乌淳扯着许时耀的衣角。声音再次染上了哭泣。
乌淳是真的想见一见外公。
分别来得太突然,乌淳还有许多话,没有来得及对外公说。
甚至是今天早上离家时,乌淳也只是找了一个借口,说出来看看。
他尚未来得及跟外公说一句道别。
乌淳的声音,已经从一开始的着急与不安,慢慢变成了小声啜泣的渴求。
“许时耀,我真的想见一见我外公。”
许时耀看得心疼,他再次看向那个忙碌的身影,周围的动静无法干涉他半分。
许时耀在思考对策。
虽说按理说他现在和外公同在一个世界,但许时耀是这个世界的个例,他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也是这几年逐渐摸索得来。
就在今晚,某些认知出现了偏差。
在这之前,许时耀以为人死后灵魂出体的第一件事便是回家,但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外公似乎一直待在这个地方。
不知道搬砖对于他来说,有怎样的一种执念,才会让他死后把这件事,看得比“回家看看还要重”
许时耀觉得需要问一下乌淳,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只感觉有一股力量,将自己的身体往回抽。
许时耀这才意识到——时间到了。
他下山的时间到了,该回去了。
从回去到回来用不了多长时间,但此刻对于乌淳来说,独处的一分一秒,都无比煎熬。
许时耀不忍,却又无可奈何。
匆忙间,许时耀只能对乌淳说出七个字:“等我,我马上回来。”然后便消失在黑夜中。
周围只剩下了自己。
乌淳愣在原地,足足反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晚间已经有些凉,乌淳身上只穿了一件短袖,风吹过来,乌淳手臂汗毛竖起,掀起从未有过的恐惧。
以前的乌淳是渴望黑夜的,黑夜是他与许时耀相会的时间点,人向来对于黑夜的恐惧也因为无法阻挡的热恋消失的一干二净。
乌淳缓缓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自己。
此刻他意识涣散,嘴里支支吾吾地喊着的,是“外公”,仔细停一会儿,又像是在叫许时耀的名字。
他在等许时耀回来。
而许时耀回来时,看到的便是一副这样的景象,他快步上前,将人抱在怀里。
“我来了。”
许时耀安抚搬说道。
怀里的人还在轻微发抖,即使大脑已经没有那么清醒,但许时耀看得出来,他的眼神,自始至终就不曾脱离过自己指向的方向。
“乌淳。”许时耀低声喊道。
怀里人没有说话,但轻轻动了一下。
许时耀明了,这便是对方给出的反应。
“你生前有跟外公说过搬砖的事吗?”
搬砖……
乌淳努力在自己的大脑里搜寻着关于这两个字的记忆,他好像从未提起过这两个字,反倒是……
“我想起来了。”
乌淳大脑的记忆定格在某一处。
好像就是在昨晚,外公对他提起这个词好几次。
昨晚,乌淳陪外公聊起以后,乌淳记得,他们聊的很欢快,聊到了以后村子的建设,聊到了要在每家每户门口修路。
那时候外公还笑着说道,“我年纪大了,别得忙是帮不上了,但是砖还是可以帮忙搬几块。”
乌淳还笑着回复,“外公您就在家等着享福就好了。”
之后乌淳便没在把这件事放到心上,但现在想来,即使后面外公未曾直接说起过这两个字,但之后的每一句话,都与这两个字,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
简单说来就是一句话,外公想帮他。
但在外公眼里,帮忙搬砖做一些杂活,是他目前为止可以做到的事情。
乌淳想起他们那晚最后一句话,是外公捏了捏乌淳的胳膊,然后语气心疼地说道,“很累吧,淳淳,这才几天你就瘦了那么多,要是外公能帮你点什么就好了。”
“外公在搬砖。”
乌淳呢喃道,像是问许时耀,又像是自言自语。
“对,他在搬砖。”许时耀轻声回复道。
“许时耀。”乌淳突然扯住许时耀的衣角,“你能跟我外公交流吗?”
看着外公含着泪水的祈求的双眼,许时耀嘴唇动了动,最终起身,“我去试试。”
他朝外公所在的方向走去。
只是外公却全然不知。
“外公。”许时耀轻声唤道,没有得到回应,许时耀也不气馁,他一连唤了好几声,最后一声,他加了一句,“乌淳有话相对你说。”
外公的动作慢了下来,头转过来,眼神呆滞地看着许时耀,嘴唇轻微动着,像是在嘀咕什么。
许时耀往前靠了靠,才勉强听清他在说什么。
“搬砖,修路,帮淳淳减轻一下负担。”
许时耀心里一颤,他或许有些明白了,之前他认为人死后会第一时间回家,只是因为家对大多数人来说,是第一执念。
只是现在看来,帮外孙减轻负担的执念已经大过于回家。
所以外公才会出现在这里。
年老的人最大的本事,也只不过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做着别人眼里微不足道的事情。
“我外公有跟你说什么吗?”乌淳凑上来问。
许时耀将自己听到了告诉了乌淳。
乌淳听完后,站在原地愣了好久。
“你说我怎么就看不到他呢?”乌淳满是不解地问道。
既然都给了他这种与众不同的能力,让他多见一个人,又何妨。
“乌淳。”许时耀不知如何安慰,只能伸手将人搂在怀里,“他一直都在记挂着你。”
记挂着自己……
乌淳缓缓叹出一口气,他想起自己那些未曾做到的承诺,心又绞痛起来。
他还记得自己外公开玩笑般对自己说道,“那淳淳一定要修一条最宽的路,直接到外公家门口。”
“我外公能听到你说话吗?”乌淳问道。
“你想说什么。”
“你告诉他,我一定会修一条最宽的路,直接家门口。”
许时耀将这句话一字不落地重复给了外公。
“他听到了吗?”乌淳问。
许时耀过了好久才给出回答。
“他笑了。”
“他笑了?”乌淳问。
“对,他笑了。”许时耀轻声回复道。
乌淳抬头望去,只见此时乌淳褪去,月光一倾而下。
月光下,乌淳仿佛看到了许时耀说得那个搬砖的身影。
乌淳轻轻抬起右手,一会儿又缓缓收起,只不过在彻底落下之前,被许时耀握在手心。
“我就再难过明天一天。”乌淳小声说道。
“那明天以后呢?”许时耀问。
乌淳愣了愣,看着眼前那个恍惚到不真实,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想的身影,嘴角也微微上扬起来。
“明天以后,该去做我还没做成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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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60章
许时耀在山下的时间依旧只有半个小时,但他每次都会用最快的速度去,最快的速度回来。
每次回来时,看到乌淳都是一个样子,静静地坐在砖块上,眼神盯着前方。
许时耀说过,外公每次都会在乌淳坐着的方向,拿起几块砖头,然后向对面运去。
乌淳盯着前方愣了一会儿,忽然,他起身,往前挪了一步,然后面朝前方,张开了双臂。
从许时耀的视角看去,此时外公全然不知的从乌淳身体穿过,许是有心灵感应一样,在外公彻底穿过乌淳的身体时,乌淳突然合起了双臂,像是将外公牢牢抱在怀里。
许时耀再也按耐不住,上前轻轻将乌淳拥入怀中。
“我抱住我外公了没?”许是哭了很久的原因,乌淳的声音有些嘶哑。
许时耀心疼的厉害,却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将人搂得更紧,且在对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然后低声安慰道,“你抱住了。”
那一晚,许时耀陪同乌淳在这里坐了一整晚,直至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直接照过来时,许时耀不得不赶回十里山。
一夜未眠,乌淳走路的脚步都有些虚浮。大脑也有些混混涨涨。
乌淳慢悠悠地走回家里,殊不知此刻村里人找他找疯了。
乌淳回去时,只见村长站在他家的院子里,背着手,焦急地走来走去。
“村长……”
乌淳开口,却是极小的沙哑声,他轻轻咳嗽了两声,正在这时,村长也刚好看了过来。
“你去哪了乌淳。”村长快步走到乌淳面前,急切地问道。
乌淳勉强挤出来一个微笑,继续沙哑着嗓音说道,“没事,我出去透了透气。”
乌淳看了看里屋,里面现在已经有不少人。
“你妈妈刚才打电话来说,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到了。”村长轻声说道。
乌淳一怔。
他有些自责,不知道该如何对妈妈说起这件事,好像看来,正是因为自己,外公才会遭此灾难。
但人都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胸前传来点点清凉,乌淳低头看了眼。
那颗松果吊坠正闲着淡淡的光芒,外人看来,像是阳光返照一般。
乌淳将吊坠取下来,握在手心。
我昨晚说过得,我肯定做的到,乌淳心里对自己说道。
……
农村的丧事规矩有些多,乌淳对于这些事情并不了解,村里一般会有专门主持这种事情的人,带着一群老少爷们站在门口,大声喊着乌淳听不懂的口号。
他们说这是习俗,对逝去人的美好的祝愿。
只是乌淳现在看来,每一句都像是重重一锤,直接敲打在了他心口上,痛的让人喘不过气。
母亲整个人更是哭得不成样子。
乌淳静静地陪在她身边,从始至终,她都没说出过一句责怪的话语,这让乌淳心里更加难受。
他多想有人可以骂他两句。
乌淳正陪母亲坐着,感觉身后有人轻轻戳了戳自己,乌淳回头,发现是父亲,他对自己摆了摆手,示意让乌淳出去。
乌淳跟着父亲来到门口树下。
父亲点了根烟,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应该是刚哭过。
乌淳从未见过父亲哭,此时他低下头,轻声说了句,“爸爸,对不起。”
父亲轻叹了口气,说道,“我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三个字。”
乌淳一怔,可此刻除了这三个字,他还能说什么,说什么似乎都是徒劳的。
“淳淳,你做的事情,我和妈妈都是支持你的,你也知道这条路肯定不会一帆风顺,中间总会有一些无法预料的事情发生,外公出了这样的意外,我们都很难过,但事情已经无法改变,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爸爸想说的是,不要因为这些无法预料到的事情,动摇你心里的那条路。”
乌淳抬起头来,望向父亲。
只见父亲掐灭了已经吸了一半的烟,将剩下那半根夹在耳朵上,然后伸出手来。
或许是他想像小时候那样抱抱乌淳,可能察觉到乌淳此刻已经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手最终还是落到乌淳肩上,轻轻拍了拍。
乌淳却毫不犹豫地抱住了他。
“爸爸。”
“好孩子,尽快收拾好心情,还有很多人,等着你呢。”
乌淳额头抵在父亲肩头,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重复了昨天对许时耀说过的那句话,“嗯,我就哭今天一天,就一天。”
……
一天的时间说过也快。
晚上到了收尾阶段,爸妈还在招待今天家里来的亲戚。
乌淳则是跟父亲打了个招呼,直接奔赴了十里山。
许时耀应该等自己很久了。
果然等乌淳赶过去时,就见许时耀单手背在身后,站在树下,表情满是担忧,见乌淳过来,他快步上前,将人拥在怀里。
只是拥在怀里,什么也不说。
对方的怀抱是清凉的,乌淳却觉得暖的无比安心,白天一整天,乌淳要在父母面前表现出坚强的样子,除了外公下葬那一刻,乌淳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其他时候,乌淳都是一个人偷偷抹眼泪。
所有人都在盼着他坚强,就像父亲说得那样,也有人在等着他。
他可以脆弱,但不能太脆弱。
一整天乌淳就像是给自己套上了一个喘不过来气的面具,直到看到了许时耀,对方将自己拥入怀里这一刻,乌淳的面具彻底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