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追-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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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东老板扯出了一个非常生硬的笑容,这副表情难看到仿佛他过去的三十年从来没笑过:“这我不是正当防卫嘛,万一出什么事儿,好留个证据。别介意,别介意。”
他把立着的手机放了下来,卢晟一眼就看到,手机屏幕上是正准备录视频的页面,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别他妈学着个词儿就瞎用,你这要是叫正当防卫,我俩都可以直接报警了。”
眼见着房东老板的脸垮了下来,卢晟心中暗爽,不等老板发作,他先拍了拍面前摆放卤味儿的玻璃柜:
“别废话!要签合同赶紧签,完事儿了我弟弟还要做生意。”
一旁的小贺一直默不作声,只是有些胆战心惊地看了这个又看看那个。
“是你废话还是我废话!”房东老板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从包里摸出了几页纸来,“老子倒了八辈子霉,碰上你这种租客……”
“碰上我们这种租客,得是您祖上烧高香了。”卢晟冷笑,“不然谁这么傻逼地给你送钱啊。”
卢晟一把拿过那几页纸,撅着屁股,以一种非常欠揍的姿势,将它们在玻璃柜上一字排开。
他把合同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了林予慈。林予慈的对象是律师,能帮他这个啥也不懂的人过过目。
发完之后,他直接从隔壁搬了个凳子来,摆在了房东老板正对面儿的位置上,目不斜视地坐下来和他遥遥对望。
和老板对视了大概有十几分钟,卢晟感觉下一秒老板就要恼羞成怒跳起来和他打架的时候,林予慈的消息终于发过来了:
【徐引说没什么问题】
“好了,签吧。”卢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用眼神示意了下小贺。
“哦,哦。”小贺匆忙拿起笔,看也不看地在合同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全程没超过三秒钟。
目睹全过程的卢晟感慨:这还真是个憨娃子。
等房东老板也签了名字之后,卢晟拿起了自己那份合同,对折了几下,塞进了小贺的胸前的口袋里。
“租金已经转到你微信上了,没什么事儿的话……”卢晟非常客气地说道,“您就麻溜回吧。”
房东老板瞪了卢晟好半天,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收了款之后把锁门的链子放进了包里,才走出门去。
卢晟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了两声,拿起手机对着他拍了张照片。
陆追等到已经非常不耐烦、想立马开车回去的时候,才收到了卢晟姗姗来迟的微信图片。
他内心先是把卢晟这孙子骂了几句,然后才点开照片,放大仔细地看了看。
格子衬衣灰裤子,挎着个老式方形皮包,有点儿高低肩。
啧,看背影的话,估计年纪也不大。
放一般普通房东,为了拿钱,谁能想到这种招数啊,估计也是“惯犯”了。
他戴上了口罩,下车,锁了车门,缓步朝卢晟那家店的方向走去。
陆追上次管类似的这种闲事儿,还是在去年年初的时候,有几个人喝大了在酒吧里闹事。
城市里的年轻人工作压力大,晚上来喝酒放松放松可以理解,但有些人一喝大胆子也会比平时壮好几倍,专挑喧闹人多的地方发泄。
“失范”的钢铁丛林里,黑色极化的情绪总在城市的背面讨得一线呼吸,幽暗角落里存在着另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
老师教会学生文明礼仪,家长教会孩子温良谦让,但真到了鱼龙混杂的社会之中,被规训的孩子们会失望地发现,文明难以建构权威,谦让也无法避免纷争。
陆追觉得有些可笑,这么多年的社会经历,所教给他的道理,其一是以暴制暴,其二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他心中清楚施暴无意义,只能徒增心中痛苦,但既往的受害者确实容易成为施暴者本身。
陆追没有走多远,就看到了和卢晟照片里衣服吻合的那个人,此时他正在街拐角处的水果店门口挑水果。
没急着跟上去,他先是到路边超市买了包烟。抽完半根后,他用余光看到那男人讲完价付了钱,才转身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男人用衣服袖子擦了擦一只桃子,一边啃着,一边毫无防备地往前走。
往前五十米,再向右拐弯进去,就是一条坑洼的旧路了,旁边是附近某个呈半坍塌状态的城中村。
之前等待卢晟那边完事儿的时候,他特意开着车,在附近的几条路上都转了一圈,他注意到那条旧路上没什么路灯,更没有摄像头。
那房东老板步子迈得很慢、很悠闲。眼见他终于拐进了旧路,陆追扔掉了手中的烟,加快了脚步。
旧路边还有几栋破旧的筒子楼,阳台上用铁丝挂着衣服,时不时地还会有人出来溜达一下,在那里动手肯定是不方便的。
他不急不缓地跟在那男人的身后,一直等到那人走到一团漆黑的垃圾桶区域时,他才快步跑了起来。
他趁着惯性,一脚踹到了那男人的后背上。
房东老板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就想要回头,但没能来得及。
他整个人摔在了垃圾桶旁边堆着的几个的外卖饭盒上,袋子里的苹果和桃子掉了一地,嘴里“哎呦”“哎呦”地呸着碎了的桃核渣子。
陆追用胳膊拽起了这人的领子,把他往旁边干净的地儿上挪了挪。
“操!”吐干净嘴里的东西后,那男人侧着脑袋,大声吼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很快,他颧骨上又挨了一拳,痛得他“嗷嗷”地叫起来:
“卢晟!我知道是你!操!你他娘个畜……”
没等他骂完,陆追一脚蹬在了他后腰上,这一脚很重,那人嘶吼着的声音顿时停了,开始小声地抽着气。
陆追蹲了下来,把那人的脑袋往上抬了抬,让他能够看得到自己。
“看你挺烦的。”他沉着声音,口罩上方的一双眼睛漆黑如墨,“不顺眼就揍了。”
房东老板一脸的惊慌失措:“我不认识你啊!哥,哥你找错人了吧!我不……”
陆追没跟他废话,站起了身,对着他肚子又是一脚。
他踹的时候看着挺狠,但实际是收着点劲儿的。他没想把这人真揍出什么大问题,在家躺上半个月就足够了。
即便如此,那老板身上耐打的地方,他一脚也没少。
房东老板最开始是扯着嗓子骂,把陆追的各号儿亲戚都问候了个遍,他每喊一声,陆追就在同样的地方更用力地踹一脚。
后来老板的声音逐渐弱下来了,弓着身趴在地上,捂着脑袋开始哼哼唧唧地求饶。
陆追最后又踢了他两脚,看了眼不远处的筒子楼。
这个时间点儿没什么人下来,但过一会儿可能就不一定了。
他瞥了眼在地上伏着的房东老板,那男人抱着头一动也不敢动。
他转身朝路口走去,一边拿出手机,给卢晟打了个电话:
“完事儿了。”
作者有话说:
卢晟:陆哥打架能叫打架吗?那叫惩恶扬善!
想了想,避免影响未成年小朋友,还是要认真讲一下:
陆哥这种用暴力解决问题的方式不可取,和他自身经历有关系(后面几章就会讲到),以及后期他的性格会被小殊影响,打架这点可不要向他学啊!
第12章 老子是去夜会周公
陆追回到停车的地方时,卢晟和小贺正在车旁边站着等他。
卢晟已经笑成了一个眉飞色舞的大倭瓜。
“真的,这傻逼老板,”卢晟边笑边上车,“我已经能想象出来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了。”
“什么表情?怎么了?”小贺一脸懵,他一点儿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卢晟并没有回答他,自顾自地又笑了好半天。看得出来,他此刻的心情非常舒畅,那股恼怒难平的气儿被彻底顺了。要不是老陆,他没准儿今晚酒都不喝了,去房东老板那儿闹个天翻地覆。
陆追把车开出了这条巷路后,卢晟伸出手,把车上的广播打开了,调了半天,换到了一个正在播放喊麦金曲的频道。
没等他跟着音乐嗨上几秒,陆追果断伸手关掉了广播:
“你稍微安静会儿吧。”
“陆哥,”卢晟捏着嗓子,连着叫了好几声,“陆哥,陆哥,我的好陆哥……”
“你他妈闭上嘴。”陆追强忍着一巴掌拍他脑袋上的冲动。
“我请你喝酒吧。”卢晟换回了正常声音。
“不喝。”
卢晟又说:“我请你喝最好的酒。”
陆追瞥了他一眼,才说:“喝什么?”
“喝……”卢晟顿了下,随后一脸诚恳地说,“喝‘云顶’最贵的套餐。”
神经病!
陆追扔出了一记冷飕飕的眼刀。
卢晟连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身子向后靠去,还不忘和后座的小贺说上一句:“小贺啊,你看陆哥是不是太凶了?”
“啊?”小贺不敢说“是”或者“不是”,他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对卢晟露出了一个有些怯意的笑容:“我不知道……卢哥。”
“你怕什么啊?”卢晟有些不满地说,“没趣。”
陆追先把小贺送到了他家楼下。等小贺下车后,卢晟从车窗里伸出了脑袋,说道:“你明天就正常上班去吧,有什么事儿就给我打电话。”
“好,谢谢哥。”小贺认真地说,“哥,转让费就当我借你的,我攒够了钱之后一定会还给你的。”
“不用。”卢晟摆了摆手,“这事儿本来就是我没处理好,不关你的事儿。”
小贺好像还想说点什么,但犹豫了一下,最后只说:“哥,过两天我给你送些熟食过去吧。”
“这孩子还挺实诚。”
陆追从后车镜里看见,车都开远了小贺还一直站在楼下望着他们。
“我们那个地儿的人,都比较死心眼儿。”卢晟叹了口气,“他老让我想到我刚来H市上学的时候……”他又摇了摇头,“总之完全就是个傻小孩儿。”
车从小贺住的街道里转弯出来后,陆追便问道:“你一会儿去哪儿?”
“‘云顶’啊,不是说了去喝酒吗?”卢晟毫不迟疑地说,随后诧异地问,“你不过去吗?”
“我不去,自己家的酒有什么好喝的。”
“那你干嘛去?”卢晟忽然好奇地坐起身,“你这个老板不在店里待,那是要去夜会佳人吗?”
夜会佳人这个梗是过不去了是吧?陆追有点无语:“老子是去夜会周公。”
最近这几天,他每晚都在“云顶”待到了早晨歇业,白天也没怎么好好补觉,困得日夜不分昼夜不明的,总感觉眼皮子发沉。
“周公有什么好的,”卢晟耍起了嘴皮子,“他能有我那些美人好?”
“你注意节制。”陆追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小心天打雷劈。”
“操!”卢晟喊道,“你太过分了!”
“嗯。”陆追应道。
虽说卢晟一直咋咋唬唬的,但开玩笑的话从不往心里去。他盯了陆追一会儿,问道:“你真不打算谈恋爱了?因为……高中那件事儿?”
陆追沉默不语。
“我说,真没必要一直放心上。”卢晟又说,“虽然当时是那么个情况,但你再看现在,大家不都已经接受良好了吗……”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陆追打断了他。
闻言,卢晟身子又倒回了靠背,“啧,好心开导开导你,你还不领情。你看周围人就你没对象了,哦,还有个李卫,难道你是想和他孤独终老?”
陆追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
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卢晟坐在副驾上自言自语个不停,将“你好无趣”“你的生活里没有颜色”“恭喜陆追,你已经提前步入了老年生活”这几句话,翻来覆去,说了能有二十几遍。
最后,陆追把卢晟扔在了可以直接坐到酒吧街的地铁口,然后把车锁打开了。
咔。
卢晟一脸幽怨:“不会吧!陆哥,你要把我扔在这儿?”
陆追“嗯”了一声:“您自己坐地铁过去吧,我不顺路。”
“老陆,我俩的革命友谊呢!”卢晟愤然道。
“有这个东西吗?”陆追蹙眉。
“靠。”
和陆追对视了几秒,确认沟通无效后,卢晟非常不情愿地下了车:“你太无情了老陆,你这样子是一辈子也不会有对象的。”
“不劳您费心,”陆追把卢晟落在车上的包丢给了他,“赶紧滚吧。”
陆追自己住的房子买在了北郊,离市中心和酒吧街都很近,在一个环境很雅致的现代小区里。
开酒吧的第二年,他攒下了一些钱,跟着中介看了好几套房子,后来因为这个小区附近有一片海,环境很好,很安静,他很果断地付了首付。
等他搬进来之后,发现这个小区果然是真的很安静。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比有一个安静的休息环境更重要了。
“云顶”的营业时间,和上班族的作息时间相反。人们忙碌了一整天,踩着夕阳下班的时候,“云顶”才刚刚开业。
而当疲惫的上班族们进入梦乡时,“云顶”所在的“时区”正推杯换盏、酒声喧嚣,只有浓墨重彩的现实,没有含糊其辞的梦境。
久而久之,陆追不再像学生时代那么容易地倒头就能睡着。每每在清晨回到家后,睡意却依旧迟来。
顺畅无碍的睡眠,对他来说有时是一件奢侈的东西。
陆追将车停在了地库里,刷卡进入了家门,未做停留他便直奔浴室,迅速地洗完澡吹干头发,随手将换下的衣服扔进了墙边的洗衣机里。
随后,他裸着上身走进了卧室,而他卧室里的窗帘,还保持着他上次起床时的紧阖状态。
他在床头的墙面上调节好了卧室的温度:26度。床上的被子和床单都是深灰色的,看上去非常简素,他躺在了久违的柔软舒适的床上,合上了双眼。
但困意是个十分神奇的物质,当你不准备睡觉的时候,它紧随身后如影随形,当你预备入眠时,它又消失殆尽,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大概在床上躺了有半个小时了,他并没有翻来覆去,而是一直保持着一个看起来很舒适的躺姿。
但事实上,脑子里好像有一根跳动的神经,在时不时地抽着疼,叫嚣着那迟迟不来的睡意。
以前,他也曾去医院咨询过一次。
医生说,对于睡眠障碍患者,最需要修正的一个心理暗示是:“我今晚一定要睡着”。
当睡不着的人去反复逼迫自己入睡,效果往往会适得其反,因此患者要调整自己,尽量以一个轻松愉快的心情,来面对入睡这件事情。
说起来简单易懂,实践起来可并不容易。
他又挺了大概二十分钟,直到闭着的双眼都有点发麻了,才拉开被子坐了起来。
摁了摁眉心,默数了几个数,他硬是把内心升起的焦躁给压了下去,而后他侧过身子,拿过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扫了一眼阿齐发来的汇报,今夜新进了哪些酒、各进了多少……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他点开了朋友圈。
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最新的一条是秦殊发的,一分钟前。
秦殊的头像是一只白色的熊,很可爱的简笔画,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画的。
他发的是一条视频。陆追顿了一下,点了进去。
视频里录了一段电脑上正在播放的音乐,没有歌词,从电脑页面上各种复杂的进度条来看,这应该是一首正在制作中的歌曲。
音乐很好听,有鼓点,有吉他,隐约还能听到稀稀落落的雨声。
很符合秦殊给人的印象。
几乎立刻,陆追的眼前浮现起了那天聚会坐在台子上唱歌的秦殊。
穿着白色开衫的男孩,身形纤瘦颀长,面容秀美。白色顶光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