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傀-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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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恒颜与康问陡然抬头,便见竟是印斟只身一人站在另一处的墙头上方,背负箭筒与竹箭,拉弓满弦,试图再次将箭头瞄准傀儡封偿已然开裂的正脸!
“师兄,好样的。”谢恒颜大喜过望,像是一只小狗骤然见着了主人,连声喊道:“快射,射他,射死他!”
然而这回的印斟手劲一歪,顶好一支竹箭飞窜出去,偏又左拐右弯地朝下一顿猛坠,险些砸上谢恒颜乱蹦跶的一双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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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恒颜见到印斟:汪汪汪汪汪汪汪!
印斟见到谢恒颜:。。。。。。。
第41章 师兄的过去
印斟本身的箭术一向极差,这话并不是有意在贬低他的能力。
——世人皆有短处; 他这做大师兄的; 自然也不会例外。
第一箭,确是横穿了封偿的整个头顶。但也在同一时间里; 打断了谢恒颜先前对傀儡做出的所有控制。
只是那原该造成持续压制的第二箭; 并未能够紧随其后,而是在紧要关头……直接射歪了。
——此时此刻的封偿; 非但未再受制于谢恒颜的单一控制,反而在业生印猝然开裂的情况下; 仰天长鸣; 一并发出痛苦到极致的剧烈咆哮。
“印斟,你……你是来砸场子的吧!”
谢恒颜惊恐抬头; 眼睁睁看着傀儡在他面前拉开架势; 狂怒嘶吼,犹如一匹将要展开殊死一搏的凶悍野兽!
就连康问也忍不住双手捂脸,尴尬难掩地说道:“要让我师兄射出一个百发百中,还不如要了他的命呢!”
然而最令人感到心灰绝望的事情; 并不是那第二支竹箭未能命中; 而是在那紧要关头,自黎海霜嘴里; 不轻不重蹦出一句话:“……我说过了; 阿偿不会死的。”
她又一次重复肯定道:“绝不会死。”
紧接着; 众人的视线彻底自红衣傀儡身上转移; 继又望向庭后长廊最幽暗偏远一处; 一扇一扇从房间内部彻底敞开的门扉。
从那里走出来的,先是穿着寻常布衣的封偿,再是仅着一身中衣,脸色惨白的封偿,甚至还有躺在屏风后方,那浑身散发异味的腐尸封偿……
直到这时,谢恒颜才彻底明白——黎海霜说的封偿绝不会死,原就是在这座空间扭曲的黎家后院里,供养着数不清的傀儡丈夫,它们无一例外,都是处在不同阶段的封偿一人罢了。
一个人的执念究竟有多深,才能疯魔失智到这般地步?
然而一切至此,都是为时已晚。
谢恒颜能够戏耍单一只能力薄弱的傀儡,却无法控制这些迅速群聚在后院草丛中的怪物。
他只能拧着手里小半块破布,后退再后退,直到双脚抵上墙根,再无退路可言。
“接箭!”
关键时刻,印斟翻身下地,迅速将背后竹弓与箭筒抛掷出去,并高声提醒:“射头顶,业生印!”
谢恒颜先时一愣,随即扬手接过那半空之中飞来两物,同时印斟赶在一众傀儡伸开爪牙的一瞬之间,单手拉过谢恒颜摁入怀中,道:“别怕,直接射!”
半晌只听“嗖”的一声,伴随第三支锋利竹箭劈过长空,印斟捞着谢恒颜一并跃上房顶,顺势抽开八张符纸贴上另支箭头:“……再来,对准。”
谢恒颜双手颤抖,极力横在数尺高空当中,拉弓满弦,一箭接连无数琐碎纸片,正朝后院中央飞驰而去!
但见数缕刺目光晕陡然大盛,八张符纸自四面围墙上方撑开一道结界,其间繁冗咒文亦是应声而起,迅速往每只傀儡头顶形成整齐划一的锁链与桎梏。
那时黎海霜还未及下达任何命令,人已随着地面的不住摇晃而站立不稳,而她身边一众千奇百怪的傀儡封偿,亦很快在符咒造成的约束之下停止动作,纷纷缩回长廊幽暗的尽头,似拼命想要隐藏行踪。
印斟一手拖着谢恒颜跃向对面围墙,一手则将半支撑在墙头的康问扶稳攥紧,问道:“没事吧?”
康问咬牙坚持道:“没!就腰摔着了,有一点儿疼。”
印斟道:“我刚在山腰放了信号,等师父赶来就没事了。”
“还……还等师父过来?”康问无比痛苦地道,“现在出不去吗?”
印斟摇头道:“院墙被人施过咒法,估摸着是为方便供养屋子里这一批怪物——外人能够轻松进来,但找不到办法出去。”
“……对,就这些要人命的龌龊东西,一个比一个生得凶残。”康问龇牙咧嘴道,“我之前都没想过,问题竟会出现在黎姑娘身上!”
谢恒颜道:“就算她是人,也没法确认她丈夫一定是人。”
“是是是……我记得小倌,你管这些怪物叫什么来着?”康问眯眼道,“什么傀?什么儡?听都没听过——至少我们师父,以前就没说过。”
印斟目光一冷,转而望向谢恒颜道:“什么傀儡?”
谢恒颜脸色一变,霎时之间,忽又变得有些有口难言。
“傀儡,就……就是傀儡啊……”他支支吾吾道,“你看院子里的封偿,有一个两个三个……寻常妖物,哪会一下子重复这么多。”
印斟凉声问:“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谢恒颜理直气壮:“当然是我……”
“嗯,反正都是你爹说的。”这回印斟不吃这套了,反而逮着他不依不饶道,“那么敢问你爹,究竟是何方神圣?”
“是啊,这事儿别说我师父,就在咱们镇里也从没听人提过。”康问也道,“你一个没见识的小倌,是怎知道那玩意叫傀儡的?”
“不是,我……”
谢恒颜喉头一哽,根本挤不出一字半句。
而就当他拼命寻找理由,想要用来搪塞的那个时候——周围符纸筑成的结界猝然开始耸动,竟似随时面临坍塌一般,无端发出一阵极为剧烈的震颤!
那会儿康问还正忘乎所以,没脑子凑上去一顿猛追猛问,待得再回过神时,已经一个趔趄从墙头仰面摔了下去,落地滚进了脚下一堆烂草丛里。
幸而谢恒颜一个眼疾手快,拐着胳膊勉强将康问一只脚踝死死捞住——偏在此时,听得耳畔窸窸窣窣一串诡异的锐响,只见那方才还缩进暗中不敢妄动的一众傀儡,眼下正如潮水一般蜂拥而出,纷纷扑向角落每一处的结界边缘!
随后,张开獠牙,近乎疯狂地咬向四面围墙间屹立不倒的八张符纸!
墙头边的三人瞬间就愣了,死也没料到一群傀儡还能整这一出玩意儿——挣不开结界?那就干脆张嘴来啃!
康问整颗脑门儿还半悬在空中,如今吓得一双眼珠滚圆发红,忙是抱着谢恒颜的手臂喊道:“娘呀,这群死怪物……符纸都吃!小倌,快拉我上去,拉我上去!”
“康问,你好重啊!”
谢恒颜右边那条胳膊伸得老直,这会儿为了把康问带回墙头上,连皮下一层青色的脉络都已撑得一清二楚。
而印斟此时更是腾不开手,一面立出两指催念咒诀,一面单以一手迅速填补结界——纵然如此,那群傀儡在咒文与符纸的同时压制之下,仍旧张牙舞爪,像是浑然不知痛苦一般,争先恐后试图将结界从内部进行摧毁。
这时的黎海霜才寻得间隙,扶着一旁傀儡的肩膀站直腰身,不断出声令道:“阿偿,先别管符纸,他们出不去的!”
“没人能从这里出去!”她骤然提高音量,“阿偿……吃了他们!这群走狗,都是害死我爹的罪人!”
此言方出,院后一众傀儡当即发出咆哮嘶吼相互交错的浑厚杂音——显而易见,印斟砸出来的符纸与咒诀,对于这批思维麻木的怪物,压根起不到较长时间的作用。
印斟急得满头冷汗,到最后干脆放弃对结界的多余修补,转而弯下腰身,用力拽住了康问的另一边脚踝。
康问这混小子,虽说体型不算壮实,但他平日里吃好睡好,体重却是在日渐不断地上涨。这会儿印斟低头拽着康问的腿脚,能明显察觉谢恒颜在抓住他的时候,究竟吃力到了什么地步。
印斟微侧过头,甚至再往旁边靠近一些,能清晰看见那苍白肌肤下隐隐浮现的数道青筋,以及在更深一层不断蔓延某种陌生而又熟悉的细腻纹路。
——等等……这纹路。
印斟微微一怔,待要继续凑去看得更加明了,谢恒颜却在他耳边苦不堪言道:“你发什么呆?快把康问拉上来啊!我手都要断了……”
“嗯,知道……”
印斟神情木然,一句话刚巧说到一半——回头只听一声突如其来的凶兽咆哮,身后一只傀儡近在咫尺,几近在他动手爬上围墙的同一时间里,猝然抬起下颌,亮出眼底一星半点极度诱人的猩红。
要说这群怪物智力低下,缺少能造成伤害的实际力量,但它们那双异常深邃的眼睛,却饱含千百种不同的情绪,像是一把时刻能窥探人的心灵尖刀。
随后这把尖刀,彻底凿穿了印斟在无意识下的最后一处提防。
他陡然偏头,自眼底不断涌现而出的,不再是黎家后院面目狰狞的怪物傀儡,而是在记忆深处,更能轻易唤醒抗拒与恐慌的——那片一望无际的刺目火海。
有那么短短一瞬间,印斟在对自己的认知产生怀疑。但是很快,他便在那似梦非梦的大火之中,彻底地沦陷了下去。
因为在此时,耳畔幽幽响起一道带着哭腔与忏悔的女声:
“阿斟……你千万不要恨我。”
印斟自一片炽烈火光中睁大双眼。
视线依然很模糊,但感觉却异常的清晰。
女人在他面前大颗大颗掉着眼泪,倏而又抬起双手,反复将湿润的面颊用力抹干。
“如果一开始就由你死了,也许这结果……比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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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谢恒颜就穿帮啦~
顺便说下,师兄的过去也不能算简单!
谢恒颜认识印斟之前,是先一步认识的印斟他妈,印妈和谢恒颜之间有过一段故事(咳,不是感情戏),至于这段故事,不知道正文有没有机会放出来,总之和全文主线还是有很大关系的,正文没有番外也一定会有~
第42章 傀儡穿帮
人在婴孩时期所保持的记忆; 总归是破碎而又短暂的。
但驻留在印斟脑海中多年挥之不去的; 始终是那片炽烈燃烧的火海,女人黯然离去的背影; 头顶即将坍塌的房梁……以及在那火光冲天的一刹那间; 骤然扼住他脖颈的那团黑影。
却只短短一瞬,耳畔继又响起一人愈渐清晰的呐喊。
“……印斟!印斟闭眼!你别看它,也别听它说话!”
慌乱中,隔空伸来一只冰凉苍白的手掌。那指节修长有力; 即刻蒙上印斟一双接近呆滞的眼睛,亦在同一时间里; 将他从烈火灼烧的梦境彻底拉回冰冷的现实。
印斟猝然回神; 眼前仍是黎家灰矮破旧的庭院,以及伏在围墙边缘试图向上攀爬的一众凶煞傀儡。
谢恒颜一手勉强拂上印斟双眼; 另一手同时承担他们三人的重量; 显然已经撑到了极限:“印斟,我手真的要断了,你俩能不能……快点上来?”
“扶稳些,我马上就……”
印斟伸出五指,抓过谢恒颜右面撑得老直的半只胳膊,刚想借力带着三人一起翻上墙头; 忽听耳边“啵”的一声清脆声响; 面前谢恒颜近在咫尺的细软小臂; 竟在最终不堪重负的情况下……
断、断了?
是真的; 折断了。
而且生生掰成了两截; 连手腕间细密齐整的木质关节——都在印斟眼底骇得一览无余。
谢恒颜:“……”
印斟:“……”
两人具是一脸铁青,彼此无言地对视半晌。
那时康问正头部朝下,对身边两位的突发状况压根一无所知:“……臭小倌,赶紧拉我上去啊,这群怪物都要爬过来了!”
话音未落,印斟和谢恒颜陡然失去重心,相继从那墙头高处一并滚落下来,堪堪砸得康问一个措手不及。
三人头脚纠缠,难舍难分,一路摔进墙下半人高的深草丛里,接连翻滚了数尺远的距离。
而就在那短短一瞬的间隙,谢恒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将那断开的半截小臂拾了起来。
随后想也不想,正当着眼前印斟的面……又将它若无其事给安了回去。
所有一系列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快到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很显然的,印斟并不是瞎子。加之早前在空盏楼时便有过的推断和怀疑,他甚至无需多想或是多问,便能很快明白过来——眼前这个自称谢恒颜的男人,究竟有着怎样难以言喻的身份与背景。
印斟原想说点什么,但眼下这般形势,并不容许他这么做。
落下墙头的三个人,就像是往饥饿的野兽群中,放置了三块肥腻带血的活肉。
原先符纸设下的结界,不久便被一众疯魔的傀儡撕成碎片。脆弱的禁锢彻底遭到消除,而印斟和康问对待这批怪物,基本没有任何应对抵抗的措施。
“从……从没听过还有傀儡这种东西存在,师父原来教咱们除妖的时候,也没提过这茬儿啊!”康问心生绝望,不住哽咽道,“师兄,难道我们注定要死在这座山里了吗?”
印斟望着那满院扎堆成群的怪物——清一色的红眼木身,扭曲的关节,以及行走时发出“喀哒喀哒”的刺耳声响。
不知怎的,他忽然有些自嘲地道:“谁知道呢?有的东西像是没见过,不代表我们身边没有。”
康问仍旧愣着,显然并没有听懂。谢恒颜却捂紧刚断不久的右臂,始终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
印斟冷笑一声,侧目凝视他道:“怎么,连你也打算死在这里吗?”
“这话说的……你们进到这间院子,又不是让我给害的!”谢恒颜莫名委屈道,“再说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谁要跟你俩死在一块儿!”
正说话间,倏而头顶一道电闪雷鸣。原本漆黑一片的夜空,骤然大开一条裂缝,其间无数熹微的曙光自天空最高一处散落而下,洋洋洒洒照亮了黎家整座阴森可怖的院落。
与此同时,自那百尺高空翩然落下一人敏锐迅捷的身影,手握折扇,背负长刀,正于脚尖点地的一刹那间,飞速在四面墙后落下对应四道光点。
随后两指立起,自成一道咒诀,堪堪将那原已粉碎的符纸结界,一寸一寸,再次于周围四堵墙面之间拼凑,合拢,最终全然恢复至原样!
众人皆是一惊,康问眼睛都瞪圆了大半,不禁失声喝道:“这是谁啊!”
然而待他一句话刚巧落尾之时,适才满院张牙舞爪的一众傀儡,已被那从天而降的怪人一次捆缚得完完全全,竟连一个也没漏下!
就连黎海霜蓦然见得此状,亦忍不住大惊失色道:“不可能的!阿偿……阿偿快跑起来啊,普通符纸而已,不能耐你如何的!”
“——阿偿!跑啊!”
“痴心妄想!”
来人手中折扇一挥,头顶千万条密网应声而落,即刻在原有结界的基础上,又重新覆盖一层强硬的束缚——
满院傀儡顿时发出狼狈不堪的嘶鸣,黎海霜更是看得心痛难忍,不住扑上去尖声喊道:“阿偿……不要这么对我的阿偿!放开他,你放开他!”
“区区一介人类女子,怎可私下驯养如此数量可观的野兽!”那人怒声斥责道,“你可知道,这都是些什么妖物?”
黎海霜含泪哭道:“那是我的丈夫,是我的丈夫!你快把他放开……快放开啊!”
“笑话!此等凶煞妖物,以人性命喂食,你却将它们当作丈夫?”
那人眉目一凛,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