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野犬-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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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疑似半夜扰民的别枝顿时心?虚。
她转过身,趁没人发现,快步朝租住的单元楼走去。
在?女孩背影远去时,不远处的梧桐树后,庚野跨着长腿懒洋洋走出来。
“比猫都机警。”
青年嘲弄地低哂,却还是不放心?,再次跟了上去。
直到女孩的背影拐进两栋楼之间?。
庚野走到拐角后,停住。
青年微折低了腰腹,靠在?粗粝的老居民楼的墙面上,拿出手?机,开始编辑信息。
跟上楼显得太?变态了。
他还是等她到家,再发条信息,然后等她回复。
这样想着,庚野抬起手?机,微屈起的指骨在?新手?机的屏幕上起落。
按键音似乎都比他之前的手?机好听。
想到别枝手?里另一个和他情侣款的新手?机,庚野仍冷着脸,但还是无声勾了下唇。
只是就在?这一秒。
“别枝!”不远处的那个单元楼前,忽然响起了一声清朗的少年声音。
“——”
庚野眼皮兀地一沉。
几秒后,他从墙前直起身,没表情地回过头。
不远处,别枝租房的单元楼道口。
一个染着栗色头发的少年从地上蹲姿起身,扶着手?里的行李箱,皱着眉问:“都快十二点了,你才回来,什么破工作。”
别枝似乎怔了两秒:“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投奔你了,难不成你要?我?自己去住酒店?”
后面的话音再听不清。
没有反驳,没有拒绝,女孩已经和那个少年并?肩走进了夜色下的单元楼里。
他们背影亲密,不留余地。
“……”
庚野在?楼后深邃幽沉的翳影里,停了许久,他缓缓捏紧了手?机。
站了不知道有多久,直到楼道的灯一盏盏熄灭,她的房间?亮起,又暗下。
黑暗里的青年终于低垂了眼,他松开了早已捏得麻木,失去知觉的指骨,喉结滚动。
薄唇溢出的冷笑低哑,嘲讽,又颤栗难抑。
——
他差点忘了。
时至今日,他依然只是她可有可无的备选之一。
第34章
别枝租房的这座老式居民楼里没有电梯,再重的东西也得手拎上楼。
等她到了三楼,开门后,回头一看,别钰还拎着那个看起来就硕大沉重的行李箱,吭哧吭哧地沿着她眼皮底下这折楼梯往上爬。
“你?这是把半副身家都带来了?”别枝无奈地给他拉开门。
别钰放下行李箱,正气喘吁吁,抹了把额发下的薄汗,没好气地看向别枝,似乎要说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吭声。
门内,听见动静的廖叶就快步走进玄关,她一副打趣促狭的语气:“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在楼下跟庚野……”
敷着面膜的廖叶蓦地一停,懵问:“这谁?”
别钰的目光在廖叶身上停了几秒,似乎是上上下下扫视过了,又根据称呼判断后,他才很是不屑地一撇脸,拎着行李箱进门:“别枝,这个老女人为?什么在你?家?”
“?”
廖叶:“?????”
别枝无奈,最后一个进门,顺势把防盗门拉上:“不要没大没小。”
“……别钰?!”
被“老女人”这个气得她牙根痒痒的称呼唤醒,廖叶终于从尘封的记忆里翻出一个模糊的影像。
别枝寄住在舅舅廖文?兴家里那年,别钰曾经离家出走,不远几千里跑去找过她,也和廖叶有那么几日火星撞地球似的极不愉快的相处经历。
彼时一个17岁少女一个11岁小孩,正是拿“小屁孩”和“老女人”互相问候的年纪。
昔日愤怒涌上心头,廖叶又气恼又震惊,面膜下,她努力嘟着嘴巴不沾上精华水,字字从牙缝里往外挤:“他这几年吃化肥了啊?当?初才到我这儿。”
她在脖子底下比划。
放下行李箱,换好了别枝拿出来的男式拖鞋的少年这会儿正直起身,清瘦的脊背拉直,栗色卷毛下的额头顷刻就和廖叶头顶拉出十几公分的海拔差。
他不屑地一瞥她,哼声:“小矮人。”
少年插兜转身走出了玄关。
廖叶:“——???”
别枝忍笑,连忙拉住差点化身暴龙的廖叶,一边给她拍后背一边顺气。
别枝也确实没想到,七年都过去了,这两人如?今一个24岁一个18岁,竟然还是一碰面就这么针锋相对。
早知?道?,上楼前先跟廖叶说一声了。
“你?等着,不能?为?你?个小屁孩浪费了姐姐我十几块钱一贴的面膜……”
廖叶磨着牙,放下狠话,转身就朝洗手间愤愤离去。
等卫生间的门合上。
别枝走到冰箱旁,拉开门前,她扭头,看向那个很不见外就把自己撂进沙发里的少年:“家里只有水了,你?还是习惯喝冰的?”
“嗯。”别钰点头,打量过整个客厅,最后将视线落到别枝身上。
“你?,没事吧?”
别枝从冰箱里拿出瓶矿泉水,和他对视了下,才略微恍然:“爸跟你?说的。”
别枝被送到医院急诊,院方联系家属,电话最早是打给别广平的。
不过别广平离着山海市本来就有上千公里,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再加上别枝当?时已经确定没什么大碍了,因?此别广平那边除了阿姨发过慰问信息外,也没其?他动静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看他表情不对,问出来的。”别钰皱眉,“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都不跟我说?”
“多大的事,”别枝莞尔,走过去将水递给他,“和你?说干嘛——你?这趟过来,是不是又瞒着你?爸妈?”
否则,那夫妻俩怎么可?能?一通电话都没打来呢。
别钰不满:“我已经成年了,用不着他们管。”
“你?不会说你?是要返校,才趁机拎着行李箱来的吧?”别枝轻眯起眼。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别钰仰头灌了几口水,放下瓶子,“我又不是不敢说,只是烦我妈唠叨。”
别枝看了下挂钟。
那边距离山海市至少是两小时的飞机,晚饭时间算,他几乎是吃完饭不久,立刻就去了机场,然后飞过来的。
别枝轻叹:“我就不该告诉你?地址。”
“我可?是你?弟,你?回国不告诉我,那还像话吗?”别钰凶了脸。
不等别枝回答。
洗掉面膜的廖叶哼哼着走出来,拍着脸蛋:“知?道?的你?是弟弟,不知?道?以为?我俩都要喊你?哥呢。”
“论身高,你?确实可?以啊。”少年抱臂靠在沙发里,酷着张脸气廖叶。
“我——”廖叶给自己拍胸口,深呼吸:“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那我尊老爱幼。”
别钰哼声,扭过头,“早知?道?她在你?家,我就不来了。”
刚说完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廖叶立刻又叉腰了:“那你?现在看到了,可?以滚了。”
“凭什么,别枝是我亲姐,你?就是她表妹。”
“什么玩意??”廖叶这下真被点炸了,“你?跟她又不是一个妈!谁是你?亲——”
客厅里骤然死寂。
无论是说话的廖叶,还是刺激她说话的别钰,都一齐变了脸色,扭头看向窝在单人沙发里的女孩。
别枝看起来除了有点困以外,没什么反应。
“不吵啦?”倒是见两人望来,她慢慢吞吞伸了个懒腰,“有你?们在真好,好像一下子就年轻了七岁呢。”
别钰:“……”
廖叶:“……”
他们姐姐骂人向来是暗牌来着。
“12点了,我明天上午虽然被放了半天假,但下午还是要上班的,”别枝起身,“廖叶,你?今晚跟我睡一屋,让别钰单独睡客卧吧。”
刚说错话,廖叶这会大气都不敢出:“好。”
“至于你?,”
别枝指了下客卧,“等下我给你?新?床单被套,你?自己铺。”
“不用,我自带。”别钰仰脸示意自己的大行李箱。
“?”
别枝颇为?惊讶,“你?还真当?搬家了啊?”
“我还不是怕你?自己住这儿,没人照顾你?——”少年说到一半,先红了耳朵,他别过脸,拿食指搔了搔脸颊,不自在地嘟囔,“放心吧,住一晚,明天就走。不在这儿打扰你?们姐妹恩爱相处。”
别枝莞尔:“来都来了,多住几天吧。等我周末带你?在山海市转转。”
然后女孩打个哈欠,摇了摇手,往主卧回:“今晚不行了,折腾一天,我冲下澡就睡觉,所?有事情等到明天上午再说。”
进主卧前,别枝停了下,向后仰头,扫过客厅里立刻用眼神明枪暗箭的两人。
她嘴角轻勾:“不许闹了,再扰民,我就把你?们俩一起踹到楼下,懂?”
“……”
两人难得默契,一同点头应声。
咔哒。
主卧门合上。
廖叶想了想,还是压着声音说了句:“房间我随便收拾一下我的东西,你?等着。”
“别介,”少年起身,仍是那个冷哼哼的声调,“那不显得我一点都不知?道?尊老爱幼、虐待老女……哦,虐待老人么?”
“——!?”
廖叶望着从她身旁过去的,肩膀都到她脑袋了的少年,气得磨牙,攥拳朝他背影挥了挥。
看在别枝的面子上,她忍。
几分钟后。
廖叶还靠在客卧敞着的门旁感慨,这腿长胳膊长的,干活就是方便。
别钰已经收拾完了。
今天一天他也是舟车劳顿,略有些?乏,这会松垮着长腿斜坐在榻榻米上,往后支着胳膊,眯眼看廖叶。
廖叶被他越盯越不自在:“……我脸上有花啊?”
“你?可?真会给自己贴金,”少年撇开脸,冷哼出声笑,不等廖叶发火,他扭回来,“你?刚刚,在我进门前,好像说了一个人的名?字吧。”
“啊?”廖叶没反应过来。
坐在榻榻米边上,少年却蜷回腰腹,胳膊肘撑在了折膝的长腿上。
顶灯的光从他上方罩下来,拓过少年那张折叠度颇高的清隽脸庞,侧颜都被阴影勾勒出几分深沉。
“庚野是谁,”别钰警觉得像头嗅到危险的豹子,“我姐交男朋友了?”
主卧,卫生间内。
别枝进干湿分离的浴室前,特意拿起手机看了眼,确认信息和来电——
没有庚野的消息。
一点难以言语又不想承认的失落散碎埋没,别枝提了提神,看向多了条好友申请的微信。
昵称是陌生的,【YY】。
头像则是一汪清澈的泉水。
申请好友的备注也异常简单,只有一句话。
【YY】:别老师,我是方韵霏男朋友。
别枝意外且迟疑,简短思索了下,她甚至怀疑这个在方韵霏室友口中以“富二代”为?标签的年轻人,加她很可?能?是为?了警告她对他女朋友好点。
毕竟今晚骤然划破夜幕的那声鸣笛还音犹在耳。
但……万一是方韵霏出什么事了。
别枝想了想,还是通过了好友申请,顺手把人拉进了心理系新?生和新?生家长的备注分类里。
脱下了衣服,别枝将手机带进玻璃浴室内。
打开了音乐软件,随机歌单播放,然后手机便被她搁在最上层的置物架上。
——别枝习惯了在浴室里听歌,这样可?以不必去管那些?会随着水汽蒸蔚而逃进记忆里的思绪,只要跟着音乐,放空大脑就好。
只是今晚有些?例外。
乌黑长发被花洒的水淋湿,从外向内,一点点压在了头顶,耳廓,脖颈上。
别枝在氤氲的水雾里合上眼。
渐渐湿透了的长发顺滑披下,如?同一块紧罩在头顶的雨布,眼前被乌云与夜色遮蔽,放大了的只余下听觉。
于是花洒下的水滴汇作了一片雨云。
令人颤栗的雨声里,她仿佛又看见青年站在路灯下,单手提起颈前的黑色绳坠。倦懒嗓音交织着淋下的雨,叫画面被湿透,在她脑海里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结缘木。'
'别人送我,招桃花的。'
'算了。'
'不想结婚的话,就管好自己。'
'别瞎撩了,行不行。'
别枝双手抬起来覆住了脸,下压里微微窒息,好像这样就能?驱散那些?声音与画面。
水从她面孔前淌下,像泪痕。
穿过雨布似的湿发,女歌手的声音和着那些?敲打在耳边的雨声,在浴室里回响着。
/我预演过千次百次的重逢/
/你?却始终站在梦里难触碰/
/太?难回头只能?一直走不停/
/曾经两个人流失人海之中/
/明明不甘心/明明还在等/
/却偏要假装/早就不痛/
/明明奢望着/你?也再次心动/
/越美?好期待/越容易落空/
/承认我不配/反倒更轻松/
/有些?爱与妒/只有自己才懂/
——
西城区,惊鹊酒吧。
昏昧灯火下,空气里飘荡着驻场歌手性感又迷离的烟嗓音:
/有些?爱与妒/只有自己才懂/
/时光洪流中这份爱多渺小/
/一放手就消散掉/
“乔别嘉说你?在这儿,我还不信呢。”林哲一屁股坐进了沙发里,环顾酒吧内,“这都凌晨几点了哥,酒吧里客人都没剩几个了,你?自己跑这儿干嘛来的?”
“……嘘。”
庚野嗓音懒怠,也疏冷,“听歌。”
他斜靠进沙发里,一只手垂在腿侧,另一只手搭在沙发靠背上方,懒懒垂低的指骨间拎着只洋酒杯。
琥珀色的酒浆浅浅盈着,将摇曳的灯火晃碎在杯底。
/我也想洒脱一笑/
/说一生那么长/
/爱与你?都不重要/
林哲竖耳听了会儿:“别说,这歌对你?还挺应景。”他余光扫落,瞥见了桌角的一个牛皮纸袋。
“这是什么?”
“审批手续结束了,”庚野哑声,“我在今年转民航的推荐名?单上。”
“我靠,终于舍得放你?——”
兴许是消息来得太?突然,林哲僵了下,来不及表露完全的惊喜变成尴尬,“这,等了七年,偏偏她回国后才下了,还真是天意弄人哈。我是该说恭喜,还是别的什么?”
“那还是恭喜我吧。”
庚野低声笑着,嗓音却沙哑:“就恭喜我……至少等下一次她再抛下我出国,能?追过去了。”
林哲听得头疼:“你?这去接她之前还好好的,她又干什么了?还能?比包养那话更严重?”
“她什么都没做,”庚野淡声,“我强求,所?以我活该受着。”
林哲都被庚野这副自暴自弃到已然完全松弛无谓的语气给气笑了:“行啊,你?都看这么开了,那还来惊鹊干吗?直接给自己送人家里呗。”
“排队呢。”
“——”林哲呛了口空气,“啥?”
庚野眼都没抬,晃了晃酒杯:“她那儿今晚有人了。”
“?她和她男朋友不是分了吗??”
“换了。不是那个。”
“……”
半晌,已经分不清自己是牙疼还是脑仁疼的林哲终于回过神,忍不住嘶着声问了:“你?就真不介意?”
“介意啊。”
庚野懒洋洋抬眸,一副漫不经心的冷漠无谓,“所?以我等了一个小时,还是回来了。顺便想,是不是我也该有个备选,好在被她扔下的时候,也学她排遣寂寞。”
林哲屏息:“……你?认真的?”
庚野停了两秒,嘲弄垂眸:“怎么可?能?。”
“幸好不是,不然我估计你?就真——”
“我又没疯,”庚野懒欠了下身,翘起长腿,“我要是碰了别人再去碰她,那和多一个人碰她有什么区别。”
“……”林哲:“?”
到这会儿,终于察觉什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