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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晕沉-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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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而泛着蒙蒙水气的眼睛,活像是女性贺尔蒙过剩般!官狁嫌恶地皱皱眉,这是他全身上下最不满意的地方,为此,他特别去配戴了一副没有度数的粗框眼镜,勉强遮掩住稍嫌没有男子气慨的漂亮眼睛。 

对他而言,母亲那充满楚楚可怜的肢体动作,以及温柔到可说是优柔寡断的性格,正是造成她会早夭的主因。 

或许是下意识地不想步上母亲的后尘,所以他老是想尽办法让自己外表看起来无比坚强、冷酷。 

即使他深深明了,自己这一辈子恐怕永远也挣脱不开母亲带给他的巨大阴影。 

不过,左脸颊上这个可爱意味浓厚的单边酒窝就不是他能处理的了。 

明显的凹痕,即使不笑也能被一眼看出。 

动手术可以去掉欲个酒窝吗……?官狁微感困扰地伸手摸了摸,突然回想起久远时,曾有一个比父母更疼爱他的人最喜欢这样伸手抚摸他的酒窝,然后像抱着洋娃娃般地抓紧他,再突然一个高高抱起,拋上拋下地逗自己玩。 

那个人每见自己一次,总不住直称赞他「好可爱」。 

或诞,这个没随着年龄而消褪的明显痕迹,是为了纪念曾有一个人真心地对他好,才残留下来的吧!官狁突然有些傻气地想。 

伸手扯来一条干净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珠,将身上的睡衣脱掉,套上一条黑色长裤及浅蓝色名牌衬衫,一七六公分的身高,正好让他削瘦且稍兼单薄的身材穿起衣服来像衣架子般好看。 

若非不吃早餐造成的营养不良,或许他还可以长得更高些,但比起平均值更加矮小的同侪们来,他勉强算是鹤立鸡群的了。 

严重偏食与挑食似乎是现代年轻人的通病了,加上自己有抽烟的坏习惯……能长到这般高,似乎就该偷笑了。 

戴上粗框眼镜,拍拍裤袋,确定没忘记随身不离的香烟,接着从皮夹里头抽出一张千元大钞塞入胸前口袋,手指头勾着门钥匙,在玄关处穿上耐吉球鞋,跟在庭院洒水的佣人婆婆打声招呼之后,官狁悠悠哉哉地出了门。 

现在赶去学校上课无疑太矫情了,官狁打算好好享受这无意中偷来的清闲,搭公子朝可谓美食天堂的车站附近前去。 

可恶!他真是不该出来的!真是活该自找罪受!官狁紧蹙着眉头,不住暗骂自己。 

绕了大半个市区,一直拒绝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们的无聊搭讪到快疯掉,直到他一双清澈的瞳眸浮上冰冷的寒光,及几乎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才中止终绎不绝的桃花涌上。 

这些人,难道看不出来他现在的心情很差吗?官狁深吮一口烟雾,平滑的眉头不耐烦地皱起。 

不被人了解而辛苦隐藏的孤独心情,已经不是狠抽几根就能平息得了的了。 

然而,纵使心情异常纷乱烦躁,他还是没有乱扔烟蒂,规规矩矩地找到垃圾桶,才安心丢下──由这点绝对可看出自己根深蒂固的教养有多么成功,官狁微感讽刺地想。 

茫然四顾,陌生的人潮、街道、景致、无一不提醒自己有太久没出外逛街了。 

走在路上,没有一个人认识他,每一名擦肩而过的都是陌生人,他好比这个世界的过客,眼前净是一片茫然、空白。 

真想就这样子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不是自暴自弃,只是单纯的有这个想法而已。 

反正,这个异常冷酷的世界少了他,也不会停止运转;缺了他的出席,父亲的婚礼也不会终止。 

官狁为甚至没有勇气去参加婚礼的自己,感到异常悲哀。 

该去祝福那个终于娶到「真爱」的父亲吗?不!他不认为自己有这种度量,然而,他也没勇气去大肆反对……真窝囊啊!这样的自己,简直连「废物」一词都不足以形容。 

不愤世嫉俗,不偏离轨道,官狁一直走着麻痹自我的,所谓正轨的道路。 

没有人听到他的灵魂正在痛苦悲鸣着要逃离,太成功的伪装,让他也差点忘了自己是一个表面看起来正常优秀,但实际上却是一个一直在诅咒这世界的亡灵。 

若是他能像个正常小孩一般,对父亲撇撇娇或是哭闹,父亲是否就会回头多看他一眼?没有回答价值的愚蠢问题,连问出口都没必要。 

说他根本是行尸走肉的活着也罢,因为他确实无法反驳。 

现在的他,的确是靠着祖父对自己的一点微薄期望而活着而已。 

祖父冀望他能够坚强,所以他从不表现出软弱。 

只要这世上还有人需要这副没有价值躯壳的他,他就能继续苟活下去……疲软的双腿似乎承受不了过于沉重的思绪,官狁漫无目的之旅,终止于公车站牌前。 

由于不戴手表的习惯,让他非常不凑巧地搭上正好是放学、及下班时间的高峰时段,人潮拥挤得不得了。 

何止一句「○&#」足以形容他现在恶劣到极点的心情!封闭的厢型空间内,流动缓慢的空气似乎停滞住了,一股混合着令人难以忍受的人类汗臭味令官狁深深皱起眉头,再加上旁人时不时磨擦到自己身躯的恶心碰触,更令他难以忍受,种种将情绪逼到极限的厌恶感让官狁真的很想夺门而出。 

但前提是,他必须要有能力突破重围,通过如挤沙丁鱼般的走道才行。 

很显然他办不到,所以只能继续苦着一张脸,默默忍耐着。 

半个小时不到的车程,对官狁来说,却足足有半年之久那样地难熬,尤其非常不幸地,他前方正巧站着一名擦了浓郁香水的中年妇人,阵阵混合汗臭味的奇怪味道自她身上不住飘散开来,令官狁不由得皱紧眉头。 

这欧巴桑……难道没有香水一旦擦过头,就会形成恶臭的常识吗?显而易见地──她没有!糟糕至极的处境,让心情原本就沉重极了的官狁,更是有如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般地痛苦。 

嗅着不时飘来的恶臭,及空气流通不畅持续屯积的闷气,恶心地让他尚未完全消化完食物的胃狠狠翻搅了一下。 

封得死死的窗户,是令官狁快要晕厥过去的最大元凶。 

比起一路吹着冻死人的免费冷气,他宁可呼吸闷热但新鲜多了的空气,遗憾的是,现今有移动式窗户的普通车已经很少见了,路上随处可见的都是封闭式的冷气车,浑浊的空气几乎要将人活生生窒息……实在不该出来的,官狁再一次深深懊悔!每停一站,便立刻密集地涌上增加车内拥挤度的人潮,让原本用两只脚支撑身体平衡的官狁,只能以稍微垫起脚跟才不会踩着旁人的不稳姿态站着。 

{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毫无预警地,公车莫名而突然的一个急转弯后紧急煞车,令原本就重心不稳的官狁不意外地如断了线的风筝,身子咻地往斜右后方栽倒,跌落在一名陌生男人身上。 

「你没事吧?」陌生男人用有力的臂膀稳住他的身躯,低沉稳重的声调蕴含一丝对陌生人适当而有礼的关心。 

何止有事,简直难受到快吐了!官狁面无血色,脑袋一阵令他欲呕的晕眩。 

幸亏这人立刻抓着他,否呗他铁定当场出糗了……对身后这名不但没嫌恶地推开自己,反而语调温柔地询问他是否有事的陌生男人,官狁打从心底破天荒地生出了感激之情。 

「谢谢你,我没事了。」 

偏头朝身后的陌生男人露出一抹带着感激之意的虚弱笑容后,官狁挣扎着要站起来,不善接受他人好意的乖戾脾气展露无疑。 

男人微微一孤,对这名眼眸掠过一丝倔强光芒的少年,涌起怀念也似的熟悉感。 

「我再过一站就下车了,这位子就让你坐吧。」 

不在意这名少年顿时面露吃惊错愕的神色,男人站起身来,态度强势地硬是把他推入座位内。 

「……谢谢。」 

老实说,他的确无法拒绝此名陌生人给予现在的他最迫切需要的好意。 

眉头微拧,伸手抚着极端不舒服的腹部,官狁怪别扭地低声道了谢。 

拥挤瞬然消失的舒畅感,令他不禁轻吁了一口气。 

「不客气。」 

男人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笑容,心头莫名地有一丝欣喜这名少年原本苍白若雪的脸颊恢复些许血色。 

有着轻微洁癖的男人向来不喜欢去拉扯必然粘着手汗的拉环,索性弯着修长背脊,将裹着西装的强健手臂搁在那少年身后的椅垫上,宽阔的胸膛遮去了椅中人对外望去的大半视线。 

靠着如此之近的温热躯体,并没有引起官狁任何关于嫌恶的不适感,相反地,一股强烈的安心,竟蓦然从心底深处如潮水般涌上。 

许是这男人身上的味道太好闻了……官狁暗忖。 

混合着烟味及古龙水的纯男性味道,好闻得令官狁一阵陶然地晕醉。 

比起廉价低俗的香水味,自这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如美酒般成熟芳醇的好闻味道,轻易地安抚了他方才作呕欲吐的胃。 

天堂与地狱的差别,令他几乎错觉方才的遭遇乃是恶梦一场罢了……脸庞不由得轻轻扬起一抹带着叹息的安心笑容。 

……呃,是什么东西落在自己的脸上?!毫无前兆地,被人用手指轻抚脸颊的粗糙感触,令异常敏感的官狁吓到也似的立刻睁开因稍作休息而半垂下的眼帘。 

怔楞地望着眼前人,吃惊不已地发现用手指无礼地碰触自己脸庞的,正是方才让座给自己的那名好心的陌生男人。 

「你是……小狁?」陌生男人脸上露出比他更惊讶的神色。 

方才随意往下一瞄,见少年浅浅一笑,露出单边酒窝明显特征,他当场楞住了,简直不敢置信会这么凑巧地于公车上遇见他,若非少年细致的脸庞轮廓依稀还可令自己辨识出当年那名可爱小孩的影子,他还真不敢这样断言。 

「呃?」居然叫自己小狁……这人……认识我吗?官狁抬眼望着陌生男人,感到无比疑惑,然而经过不到几秒钟后,眼眸不由自主地逐渐睁大,困惑化为纯然的喜悦色彩。 

官狁情绪异常激动,兴奋地低喊出声。 

「小舅?你是小舅?」白晰而冰凉的手指,激动地覆上抚触自己脸颊、比自己修长有力许多的厚实手掌。 

官狁紧紧抓住他的大手,高兴得不能自己。 

母亲最小的弟弟,叶家四个小孩中唯一的男孩子,排行老四,故名肆尧,叶肆尧。 

自小性格叛逆难驯,年满二十岁之时,便自作主张地偷偷办理休学,背起一只简便的行囊远赴欧美,从此与叶家断了所有音讯的叛逆幺子。 

官狁还会记得他,是因为这个每次一见到自己,便会巴着他整天不放的亲人实在令向来无感的他印象深刻极了。 

终于察觉到小舅离开后,可能永远不会再来家中逗弄自己玩闹时,官狁甚至比母亲还感到难过……「答对了!」叶肆尧开心地笑咧了嘴。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便认出自己来!不枉费他多年来不想念父母、不怀念故友却惟独对这名可爱小外甥念念不忘。 

知情的好友,还曾嘴贱地损了他几句:「你已经够变态了,没想到还有恋童癖,啧啧,无药可救了!」现在想来,还真是一点都没错。 

「小狁,你戴着这副丑丑的眼镜差点害我认不出你来。」 

官狁低声抗议:「小舅才是得好多!」谁料得到当初那个意气飞扬、活泼好动的少年,穿上西装后,竟转变得如此成熟俊帅,活脱脱一副社会精英的英挺模样。 

与母亲娇柔的容貌大相径庭,叶肆尧有着一张精悍而狂野的俊帅脸孔,扬起笑容时,充满纯男性的迷人魅力。 

如今他已经褪了当年的青涩,完完全全是个担得起重责大任的成熟大人了,而自己,也不再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了。 

相隔七年的重逢,两人都变了不少……若单论外貌而言。 

官狁张大眼眸,一瞬也不瞬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发觉自己的身躯竟然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起来。 

一向冷冷淡淡的他,初次尝到何谓久别重逢的喜悦。 

眼前这名男人,或许勉强可算是在这世上除了祖父之外,唯一一个真心疼爱过自己的人了。 

可以说,官狁一见到他,就下意识地全心全意地信赖他了。 





第三章 

「没想到还能再看到你。」 

叶肆尧低沉的语调有着深深感叹,没想到过了整整七年,还能听到他轻喊自己小舅的声音。 

若非将车子送去维修而暂时改搭公车上下班的话,或许自己这辈子再也无缘遇着这曾被自己深深疼爱着的小外甥了吧。 

「我也是……以为再也见不着小舅了。」 

官狁撒娇似的用双手轻轻抱着他的结实臂膀,以几乎靠在他胸膛的近距离仰视着他。 

感受到他话中浓浓的怀念之情,叶肆尧不禁微微一笑,低着头,怜爱地凝视官狁从小到大几乎没变过的深褐色头发。 

「我本来就不打算再回来台湾了。」 

「那……为什么回来?」 

「因为……在异国流浪太久,终于无可避免的患了思乡病。」 

叶肆尧低声说着,有丝难为情似的缓缓露出自嘲笑容。 

异国的天空,对自己而言,始终过于遥远而陌生。 

所以,一有机会回来,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收拾了行李。 

「那小舅不会再离开了吗?」官狁满怀期盼地询问。 

呃,他该老实说吗?叶肆尧沉吟一会儿,轻点了下头。 

「嗯,不会。」 

暂时不会。 

其实,他明年二月底等工作差不多告一段落后就会离开台湾了,但官狁隐含盼望的眼神却令他说不出口。 

听见他肯定的回答,官狁不由得露出全然无防备的安心笑容,青春洋溢的迷人笑靥,令叶肆尧原本平稳的心跳莫名加速了几拍。 

啧啧,挺有未来女性杀手的架式嘛!「小舅现在住在哪里?」 

「就在……啊!我该在这里下车了。」 

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叶肆尧颇为懊恼地蹙起眉头表示。 

唉,与故人重逢的时光实在太短暂了!「小舅住在这附近?」 

「嗯,就在前面一点的地方。」 

「那……再见。」 

官狁低头着,干脆地放开他。 

他还是没变,跟以前那个与可爱外貌不符合有着孤僻性格的小孩一样,不爱粘着人,叶肆尧不由得暗叹口气。 

「再见。」 

只来得及递去一张打上目前暂时居所的地址及电话的名片,叶肆尧欲言又止,然而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才好,再度轻叹口气,迈步顺着人潮准备下车。 

父亲走了,母亲走了,小舅他……也走了!不知为何,官狁蓦然强烈地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望着一点一滴靠近门口的高大身形,向来空洞无神的眼眸,清楚映入男人离去的修长背影。 

在这里就分开的话,他们也许永无再次见面的机会……不知为何,官狁心头突然涌上这抹强烈的预感。 

他不清楚自己想在这名也许已算是陌生人的身上寻求些什么慰藉,官狁只知晓,他现在不想一个人独处,强烈地知道!抓着叶肆尧给的名片,强忍欲呕的不适感,官狁紧咬下唇,痛下决心霍地站起身来,双手不住推挤开对他皱眉的乘客,越过重重拥挤的障碍,在公车门合上的那一瞬间,官狁跳下车板,安然着地。 

叶肆尧站在路边,饶富兴味地低头审视现在只比自己矮半颗头,面露不安及乞求神色的少年。 

他知道他一副像只遭人遗弃的可怜小猫模样,很轻易地便会勾起男人埋藏心底深处的怜惜之意及……欲望吗?他一定不清楚……啧啧,未来的女性杀手兼男性杀手……叶肆尧突然不晓得自己该不该因为有着这么一位极富魅力的外甥而深感骄傲。 

「有什么事吗?」叶肆尧声调轻柔地询问。 

用力摇着头,官狁紧紧抿起双唇,不知该如何向他诉说自己此刻迷惘不已的思绪,他的行径从来没有这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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