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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聂卫]一念成魔作者:相忘韶年-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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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微微上翘,赤色双瞳柔光溢彩、煞是动人,话语隐隐带笑,盖聂转眸将他望着:“你这又是闹的哪门子脾气?”

“闹脾气?”卫庄扬眉,唇畔挑一缕邪气又无赖的笑,睇凝反问:“我怎么不晓得我在闹脾气?”

盖聂噎了噎,低笑一声不再言语,转手递过来一杯茶,“喝点茶解酒,免得宿醉头疼”。

“采松花酿酒,集春水煎茶,闲来看万卷藏书,醉枕月华。这种日子倒也逍遥,师哥、你说是不是?”许是觉得这个姿势挺舒坦,懒得抬手,任由盖聂平白举着杯盏也不去接。

见他不想喝盖聂便不勉强,把茶搁在一边儿晗首回道:“是好,可惜不会长久”。

“哼!滚滚红尘,纷纷乱世,有什么好理会的?还不如终老山中来的自在呢”。卫庄撇嘴,眼睛盯在盖聂脸上、一眨不眨。

盖聂很吃了一惊,“这可真不像是你说的”。

卫庄皱眉,颇为失望,多有不耐道:“ 百年之后,一箴史册、寥寥数语,你当我稀罕?!”

沉吟片刻,盖聂起身目视远方,清淡的嗓音和着夜风倍觉缥缈,但卫庄听得真切,盖聂说:“功名利禄,过眼云烟罢了。我只愿尽我之力,担天下之责”。

这绝不是他想听的!得不到期望答复的卫庄不禁恼羞成怒,拎起酒坛冲盖聂砸去。

“砰”的一声,酒坛直接从盖聂身体穿过砸在地上,淡白身形随应声而碎的坛子一并、四分五裂。
卫庄楞怔,恍恍惚茫然好似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半晌回神,鲨齿出鞘、剑起惊鸿。

衣袂被剑势激发的劲风带起、猎猎鼓动,红光映月、冷暖交汇,酿成一道奇异的景致,打在如冰封般青厉沉寂的面容上更显鬼谲,剑底招式愈挥愈快、劲风疾转、含力拔千钧之势,却无丝毫戾气杀意。

素月高渺,华光皓皓,白发三千风雪飘摇,心似浮波身如萍、此生无寄。

默默守在远处的红莲静静望着,无端泪下潸然,紧咬下唇、明眸妙目暗自闪过一抹阴狠。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攻心为上
按理说,腊月应该一家团圆、聚在一起温酒庆新春才是,但有人很有些等不及了,粮草兵马一经齐备,便迫不及待地喻令蒙恬出征。

咸阳城外,大军整装待发。盛装玄服的男子持酒,双手捧给着苍云铠甲、手执长戟一身英武的蒙恬,温言浅笑:“王上赐酒、祝将军旗开得胜”。

蒙恬接过,仰头一饮而尽,玩笑打趣:“此番我若不能得胜,岂不枉负廷尉大人亲自送行、枉负王上这杯美酒”。

闻言,男子虚叹一声,清濯沉静尤胜黑曜石的菱目浮现一层忧虑,不自觉皱了皱蘸墨描摩过一般浓重的眉,抬手抚了抚蒙恬坐骑鬃毛,徐徐道:“韩王卫庄、非一般人可比。这几年,也曾数度犯韩,皆是无功而返,他御下的韩国不复早年羸弱。据斥候情报,卫庄手上有一支奇兵,兄长此次攻韩怕是不会顺利”。

额脸与蒙恬六分相似,一样的英武不凡、一样的凛然刚直,言谈间亦显稳重老成,不愧为秦王驾前最受宠信的内政大臣、蒙恬的弟弟——蒙毅。

“兵者、诡道也。千变万化,可谋而不可控,从无常胜之说。身为武将,王命下,蒙恬不管世事艰难、唯有执行,左不过马革裹尸而已”。马革裹尸四个字,蒙恬说得云淡风轻,仿佛那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蒙毅默了默,从怀里拿出一块护心镜放在蒙恬手心,“兄长征战沙场,弟不能随从御险,以此相赠、求兄长平安”

这护心镜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光洁轻薄触手生温、坚若铁石,不必多看也晓得必是稀世珍品。

蒙恬朗声一笑,大方收了也不道谢,一撩甲胄单膝点地冲咸阳宫俯首一拜,翻身上马,长戟一挥扬声道“出征!”

除夕夜,照例大宴群臣,老生常谈的话题,一以贯之的曲调,乏善可陈的颂词,气氛热烈,实则令人昏昏欲睡。

卫庄单手撑额,一指虚抵眉间,斜倚着王座,座下喧嚣仿佛及其遥远。双目半阖,微微晗首,姿态闲散且慵懒,似是小憩亦似沉思,但不管是在做什么,断断无人敢上前惊扰。

这万万人之上的高位,当真、只有他自己。

撤下手肘,直了直身,垂眸冷眼旁观,端了案前杯盏时不时饮一口、聊赖厌烦。几多盛衰、几多苦愁,几多歌舞、几多悲欢,左右与他无关。

水起云生、云岫雾淡,旧的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睡得晚,醒得自然迟,步出房门已是日上三竿,白光直射、明晃晃有些刺目,卫庄眨了眨不甚清明的眼,烦躁地蹙了蹙眉。

一袭蓝衫转过宫门大道,阔步来到卫庄跟前,正要开口说话,燎红一剑劈头砍下,亏得张良反应快,旋脚腾挪急速后撤、险险避开。

“别总阴魂不散如影随形,我现在不想看见你,走开!”。一见来人,卫庄登时恼怒,顺手斜出鲨齿。

收剑、侧目,卫庄微愕,外袍一撩抬腿坐在湖边护栏上,掀唇轻嗤:“你这是来给我拜年的?”

引袖抹了额头冷汗,张良抬头、黑了脸,这一剑可算是莫名其妙得很。到底好涵养,纵然不快终究是没发作。瞧了瞧眼底青黑、形容倦怠,不像是夜夜春宵、倒像是被春宵夜夜的自家王上,只当他是没睡醒。

拱手一拜,正色道:“秦王已下令攻韩”

鲨齿剑柄攥在掌心,卫庄冷笑:“他倒是性急。谁领兵?”

“蒙恬”。说到蒙恬,一贯闲雅的张良也不禁面露隐忧。

偏卫庄不把他放在眼里,不屑道:“凭蒙恬也想攻韩?”

张良拧眉,暗叹一声,转而道:“王上打算如何处置盖聂?”

“盖聂~”。卫庄兀自重复一句,顿了又顿。这些日子,他对盖聂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任其自生自灭,好似全然忘了这个人的存在。然而,究竟忘没忘,他自己最清楚。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若将盖聂叛秦、归降韩国的消息散布出去,秦军定然军心不稳”。看卫庄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张良只好先开口。

其实,另一个法子更能打击秦军军心士气,张良稍一踌躇忍了没说。

目光掠过粼粼湖水,也不知落在那一处,漫不经心点了点头,卫庄握了握拳,最终还是没有去冷宫。

“盖聂当真同我肖似?”见到白凤,张良开口便是这样一个问题。

盖聂其人,张良不是没有见过,委实不认为两人容颜肖似到能使卫庄认错的地步。但、很明显,卫庄实实在在认错了人。

“少年肖似”。了然张良的疑惑,白凤难得好耐心地解答。

“白凤,王兄要你去做一件事!”。红莲迈步走来,一双圆润清亮的大眼睛灼灼狠绝地将白凤望着,声音坚冷含了命令,“王兄要你,杀了盖聂!”

“哦~,王上要我去杀盖聂?”白凤偏头瞥一眼红莲,唇角浸一缕玩味的似笑非笑。

“倘若,秦军看到他们一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上将军悬尸阵前,定然胆寒、畏惧顿生。于我们是极有利的。所以,即便王上不下命令,为了韩国、此事也是值得做一做的”。张良凝神望向白凤,甚是郑重地将面对卫庄时欲言又止的话说了出来。

白凤听了不置可否,神情颇为淡漠,一根羽毛在手中转了转,踮脚越过树梢,往冷宫方向而去。

“红莲殿下”,张良侧身与红莲相对,语有叹息:“王上不曾下过这样的命令,对吗?”

红莲垂目,再不复方才强硬,“当年父王迫于姬无夜的权势,逼我嫁他。”睫羽颤了颤,凄然一笑,“可是,嫁了他同死有什么分别!是王兄及时出现,杀了姬无夜。”

转眸望向张良,却又似未望着他,眼底痛楚深沉,“你也晓得,姬无夜势力滔天,他一死、朝堂动荡,父王为平众怒竟将王兄施以重刑”一滴清泪簌而滑落,这件事、是她不堪承受的回忆。

“我绝不愿王兄再遭一分伤痛!但、只消盖聂活着,他便不得安生。所以,我要盖聂、死!你全作不知晓,不要插手此事”

张良执了帕子拭去她腮边泪痕,双目澄澈无诟,无丝毫怪责满是怜惜,不肯置身事外。柔声道:“王上若有惩处,我与你一起承担”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皆是痴妄
飒风席卷,一片片洁白凤羽悬浮不下,轻飘而急速地向着淡白背影移动近身、须臾化作利刃,直刺其要害。

蓝光乍现,渊虹出鞘,剑势疾如闪电、重若雷霆,在飞旋而来的密集矢刃中劈过、碎羽纷飞。

白衣蓝带的男子,从天而降,点足落地。

盖聂半侧着身子,门庭掩映光影斑驳,瞧不清面容,自鬓角滑下的汗滴于日光照耀下晶莹闪烁却是看得分明。

“不能使用内力了吗?”娇媚清音清脆响起,红莲扬着下颚一脸得意,“盖先生觉得这西施毒的滋味儿,如何?”


西施毒!中此毒者,只要一运功,浑身上下便如万蚁噬心,撕扯人的筋脉。一瞬如堕冰窟、冷得发抖,同时又像置身火炉,被火焰灼烧的热不可耐。而且,毒性还会在人身体里不停地蔓延,不停地蚕食人的骨肉,直到所有的生命都被消耗殆尽。 可谓歹毒至极!

盖聂闻言仍定身不动,无半点儿动容。眼睛看着十指幻动、一人变六人闪身突袭的白凤,狭长眼眸微眯、眼中寒光比白凤袖底羽刃更加犀利,忽略所有疼痛煎熬强用内力。

旋身一转避开攻击,反手挥剑、冷光绰约,那胜似寒谭无波的深眸配上没有一丝表情的脸,和着杀伐果决的剑势,显得尤为凛冽。盖聂无意与他多做纠缠,招式变换,厉戾且凉薄的杀意瞬间腾起,无凝滞亦无犹疑,一剑横出,长虹贯日、剑啸苍冥、俱是狠绝。

凤羽飘落、片片沾血,白凤单手捂着肩膀背对众人,一步一步脊背挺直、踞傲地离开。

扬手、渊虹斜指,一手拢在袖底,痉挛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掌心薄汗泌出,眼前阵阵发黑,而面上似雪山坚冰、无一分裂缝、站姿挺拔,盖聂缓抬双目,杀气磅礡。

红莲惊怒,甩出链剑便要动手。

“红莲殿下”,张良抬手将她拦住,看了看盖聂,摇头道:“罢了”。

红莲不甘心,咬了咬唇瞪着态度坚决、未有分豪让步的张良,只得作罢。

盖聂勉力强撑,气势不减,哑声喑涩道:“告诉卫庄,取我性命、须得他自己来”

卫庄是不想取盖聂性命的,至少、现在还不想。

心心念念记挂了那么多年的人,好不容易再次相见,怎么会想要他死呢?

无声立在廊下的阴影里,远远望着那个背向而坐、仿佛就着这个姿势坐到天荒地老的淡白人影,卫庄徒觉无力,恨也无力。

那人将自己困在一座孤岛上,万水千山与世相隔,不出来亦不允许旁人进入、包括卫庄。

可笑的是,他竟误将此当作少年时的一场置气,只等盖聂来同他说句软话,他便原谅,两人又可以和好如初、心无芥蒂。

呵呵~,终究、不过是他的一念痴妄。

犹记得当初的三年之战,一番比拼下来两人皆负了伤,且卫庄处于劣势,为了板回一局,放弃防守 、孤注一掷,横贯四方、一剑穿肩。

与此同时,盖聂的剑泠泠然架在了卫庄脖子上。

胜负已分

血、顺着剑身下滑,沾得卫庄满手黏腻,剑柄越压越往下,尤带了将这人劈成两半的凶狠。可盖聂的剑却始终没有再递进一寸。
卫庄收手,盖聂撤剑转身。

死生一线,盖聂到底还是心慈手软。而今,两人相距咫尺,他不会回头看一眼。

卫庄无端生出另一种妄念,那昏黄灯影下坐着的人,仅是秦国上将军、不是师哥!

也许,师哥在江湖游历;也许,仍在鬼谷……

正月十五,元宵节

秦军渡过渭水,穿过函谷关,直入韩国、连克数城,在上当裹足、对峙城下。

卫庄袖手立在城楼,垂眸冷冷一瞥,不屑轻笑,凉悠悠吩咐道:“秦韩大战,秦国的上将军怎好避而不见,还不请他前来观战”。

张良目视城下秦军,眉峰紧皱,反倒没工夫心虚。

手握渊虹,拾级而上,脚步虽略显虚浮却也稳健。盖聂踏上城楼象征性扫了扫众人,目光便转向阵前。

眉骨凸起、嘴唇发白泛青,独一双眼睛矍烁清濯、愈发深邃。视线在这人身上停了停,卫庄冷哼,他可不认为自己在饮食上亏待了盖聂,折腾成这幅模样、纯属自找!

身为三军统帅,多年征战生涯,秦国兵将没有几个不识得的,是以盖聂一出现、秦军哗然骚动。盖聂叛秦的传言,之前若有三分信,此一刻、至少信了八分!

擂鼓之声骤然起,杀声响彻

“上将军以为,孤的韩军如何?”在韩军明显占优势的情况下问这么一句话,除了炫耀,还能是什么?

盖聂注视良久,缓缓开言,不答反问:“韩王筹谋多年,是在练兵?”

卫庄轻哼,算是默认。

“强兵政策的确可收一时之效,但、兵强不代表国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难以长久,也只能收一时之效。正如庞娟时期的魏国,迅速崛起、迅速衰落”。非是有意打击,而是实事求是,盖聂说得中肯。

这般道理张良岂会不知!秦国狼子野心虎视眈眈,哪里会给韩安邦强国的时间?!唯有强兵方可不灭,再图他法。

卫庄闻言很有些恼羞成怒,侧目将盖聂望着,恨声诘问:“在你看来,只有赢政是明主?只有秦国才能得天下?”

盖聂默了一默,回他四个字:“大势所趋”。


第30章 第三十章  心魔渐生
“家国危矣,区区一句'大势所趋'便可置之不理拱手相让?”张良到底年轻、沉不住气,不禁出言反驳:“身为男子护卫邦国本是职责,千难万险、义不容辞!盖先生岂不闻: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何况,天命如何、尚是未定之数”

习惯性的沉默。然而这种沉默绝非默认,那双赤瞳里的坚定好似天崩地裂也无法动摇。

卫庄怒笑,“上将军竟是这般有信心?那么、且看一看,今日胜败如何!”

韩军十万,虽在人数上少于秦军,却个个身手不凡、单打独斗以一当十犹有余力,排兵布阵严整有度,聚则成形、散则成沙,一看便知出自大家之手。这样一支军队,应可无往不利了。

然而,与之交战的秦军将领蒙恬,亦非泛泛之辈,身经百战胸中自有韬略、堪称不世出的将才。纵然秦军一时处于下风,亦未有分豪慌乱、指挥若定。

最关键的是,秦军在吞灭各国的过程中积聚了规模作战的经验,极擅长协同、持久对敌,悍勇非常。

反观韩军,盾甲与弩手不甚配合,骑兵与步兵颇不协调,很有些各自为战的意思。单兵作战可以一敌十,这场战争、未必打得轻松。

一番道理陈述下来,盖聂始终面不改色、语调平缓,听在旁人耳里,却是字字诛心!

“上将军是说,孤会输?!”卫庄 眯了眯眼,眸底寒芒冷戾。

“惨胜”。如芒在背的目光,盖聂恍若不觉,全神贯注望着厮杀震天的战场、犹有不忍,对身侧的人、视若无睹。

此一战,确然是、惨胜。

野战格斗死;尸骨遍地无人收;败马号鸣,跛足血衣惶惶向天悲;鸟鸠啄人肠;生灵涂炭枯木成灰。血流漂橹,极似夕阳染万顷霞光、红得艳烈。四日激战,这、便是战果。

任谁看了都会心下戚戚,可是、没人有空闲来看,一把燎原大火尽作埋葬。

秦军退守,并未撤兵,只待重整旗鼓、再战!

元宵节张罗的花灯仍挂在房檐未曾取下,影影绰绰、恍惚闪烁,卫庄驻足,抬眼将灯盏望着、略有怔忪,惫累地揉了揉额角,推开房门。

两盏四角花灯端正地摆在案上、兰草细绘,极为雅致,卫庄走过去拎起一盏偏头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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